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惊,回头看时,见夺刀的人却是洪七,禁不住大是疑惑,正欲相询,那洪七已是宝刀一转,快捷之极地将自己的一只食指斩了下来。独孤只道是那洪七饿得实在急了,急忙出手,飞快地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将宝刀夺了下来。一面又替他点穴止血。不料洪七竟是大笑起来;一面吸着凉气,一面喘息着说道:“总算斩了它,总算是斩了它。它不但坏我大事,尚且坑害朋友!”独孤顾不得听他说话,只道是他饿得神志已不清楚了,急忙给他将手指包了起来。一面回头向道:“这门适才是怎么开的?”香姑道:“是我开的。”雪儿接道:“这里不是写着‘地狱之门’怎么你却要打开它?若是那条毒龙不被大哥哥杀死了,你打开了这门,它不进来吃了你么?”香姑道:“我先时也不敢打开。她把我们放在这石室之中,言明了给我们留了一扇门,若是我们想走时便可以将这门打开了。我不知道这地狱之中当真有多么可怕,还道是她故意说出来吓人的,便将门打开了一次,可是才开得一半就急忙关上了,吓得我再也没有打开过。今日听了里面的剧斗呼喝之声,我听得好似是有人在里面,但一时不知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里面,所以没敢把门打开,直到里面的恶斗之声停下来了,我才敢打开门来看一看,万万没有想到是你们在里面,你们是如何走到那里面去的?想起来真是吓人。”雪儿听了香姑问,便一五一十地从他们被黄五带路,中了毒龙教的埋伏讲起来,一直讲到他们四人相见为止。这一番经历自是比之香姑的姐妹相残的骇人之事更要惊人,香姑听得惊心动魄不说,洪七亦是睁大了双目听着,浑然忘了手上的剧痛。独孤待雪儿讲完了,对香姑道:“把门打开罢,我进去给洪七弄点吃的来。”香姑竟是惊得呆了,道:“我不要你进去。”洪七道:“待会该有人送饭来了,每次这时候,都是我最难熬的时候,现在有独孤兄在此我可要大大地吃上一顿了。”正自说着,独孤忽道:“有人来啦。”香姑与洪七一怔,独孤已将宝珠纳入怀中,拉着雪儿隐在了墙角。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得外面传来了脚步之声,一阵响动之后,顿然室中一亮,面对地狱之门的那面墙上呀地一声开了一个小窗,一个头从那小窗伸进来看了一看,细着嗓子道:“适才闹腾了半天,我道你们已经给那毒龙吃了,却原来还在这里猫着。你们两人也太是愚笨,旁人看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你们却硬是不肯做,受罪也是你们活该,却连累我们一天跑这两趟冤枉路。”一面说着,一面把两碗饭两碟菜递了进来。香姑也不言声,只把饭菜默默地接了过来。那细嗓子又是一阵嘟嘟哝哝地走了。那细嗓子的脚步声尚自没有消失,洪七已是跃了上去,把那饭碗抓起来就向口中倒去,独孤尚自没有来得及阻止,一碗饭已被他全都倒完了。独孤害伯他久不果腹,突然之间这般的吃法会难以消受,急忙伸手阻止他。不料洪七只在片刻之间就将另外一碗饭也倒了下去,伸手拍了拍肚子道:“没关系,你放心好了。”然后把一碟菜端起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品尝起来。独孤只道他也会如吃饭一样地很快把莱吃掉,却不料他竟是如此吃法,禁不住摇了摇头,不明白到底是何道理。雪儿道,“你怎么又吃得慢了?”洪七一面慢慢地品着菜,一面道:“这菜若是也一般的吃法,半点味道也无,却是吃得糟踏了,只这般的慢慢吃才有味道一些。”不曾想刚说到这里,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手中那盘他视为珍馐美品的菜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他发疯一殷地撕着自己,猛地向香姑冲过去,将到她的面前时却突然顿住了,口中含混不清的叫着,把头一下一下地撞到墙上。独孤中过十香酥心散之毒,自然明白现在洪七的处境,他跃起身来,伸指点了他大腿外侧的环邱穴,他立时跳不起来了。独孤一指点住了他,急忙把他扶着躺了下来,拿出宝珠镇在他的丹田之上,一面镇摄心神,为洪七驱毒收心。雪儿过来帮忙,洪七霎时又是一阵悸动,香姑见了,立即将雪儿叫了过去。雪儿虽是走在了香姑的跟前,却仍迷惑地看着洪七,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到他身边,他反而会悸动得更加厉害起来。独孤全力用功,片刻之间洪七便慢慢地安静下来,再过得片刻,洪七竟是打起了鼾声。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洪七一跃则起?忽然见到了地上打破的盘子和菜肴,忙俯下身去捡拾着向口中送,一面说道:“可惜,可惜,这么好吃的东西却都洒在了地上。”独孤待洪七吃完了,说道:“我们出去罢,总不成在这里待一辈子。”香姑和洪七一同惊呀地看着独孤,不明白他到底有甚么妙计,能够这般胸有成竹说走就走。雪儿则信任地看着独孤。独孤伸手拿剑,却略微皱了皱眉头,香姑忙问:“你受伤了么?”雪儿已是走了过去,撕下一幅衣巾给他将虎口包了起来。独孤提起重剑,对雪儿道:“雪儿,照顾好洪七哥哥。”雪儿应了一声将宝刀提在手里,护在洪七身侧。洪七只有苦笑。独孤对香姑道:“你行么?”香姑笑笑;却甚么都没有说。独孤再也不说甚么,伸右臂将她抱住,左手挺起玄铁重剑便向那有着小窗的墙上撞去,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面墙立时就坍了一个大洞。香姑和洪七惊得说不出话来。洪七顿感这些日子来所受的种种折磨和屈辱在这一瞬之间立时变得烟消云散了,竟是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本来独孤可以带着他们从地狱之门中出去,他知道那后面一定能找到出路,地狱宫中的巨怪都被他们打败了,因此可以说那是一条极为安全的通道。但是想到洪七身为丐帮帮主,受尽了诺般羞辱和折磨,若是这样不声不响地带同他们从地球之门中走了,洪七定然难出胸中恶气,这才决定位剑杀出三宫洞,为好友洪七出气,也为香姑平冤,同时也为自己找那毒姑算帐。在那白衣人从小窗送饭时他便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在他进来的时候,若是他这样做,那自己也认为是十分莽撞的事,而现在种种情由集到一起,使他觉得唯有这样,才会心中感到畅快。他的功力也与进来之时相距天差地远。当下独孤奋然挥动玄铁重剑一路行去,一时之间墙倒屋塌之声轰轰不绝,重剑到处,所向披靡,虽是他左手使剑不若右手使剑时那般灵活和威猛,但已然将香姑和洪七看得心神激荡,热血奔涌。又行片刻,独孤不知已然毁掉了多少房屋,突然眼前一亮,竟是来到了阳光之下,拾头看时,日已偏西,大约到了酉时光景。几个人在洞中都有几日没有见到太阳了,这下来到太阳下面,顿时感到心情舒畅,都是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忽然,香姑睫了一声道:“奇怪,怎么我们这一路过来,没有看见一个毒龙教的人呢?只怕是有些不大对头。”洪七道:“这有些甚么不对头,定然是他们早就被吓跑了,他们几时见过等声势了!”独孤环视了一下,发现这正是那日夜间他们经过一个黑洞之后的洞内天地,他向左看过去,一看便看见了那个被称为“天宫”的大厅,一股豪气顿然而生,他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去把他们的天宫毁了再说!”洪七一听,定要一同前往,于是雪儿带着洪七,独孤拥着香姑又向大厅杀来。到得门前也不答话,举剑便刺,只,听得一声巨响,那门立时向厅内飞了出去,竟是没有碎裂。四人刚一踏进大厅,立时觉得情况不妙。只见厅中的炭火已是暗淡之极,空中飘着一层谈谈的绿气,围围人影幢幢,显是毒龙教的教众已是齐集此厅。但是既已踏入厅中便无所畏惧了,独孤高声赐道:“毒姑,你出来!”但是周围仍是人影撞撞,半点声音也没有,独孤又叫了几声,仍是没有回应,他对三人轻声道:“绿雾有毒,我们退出去,放把火把这大厅烧光算了!”洪七应道:“正是!”忽听得一个娇媚之极的声音传了出来道:“独孤大侠,你好福气呀,人说太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这话果然不错。”几人定神看时,但见绿雾掩映之中,毒姑身着物色衣裙,又是几乎半裸着身子走了过来,她的脚似是踏在云上一般半点声息也无。独孤道:“你亮兵刃吧,我来找你算帐。”毒姑道:“不要这么凶么,干嘛一见面就杀啊,打的,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鸳鸯尽管没有做成,情份还是有的,再说,我没有做甚么对不起你们的事,几样事情都是为了你们好,是你们放着天堂之路不走,非要到地狱之中去的,这可怪不得我。”香姑已是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独孤见了,再也不愿同这个女魔头多言。冷声说道:“你取兵刃也好,不取兵刃也好,我今天是定要与你算帐的。”毒姑不理会独孤,却对偎在独孤怀里的香姑道:“姐姐你好幸福是罢,我只道你今生今世做定了尼姑,却也原来只是清白给别人看的,到头来还是搂在了一个花子的怀里,好罢,我说话算数,你们两人到我的龙床上去睡上两个时辰,我便饶了你们不死,让你们好好的从这洞中出去。”香姑已是气急道:“你……你真是不要脸!”毒姑道:“要脸有甚么用,还不是为了要男人?若是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却不用来勾引男人,那不是同没有一样么?”独孤不待她继续说下去,已是一掌拍了过去。毒姑虽是魔头,究竟是女子,又是手上不带任何兵刃,所以独孤终是不便一上来便用玄铁重剑去劈她。毒姑正欲出言讥讽,猛然间觉得一股大力压了过来,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忙展开轻功向后避了开去。她人虽是避开了,独孤这一掌却是已然把她吓得面色惨白,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独孤不待她喘匀了呼吸,又是一掌招了过去。毒姑见独孤的掌力实在是太雄猛,实在是她生平所未见,再也不敢轻薄大意,急忙提气凝神,与独孤拼斗起来。但说是拼斗,其实只是独孤打她,她则倚仗绝项轻功纵跃闪避。独孤一面发掌,一面仔细地盯着她的脚下看着。毒姑的轻身功夫当真可以说到了炉火纯青的之境,但见她脚不沾地一样地在厅中飘行,忽东忽西,身形婀娜,衣裙飘飘,姿态曼妙已极。独孤竭力抑制着愤怒的内心,出掌愈来愈是沉雄有力,掌风所及的范围也逐渐加大,最后几乎是狂风暴雨一般将毒姑罩在了掌下。但是独孤每次愈下杀手时,看到了毒姑的面孔都强自忍住了。毒姑与香姑长得如同一人一样,几乎是没有任何差别,尽管两人的心思相距天差地远,但从面上又有谁能够看得出来呢?这时独孤久战不下不说,那边的香姑三人已是被绿雾完全里住了,接着传来了雪儿的惊呼之声。独孤听到雪儿惊呼,回头看时,见绿雾掩映之中洪七与香姑好似都已摔在了地上,只有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这一下吃惊不小,待得转身回来,毒姑已是不知去向。独孤暗怪自己太也大意,竟是又中了这女魔头的奸计。他急忙跑到三人身边,见洪七双目紧闭,已是晕了,香姑亦是委顿在地上,半点力气也无。独孤急忙将香姑扶起来,香姑急道:“快,快抓住了够,要解药。”但是绿雾浓浓,想要抓到那女魔头却是谈何容易。独孤猛然想起一事,问雪儿道:“雪儿,你觉得怎样,没有中毒么?”雪儿道:“我没有,我只是进来时觉得略略有些头晕,现下完全好了。”独孤顿时有了办法,轻声道:“雪儿,快躺下来。”雪儿虽然尚自没有明白独孤的用意,但听了独孤的话,很快就依言躺了下来。独孤自己亦是躺下身来,他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骗得那些毒龙教的人出来,同时也是为给香姑和洪七两个人疗毒。他默动起自然神功,将怀中宝珠的光华汇入自己的丹田之中,然后向他们三人身上散过去。才只片刻之间,他便听到洪七轻轻地哼了一声。独孤心下甚喜,又默默地散着功。猛然之间他听到了一阵异常的响动,接着他的鼻中闻到了阵阵的腥气。他尚自没有明白过来,已是听见雪儿尖声叫了起来。独孤急忙一跃而起,四下里一看,立时惊得寒毛也竖了起来。但见四周不知何时已是围满了巨大的黑色的怪物,正自慢慢地向四人卧身之处爬过来。绿雾之中那些黑色的怪物眼中放出莹莹的绿光,相映之下更是阴森骇人已极。独孤急忙提起重剑向一头巨怪物的脑上击去,没料到那巨怪一见了他的重剑立时就避开了,停在那里不再向前爬动,但是亦不肯退下去。独孤心下顿时恍然,暗道:“原来这些怪物就是那些我在水中已然征服了巨怪,需得想个法儿让它们认出我来方好,否则一只一只地去打,最后只怕亦是非得丧身在这些巨怪的口腹之中。”独孤这样一想,便立即将怀中的碧血宝珠拿了出来,高高地举在手中,同时将那柄重剑舞得啸声阵阵。这法儿果然甚是灵验,那些巨怪初时一见那宝珠,立时便卧在地上不动了,待得听到宝剑的阵阵呼啸之声,竟是相继掉头遁去,只片刻之间,那些怪物便走得无影无踪了。但是如此一来,独孤的计谋也被那毒姑识破了。他知道若是自己再这样假装中毒躺在地上,毒姑定然不会上当不说,说不定又会想出更加阴险毒辣的法儿来;到那时只怕是麻烦就更大了。独孤抱起洪七,让雪儿扶了香姑,带头向厅门冲了过去。他要先把他们三人送出险境再回来同这些毒龙教的教徒们决一胜负。但是当他们走到门前时,发现那被他用重剑撞破的厅门已然不见了,不知何时那地上已然被墙壁堵了起来。这次独孤学得乖了,他知道若是回身去另觅生路定然会陷身到毒龙教的阵中,因此只有冒险向前硬闯了。他挺起重剑便向那墙上撞过去。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竟是将那墙壁撞了一块五尺方圆的一个大洞出来。四人从那洞中一同冲了出来,顿时又都怔住了。只见外面竟是汇集了五十余名毒龙教的教众,都是身穿白衣,手执利剑站在那里,一见四人从厅内冲了出来,立时散开,将四人团团地围住了。毒姑娇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想不到独孤当真是英雄了得,竟然将我教的圣物毒龙也杀了!按照我教的教规,你现下只有两条路好走,再没有别种选择了。”独孤道:“哪两条路,你说来听听。”毒姑道:“第一条路最好,那是留下来做毒龙教的教主,我……我愿意老者实实给你做妻子;这样子我们大家都好,你说呢?”独孤道:“第二条路呢?”毒姑道:“第二条路也是要你留下来,因你杀了我教的圣物,我教只好以你为圣物;从今以后,你就和那些乌龟冥龙待在一起罢。”独孤道,“倘若这两条路我都不走呢?”毒姑道:“毒龙教的全教教众,都在这里,他们不会答应你不走这两条路的,就是我想救你们也救不得了。”独孤听了她的最后一句话,禁不住心里一动。轻声说道:“毒姑,为甚么你不能如你姐姐一般象好人活着,却非得在这里与妖邪为伍呢?你们的圣物毒龙被我杀死了,那就是说你们毒龙教的寿数也尽了,不正是你悔过自新的大好时机?你何不趁此时机把这毒龙教解散了,同我们一起出去过那光明正大的日子呢?”毒姑道:“若是果真如此,你肯娶我么?”独孤顿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毒姑见了,忽然一阵大笑,笑到最后,竟是剧烈地咳了起来,好容易将咳止住了,慢慢地喘勾了呼吸,声音凄凉地说道:“你还说甚么呢?人们都全张口去劝说别人弃恶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须知善人成佛尚且千难万难,恶人能够在瞬间成佛了么?其实放下屠刀自然容易得很,若想成佛时却是千难万难。我现下并非是想要成佛,只不过是想成为一个人罢了!却也终是难以如愿。其实你便是娶了我,你又失掉甚么了?但是这于你来说却又成了千难万难。人们只是不想破坏他已经建立起来的东西罢了。你将我姐姐抱在怀里,那么又疼又爱的,面我只是向你讨一句话你也不肯给我。但是你知道我与我姐姐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么?我们脸的一样,身体一样,身上的每个部位都一样,几乎是没有一处不一样的,但是我却如何如何不能代替她来取得你的爱,这仅仅是因为我是个女魔头么?、仅仅是因为我手中拿得有屠刀么?不!只不过是因为我想要甚么便说出来,面你们这些人却是习惯地将自己的愿望瞒起来去一点一点地实现,你敢对我说我说错了么?”独孤怔怔地仍是说不出话来。香姑亦是张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站在毒龙教中的自己的孪生妹妹,不知道这个心狠手毒的女魔头尚有这样的一番心思。毒姑又是一阵冷笑,然后说道:“把解药给他们送去!”人群中立时有一个白衣人走出采,一直走到香姑身前,把解药放在她的手里。香始急忙把解药分了一半给洪七吃了,自己则吃下了另外一半。毒姑见他们各自都把解药吃了下去,便又继续说道:“现在若是我让你们留下来,那便是我求你们,若是你们要我放你们走,那便是你们求我。我不喜欢求别人也不喜欢被人求,因此我们只好各按天命行事。圣龙死了,总是我教的大难,毒龙教或存或亡也是在此一战,你们若有本事便自己杀出去,若无本事便得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从此不得反悔,若是相斗之中有人死了或是伤了,那只能怪他自己短命,你们看这样还算公平么?”香姑忽然道:“小妹,同我们一同走罢,我们愿意同你在一起。”说完了转过头去看独孤。香姑的意思是再也明确不过了,那是说她愿意与她共同嫁给独孤。毒姑听了这句话一楞;亦是目光投在了独孤的脸上。独孤心下立时翻腾起伏。但是他尚且没有说话,却听得雪儿的声音已响了起来;“大哥哥,你就娶了她们二人罢,我不会生气的。”独孤听了这句话;立时觉得有些不妥,欲说话时,那毒姑已是一阵疯狂地大笑起来,这次她笑得更是厉害,一面笑着,一面用手摸着眼中笑出的泪水,笑毕了,声音硬咽地说道:“想不到我毒姑的一命竟是系在了一条毒龙之上,唉,毒龙死了,我竟是变得这般下贱,向一个臭花子求起情来。”说完了,猛然一声断喝:“你们还等甚么!?”那些白衣人轰然应了一声,立时散开,迅捷之极地围了上来。香姑香了雪儿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雪儿迷惑地看着独孤道:“大哥哥,是不是我适才说错了?”独孤仍是没法回答。洪七道:“你自然是说错了。你的大哥哥如此英雄了得,怎么能娶她这样下贱又狠毒的女魔头呢?你别看她现在鼻涕眼泪的,杀起人来可是连眼睛也不眨呢!”说话间众白衣人已是攻了上来。独孤只得挥起玄铁重剑迎战。那些白衣人知道独孤重剑厉害,都不敢正面与独孤交锋,却都仗起利剑去攻另外的三人。雪儿手中有柄宝刀,尚且足以自卫;洪七和香姑手上没有兵刃不说,又是刚刚走出石室,身上半点力气也无,立时陷入了十分危险的境地。独孤见了,一面挥动重剑驱散那些白衣人,一面催动掌力将那些白衣人逼开,使他们的剑刃难以及身。但那些自衣人个个轻功极佳,才退又进。众人穿梭一般地来来去去,几个人仍是处在危险之中。又斗了良久独孤仍是毫无办法。猛然间独孤想道:“怎么斗了这么久我的重剑却一柄他们的兵刃也没有斩断?”他仔细地看那些白衣人,发现他们或一或二,或三或四,很有规律地组合在中起,每当他的玄铁重剑攻向一伙白衣人时,左右的两伙白衣人则必然前来相援,即便是左右的两伙白衣人不来相援,那么前后的两伙白衣人也定来相援。他禁不住心下犯愁,因为如此一来,他便是等于时时刻刻在与众位白衣人相斗,面那些白衣人则相对来说倒是有时间休息。那么这最后的结果几乎可以说是可以想到的,那就是说他必败无疑。因为他没有片刻的时间休息,累也累死了他。这又不同于在水中与那些巨怪相斗。与巨怪相斗时他可以暂时藏起宝珠,那样冥龙便不再进攻,他便可趁机恢复体力。但这些人并非那些愚笨的冥龙,非但是他不能有片刻的休息,便是他有一个不慎,那些白衣人便可立时把他剁成肉酱,或是将他们四人中的一人伤了。雪儿尽力地挥动着宝刀,护在了洪七与香姑的身侧。另外的三面则都由独孤来照料了。又斗了半晌,忽听得洪七小声说道:“这好象是神龟阵?”香姑道:“神龟阵?那是甚么阵?怎么破法?”洪七道:“我只知道这是个神龟阵,至于如何破法却不知道。”香姑听了,想了想,抬眼间见到独孤正自审视着白衣人的进退趋避,心下一动,暗道:“独狐聪明绝顶,他亦是定然已发觉了这是一个阵,只是不知这是甚么阵,如何布法,如何运行,倘若是他知道了,以他的聪明,自是不难找到破法。”想到此处,忽然大声说道:“洪七,你说这是神龟阵,可知这阵是如何布局,又如何运行的么?”洪七听了一楞,但随即明白了香姑的用意,于是也大声说道:“这确是神龟阵无疑,听说这是一个相当深奥的古阵,源出于古图洛书,相传那洛书的来历甚是奇特,说是古时候本禹治水,有一只巨大的神龟背上带着图浮上了洛河的水面?那幅图就是后来相传的洛书了,这洛书的布局到了龟背,于是文字样是以龟形之,宫其数是载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人为足,五居其中,你不妨按照这数画一画,便会立时得到一个九宫图了。”香姑听了,果然在地下画起来:492九357宫816图待得画完了,便大声说道:“嗯,我画完了在这里。”独孤于相斗之际听得他二人大声说话,如何不明他们两人的用意,此时听见香姑如此说忙趁相斗之际偷空向地上看了一眼;默默地记住了。独孤记住了九宫图上的数字之后遂抬起头来在白衣人中验证,一看那些白衣人人果如九宫图上所列的样组合在一起,看似无规,实则有序,最多的九人,最少的一人,距他最远的为九人,距他最近的为一人,他的左面是四人、三人和八人,右面是二人、七人和三人,与他正面面对的恰好是五人。他刚刚看得清楚了,却忽然听得香姑大声道:“洪七,那么这神龟阵又是如何运行的呢?”洪七道:“自古龟蛇不分,这神龟阵虽是叫了一个龟字,用法却是类似于古代阵上所用的一字长蛇阵。你无论攻击任何一伙人,则必有临近的两伙人前来相援,而且相援的两伙人再加上你正在攻击的一伙人,正好是十五人,你把九宫图上的数字相加一下就知道了。在九宫图里,横顺直斜,任何三个数加在一起为十五数,共是八组,以之暗合八卦。这样你就该明白了。神龟阵其实是由八个长蛇阵相合成,保证在任何时候独孤所敌对的都刚好是一十五人。”香姑听了,心下暗暗为这个严整无缺的古阵感到震惊。独孤则一面与白衣人相斗,一面印证着洪七的话,见到果真是他攻击到任何一伙白衣人时总有另外的两伙白衣人过来相援,而三伙白衣人又刚好是十五人。这实在就等于是独孤时时刻刻在同十五人相斗,而白衣人则是有很多的余裕时间休息,独孤终于弄明白了神龟阵的布局和运行之后,略一宁神,猛然之间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电光石火般地一闪,他顿时心中一阵喜悦,长啸一声,挥剑向正面的五人攻了上去。立时间周围的各组白衣人都向中间五人援助上来,独孤的玄铁重剑虽是神勇,同时抵敌几近五十人的攻击,毕竟尚自显得十分吃力,况且又是在用左手运剑。但是只这样一试,独孤已是成竹在胸了。须知他无论攻击其他任一组的人都不能牵动神龟阵的全阵,他攻击三人组时,自有四人组和八人组前去相助,若是四人组和八人组相助不及时,尚有五人组和七人组来援,他攻之三人组时,则自有八人组和前面的一人前去接应,若是恰巧八人组和中间一人赶不及时,才得有七人组和二人组相援,四人组和中间的五人组虽然同样是同六人组并称为一个长蛇之阵。却没有必要舍近求远。余此类推。但是独孤眼下却并非是畏惧这神龟阵,而是在担忧其他三人的性命安危,因为他相斗的,终是保持着十五人之数,其他诸人则时刻有可能去袭击那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三人。因此独孤总是在想尽办法调动神龟全阵,而不是始终被动地在那里防守。独孤一试之后,立知调动这神龟大阵的关键所在是进攻中间的五人,那么,按照神龟阵的运行规律,周围各组人则必得趋中相援,那么实在说来他是以一人之力在同神龟大阵相斗。独孤正欲如此。独孤一进即退,神龟大阵随即散开,又向四人包围过来。但是刚刚散开,独孤一声清啸,人已是凌空跃了起来,挥剑向中间的五人攻了下去。其他各小阵中人见了,哪里还有余暇去顾及香姑三人,立时都向中间围了上去,竟是用剑组成了一片庞大的剑幕,向独孤迎头罩了下去。独孤一见果真如他所想,立时放下心来,再也不用担心香姑三人的安危,又是一声长啸,猛然挥起玄铁重剑,以万钧之势向上迎了上去。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声撼人心魄的长鸣,好似一面无比巨大的铜锣被谁用力敲了一下一般。那些白衣人竟是被独孤的重剑震得各自后退了一步。独孤的左臂亦是被震得有些酸麻。也亏得他手中所握的是玄铁重剑,换上了其它任何一般兵器,无论是甚么样的神兵利器也好,只怕是亦难以撑得住如此众多人的合力一击。白衣人一退即进,又是一道剑幕向独孤罩下去。独孤来不及喘息,只是奋起神力,又把玄铁重剑舞了起来。但听得又是一声巨响,又是一声刺耳的长鸣,众白衣人又被独了用重剑震得退了一步。这次独孤忍着手臂酸麻,不待白衣人再行攻击,重剑挥开,向南便行。中间的五人血肉相连,独孤向南一行,南方的两人顿时被重压得难以喘息,只得又是向退了一步,其他的三人也只得跟着向南移动。如此一来,整个神龟大阵都得向南移动,独孤竟是这般的带动着众白衣人离香姑三人愈来愈远了。香姑见独孤把神龟大阵带得离他们三人越来越远,知道他是怕那些白衣向三人发起攻击,心下禁不住替他担起心来。每一次白衣人的剑幕罩下去,她都在担忧独孤是不是抵挡得了,但是每一次独孤都奋力将白衣人震得退了下去。香姑看着看着,泪水禁不住汪满了眼眶。洪七亦是全神贯注地看着那神龟大阵的变化,惟恐有甚么奇变发生独孤应付不了。其实他只是在心中担忧罢了,倘若独孤果真遇到了危险,他也救不了。他目前的处境,自保尚且不能,就不用说助人了。三人中只有雪儿满怀信心地看着。她相信大哥哥定然能够胜了这些白衣人,只是时间或早或晚而已。潭中的巨怪那般的威猛骇人,大哥哥尚且将他们打得怕了,每见立避,这些白衣人没有甚大不了,比起那些巨怪来,可是逊色得多啦。独孤此时已是将大阵带距三人已有二十余丈;但见他将一柄玄铁重剑使开了,在白衣人丛之中,便是有如一阵黑色的旋风,刮得那些白衣人摇摆不定,动荡不息。白衣人则如层层选迭的涌浪,一层比一层更高,一层比之一层更是浩大,剑阵组合在一起,便如涌浪的最后冲破石,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剑阵散开来,便如水花四散和浪潮退却,发出哗的一声响。独孤一面相斗,一面想起海中巨浪,想起了海潮。猛然间他的体内好似被注人了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玄铁重剑运起来,再也不是无声无息,而是发出了轰轰不绝的海潮之声,把那些白衣人逼得顿时退开了。猛听得毒姑的声音道:“龟游于海,浮波万顷。”声音再也不是那般的娇媚万种,面是充满一种凛然之气,但仍是蕴满了女人的韵味。那些各自为斗的白衣突然之间将手臂连在一起,顿时间长剑挥处,有如巨浪袭石,向独孤拍了下去,竟是没有等到与独孤的玄铁重剑相交,已是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独孤顿然感到有如泰山压顶,知道若是仅凭一己之力,定然难以支撑如此巨大的压力,急忙双腿用力,猛然纵了起来。这一下竟是纵起了有三丈余高。但听得又是一声巨响,白衣人的剑阵竟是将适才处身之处击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香姑、洪七都是惊得说不出话来。雪儿这时眼中再也不是那般宁静,亦是流露出惊惧之色。独孤跃身空中,虽是躲开了白衣人雷霆万钧的一击,但是俯身下望,不由得倒吸了一般凉气。只见那些白衣人个个长剑上指,竟是已在下面为他布下了一道剑海,他无论落到甚么地方,定然都是难免利剑穿心之祸。已是有人惊得叫了起来。众人听得了这声惊叫,当真是比之看到了独孤当真被利剑穿心还要惊谔。这惊叫人之竟是毒姑。那些白衣人显然极为熟悉他们教主的声音,是以都是一怔。独孤哪敢稍慢,立时抓住了白衣人剑阵的一懈之机,头下脚上的落了下来,玄铁重剑猛地一挥,但听得哗的一声响,竟是七八柄长剑同时被独孤的玄铁重剑震断了。立时场内一片寂静,好似没有了半点声息。突然,那距独孤最近的五个白衣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独孤惊得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剑竞有如此威力,使得白衣人的剑断不说,人亦亡了。但是猛然间他的心都在慢慢地收缩了。那五个倒在地上的白衣人,身子都在渐渐地萎缩、扭曲,竟是越来越小,最后突然间冒出一股黄烟。独孤惊谔之际,突然闻到一股焦臭之气,急忙屏住了呼吸。那股黄烟逐渐散了开去,黄烟所到之处,那些白衣人都是纷纷地倒下了。独孤再看面前的五个白衣人时,惊得头皮发麻,汗毛根根倒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