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带队的队长问小婷到底是什么人,不怕我先将你砍了?他想,这个穿得不伦不类的少女不是脑子不正常,就是个痴丫头。一般正常的少女,怎会穿戴成这个样?竟然敢叫自己放了所有被劫来的奴隶!要是其他人敢说这样的话,他早已挥刀将他砍了!小婷说:“你砍不了我的。”队长一听,更疑小婷是迷失心窍的痴丫头了。只有疯丫头,才不知畏惧害怕,才这么胡言乱语。这么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子,疯了实在可惜。他不屑自己动手,喝着手下两个士兵:“给我将她捆起来带回去,供你们大家玩玩也好。”这两个士兵放荡地淫笑起来,将刀入鞘,一齐扑向小婷。可是他们刚一接近小婷,小婷便将在岩洞里所学到的搏斗摔跤法使出,一下把这两个鞑子像摔鱼似的摔在地上,摔得他们半天爬不起来。不但是队长,连所有的鞑子兵一时都傻了眼。摔跤,是大漠草原上男人擅长的技巧,这个疯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摔跤本领?出手敏捷,动作干净利落,应该是大漠上一个不可多得的摔跤高手。鞑子兵一个个技痒了,要和这疯女子比试一下。一个鞑子兵跳了出来:“队长,我来和她比试比试。”可是他刚一伸手去抓小婷,又莫明其妙地给小婷摔在地上,动作比刚才两个更干净利落。其余的鞑子兵一时间都惊讶不已。一个高大魁梧的鞑子兵站了出来,显然这个鞑子兵是这伙人当中的摔跤高手。他昂昂然走出来,马步一开,说:“痴丫头,本大爷来和你比试比试!”他站在小婷面前,像是一头猛虎面对一只小羊羔似的。一双葵扇般的大手,孔武有力,随时都可以将小婷似小鸡般举起来,狠狠摔在地上。这根本是一场力量悬殊的较量。小婷依然不知畏惧地说:“那你来呀!”说话语气,更显天真。“嘻,疯丫头,你小心了!”这个魁梧的鞑子兵更如猛虎扑羊似的,伸手向小婷抓来。小婷立马蹲下,不但避开了对手的劲力,更一手抓住对手的衣领,一手抓住对手的腰带,如举重般将对手高高地举起来,转了一圈,顺势将这魁梧鞑子兵甩了出去。“轰”然一声,鞑子兵像一头笨牛似的摔在地下了。在场的人目瞪口呆愕然相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事实。这个疯丫头,不但摔跤技巧精湛,更力大无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疯女子?大漠草原上的女子,为人敬仰的是善于骑马射箭,但从来没有一个妇女会摔跤。摔跤,是草原上男人们才有的本事。小婷与这牛高马大的鞑子兵几乎没有什么交锋,一招就把他摔飞了。她在众人的惊愕之中,问:“你们还有谁来呀?”没人出声了,连队中的第一摔跤手也如此的不堪一击,还有谁敢讨没趣?队长更是惊愕困惑,思疑地看着小婷,但也对小婷起了一丝敬意,说:“你走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小婷问:“单是我走吗?你不放这些人走?”“什么!?你要我放了这些人?”“是呀!不但放了他们,也将他们的财物、马匹、骆驼,全交还给他们。”“你不怕我用刀砍了你?”“你是砍不了我的。”“疯丫头,这是你自己寻死,怨不得我不叫你走!”“我怨你干吗?”队长骤然一刀劈出。他想出其不意地一下将这不知死活的疯丫头砍了,省得她疯疯癫癫的行径误了自己的行程。他出刀快是快了,但却砍空,小婷似乎仍在原地没有动过一样,笑着说:“我说嘛,你是砍不了我的。”队长心中骇然:自己这一刀明明是向这疯丫头砍去,怎么会砍空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看我是什么人?”“你是神仙湖的神仙?”“差不多。”“你真的是神仙湖的神仙?”“我不跟你多说了,你放不放人?”“我不放又怎样?”“那你们也别走了,给我全留下来!”“你要我们全留下来?”“是呀!你们全留下来,做这湖畔上的孤魂野鬼!”队长喝令所有的士兵:“你们全上,不管这疯丫头是人是鬼还是神仙,给我砍了!”“是!”他带来的二十多个士兵,除了身边的两个护卫外,一齐提刀蜂拥而上,乱刀向着小婷砍去。队长心想,就算你这疯丫头真的是神仙,也挡不了我手下弟兄的二十把刀,必定将你砍成肉碎。小婷此次抖出了在岩洞里所学的一门绝技——无影轻功。她不想出手伤了这些服从命令的士兵,身如幻影飞魂,在他们的刀光中闪来闪去,出手点了他们的穴位。转眼之间,这二十个鞑子兵一个个像木偶般站着不会动了。而且姿态各不相同:有的举刀凌空劈下,有的提刀横扫而来,有的单脚独立出刀,像一群在湖畔上练习各种刀法的木偶塑像,有趣极了。队长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小婷问:“你再叫人砍我呀!”“你,你,你这是使的什么妖术?”“哎!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吗?既然是神仙,使的当然是仙法了,怎么是妖术了?喂!你放不放人的?不然,我将你们五个也变成他们一样,像木雕泥塑般,一个个站在湖畔上不会动,任由风吹雨打,日晒月照,最后变成一堆堆的白骨。”队长这时才想到,他碰上的可不是什么疯丫头,而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子,说不定是神仙湖中的仙女。可是他身边两个十分剽悍的武士骤然出刀,分左右向小婷劈来。他们以为,不管是仙术也好,妖法也好,只要干掉了小婷,这些仙术妖法自然会消失。小婷身形一闪,顺势双掌齐发,“砰砰”两声,这两个凶悍的武士,分左右横飞了出去,一个飞进了湖中,一个摔到远远的黄沙地上,成了一具尸体,再也爬不起来。小婷恼恨这两个鞑子生性凶残,出刀凶狠,不像其他士兵只是奉命行事。小婷杀死了这两个凶悍的武士后,问带队的鞑子和其他护卫:“你们还有谁想杀我的,就出手吧。到时,这些给你们捉来的人就不用你们放了,我自己放他们走。”队长见此情形,知道面对这个不可思议的女子,反抗就等于自寻死路,说:“好!我全放了这些人,也请仙子放了我手下这些兄弟。”小婷说:“早这样,就不用枉死了你的两个武士了。那你快放了他们呀!”队长叫身边两个武士解开了被绑的人的绳索,让他们走。这帮男女老少,一齐向小婷叩谢救命大恩。小婷说:“你们快起来,取回你们的财物和马匹,赶快离开这里。放心,要是这伙鞑子再敢为难你们,我一个也不会饶恕的!”这些几乎成为鞑子奴隶的、生死操纵在鞑子兵手中的不幸的人,又再次拜谢小婷的大恩,便取回了自己的财物,牵回自己的马匹、骆驼,纷纷离去。只剩下一个发髻零乱、面容憔悴的妇人,神情恍惚地拖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没有走。小婷走过去问:“大嫂,你怎么不走的?是不是身子受了伤,不能走?”这妇人拖着孩子一下跪在小婷面前,呜咽着说:“小妇人的丈夫、公婆全死在他们的刀下,房屋也给他们一把火烧了。小妇人已无处可去,本想一死,但舍不得这个孩子,他是我马家惟一的骨肉。望女侠大慈大悲,收容我的孩儿,那小妇人死也瞑目,再无牵挂了。”小婷忙说:“大嫂,你千万不能自寻短见,要好好带大你的儿子。你告诉我,是谁杀害了你一家人?我杀了他为你报仇。”妇人说:“黑夜中,小妇人也看不清,总之就是他们这一伙强盗。”她的儿子在一旁说:“妈,我知道是谁杀害我爹爹、爷爷和奶奶的。”这孩子一指不远处的一个大胡子鞑子兵说,“就是他,我在火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小婷不由想起了自己童年的情景,自己的父母,也同样是惨死在马贼的刀下,不禁怒从心头起:“好!我去杀了他,为你一家人报仇雪恨!”小男孩说:“不!我要亲手杀死他,为我爹、我爷爷和奶奶报仇。”小婷从地上拾起一把弯刀,交给他说:“好!你现在就去杀了他!”“不!我不屑去杀一个不能动的仇人,杀了他也不光彩。”小婷惊奇地看着这个小男孩,她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竟有这种光明磊落的英雄气概,问:“你会武功?”“不会!”“要是我解开了他的穴位,你怎么杀他?”“等我长大了,学会武功,再找他报仇也不迟。但愿他今后别遭横死,令我报仇无望。”男孩又对那队长说,“还有你,这伙人是在你的率领下,干这些杀人放火打劫的事,我长大了同样也不会放过你。我要砍下你的脑袋,祭奠我爹、我爷爷和奶奶的。”小婷想不到这样一个小男孩,比自己还成熟得早,复仇之心比自己还强烈,比自己更有英雄气概。难道边关要塞的男子们,不论大小都是这样?还是这男孩不同一般的孩子,异于常人?这时,怪老人出现了。小婷说:“爷爷,你怎么也来了?”在场众人看得又是愕然。这位白发披肩、白须过腹的老人,竟然是这位武功高不可测的仙子般的少女的爷爷?他不动声色,悄悄而来,又盘腿坐在地下,难道他真的是这神仙湖中的老神仙?只见他对小婷说:“婷女,我们就收下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子吧。”“是,爷爷。”小婷心想:我们现在还不知在哪里落脚好,怎么收下他们呵?但爷爷的话想必另有原因,自己不能不从。怪老人对那妇人说:“大嫂,你要好好带大你这个有志气的孩子,不然,就有负你死去的丈夫和公婆了。”“多谢老爷爷开恩,肯收下我母子两人。”怪老人又对那一伙放火杀人抢掠的鞑子兵说:“老夫现在放你们走,要是你们今后再敢在神仙湖一带为非作歹,骚扰百姓,残杀无辜,老夫的孙女绝不会放过你们。哪怕你们逃到天涯海角,老夫的孙女,也会追杀你们,势必取了你们的人头,听到了没有?”队长和两个武士唯唯应诺。怪老人悄声对小婷说:“你去将那些人的穴位拍开,让他们走。”“是,爷爷。”小婷又抖出了她那超绝的轻功和敏捷的身法,转眼之间,将二十个鞑子兵的穴道全拍开,令他们恢复了行动。这二十个鞑子虽然不能动,但他们却耳闻目睹了事件的一切,惊疑自己真的碰上了神仙湖的两个神仙。小婷说:“你们快走呀,还愣着干吗?”队长向怪老人、小婷一拜说:“多谢不杀之恩,我等再也不敢踏入这四周一带了。就是今后奉命不得不来,也不敢伤害这一带的平民百姓。”怪老人说:“很好,很好,你们走吧。”队长挥手,带了手下的士兵,纷纷上马而去。他们走后,湖边仍有两匹马和一只骆驼留了下来。小婷说:“他们干吗留下两匹马和一只骆驼的?不会是有意留给我们的吧?”怪老人说:“它们显然是鞑子兵掠劫来的,不敢带走,但又无人认领。看来它们的主人已不在了。”“爷爷,那我们也将它们带走吧,不然,它们留下来,也将成为野马和野骆驼,不是为人牵走也给人宰掉。那只骆驼,正好成为爷爷的座骑。”说着,有两个鞑子兵从远处飞马而来。小婷怔了怔说:“他们回来干吗?不会是回来牵走这些马和骆驼吧?”两个鞑子兵已飞马来到了,小婷问:“你们跑回来干吗?”两个鞑子兵一齐滚下马来,朝怪老人和小婷下跪而拜说:“望两位恩人收容我们兄弟两个,我们再也不愿为鞑子卖命了。”小婷更是怔住了:“你们要跟随我们?”“是,小人愿终身追随两位恩人,伺候你们,以报答不杀之恩。再说,我们离开了他们,也无处可投。”小婷说:“你们不是以为我们是神仙,想学什么仙法和长生不老之术,才投靠我们吧?告诉你们,我和爷爷根本不是神仙,与凡人一样,不过会一些功夫而已。”“小人知道。”“什么?你们知道我们不是神仙?”“实不相瞒,小人兄弟俩曾在江湖上走动过,见过一些奇人异士和侠客义士,知道两位是武功极高的奇人,更是侠肝义胆之人,这样的人,小人不投靠又投靠谁了?”“那你们是想向我们学武功了?”“小人不敢存此奢望,只求报恩,终身伺候,追随左右,以尽犬马之力。若能指点一二,小人兄弟俩将是终身受用无穷。”小婷问:“我和爷爷要是不收容呢?”“那小人只有一死相报。”“你们别吓我,怎么动不动就要死的?”“小人说的是真心实话。因为小人转回去,也是一死,会受到鞑子们的严厉惩罚。”“你们不回去,也可以到别处谋生呀。”“现在四处兵荒马乱,小人到了别处,不是碰上山匪,就是碰上马贼,要不就是受各地的土豪们所欺凌,死在这些人的手中,不如死在恩人面前还来得干净痛快。”怪老人问:“从你们口气中听出,你们似乎不是鞑靼人。”“小人兄弟俩的确不是鞑靼人,是瓜州人士,父母家人曾为一伙马贼杀害,以后四处流浪,又不幸给鞑子兵捉了去,在他们的威逼之下,才穿上这身衣服。”小婷说:“原来你们是瓜州人呀。”“是,小人祖先是中原人士,为避兵祸,才远走关外,在瓜州一带贩卖牛羊、马匹为生。想不到边关一带,也同样不得安宁,最后……”怪老人一再询问,才知道他们兄弟两人是一个贩卖马匹为生的窦姓商人的儿子,兄叫窦一虎,弟名窦一豹,从小也爱玩刀子,却只是为了防身。便说:“好吧,你们今后就跟随老夫吧。”兄弟两人又是大喜而拜:“多谢老爷、小姐开恩。”从此以后,他们兄弟两人,就成了怪老人身边忠诚不贰的手下,在兴建孤岭山庄时,更是怪老人跟前的得力干将,为怪老人、小婷打点庄内外的一切事务。而马大嫂,也成了孤岭山庄的内管家,负责打点怪老人、小婷的起居饮食,统领今后孤岭山庄的一切勤杂人员。她那有骨气的儿子马兴,自然也成了怪老人手下一位童子,但他天资有限,悟性不高,怎么也成不了像小婷那样的上乘高手,武功比窦家兄弟略高一点而已。怪老人同时都在指点他们三人的武功,传授一门刀法给他们。因而他们都成了这一带江湖上的高手,打发山匪、马贼绰绰有余,令远近强人,不敢窥视孤岭山庄。孤岭山庄东南方向十多里之遥的石羊河边,一处有十多户人家的地方叫东镇,在怪老人出资相助之下,专门收容逃荒逃难而来的百姓,为他们建家立业,以后也成了一处颇为热闹的小市集,渐渐成为往来商队投宿的好地方。怪老人在这小镇上,出资办了一间客栈和一些商铺。不过这都是后话,不多说了。再说小婷见事情已了,便说:“爷爷,我们走吧,到红柳园找那傅大夫去。”马大嫂在旁问:“你们要去红柳园找傅大夫?”“是呀,大嫂,你也知道傅大夫?”“傅大夫已不在红柳园了。”小婷一怔:“他已不在红柳园?他去了哪里?”“一年前,他不知什么原因,悄然离开红柳园,搬到了我们东镇小市集深居简出,不让外人知道。”“不让外人知道?大嫂,你又怎么知道了?”“因为兴儿得了一场怪病,眼见奄奄一息。傅大夫见了于心不忍,悄悄为兴儿医治好,还叮嘱小妇人,别向人说出去。”“那他现在仍在东镇了?”“昨夜鞑子兵洗劫了东镇,傅大夫有没有遇难,小妇人就不知道了。”兴儿说:“娘,傅大夫是个好人,不会遇难的。”“但愿如你所说,就好了。”小婷说:“大嫂,不管傅大夫有没有遇难,我们先去东镇找找,同时也看看你家,有没有给大火烧掉。”马大嫂伤心地摇摇头说:“不用看了,小妇人母子两人给鞑子兵带出来时,东镇已在一片大火之中,恐怕没一户能幸免。”“大嫂,就是这样,我们也应该去看看才是。同时,也好找找你遇难亲人的骸骨,将他们安葬。”“小姐说的是,就是小姐不说,小妇人也打算去东镇看看。”小婷又对窦家兄弟说:“你们呀,快将这一身衣服换了,不然,遇上了那里愤怒的百姓,他们会杀了你们的。到时,我可不能保你们没事。”“是,小姐。”窦家兄弟立刻将鞑子兵的衣帽脱了下来,里面穿的是一身百姓所穿的衣裤,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要离开鞑子兵了。小婷看了看说:“原来你们早已有打算。那昨夜,你们在东镇,有没有干杀人放火之事?”窦一虎说:“小姐,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小人兄弟俩没有干杀人放火之事,只是大声吆喝而已。”窦一豹说:“小姐,我们不但没有杀人放火,还暗暗救了一些人,把他们放跑了。”窦一虎又说:“我兄弟说得不错,我们曾暗暗放跑了一对父子,叫他们快找地方躲起来。我们装模作样吆喝着,随便拿了他家一些东西,转出来对其他鞑子兵说,这屋里没人,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反而满屋子尽是药味,十分不吉利,我们转到别家去吧。这样,我们就离开了那一间草屋。”马大嫂说:“满屋子的药味?你们放跑的不会是傅大夫和他的药童吧?”“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父子,还是傅大夫和药童。”小婷急问:“你们放跑的人是什么模样?有多大年纪了?”“四十岁左右,一身秀才打扮,长得什么模样,我们也看不清楚,只小声叫他们快找地方躲起来。”马大嫂说:“那多半是傅大夫了,东镇上的人,没有哪一个是秀才打扮。”小婷对窦家兄弟说:“要是你们救的真的是傅大夫,可以说是干了一件大好事。我们快到东镇寻找傅大夫去。”小婷扶着爷爷上了那只双峰骆驼,自己也骑上了一匹马,马家母子两人共骑一匹马,窦家兄弟也翻身上马,一齐朝东镇而去。窦家兄弟无形中成了这支小小马队的护卫武士。东镇离孤岭东南面有十多里路,坐落在三岔河畔一处最为边远、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其实它根本算不上市集,只是十多户人的一个居住点而已,与孤岭、神仙湖之间,横隔了一片寸草不长的沙漠。它虽属镇番卫管辖的地方,但这时官府已无力顾及这里。它北去不远,就是鞑靼国的国境,所以鞑子兵不时过境来掳掠。反而马贼不来这一带,因为东镇不但人口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鞑靼兵也不是常来,因为东镇东西北方向,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即使往西边,要走几天几夜,才见人烟。鞑子兵走东镇一趟也不容易,只是他们奉命来这一带巡逻时,顺手牵羊,闯入东镇抢劫,一得手便马上离开。这一次,鞑子兵在小队长的带领下,经过这一带,便趁夜突然袭击东镇,杀得东镇人措手不及。他们疯狂拉人,掠夺而去……要是没有鞑子兵,东镇无疑是边境上一处避乱乐土。一般来说,鞑子兵不会专程奔来东镇抢劫一些不值钱的东西,除非是两国开战。这时,鞑靼国、瓦刺国也同样内乱,兵力不振。反而是满人在辽东兴起,不但雄视中原,也虎视大漠各国。怪老人、小婷来到东镇时,东镇的房屋除了有几间没遭到焚毁外,大部分都夷为平地。地面上可见到一些尸体,死的多是与鞑子兵反抗的青壮年和一些倔强的老人。看来鞑子兵志在掠劫,拉人为奴,不是杀人。废墟上,一些逃过了大难的人,正悲悲戚戚,愤怒异常地埋葬亲人的尸体,有的在寻找大火下幸存的东西,收拾破家园。在这些人中,也有小婷从鞑子兵手下救出来的人。也有几户人家,不敢在东镇住下去了,拖男带女离开,到别处投亲靠友去了。小婷在废墟的人群里,一下看到了傅大夫。尽管经历了四年时光,傅大夫的容貌似乎没有变化,小婷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高兴地对怪老人说:“爷爷,那人就是傅大夫。”那边,马大嫂也带了儿子,在废墟中寻找丈夫、公婆的尸骸。小婷一下跃到了傅大夫的面前,说:“傅大夫,你好。”傅大夫愕然地看着穿着不合身衣裤的小婷:“姑娘,你是谁?”“傅大夫,你再看看我是谁?”正所谓女大十八变,四年前的小婷,是一个天真稚气的小丫头,一个受人敬重的小侠女;现在,小婷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尽管这时她的内功修为已达佳境,神蕴收敛如一般少女,但仍掩盖不了青春的活力。傅大夫困惑地摇摇头说:“在下实在想不起姑娘是谁了,好像也没见过姑娘。”“傅大夫,你怎么连我也想不起来了?我是小婷呀。”“小婷?”“是呀,是你精心医治好我严重内伤的小婷呀,我在你家足足住了大半年了,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傅大夫惊讶了:“什么?你就是婷女侠?”“你看,我不像吗?”傅大夫又从头到脚打量小婷,仿佛在眉宇之间,依稀还有四年前小婷的神蕴与风采,说话语气,仍带以往的天真,但声音变得更好听了。他惊喜地说:“婷女侠,要是你不说,在下真的不敢相认。你可是大姑娘了。”说时,看看四周,似乎没人注意,便小声说,“婷女侠,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请到寒舍坐下详谈。”傅大夫不但自己有话要问,而且更受小风子所托要找小婷。小婷问:“你的房屋没给这场大火烧掉?”“托上天见怜,在下寒舍幸免焚毁。大概寒舍与镇里房舍相隔有半里之遥,坐落在丛林中之故。”“是吗?那太好了。这一次,我是带了我的爷爷,特意来这里找你的。”“你是特意来找在下?”“是呀,我爷爷双腿全没了,前来求你医治,看能不能装上一对假腿,如常人般走动。”傅大夫惊疑了:“你爷爷是武林中人?”“不是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老人家,谁知他老人家在多年之前,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将一双腿全摔断了。”“女侠在这四年中,就是去寻找你的爷爷?”“是呀。”小婷不是想欺骗傅大夫,而是要遵照怪老人的意思,不将真相说明。傅大夫说:“既然是婷女侠的爷爷,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傅大夫,我又再一次多谢你了。”“别客气。女侠快带你爷爷到寒舍,让我好好看看。”“傅大夫,你先走一步,我和爷爷随后便到。”“你认识寒舍在哪里?”“我要是事先不打听清楚,会跑来这里找你吗?”“好好,那在下先走一步,在寒舍等候女侠。”傅大夫说完,便先走了。小婷走回来说:“爷爷,他答应为你老人家安装一双假腿了,我们到他家去吧。”“好。”怪老人吩咐窦家兄弟,好好相助马家母子,安置好一切后,再带马家母子到傅大夫家会合。窦家兄弟奉命而去,小婷便和爷爷分别骑上马匹骆驼,朝傅大夫家而去。傅大夫家,与东镇小市集相隔半里地左右,坐落在河畔上一处小丛林中,草草搭盖的几间草屋,外面有一道用乱石、荆棘围成的围墙,自成一处人家。傅大夫带着药童,来到东镇隐居,一般不与外人来往。想不到他所住的地方,是昨夜鞑子兵第一个掠劫的对象。幸得窦家兄弟暗中相助,才避免了一场灾难。而队长带兵掠劫的对象,主要是东镇。一听草屋无什么财物,人也走了,怕打草惊蛇,惊动了东镇上的人,立刻带队往东镇扑去,才令这几间草屋没受什么损害。小婷带着爷爷来到草屋前,傅大夫早已在柴门前恭候他们了。小婷背了爷爷走进草屋堂前,放下爷爷坐在一张椅子上,对傅大夫说:“麻烦傅大夫看看我爷爷这双腿。”“女侠别客气,让在下详细看看。”由于怪老人收敛一身的内力,双目没有什么神采,目光显然有些呆滞,的确像一般的老人无异。傅大夫首先详细检查了怪老人的一双腿,随后又为怪老人把脉,一时沉吟不语。小婷在旁担心地问:“大夫,我爷爷怎样了?不会有事吧?”“女侠请放心,你爷爷没事。除了身体虚弱之外,脉搏跳动正常,血气很好,也没有任何暗疾。今后女侠多照顾你爷爷的起居饮食,多吃一些瓜果蔬菜就好了。”“那我爷爷的一双腿呢?”“女侠,看来你爷爷这双腿,不是近几年断的,已断了近二十年了。在下可以为你爷爷安装一双假腿,但得有人在旁相扶他苦练行走一两年,才可以如常人般行走。对你爷爷这样的年纪来说,是非常的辛苦,也异常的吃力,你爷爷能受得了吗?”怪老人说:“大夫,老朽不怕辛苦,总好过老是坐着不能行动呀。”“老伯,恕在下说一句不中听的实话。由于老伯长年累月在室内居住,不见阳光,两腿肌肉已经萎缩了。恐怕苦练一两年,也不一定见效。这样吧,在下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除了为老伯安装一双假腿外,同时也为老伯打造一辆机动灵活的轮椅。老伯坐在轮椅上,不但可以任意在室内行走,就是外出到远处,也一样的来往方便,不需别人在旁特别伺候,一个人也可独来独往。”小婷惊喜地问:“大夫能打造这样的轮椅吗?也不用人在后面推着轮椅走吗?”“女侠,在下没别的本事,但打造这样的轮椅却十分有信心。这轮椅根本不用人伺候,可进可退,可左可右转动,行动自由,也可防身。”“什么?也可以防身?”“女侠,在下也想过了,女侠一向行侠仗义,除恶惩奸,在江湖上结怨不少。有不少的仇家,他们不敢与女侠交锋,恐怕会向你爷爷下手。在下在打造轮椅时,在两边扶手上装上能发射暗器的机关,只要老伯双手一按机关,暗器就可随时发出,击中来犯。就算击不中,也能将他们吓退,不敢靠近杀害老伯。”怪老人一听笑道:“好好,就辛苦大夫给老朽打造这样一辆轮椅。这样,我孙女不在身边,也可以吓走一些宵小了。”怪老人心中说,老夫要杀人,何需用暗器?就是十个八个的江湖高手一齐拥来,老夫的一双掌也可以力毙了他们。但他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一身傲世的武功,所以同意了傅大夫的意见。随后怪老人又问:“那老朽的那一双假腿呢?”“在下也同样为老伯装上。不过在下说一句,老伯要练行走,最好是坐着轮椅多到室外活动,吸收多些阳光,等到下身肌肉强健,恢复了肌肉的活力,才练假腿行走。这事是急不来的。”“好好,老朽遵从大夫的吩咐,多谢大夫了。”小婷也说:“我在这里,再次多谢大夫的关照。今后我爷爷能活动如常,我必将厚报大夫之恩。”“女侠,你怎么这么说了?女侠在四年多前,不但解了红柳园一地之危;以后,又解了在下一时之困。在下这样做,也是为了报答女侠之恩。”“哎,我几时解了大夫之困了?”“女侠难道不记得在红柳园之时,有四个凶恶蛮不讲理的大汉上门闹事?不是女侠出手教训了他们,在下恐怕早已给他们整治得不成样子了,还能在世上行医么?”“哎,这事我早已忘了。”“这事对女侠来说,是不足挂齿,但对在下来说,却是终身难以忘怀。”“好啦,大夫,我们不提这些陈年旧事。只要我爷爷今后能行动自如,无论花多少银两,我都愿意。”“不错,要打造轮椅,安装假腿,是需要不少的银两。但女侠不必再出银两,而且还有一笔银两存在在下处,在下要交还给女侠的。”“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几时有一笔银两存在大夫处了?”“是小风子将女侠的银两交在下转交女侠的。”“什么?小风子?”“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女侠和小风子离开红柳园后,隔了几天,小风子独自回来,打听女侠的下落。随后,他将女侠的银两和行囊寄放给在下。至于女侠的马匹,他寄养在红柳园的马场中,便又离开了红柳园,说去寻找女侠了。”小婷一听万分惊喜。要是这样,小风子就没有给避祸崖的人捉去,而且还活着回了红柳园寻找自己。便问:“以后小风子有没有回来过?”“一年后,他又风尘仆仆地回来,听说女侠仍没有回红柳园,又出去找女侠了。”“大夫,你知不知他去哪里了?”“他离开红柳园时告诉在下,准备去玉门关、祁连山一带寻找女侠。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至于他如今在什么地方,在下也不知道。”小婷一时呆住了。想不到小风子对自己情深义重,不远千里迢迢去寻找自己的下落。他所以去玉门关、祁连山一带寻找自己,是因为知道自己是那一带的人,以为自己去寻找马贼报父母之仇了。他不会武功,万一碰上了凶残的马贼和土匪,那不危险吗?不由说:“他怎么这般的傻呵,去寻找我干吗?”傅大夫说:“看来他对女侠十分关心,才这么四处打听女侠的下落。”“大夫,我是担心他不懂武功,会有危险。”“女侠放心,在下看出小风子为人聪明机灵、善于应变,有一套在江湖上混生活的本领,又极讲信义,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愿如大夫所说就好了。”怪老人问:“大夫,我孙女有多少银两寄放在你这里?够打造一辆如意的轮椅和安装一双假腿的费用么?”“老伯,不但够一切费用,还有多哩。有话说,兄弟归兄弟,财物应分明。小风子交女侠这一笔银两给在下时,在下担心以后会有口舌之争,便当面点明,女侠的银两,一共有九百二十八两,还有一些金银饰物。”怪老人一听惊讶了:“我孙女怎会有这么多的银两?”怪老人惊讶的不是这一笔财富,而是惊讶小风子这么一个市井小人,江湖上的混混,竟然对这一笔财富没有一点贪念,还四处去寻找小婷。这的确是市井中的一位君子,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行为,这可是一个值得信赖和相托的人。他一下对小风子这个人改观了。财富,最能暴露出一个人的本质了。是丑恶小人还是光明正直的真君子,在巨大财富这面明镜的照耀下,那真是原形毕露。作为小风子来说,他要贪这笔财富,可以说没人知道,大可以带了这成千两银子远走高飞,在他乡隐姓埋名住下来。何况以小婷的个性,也不会在意这笔财富,也不会去追讨。当然,傅大夫这个人,也是一个见财不贪的君子。想不到小婷在江湖上,结交了这两位可信赖的朋友,真是难得。小婷见爷爷问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银两,说:“爷爷,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小风子弄错了,将他的一些银两,也放到我的包袱,当成是我的?”怪老人说:“这不可能。我听你说过,小风子身上根本没有什么银两,就是有,也只是十两左右。就算弄错了,你也不可能有千两银子。”“爷爷,我真的不知道呀。大概是思思小姐回崆峒山时,将她身上所有的银两,全放在我包袱中去了。”傅大夫说:“女侠为啥会有这么多的银两,在下略知一二。”“哦?你怎么知道?”“女侠,当时你受伤卧床因而不知。这些银两的来源,有些是思思女侠留下的,有的是崆峒山派人来探望女侠时留下来的,有的是红柳园的大户人家,因感激女侠为红柳园的安全而身负重伤而捐给女侠的。”“哎,我不是不要吗?他们怎么又送来了?”“女侠虽然说不要,但各家各户还是将银两留下,由小风子一一给你代收,最后一齐放进了女侠的行囊中。”“这么多的银两放进了我的行囊里,我怎么不知道?也没感到异样?”“女侠,因为大户人家送来的是银票,有些金银,小风子也换成了银票,所以女侠不知道,也没感到异样。”“这个小风子,他怎么乱代我收下人家的银两呀,事后也不告诉我?”“女侠,这也不能怪小风子。人家好心好意送来,他怎么推也推不掉。他所以不告诉女侠,就是怕女侠拒绝不收,就会冷了红柳园人们的心。”怪老人说:“婷女,事既如此,也就算了,何况事情已隔四年之久了。”小婷说:“大夫,我的这些银两,你都拿去为我爷爷打造轮椅和假腿吧。”“女侠,就是在下怎么用也用不了。”“有多的就留给大夫今后用。”“在下不敢。在下为人治病,只收应收取的银两,其他分文也不想多取。”“那就请大夫代办周济东镇那些受灾害的百姓好了,为他们重建家园,抚养孤儿寡妇和痛失亲人的老人。”“女侠如此仁慈善举,在下愿为代劳。”“要是银两不够,我爷爷还有一些,但大夫千万别说出这些银两是我们拿出来的。”“不说?要是有人问,在下怎么回答?”怪老人说:“大夫说是一位不知姓名的善人捐献出来的好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做善事而不扬名,这真是侠义人士所为。在下现在就到镇上找一些长老们说去,令大家感到有希望,在东镇安心住下来。不然,有不少人家,要迁移到别处住了。”怪老人说:“大夫去吧,所谓救灾如救火,这可耽误不得。”“老伯,在下就去。”小婷“哎”了一声:“大夫,那我爷爷的腿呢?”“女侠放心,误不了。现在东镇没有什么可居住的地方,请女侠祖孙两人,在寒舍住上两三月,这样在下也方便医治。”“我们还有四位家人,今后也要在这里住下了。”“行,女侠的家人只管住下便是。真的不够用,在下请人再搭盖两间草房,这一带有的是地方。”小婷笑着:“这样就更好了。”从此,怪老人、小婷就在东镇住下来,并且在傅大夫家附近,也建了一座草堂,两家相邻为伴。东镇劫后余生的百姓,在怪老人、小婷出钱相助之下,在废墟中又重建了自己的家园。一些外逃或投亲靠友的人们,也陆续转了回来。甚至不少逃荒避祸的百姓,也来到东镇安家落户,放马牧羊,从事生产。东镇不但恢复了生机,人口也比以前多了,渐渐形成了一条街市。他们痛定思痛,选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为镇长,组织青壮年练刀习武,保卫自己重建的家园。还加固镇子四周的围墙,修建了一座望哨台,以防马贼、流寇、鞑子兵的突然袭击。其中,怪老人和小婷的暗中相助不少,只是不为人知而已。这也是怪老人一向救急不救贫、救难不救苦的救人宗旨,最主要是能令受过救济的人在渡过难关后,懂得自力更生,自己救自己。小婷在怪老人的影响下,懂得今后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救助别人了。一味的施舍不是最好的办法,劫富济贫虽然行为可嘉,却不是一个最好的方法,而且对生产力破坏极大。因为没人敢发奋图强,辛苦经营走富裕之路了。一旦富起来,就遭一些所谓的侠义之人劫走,那又何苦?不如得过且过、懒懒散散过日子。同时也造成一些懒人不思进取,躺下来望人施舍。当然,对那些巧取豪夺、残酷盘剥他人以及靠贪赃枉法而富起来的人,那是另外一回事。不单要劫走他们的财富,而是要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令他们倾家荡产才大快人心。在这两三个月中,傅大夫精心为怪老人打造了一辆十分灵活的轮椅,坐在上面,真的是来往自如,十分方便,更用不着旁人来伺候。傅大夫也同时为怪老人安装了一双假肢,但要离开轮椅,如常人般自由走动,还要假以时日,现在,怪老人只能端坐在轮椅上,叫人看不出他是失去了双腿的老人。这样,已令怪老人大为满意了。在这段时间里,怪老人的一切起居饮食,全由马家母子伺候,小婷是插不上手了。能做的,除了代怪老人指点兴儿和窦家兄弟练那一门奇特的刀法外,就是自己仍早晚勤练内功。她也像怪老人一样深藏不露,练武,也只在深夜无人之时。她的超群武功,除了傅大夫和身边的人知道外,东镇是无人知道的。东镇人所知道的是,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带了两个家人,前来东镇找傅郎中医治残伤,从而在东镇结户而居,雇用了马大嫂母子为伴。东镇人怎么也想不到,这祖孙两人,是令全镇上的人渡过难关的恩人。东镇的人,不但不知道怪老人、小婷等人的真正面目,也不知道傅大夫是一位神医。当怪老人能坐在轮椅上行动自如、出入方便后,小婷在静极之中思动了。她极想到玉门关一带寻找情深义重、在急难中冒死救了自己的小风子,当然也想打听杀害自己父母的那一伙马贼,同时更想上崆峒山看看思思小姐。但她不忍心丢下残废的爷爷不顾,自己一个人到江湖上闯荡。其实,她也曾到红柳园一带打听小风子的下落。的确,像傅大夫所说,小风子从那次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在红柳园一带出现过了,更无人知道小风子的任何踪影。但江湖上人传说,神秘的刀客又在玉门关、甘州卫一带出现了。小婷的心思,人生经验极为丰富的怪老人又怎看不出来?他感到应该让小婷到江湖上去闯荡了,不然,就辜负了她一身的绝世武功,也不能增长小婷的见闻与才干。今后建立起的孤岭山庄,要靠小婷来支撑的。一天夜里,当小婷神秘地从地下行宫取回一箱金银珠宝回来后,怪老人便对小婷说:“婷女,你应该到江湖上走走,不用呆在爷爷身边了。”小婷怔了怔:“爷爷,可是你还不能离开轮椅独自行走呵,我能离开爷爷吗?”“我能行走就不是一两个月,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了。而且有马大嫂、兴儿伺候,更有窦家兄弟相助,你还担心什么?你还是到江湖上走走,找寻你需要找寻的人,别为了爷爷辜负你的所学。你应该到江湖上去行侠仗义,除恶行善,惩治那些危害人间的歹徒。爷爷不想你终身守在我的身边,不然,爷爷就不高兴了。”“爷爷,要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嗨,你还不放心爷爷这一身的本事么?就是没有马大嫂等人,爷爷骑上那一匹骆驼,也可以在这一带大漠上来往纵横如飞,无人能阻挡。”“哎,我知道爷爷有这样的本事。爷爷想到江湖上走走,我伴随着爷爷好了。”“你是不是不想离开我了?”“我——”“婷女,你知不知道大漠上的狼,是怎么教导它们的子女的?”“它们怎么教导?”“当狼崽子长大后,它们一个个将狼崽子全赶了出去,不准狼崽子再依恋老窝,让它们自谋生路。”小婷愕然:“爷爷,真的是这样吗?”“不但狼是这样,天上的雄鹰,也是这样。它们不到外面锻炼,就不能生存下去。婷女,你现在不是狼,也不是雄鹰,而是一只彩凤,怎能老守在爷爷的身边了?你不会让我像狼一样,将你赶出去吧?”“哎,爷爷,你怎么这样说的?”“那你去不去江湖走动?”“好吧,爷爷,我去。但我不会像狼一样一去不回来,我会回来看你的。”怪老人笑了:“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孙女。明天就去。”“这么快就动身?”“你还有什么事要办?江湖中人,讲的是干脆利落,行动果断,别拖泥带水,更不能为情所困。”“爷爷,那我也要好好和马嫂、窦家兄弟和傅大夫说呀。要他们好好照顾爷爷,不准出任何差错,更不能让爷爷有任何损失。”“嗨,我会有什么损失了?去吧,只要你心中有我这个爷爷就够了。”“我心中当然有爷爷啦。”“还有,你出去要是找到了小风子,一定要带他回来见我。”“爷爷要见他干吗?”“爷爷想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在市井中混的小人,居然千金不贪,还能冒生命危险救你。在这世上,的确少有。恐怕不是一般市井上的小混混。”“爷爷,你说得不错,我也感到他不是一般市井上的小混混。说他贪生怕死,他又并不怕死,在死亡的威胁下,不出卖朋友;说他贪财,终日想发什么横财,可是,他居然不拿走我的半分银两。但他的确终日闲游浪荡,不务正业,想学武又怕辛苦,有时更油腔滑调的,我也判断不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他对我却是一片真心诚意。”“好,你一定要带他回来见我,是人是鬼,是真的讲信用、重情义的小人,还是居心叵测的伪君子,爷爷会一下就看出来,他逃不过爷爷这一双眼睛的。”“爷爷,那我见了他,一定会带他回来见你。他不想回来见你,我绑也绑他回来。”怪老人笑着说:“要是他真的古灵精怪、机智过人,恐怕你绑不住他。”“爷爷,不会吧。别说他不会武功,就是他会武功,我要捉他,他怎么也跑不了。何况我的话,他不敢不听。”“好好,爷爷就等着你带他回来见我了。”第二天,小婷吩咐马大嫂和窦家兄弟,又拜托了傅大夫,便带了一些金银珠宝和行囊,上马南下。这一次出门,小婷骑的是一匹矫健的枣红马。至于聂五娘赠送给她的那匹白马,她虽然从马场里要了回来,因年龄太老了,小婷不忍心带它出远门,让它留在家里,成了兴儿的座骑。怪老人这次放心让小婷一人出门,也不叫窦家兄弟跟随。因为他相信小婷这时的一身绝技,就是当今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也胜不了。即使在百万大军中也能来去自由。至于一般的马贼山寇,可以说接不了小婷的三招。小婷施展起轻功,别说窦家兄弟,就是一些武林高手也跟随不了。叫人跟随,不但帮不了小婷,反而成为小婷的累赘。小婷这一次出门,除了放不下爷爷外,整个心情都轻松了。她就像一只鸟儿,在天空中任意飞翔,在江湖上随意来往,无牵无挂。她虽然带了那把软形腰剑,看来不遇上可怕的劲敌,她是不会抖出来的。但她手上的一条马鞭,便是一件极为可怕的防身兵器。何况她身上还带了傅大夫特制的解毒丹丸,也不怕宵小之徒在她饮食中下毒。再说她一身真气奇厚,江湖上一般可怕的毒药也毒不了她,顷刻之间,可将毒性,完全化为气体,排出体外。小婷要提防的,是武林中江湖上那些用心十分阴险、手段十分高明的伪君子、假善人。因为小婷江湖经验并不丰富,易上这些戴着假面具的伪君子、假善人的当。反而对面目狰狞,手段凶残的坏人恶徒,哪怕是武林中极为可怕的高手,小婷也可以应付,真的胜不了,也可以抽身而去。小婷这次独自一人出远门,在打扮上自有一番思量。问爷爷,怪老人想了一下说:“你还是打扮成一个江湖儿女好了。”“为什么?扮成一般人家的女子不好吗?”“婷女,像你这样一位天然风采的少女,独自一个人出去,不论你打扮成什么人,都会引人注意,会给你造成不少的麻烦。就是打扮成一个翩翩公子,由于你的言行举止都不像,明眼人一下看出你是一个假小子,那更引人注意和招惹麻烦了。不如率真而为。你本来就是江湖儿女,就以江湖儿女的面目出现好了。就是引人注意,也不叫人思疑,甚至令一些流氓、无赖不敢轻易招惹你,正人君子对你也有所顾忌,怕遭人非议,不敢轻易接近你。”“爷爷,这样,就不会招惹麻烦了吗?”“一个少女在江湖上走动,怎会不招惹麻烦?要是你打扮成一般人家的少女,那更会招惹更多的麻烦。因为一般人家的少女,根本不可能独自外出,骑马穿州过府;打扮成大家闺秀,你没有众多仆从跟随,就更叫人思疑和注意。只有江湖儿女,才可以放胆一个人在江湖走动。只是你要随时注意一些好色之徒,给他们一点教训,令他们不敢对你起非分之想。”“爷爷,那我就打扮为江湖儿女出去好了。”这样,小婷头戴信阳露髻斗笠,身穿一套白色绣红边花纹的紧身衣裤,脚穿鹿皮靴,外披一件黑色的披风,腰围那一把不为人注意、又能斩钉削铁的宝剑,手握一条马鞭,风采照人般在江湖上行走了。说她是某个武林人士的女儿也行,说她是惯走江湖的女子也行。总之,在一般人看来,她是一位身怀武功的女子,不可轻易去招惹。小婷沿着三岔河南下,也不在经过的红柳园停留。穿过她曾经战斗过的疏林,在镇番卫所在地民勤县投店住宿,随后又飞马过长城,来到了凉州。小婷的这一身装束,正如怪老人所预见的一样,不论她投店住宿也好,途中下马歇脚吃饭也好,不但一般平民百姓不敢招惹,就是地方上的一些流氓、小混混们也心有顾忌,不敢打她的主意。一些江湖中的人物,也对她侧目而视,不敢轻易接近,向她打招呼。惯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中人都知道,江湖上有三忌,就是单身的和尚、尼姑和少女。这三种人物敢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不是身怀绝技,就是善用毒、使暗器,或者有令人心生恐惧的手段。不然,他们不敢独自一人在江湖上出现。凡是遇上了这三类人,千万不可去招惹他们,更不可得罪了他们,能避开就远远避开为妙。就是一些侠义道上的武林人士,遇上了这三种人,也分外提高警惕,防他们突然向自己出手。只要这三种人不在他们眼前干歹恶之事,或者恃艺凌人、欺辱他人,一般侠义人士不会去过问他们的行动,也不会插手去管他们的事,更不会好奇去打听他们是什么人,以免招来无谓的交锋。所以小婷所经过的地方,或进店用饭时,除了人们惊讶、好奇地打量她外,只在私下偷偷议论,然后又目送她离去。至于一些宵小之徒,见她一脸正派之气,举止端庄,行动轻快,更不敢接近她了。在一个小镇里,有一个自称为神偷的扒手,想偷她的钱袋,刚一出手时,手指突然受了一击,像火烫般的灼痛,吓得他慌忙忍痛跑开了。小婷环顾四周一眼,淡淡一笑,对跑开的扒手不屑一顾。四周的食客们看得愕然相视,有些人知道那是一个扒手,但不敢出声。转眼之间,便看见那个扒手捂着自己的手指慌忙逃走了。小婷用完饭,付了账,上马悄然而去。人们更是惊奇不已: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令扒手也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