不管李宝儿如何反对,把宫月仙当成谢礼送给程楚秋,在众人一遍玉成美事的呼声中(也可以说是美人计),早已成了定局。而在听了程楚秋的一段话后,李宝儿也决定改变战略,不再独排众议。原来那程楚秋与她说道:“再怎么说你都是前帮主夫人,我现在已经不能偷偷躲在你身边了。你要是想逼我离开这个地方,那你就尽量闹吧!只是如此一来,那我们就真的永远没机会了!”那程楚秋虽然没有明白给她一个答案,不过李宝儿事后自己仔细一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人穷则变,变则通,隔天她竟然跑去跟几个长老说道:“既然我妹妹为了感谢程公子,可以把最心爱的丫鬟送给他,想我李宝儿还曾经是程公子的主子,想起以前对他不礼貌,心中更感亏欠。这么吧,我们好事成双,我也把阿娇送给他,当作是我的一番心意。”这消息自然马上就传到了李贝儿耳里。李贝儿也知道,这是姊姊为了反制自己所想出来的点子,感觉虽然突兀,但却没有反对的理由。更何况就是有理由反对,李贝儿也不打算再扫李宝儿的兴,免得已处在濒临破裂的姊妹感情,会因此正式决裂。至于程楚秋方面,一来他觉得宫月仙美则美矣,却总令人感到有点气闷,颇有些美中不足的缺憾;二来他也需要应付李宝儿的情绪,于是便接受了提议,接纳了吕妍娇。吕妍娇意外地成了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原来那吕妍娇老早就对程楚秋怀有爱慕之意,只是碍于李宝儿,不敢发作而已。这事宫月仙也知道,所以宫月仙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她,连她的面也不敢见。可是现在,却也因为李宝儿的醋劲大发,吕妍娇受命要以心腹的身分,埋伏在程楚秋与宫月仙中间。这下她心愿得遂,原本是喜事一桩,不过在李宝儿面前,她却不能显出一点兴奋之情,免得她忽然后悔,收回成命。再说,她也得罪不起。于是这四个女人,都为了程楚秋,在同一时间里,各有酸甜苦辣的复杂心情变化,对于自己的未来,四人心里也各有盘算。不过那也只能用“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冷暖自知”来形容了。这种事情也不必挑什么黄道吉日。首先程楚秋在总堂附近,有了自己的屋子,当天宫月仙就住了进去,帮忙打理一切。过了两天,吕研娇才跟着住了进去。两女本来情同姊妹,一向无事不谈,可是这件事的情况却有点诡异,两女也成了最尴尬的同侪。不过幸好白天时总会有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两女分工,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总之目前全帮上下,都以先照顾好程楚秋的伤势,为最高指导原则。而在高洋一天来探望两次,宫吕二女轮流伺候汤药,在这种情况下,程楚秋的身子要不好也很难了吧?这一天,原本该是高洋来访的时间,却出现了一位不一样的客人。吕妍娇进来通报的时候,程楚秋原本还不敢相信。吕妍娇笑着道:“我骗你干嘛?要不要我去叫他进来?”比起宫月仙,吕妍娇感觉比较自在,十分能适应伺候程楚秋的生活。程楚秋道:“不,我要到厅上去。”吕妍娇上前去扶,道:“你能下床了吗?高大夫说你要多休息。”程楚秋示意不用她搀扶,说道:“都躺了七天了,要再好不了,我这辈子只好都躺在床上。”吕妍娇道:“那好,我沏壶茶去。”程楚秋点头,自行走到厅上。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窗边,侧头看着窗台上的花盆。赶紧上前行礼,道:“木师父好!”mpanel(1);那人回头,果然便是木谦。他一见到程楚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很好,很好……”程楚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说道:“徒儿该死,一直没去探望木师父。不知木师父身子安好吗?”他称木谦为“木师父”,以与柴云龙有所区别。木谦道:“我的身子还好,只差没被你气死……”程楚秋一听,伏在地上更加不敢动弹。木谦见他不似作伪,于是说道:“你先起来,坐吧!要是给人看见了,不太好……”程楚秋应诺,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木谦道:“你这个臭小子,把我给你的功力就这般用法,要是你死了,我的一番心血岂不是白费?你别忘了,你的身上还背负着我的血海深仇。”程楚秋道:“弟子不敢忘。只是当时情况,弟子实在不得不出手,但也是在衡量了敌我情势之后,有把握才出手的。”木谦道:“你有把握?你有把握会当场昏过去?会躺在床上七天?”程楚秋道:“可能是内力新得,还不能妥善运用的缘故。”便在此时,吕妍娇端茶进来。木谦便把话头转到别的地方去,两人已有默契,在外人面前,决不泄漏两人师徒的身分。程楚秋便道:“阿娇,你下去忙吧,我和林师父有些话要说。”吕妍娇会意,放好茶水之后,便告退下去了。木谦见吕妍娇退去,这才说道:“嘿嘿,你倒好了,不但住得舒适,还有两位美女陪伴。想我在这岛上贡献多少年,还没有你一半的待遇。”程楚秋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回答。木谦将话题转回,说道:“其实跟你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又看你所言所为,我也大概能知道你的脾气了。要你不管闲事,那是办不到的。只要你没忘了对我的承诺就好了。”程楚秋道:“对了,木师父,你还没跟我说,当初那个背叛师门的人,他到底是谁?”木谦道:“此人在现今武林,已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不让你有不必要的心理负担,所以我会等到最后一刻才跟你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帮你解决内力运用上的疑问。你原本基础就强,为了节省时间,你只提出你所遇到的困难,我来帮你解答。”程楚秋道:“是。”于是便将这些日子以来所遇到的问题,一一与木谦讨教。木谦也果真毫无保留,全盘托出。遇有他也不太清楚的疑问,便详实纪录下来,以便回去长考之后,再来传授。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那木谦道:“你既然能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提出这么多疑问,可见你心中所得,远超过我原先的估计,想来用不着多久的时间,这门河车渡引大法,你就能够修练完毕,将来发展,更是难以限量。”程楚秋道:“那是因为木师父教导有方。”木谦道:“不,这是天赋的关系。功夫虽然就是时间,花时间不断苦练,虽亦能有成,但终不如有天赋者的一朝顿悟。唉,要是我年轻时就碰上你,如今整个武林,也许就是你我师徒二人的天下了!”程楚秋心道:“你年轻时杀人如麻,我要是跟了你,最多武林就是多了两个魔头罢了。”口里应道:“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木谦若有所感地道:“是啊,我该满足了。我就是不够知足,才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顿了顿,又道:“我今天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运功时,绕过你右肩上的经脉,过几天有空,再过去我那边一趟吧?”程楚秋大喜过望,说道:“当真?那真是太好了!”木谦道:“所以你调查的鬼谷派的时候,就得更加小心了,在你右臂复原之前,最好不要打草惊蛇。”程楚秋一愣,没有答话。木谦道:“你难道忘了,我曾跟你说万毒宫的事?”程楚秋恍然大悟,说道:“多谢木师父提醒。”木谦道:“我总得让你把你的事情处理到一个程度,否则你永远不会专心。我先走了,你凡事小心。”送走木谦,程楚秋心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件事情?”回到房里,把当时得自两个想对付徐家小姐的采花贼身上的春药瓷瓶找出来,揣在怀里。然后让宫月仙前去通报李贝儿,说自己有是找她。不久宫月仙转回,说是约定了午后未时一刻。趁着吕妍娇到伙房去张罗午食,程楚秋拉着宫月仙坐下,问道:“二夫人已经找到丫鬟了吗?”宫月仙道:“平日伺候日常起居是早就有了,但想要找个贴心能说话的,恐怕也不容易。”程楚秋心道:“我本以为有了仙儿在身边,可以拉近与她的距离,没想到却越离越远了。”说道:“我见那个魏庆魏长老,对二夫人好像很不错,其实夫人也还年轻,她从来没考虑过再找个人过下半辈子吗?”宫月仙道:“怎么没有?可是程大哥也看到了,放眼整个洞庭帮,哪有几个像样的男人?那个魏庆嘛,更是个浑蛋,说到他我就有气。”程楚秋道:“你也别气了,以后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宫月仙道:“我还好,但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他欺负夫人……”她说到这里,似乎察觉这话不该在程楚秋面前说,于是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次的事情之后,什么魏庆、鲍旦,还有那个王旭清,人人锐气大挫,我看他们以后就不敢再嚣张了,嘻嘻……”程楚秋道:“跟我所想的差不多,无论二夫人再怎么能干,却终是个女子,人人现在服她是因为各有顾忌,一但他们联合起来,二夫人的立场就危险了。不过我看她也不太想当帮主,你为何不却她干脆别当了,出岛去找寻自己的人生呢?”宫月仙道:“我何尝没有劝过夫人,可是夫人总觉得对前帮主有责任在,前帮主在世的时候,他们的感情好像很好似的……我也不知道。”程楚秋想起那天晚上,与李贝儿初见的情景,心道:“那就是了,这就是关键所在。”那宫月仙忽道:“程大哥不如来追求我们家二夫人吧,我瞧大哥对我们夫人也很关心。再说大哥是少年英雄,不论年纪外貌,都跟夫人很匹配呢!我想若是大哥出马,一定可以打动夫人芳心的!”程楚秋瞧着她一派浪漫天真的眼神,知道她说这些是真心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说真的?”宫月仙就像想到了个天大的好主意一般雀跃,睁大了眼睛说道:“那还有假?对啦!就是这样,我想起来了,自从大哥出面给夫人解围之后,她对大哥的想法就大大不同了。每次我只要提到你,她脸上就会有种不同以往的表情,不像以前,一听到你的名字就皱眉头。什么表情?我不会形容,总之感觉上好像很平静,很满足的样子。所以我想,只要大哥出马,一定可以掳获芳心的!除非……”程楚秋道:“除非什么?”宫月仙狡黠地道:“除非大哥对二夫人没兴趣,那就另当别论了。”程楚秋恍然大悟,道:“你开大哥玩笑啊?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二夫人叫你来试探我的?”宫月仙道:“才不是呢,夫人温柔端庄,又怎么会让我来试探呢?这一切都是仙儿的主意。”程楚秋忽然说道:“你要我去追求夫人,难道你不喝醋吗?”宫月仙大窘,忽地满脸通红,啐道:“我……我干嘛要喝醋啊?”程楚秋大乐,觉得捉弄她这个正经八百的小姑娘挺好玩的,于是更道:“奇怪了,怎么和我从夫人那儿听来的不一样?”宫月仙背对着他,先是沉默一会儿,后来终于禁不住问道:“夫人是……是怎么跟你说的啊?”程楚秋故作郑重地道:“二夫人那时候告诉我,说仙儿不是送给我当丫鬟的,而是要给我当老婆的。她也说这整个洞庭帮里面,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跟你匹配的人,说话口吻跟你刚才是一模一样。唉,二夫人她用心良苦,一番心思,居然跟你不谋而合。由此可见,你们两个不但是情同姊妹,甚至比姊妹还亲呢!”宫月仙内心小鹿乱撞,若说两人情同姊妹,而李贝儿会有刚才程楚秋所说的那番言语,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程楚秋话才说完,宫月仙就信了大半。只是她越是相信,就越是害臊,这下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程楚秋又道:“啊,我知道了,你想让我去追求二夫人,而如果真的成功的话,你们以后还是可以继续生活在一起,是不是这样子?”宫月仙倒是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却是提醒了她。她心想:“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夫人对我那么好,处处为我着想,我明知她对程大哥有意思,只是碍着自己的身分,想看着我代替她,成全我罢了!她还那么年轻,我怎么能看着她在这荒岛上终老呢?更何况这岛上还有像魏庆这样的坏蛋,随时虎视眈眈呢。”她又想:“我跟了夫人那么多年,倒还真的舍不得离开她,如果事情可以像程大哥所说的那样,我和夫人可以一起……一起……就像当年大夫人跟二夫人那样,一起嫁给郭帮主那样的话,那就真的是两全其美了。”她打定主意,忽地回头说道:“仙儿想问程大哥,究竟对二夫人的感觉怎么样?”程楚秋一愣,没想到宫月仙会真的认真去思考他的话,不过既然宫月仙已经提出来了,便顺着说道:“贝儿是我所见过,最温柔善良,又深情的女子,我只恨没有早点摔到洞庭湖里,在她还没嫁给你们前帮主之前遇上她,好让她打消嫁给老头子的念头。”宫月仙道:“大哥说的是假设的状况,那现在呢?”程楚秋道:“其实不管我以后能跟她如何?能不能有个结果?此时此刻,我只希望尽我一切力量去保护她的安全,让她随心所欲地,去做她自己的想做的事。”宫月仙道:“嗯,有这样的话,那也足够啦!”笑道:“大哥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只要夫人有那么一点意思,我都要她从实招来。”程楚秋道:“那下午你就跟我走一趟好了。”两人商议决定,也不让吕妍娇知道,午饭过后,便往大义堂上去。程楚秋原本只想透过李贝儿的安排,可以到地牢里去探望鬼谷派的人,来到堂上,却没料到四大长老也齐聚一堂。程楚秋上前见礼,李贝儿让人赐座。才坐定,那唐钧彦首先与他客套一番,言词内容无非是多谢他拯救了整个洞庭帮,是洞庭帮的大恩人,而洞庭帮也将知恩图报云云。唐钧彦既然开口,魏庆也跟着道谢,并承认自己的过失,并同时向李贝儿请罪。而魏庆既然开口请罪了,王旭清便跟着请罪。至于罪过最大的鲍旦,亦是铁青着脸,请李贝而降罪。四位长老有三个请罪,李贝儿为了帮务安定,只有大方地饶恕他们,只象征性地在口头上告诫一番。三人称谢,亦回覆将尽力弥补前愆。帮中的处分便这么轻轻揭过,程楚秋除了暗中摇头,亦无他法。此刻便听得那唐钧彦道:“我们这几天,正在为鬼谷派的人而大伤脑筋,听帮主说,程大侠对此事有些看法,所以我们特别要求一起列席,就是想听听程大侠的高见,唐突之处,还请见谅!”程楚秋心道:“原来如此,我说想要见见鬼谷派的人,贝儿大概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所以询问了帮中长老意见,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听得魏庆续道:“我们一口气擒了鬼谷派十四个人,虽然是大获全胜,帮威大振,可是如此一来,洞庭帮却也跟鬼谷派结下梁子了。我们一向都只在洞庭湖上打劫营生,可从来没有跟武林帮派结仇的经验,所以真的很想听听程大侠的意见。”程楚秋一见到他就有气,心道:“你的意思是我结的这个仇,所以要我来处理,是吧?”魏庆也许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不过听在程楚秋耳中,没有一句话是好听的。李贝儿道:“这些人武功高强,尤其是那个姓葛的,要是再过些日子,伤势复原,说不定地牢还关不住他。”程楚秋想起自己的例子,心道:“这说的也是。”只听得那王旭清道:“所以我说,倒不如一口气将他们全杀了灭口,然后沉到洞庭湖底,来个毁尸灭迹。将来鬼谷派就算找上门来,反正死无对证,我们就抵死不认,他们又能奈我们何?”程楚秋道:“这样不好,这次鬼谷派一共出动十四个人,阵仗不可谓不大。像这样有计划的行动,外头不可能没有人接应。说不定这几天,就会有人来找上门了。”李贝儿道:“对,说不定他们有一套独门的联系方法,几天不见回覆,外头的人就知道已经出事了。要是我们杀了他们,这仇就真的结大了。”王旭清道:“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行,属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撇得一干二净。程楚秋道:“鲍长老素与鬼谷派有联络,我想鲍长老应该会有另一番见解才是。”他见鲍旦一言未发,置身事外,非得将他拉下水不可。鲍旦一脸尴尬,说道:“其实我与鬼谷派的人根本不熟,我只是……只是派人四处寻访郭公子的下落,最后在四川找到他,然后就让人接他回来,如此而已。我根本不知他已改投鬼谷派,再也不是我洞庭帮的人了。”程楚秋不放过他,说道:“是吗?可是我瞧那天你与魏长老,两人跪地膜拜,口中一堆阿谀媚词,倒挺溜的,不像是临时编出来的。怎么看,你们都像是挺熟的……若不是你熟,那么就一定是魏长老熟了……魏长老?”又将矛头指向魏庆。鲍旦干咳两声,给魏庆使了个眼色。魏庆不与程楚秋斗嘴,改向比较好说话的李贝儿道:“启禀帮主:当天我与鲍长老两人会那样表现,实在是不得已的。因为前一天,我和鲍长老一起设宴待郭金华,谁知道我们如此信任他,为他尽心尽力,他却在饮酒中下了毒……”程楚秋心中一凛,只听得那魏庆续道:“此毒至今未解,我和鲍长老每日体内剧毒要发作两次,苦不堪言……”李贝儿“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说道:“此事当真?”鲍旦道:“启禀帮主:魏长老句句实言。只是此祸乃是我们俩所闯,是自作自受,因此才一直未敢让帮主知晓。”李贝儿道:“帮中两位长老同时中毒,兹事体大,两位应该即时让本座知道才是。”鲍魏两人称罪。程楚秋心道:“鲍旦也就罢了。这个魏庆明明欺负过你,你居然还这么关心他?”不知是否正因如此,程楚秋给了自己一个责任,非得好好保护这个天真善良的李贝儿不可。李贝儿又道:“难怪你们两个要单独囚禁郭金华,是想追讨解药吗?”鲍旦道:“这郭公子脾气硬得很,不说就是不说。我们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堆药散丹膏,却分不出什么是解药,什么是毒药,因此还是无解。”王旭清道:“这还不简单,找条狗来试试,哪一种药吃死了它,就是毒药,吃不死的,就是解药了。”魏庆道:“这点我也想过了。可是郭金华他说,鬼谷派的毒药有二十几种,解药也有二十几种,有时候两三种毒药合在一起,就成了解药;而两三种解药合在一起,也有可能成了毒药。所以同样是鬼谷派下的毒,却只有施毒者知道放了哪几种毒药,而该用哪几种解药来解。其中只要有一样弄错,解药就成了毒药。”王旭清道:“哪有这种事?鬼谷派本事这么大,早该一统江湖了才是。”程楚秋心道:“没错,鬼谷派本事如果这么大,就不用想要藉着并吞洞庭帮来发展势力了,木师父也不会提醒我。那个郭金华多半是虚张声势。”魏庆苦笑道:“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若想一样一样试出来,别说药量不够,说不定这解药真的不在他身上,那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程楚秋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其实我们只要把罪魁祸首分离出来,相信就可以得到其他鬼谷派的谅解。就算不是真心谅解,至少在表面上,可以让两边都有台阶下。那葛剑青也不是疯子,不会不知道,要是两派结仇,第一个倒楣的就是他。”唐钧彦喜道:“正要听程大侠的高见。”程楚秋道:“高见是没有,不过大原则抓住了,其他就好办了。不知帮主对于在下的意见,有何看法?”李贝儿道:“既然洞庭帮也没有什么损失,能够不树敌,还是少一个敌人为妙。”魏庆道:“话是不错。不过我们也不能太委屈了。”程楚秋心道:“去你的,我可是在给你善后。”表面上却笑着说道:“那是当然。”顿了一顿,又道:“不如让我先去探探葛剑青的口风,各位再作定夺,如何?”众人都道:“那就太好了,这人自视甚高,不管我们谁去找他,他都爱理不理。若是大侠肯去,他就嚣张不起来了。”李贝儿便给程楚秋一个腰牌,问道:“需要谁陪你去吗?”程楚秋道:“不用。太多人说话不方便。”于是程楚秋便独自一人往地牢进发。他一战成名,又曾是奴隶,脸上的刺青犹在,所以不论走到哪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知道他的人敬畏三分,而平时跟他有交谈过的,招呼时则皆敬称大侠。守地牢的狱卒见是他来,差点忘了要验证他的腰牌,连忙领他进去。宜春县城里的地牢真是个地窖,但这里的地牢严格说来应该是个山洞,不过里面潮湿难闻的气味,却是差不多。程楚秋闻着味道,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当时的情景。虽然这一切不过是五六个月以前的事情,可是在他心里,却都已经是遥远而不可及的往事了。这其中尤其是指他失去的东西而言。只是“弑师”的罪名何其沉重,程楚秋可不愿背负一辈子。为了以防万一,葛剑青与其门下弟子所在之地,分了两边远远隔开。狱卒带着程楚秋走往葛剑青的方向,一路上的牢房都是空着的。只有最后一间房子里有人。程楚秋上前一看,只见一个人被头散发地端坐在里侧地上,双手双脚都有铁链扣着。这人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皮一看,淡淡说道:“你来啦?”葛剑青的样貌本来就生得难看,如今一身狼狈,四周灯火忽明忽暗,映照起来,模样更加吓人。程楚秋要狱卒回避。狱卒巴不得有他这句话,远远避开。程楚秋道:“前辈过得好吗?”葛剑青不答,摆动身体手臂,让铁链发出的声音,来代替回答。程楚秋道:“前辈武功太高,这样的待遇,正是他们害怕的表现。”葛剑青道:“他们?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程楚秋道:“老实说,若不是为了其中一个人,这件事情我才懒得理。”葛剑青点点头,说道:“那么现在,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我们。”程楚秋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整件事情,都是郭金华一人从中兴风作浪,只要葛前辈答应将郭金华交由他们处置。葛前辈与诸位师兄弟,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葛剑青冷笑道:“我们现在已是阶下囚、俎上肉,要不要放人,还不是你们一句话?什么交由他们处置?未免太过惺惺作态了!”程楚秋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程楚秋以云霄派的名声发誓,只要前辈此刻口头答应我,我立刻要他们放你出来!”葛剑青眼中精光一闪,说道:“此话当真?”程楚秋道:“晚辈还有一个条件。”葛剑青将脸一扳,“哼”地一声。程楚秋道:“前辈别误会,这是晚辈个人小小的请托。”葛剑青冷冷地道:“程大侠客气了。”程楚秋把怀中的瓷瓶拿出来,拔开瓶塞,瓶口往掌心一侧,滚出几颗比米粒还小的褐色丹丸出来。程楚秋小心翼翼地将掌上的东西递到葛剑青面前。葛剑青一瞧,问道:“干嘛?”程楚秋道:“我想请前辈认一认,这是什么丹药?”葛剑青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会知道呢?”程楚秋道:“我听说鬼谷派也精于此道,洞庭帮的两个长老,就着了郭金华的道儿了。所以此物算不是鬼谷派的东西,前辈江湖阅历丰富,也应该可以给晚辈一点意见吧?”葛剑青听他说话语调还算客气,况且人在屋檐下,他也很想知道程楚秋到底会不会遵守信诺,放他出去,于是点了点头。程楚秋将手中的丹药递得更近一点,让他不但能仔细瞧清楚,还能嗅到气味。葛剑青端详一会儿,皱眉道:“这个东西,你是打哪儿弄来的?”程楚秋见他脸上有表情变化,一颗心不禁怦怦直跳,问道:“如何?是不是有什么眉目?”葛剑青道:“你不先回答我的话,休想从我这儿听到什么。”程楚秋心道:“他为何如此激动?难道此药真与鬼谷派有关?”说道:“前辈想知道什么?”葛剑青道:“我要先知道,这东西你是打从哪儿弄来的?用过没有?都用来做什么?”程楚秋道:“这东西我是从两个采花贼身上拿到的,一次也没用过。”葛剑青摇头道:“我不信。你要是没用过,又不知道这药的效力,那又何必将它放在身上?”程楚秋道:“我亲眼见过这药的效力。现在,我只是想找这药的来源。”葛剑青道:“你不是说它来自两个采花贼吗?有什么源头?”程楚秋道:“晚辈询问过此中高手,他说此药非比寻常,绝非一般江湖郎中所能配出。依他所见,应该是万毒宫的手法。只是这万毒宫一般都在陕北关外活动,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淮阳山千药门,以及川西鬼谷派了。”葛剑青奇道:“高手?此人是谁?他随便两句,你就相信啦?”程楚秋道:“此人姓木,单名一个谦字,外号‘瘟神华陀’,前辈可曾听过他的名头?”葛剑青惊道:“我听说他人已死了十多年,没想到尚在人世。”顿了一顿,又道:“那我问你,你说的那两个采花贼,后来如何了?”程楚秋心道:“你竟然会问起两个毛贼,说不定这两人跟你有关。他们其中之一死于我手,这可难回答了……”葛剑青见他犹豫,便道:“你既然说他们两个是采花贼,他们又遇上你这个大侠,连东西都给缴了下来,下场可想而知。不过你居然会留着这药,倒是令人费解。”程楚秋实在受不了这般你来我往地打着哑谜,于是便道:“前辈,我留着这药,自然有我的用途。既然前辈不愿相告,晚辈也不便勉强。原本洞庭帮忌惮鬼谷派还有剩余的势力,不想多树敌人,又有两位长老中了贵派毒药,所以才让我来与前辈议和。嘿嘿,说句难听的话,鲍旦与魏庆又不是我什么人,死活与我何干?而反正我也要到川西鬼谷派,去一探此药之秘。你说,我要是说服帮主,让我多带几个人一起去,依我的能耐,能不能把鬼谷派搞得天翻地覆,元气大伤呢?”葛剑青一凛。他这次出四川,起码带走派中一半的好手,此次全数折在程楚秋手上,对照来说,留在派中的人手的下场,也差不多会是如此。更何况敌暗我明,天翻地覆四个字,只怕毫不夸张。程楚秋说完,将手中药丹倒回去,躬身告辞。才退到牢门边,那葛剑青忽然说道:“不管你和这药丹的源头有何仇怨纠葛,让我提醒你,千万别找错了对象。这药,不是鬼谷派的。”程楚秋复又走进牢内,说道:“愿闻其详。”葛剑青道:“你可别以为我这是推诿之词。这药叫‘仙死九天丹’,最早确实源自于万毒宫。我派掌门在张苍松祖师之前,一向是一脉单传。也就是一个师父,一辈子只收一个徒弟。但后来张祖师可能是因为在某次战斗中,吃了人数上的亏,所以回到四川之后,才广收门徒。在那同时,也从万毒宫那儿得到一些药方,之后也成了鬼谷派的一门绝技。“可是因为使用毒药实在太过方便,许多门下弟子渐渐摒弃,需要耗费心力,痛下苦功才能练成的武功。这些当然是天性比较懒散者,自然又为个性比较勤劳,在武艺上得到就高成就者的不耻。于是双方歧见越来越深,口角变成拳脚,最后练功者技高一筹,将用毒者赶出鬼谷派。“留在鬼谷派的人,倒不是说从此不用毒,而是只选用其中几种,再从中去芜存菁,精益求精。而被赶出鬼谷派的这些人,则四处流窜,听说最后在诸广山安身立命。只是‘使毒’这种东西,是要与施毒者本身的功夫,相辅相成的。要让中毒者不知不觉,对方的武功越高,难度就越大。而对方武功若低微,却又用不着毒药了。所以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一种情况,那就是功夫越高的人,越不屑使毒,就是这个道理。“于是乎,这些被逐出师门的与他们的后人,用毒的技巧与毒物的种类,是每下愈况,到最后,就只剩用迷魂药、春药之类的把戏,而自己也沦落为山贼匪寇,甚至采花贼了。”程楚秋一开始还算镇定,但当一听到“诸广山”三字时,几乎是全身一震,待到葛剑青说完,马上询问道:“我刚刚听到你说诸……诸广山?”葛剑青道:“我记得不错的话,是诸广山……怎么?很奇怪吗?我可没必要骗你,诸广山不就在湖南与江西的交界吗?你走一趟不就得了。”程楚秋彷佛大梦初醒,心道:“如果真是诸广山搞的鬼,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原来那天程楚秋之所以会有宜春雷家庄之宴,全是因为他带领了一批江湖人士,前去围剿长年盘据在诸广山作乱的一干匪徒,众人给他庆功的。而这群匪人当中,共有五个带头作乱的,江湖通称诸广山五霸,自恃名门正派的,便称五妖。程楚秋当时的计划,便是诛杀这五人,蛇无头不行,其他人纵使不愿解散,为祸也不大。可是事前不知是否消息走漏,还是有人命大,众人杀上山后,程楚秋只逮到五霸中的三人,另外有两个人逃走了。此事虽然美中不足,但大家报喜不报忧,都认为诸广山奸贼势力已除,任务成功。所以也才有所谓的“庆功宴”。如果说当时漏网的这两个人,为了报复,所以在姚姬的饮食中下药,来陷害自己,那么现在不仅算是有了间接证据,也有了动机。程楚秋想到这里,解除了心中一个大疑问,可是另一个症结点跟着浮上心头。那就是:这两人为何知道自己在雷家庄举办庆功宴?而这两人又如何知道姚姬会被当作贺礼,送到自己将要休息的房间去?这两个疑问眼前还没有答案,不过还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敌人不要他的命,只要他身败名裂。葛剑青见他忽然发呆,还道他后悔犹豫,于是说道:“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尽我所知,全盘告诉你了。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程楚秋倏地回过神来,说道:“多谢前辈相告,程楚秋感激不尽。”葛剑青见他神态不似作伪,便道:“好说。”程楚秋道:“不知前辈可以接受晚辈刚才的提议吗?”意即把郭金华当成替罪羔羊那件事。葛剑青面有豫色,沉吟道:“这……”便在此时,外头螺号声大作。程楚秋并非洞庭帮正式帮众,所以并不知晓此螺号之意。不久,一个狱卒从外奔了进来,说道:“程大侠,帮……帮主有请!”程楚秋道:“知道了。”复与葛剑青说道:“前辈仔细考虑,若是同意,便请让人通知我,或者我明天再来。”不待葛剑青回答,匆匆赶回大义堂上。魏庆鲍旦等人,不知是尚未离开,还是早他一步赶到,总之除了王旭清之外,所有人都已齐聚堂上。唐钧彦一见到程楚秋,立刻指着大堂正中的牌匾,道:“大侠请看!”程楚秋抬头一看,果见“大义凛然”的牌匾上,在“义”字的正中央,彷佛多了一样东西。走近一瞧,却是一把飞镖,上头垂着一个铃铛。就怕没人发现似的。程楚秋道:“那是什么东西?”李贝儿道:“不知道,刚才我们都在时,没人发现有这样东西。你出去之后没多久,我们也散会了。就在刚才听到有人来报,我们就赶过来了。吩咐人去拿梯子了,到底是什么东西,马上就能揭晓。”程楚秋见牌匾悬在大梁上,梁柱离地约有两丈六七尺高,一般人不用梯子确实构不到,不过在他眼中,就是要他原地翻身上梁,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便道:“不用了。”轻轻一纵,身子拔高两丈多,伸手一探,将上面的东西一并拿了下来。堂上众人尽皆叹服。围过去一瞧,却见程楚秋手掌心当间是枚飞镖,镖上绑了细纸条,另外还有那个细了丝线的铃铛。鲍旦道:“这个狗贼,手劲儿不小,这个铜铃比飞镖还重,他居然可以连着飞镖一起,还打那么远。”程楚秋道:“不,飞镖先打,铃铛是后来才挂上去的。”唐钧彦、魏庆皆道:“什么?”程楚秋用一根食指,穿过绑着铃铛的丝线,将之单独悬吊起来。众人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丝线两端已用一个死结连结,那就不是直接绑在镖眼上的。程楚秋道:“此人一跃两丈多高,还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自由进出大义堂,可不是弱手,大家务必小心。”说话间,李贝儿已将绑在镖上的细纸条摊开,见着上面写着几个蝇头小楷,便读道:“限日落之前释放诸人,否则玉石俱焚。鬼谷。”大家早都猜到是鬼谷派的弟子干的,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本事如此之大。鲍旦忽然发怒道:“岂有此理,我们洞庭帮外有洞庭湖湖水屏障,内有严密的岗哨警戒,居然还会给人闯进来而浑然不觉,真不知道这些人,都在干什么吃的?”唐钧彦道:“我想一定是当初郭金华带他们进来的时候,还偷偷地留了水路图,否则外人如何能这般轻易接近磐石岛?”他说话时眼睛看着鲍旦,意思是:“这件事情你也有责任。”鲍旦道:“郭公子好歹也是郭前帮主的后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数典忘祖的事情来呢?”话一出口,才知道说错了话,不久之前,郭金华才带头想要出卖整个洞庭帮,这若不叫数典忘祖,那真不知该叫什么了。言谈间,忽然远处又是一阵阵螺号声响,慢慢地由远至近。魏庆大喜,说道:“抓到人啦!”李贝儿亦喜道:“请魏长老前去接应。”魏庆先是一愣,随即应命而去。未久人声渐近,众人便回堂上坐候。又过了一会儿,魏庆当先进来,说道:“帮主大喜!王长老已经把人抓到了。”后脚王旭清跟了进来,身后四个大汉,分别架着两个精神萎靡,全身湿漉漉的陌生男子。瞧他们的色服打扮,确实是鬼谷派的弟子无疑。鲍旦首先发难,喝问道:“大胆狂徒!说!是哪一个不要命的,竟敢将飞镖打在我大义堂的牌匾上?”两人虽然精神萎靡,但神智都还清醒。其中一人淡淡一笑,并不答话。鲍旦道:“不用说,就是你了!你好大的胆子,欺负我洞庭帮没人是吧?如今你还不是逃不出我们的掌握,你说,到底是谁厉害?”那人冷笑道:“卑鄙小人,不敢正面交锋,才用凿船的手段。有种的便放了我,咱们堂堂正正地比一次!”王旭清听了大怒,喝道:“我听你放屁!”上前伸掌一挥,赏了他一个耳光。原来鬼谷派弟子水性欠佳,在大义堂留书后无处可躲,便想先回船上,结果被人发现追赶。王旭清上前围困,派人凿船,把两人淹得奄奄一息,这才绑了回来。李贝儿急忙阻止道:“王长老稍安勿躁。”程楚秋趁机上前,在李贝儿耳边咬了一阵耳朵。李贝儿边听边点头,续道:“两位在我大义堂匾上留书,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葛前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责罚你们。来人,给这两位朋友松绑!”魏庆等人先是一愣,但随后看到程楚秋猛使眼色,鲍魏两人身上剧毒未解,特别容易明白这种暗号,马上接口道:“我们帮主大人大量,这下你们还不惭愧吗?”当下便有人上前替他们解缚。现场只有王旭清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急着大叫:“帮主,万万不可……”两名鬼谷派的弟子将信将疑,但身虽解缚,人却还是在重重包围之下。其中一人便道:“什么误会?我师叔带着许多师兄弟上来这个岛上,都十几天了却没有消息,不知他们现在在哪儿,可否见告?”程楚秋上前道:“两位确实是误会了。令师叔与其他师兄弟们,现正在岛上作客。两位师兄来得不巧,今天早上他们都到后山去了,不如我让人安排两位先住一宿,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就能与大伙儿见面了。”两人面面相觑,仍不能信,说道:“此话当真?”程楚秋道:“敢问两位师兄高姓大名?”两人中默认发镖留书的那人开口道:“我姓张,这位是我师弟,姓杨。”程楚秋道:“张兄杨兄,在下说的句句事实,眼下你们就是多留一晚,对你门而言,又有何差别?”两人本来自失手被擒,早有视死如归的打算,可洞庭帮爱多此一举,多演一场戏,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毫无差别。不约而同心想:“好,就看你们耍什么把戏。”两人都点头同意。程楚秋大喜,说道:“如此我便让人安排两位住宿的地方……啊,对了,这枚飞镖还有铃铛,是两位的东西吧?未免误会,还是拿回去吧!”话一说完,随手一扬,一道银光、一道金光,同时往两人脸上打去。其时程楚秋距离两人也不过十步左右,这一下事先毫无征兆,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再见他一手抛掷二物,不但分向不同方向,却又偏偏既快且准,哪里还敢迟疑?师兄弟俩人师承相同,反应也一致,连忙缩头矮身,只盼躲过这一击。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两人矮身的同时,那一镖一铃忽然在半空中减缓了速度,感觉记好像后面给人绑了丝线,轻轻后扯一样,便在两人面前半尺处,坠了下来,刚好从两人眼前掉落。张杨两人眼明手快,顺手一抄,已将东西拿在手中。见识多的人,自然知道刚刚是程楚秋搞了鬼,要让两人差一点出糗,以挫锐气,这可是比要让对方出糗,难度高上太多了。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这师兄弟俩有先见之明,居然知道东西会突然坠落,两人提前蹲身去接。张杨两人将东西握在手里,知道自己遇到高人了,二话不说,起身便跟着来人走出堂外。那唐钧彦瞧了刚才那一幕,走到程楚秋身边说道:“刚才程大侠露了那么一手,相信今天晚上这两个人一定乖乖地待在房里,不敢到处走动了。呵呵,这下可省了不少事。”王旭清道:“要让他们不敢到处走动,刚刚就直接把他们抓去关就好了,干嘛要如此大费周章?”程楚秋道:“我与葛剑青就快谈妥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今天之前,他就会给我消息。到时不但这一场无谓的纷争,可以消弭于无形,两位长老的解药,也能顺利取得。”鲍旦魏庆两人听到这里,虽面有喜色,但却又不敢太过喜形于外,免得勾起大家对于罪魁祸首的记忆。果然在当天入夜不久,程楚秋便接到消息,说葛剑青已经同意他的条件了。程楚秋便领着李贝儿同去,并亲手替他解缚,以示诚意。葛剑青见程楚秋果然只需要自己的一句话,便遵守诺言,依约放他出去,内心颇受震动。但未免情况太过混乱,当天夜里只有他一人获释,其余人得等到天亮。不过那葛剑青可以提前梳洗一番,去去霉气,所以程楚秋急着当夜释放他,倒也不全然只是做戏。第二天一早,程楚秋便先带着葛剑青去大义堂,与李贝儿、魏庆、鲍旦等人见面。葛剑青仔细端详过魏鲍两人表现在外的症状,从怀中拿出两颗蜡丸,交给两人。魏庆与鲍旦不太相信葛剑青会这么轻易交出解药,相视一眼,态度保留。程楚秋见状,则不断在一旁鼓励他们两个,要他们当众吃下解药,众人亦齐声称是。两人无奈,只得捏破蜡丸,将药吞下。其实在程楚秋心里才不管葛剑青给的解药是真是假,一办完这件事,就立刻带着他去放鬼谷派其余诸人。葛剑青不明究里,心中还暗暗赞他够胆识。去到鬼谷派诸人所囚禁的地方,众人早闻今天将会获释,心情颇有些浮动,一见到是本门长辈亲自来开牢门,人人欢欣鼓舞,引起一阵骚动。葛剑青待得众人都走出牢门外,先询问先前受伤的惠远与彭晃的状况,接着便道:“我已经与洞庭帮达成协议,此次双方其实是误会一场。待会儿大家出去之后,会有人安排你们整装梳洗,午饭过后,自有人送我们出岛。”惠远一听,说道:“师父!可是……”葛剑青眼光往他脸上一扫,说道:“什么事?”惠远一凛,忙道:“没……没有。”葛剑青目光朝着众人脸上,逐一扫视过去,一边说道:“有问题的尽管提出来,要是现在不问,以后还听到有人多嘴罗唆的,该知道我的脾气。”惠远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如果连他都不敢问了,还有谁敢问?人人噤若寒蝉,不发一语。程楚秋见气氛颇僵,于是打破这诡异的僵局,说道:“既然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那么大家就这边请吧!”当下便有人来领着众鬼谷派的弟子们出去。因为洞庭帮打算设午宴赔礼,于是程楚秋便与李贝儿,以及诸位长老们,陪他去看场地。到了那儿,远远地便有人高声喊道:“葛师叔!葛师叔!”原来昨天闯进大义堂留书的张杨两人,已被安排先入座等候。两人一看到自己的师叔果然平安无恙,原本的疑虑一扫而空,忙不迭地上前行礼。葛剑青又惊又喜,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那姓张的道:“师叔不是交代,若是没有接到联络信号,第三天就直接到岛上来查探的吗?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葛剑青道:“是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哎哟”一声,叫道:“难道你们也……”那姓张的躬身道:“师叔行前一再叮嘱,弟子绝不敢忘。第七天师叔还没有消息,我们四个就分头进行,所以范师弟与钱师弟已经出发回四川了。”李贝儿明知故问,道:“回四川?那……那是为何?”不待葛剑青回答,程楚秋已道:“人已经走了五天了,脚程快的话,说不定已经过了青城山了。”葛剑青道:“我门有特殊传递讯息的方法,两边会同时启程,然后在中途会合。此刻我师兄说不定早已启程,人在半途了。”程楚秋道:“那事不宜迟。若需要在下陪同说明的话,晚辈愿随前辈走一趟。”葛剑青沉吟道:“如果帮主能亲自到场,那就更好了。”李贝儿等人听了,心中一愣。程楚秋道:“李帮主乃是洞庭帮千余帮众生家性命之所系,动见观瞻,只怕有所不便。”葛剑青道:“其实也不用远,只要出了岛,不在洞庭帮地盘上就行。两个帮派的主人都各自出了家门,谁也不吃亏。还是你希望我师兄来到磐石岛上来要人?”程楚秋怫然道:“葛前辈难道想食言吗?”葛剑青道:“程兄弟此言差矣。我师兄若未门,由我回去禀告,那自然一切依我处置办理。但他既已出了门,路途遥远,依他一向护短又好面子的个性来推测,他非问个究竟不可。门派弟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掌门人远道前来关心,李帮主若拒人于千里之外,岂不显得有些心虚吗?”魏庆上前道:“帮主是千金之躯,万万不可轻易涉险。”他身上数日来的不适感渐渐解除,心知所中剧毒已解。就算此刻与葛剑青翻脸,他们人都还在岛上,绝对不吃亏。葛剑青听了,火气上来,说道:“要不如此,我劝你们还不如将我们全都押回大牢,或甚至全都杀了灭口,来个抵死不认。否则的话,两派拼斗,势所难免。”那魏庆与鲍旦折在此帮人马手下,在帮众面前丢尽颜面,若真能全部杀却,正可出一口鸟气。所以此刻听得葛剑青自己也这般说,正中下怀,两人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道:“请帮主三思!”那李贝儿自从身边多了一个程楚秋,大小事忽然全都拿不定主意了,这时让魏鲍两人一闹,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弟瞧向他。程楚秋便与葛剑青道:“前辈别忘了,我们当时既有协议,乃是为了两家和气,绝对不是洞庭帮贪生怕死,怕鬼谷派来寻仇,才放你们走的。”葛剑青道:“君子一言,我葛剑青虽然不才,但总算知道言而无信,猪狗不如。程兄弟请放心,我姓葛的愿以性命担保,只要李帮主愿意先给我师兄这么一点面子,他到时会连本带利奉还给你的!”程楚秋道:“好,爽快!有前辈这句话,我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呢!帮主,你若愿意一行,程楚秋也以性命担保帮主的安全。”鲍旦、魏庆同时大叫:“帮主,不可!”岂知几乎也在两人开口的同时,李贝儿也说道:“好,我去!”魏庆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程楚秋的关系。现在不管要去哪里,做什么事,只要程楚秋一句“去!”或“做!”李贝儿一概言听计从,一头栽进。魏庆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他忽地一股醋劲儿冲上脑门,脱口说道:“帮主,这程楚秋又不是三头六臂,就算他肯舍命,也未必保得了你!”李贝儿坚决地道:“事关本帮千余帮众的生计,我心意已决,魏长老不必多言。”心道:“他肯为我送命,你能吗?”其实她一颗心倒向程楚秋的身上,又岂只是因为他肯为自己送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