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纵跃之中惟恐抱着雪儿撞到了石壁上或是撞到甚么别的东西上,因此重剑亦是向右挥了过去。但是,两人这次虽是没有撞上古壁,亦是没有踩到甚么活物身上,却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霎时间两人立时感到那水竟是冰冷刺骨,亦带着阵阵的腥气。独孤虽然水性不佳,但是在火龙潭养伤时曾同公冶红学过,好歹也能浮在水面上。但是眼下他左手抱着雪儿,右手提着重剑,非但不能浮在水面上不说,反而急速向水底坠了下去。也不知坠了到底有多深,两人的脚总算踏到了水底。独孤仍是抱着雪儿,雪儿也是双臂紧紧搂在独孤的脖子上,一到了水底,独孤知道定然不会有大的活物来攻击他们了,便松开了紧抱着雪儿的手,用力地向上划动着,想要重新升上水面。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手好似并没有划到水,而且重剑实在是极重,纵是划到了水边也没有办法把它带到水面上去。雪儿忽道:“我们这时到了什么地方,我们两人死了么?”这句话一说出来,独孤立时感到寒毛直竖。他们两人都是明显地知道自己掉在了水中的,但是此刻却是一个人划不到水,而另外一个人竟是耸人听闻地说起话来。独孤亦是觉得奇怪万端,一方面觉得周身仍是冰凉地被水激荡着,有些站立不稳,而另一方面却是双手划不到水。他想了一想,仍是想不明白到底是甚么原因,禁不住也想要问雪儿什么,但是实在是害怕一张口那水冲进肺中呛了自己,于是便慢慢地张口试了一试,但是口中干干,并没有冲进水来。独孤奇道:“我们好似是在水中,但却又能呼吸又能说话,这是怎么啦?”雪儿道:“大哥哥,我们是死了罢,我听人说死了之后就是这样子的。”独孤道:“不对,雪儿,我知道得很清楚,我们还活着,只是为甚么会是这一付样子我倒不明白了。”雪儿道:“我们是在梦中罢,我在梦中常常是掉到了水中又能说话又能喘气的。”独孤亦是觉得有一神进入梦中的感觉,但试着掐了自已一把很疼,他把手伸到了雪儿的腋下尚自没有去掐她,她已是咯地一声笑了出来。独孤道:“这象是在梦中么?”雪儿道:“又象又不象。”独孤道:“你说甚么地方是象的,甚么地方又是不象的?”雪儿道:“前几天我整日找你,又找不到,有时在梦中却找到你了,但是每次找到你的时候我伸手去抱你都是即刻就醒了,而现在我抱着你却是觉得实实在在的,但是我总在害怕这是一场梦,别要真醒了的,那样我又得到处去找你了。”独孤听了心中一震,手臂搂紧了她,道:“放心好了,这不是梦。”雪儿亦是双臂搂紧了他。独孤仍自想着这到底是为甚么,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事,突然对雪儿道:“雪儿,你放开手。”雪儿一惊道:“为甚么?我不放开。”独孤道:“那么你松开一些,我掏一件东西。”雪儿一听,没再违抗,略略地松开了一些,独孤勉强把手伸进了怀中,把那枚碧血宝珠掏了出来。立时间周围的一切好似顿然之间都被这宝珠照得亮了。雪儿见了禁不住欢叫出声来。独孤把那枚宝珠拿在手上,立时看得明白了,原来所有的古怪当真全部都在这枚宝珠上面了。只见周围仍是被水里围着,但是在两人处身的丈许方圆之内,竟是形成了一个无水空球,如同水中的一个巨大无比的气泡一般。雪儿见了,惊得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向周围看着。那周围的水中显是仍然有许多的水中活物,如同看风景一般地凑在气泡附近来看着。待得独孤看得明白了,他便拥着雪儿在水下慢慢地向前走去。那宝珠甚是明亮,将水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水中的天地自是别有一番景致,但眼下两人急于脱些险境,竟是无暇去细细地观览。渐渐地两人走到了石壁跟前,独孤见那石壁如刀削一般地极陡,显见两人是不可能从此攀上去了。于是独孤带着雪儿沿着石壁继续前行。刚走得几步,独孤猛觉得耳中剧震,一片剧大的响声传来,他虽是提着玄铁重剑亦是立身不稳,竞自是被水浪冲得微微晃动起来。独孤知道定然是水面上生了古怪;拾头看时,禁不住惊得浑身一抖。但见一头巨大无比的水中怪物已自从水面上向水底俯冲下来,显是宝珠的光亮吸引了它,使它非要游下来看个究竟不可。可是这一来水中的两人却遭了殃。独孤但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山一般地从水面上压了下来。不及细想,忙运足力道,猛挥玄铁重剑向上迎去。但见那玄铁重剑上所发出内力竟是将潭中的水轰的一声击了起来,直向那头巨怪扑了上去。巨怪料不到水下的明珠会突然之间生出这种力道,将身子一翻,向旁边避了开去。独孤二人却被巨怪掀起的水浪击了三丈余远,竟是滑到了潭中。独孤急忙又携着雪儿快步走到潭边的石壁那里,但是刚刚站稳了脚跟,那巨大的水怪便又扑了下来。独孤只得竭尽全力向上挥出一剑。这次那巨怪竟是迎着重剑所挥出的水浪扑了上来,但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独孤与雪儿都撞在了岩壁上,背后一阵剧痛,看那巨怪时,也已被独孤的重剑击得翻回去。独孤虽是背后被撞得剧痛钻心,一见自己的内力已然将巨怪击了开去,立时信心大增,他左手抱紧了雪儿,再不靠向岩壁,反倒向潭心游了过去。那巨怪果然并不死心,两人正自向潭心走着它便一个浪头翻了下来,独孤顿感压力大增,急忙调匀呼吸,潜运内力,待那巨怪攻到头顶上时,又是猛然内力将重剑击了出去。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又是各自调息。但这次独孤虽是仍被水浪去得飘出了五丈远近,却没有再行撞上岩壁,而那巨怪则被狼孤的重剑击得翻了一筋斗。独孤将宝珠递在雪儿手里,雪儿紧紧地握住了,却仍然让那宝珠的光向着水面上照着,以免独孤看不清楚吃了那巨怪的亏。独孤左手抱紧了雪儿,右手提着重剑,想寻找一个安全的所在躲一下,不料那巨大的水怪才去即回,又是一片巨大的响声夹着巨大的水浪压下来。独孤只好再次挺剑迎战。他在上面已是打了几个时辰,因此现在可以说是没有多少力气了;但每次巨怪俯冲之时他又不得不去迎战,否则两人只怕时早已做了那巨怪的腹中食物了。那巨怪不住地冲击,独孤便不住地迎战。终于独孤已是累得没有力气了,那剑提在他的手中竟好似有千斤重的一般。无奈,独孤在奋力打退了巨怪的冲击之后,对雪儿道:“雪儿,快盖住了宝珠。”雪儿一听,立刻明白了独孤的用意,飞快地将宝珠纳入怀中用手捂住了!周围立时变得一片漆黑,那巨怪也不再继续攻击了。独孤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可是这样一来,周围顿时又变成了漆黑一团,根本就甚么也看不见,更别说寻找出去的路了。但是奇怪的是,独孤喘匀了呼吸,就好似觉得劲力也恢复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便暗自提起玄铁重剑来试了一试,那剑在他的手中变得竟然好似是轻了许多。独孤心下大为高兴,但却又迷惑起来,不明白到底是为甚么。猛然,他好似是想不到甚么,问雪儿道:“雪儿,你现在还觉得饿么?”雪儿道:“刚刚还饿的,不知为甚么,现在却是一点也不饿了。”独孤道:“你说刚刚还饿,那是我们下水之前还是之后?”雪儿道:“下水之前,在那女人厅里的时候。”独孤道:“雪儿,告诉我,你现在当真不饿了么?”雪儿道:“当真不娥了,我不会同你说谎的。”独孤道:“我知道了。”声音竟是有些颤抖。雪儿道:“你怎么啦?”独孤道:“雪儿,我们有救了,是这宝珠救了我们,我们不会死的,定然能够出去。”雪儿道:“我知道的。”独孤道:“你怎么知道?”雪儿道:“我知道和你在一起定然死不了,若是死了,与你一同死也是一样的,跟不死一样。独孤没再说甚么,按照师父所授的自然功法练起功来。他先是将宝珠当做是自己的朋友,默默地与宝珠对着话,刚刚才这么一想,猛然间觉得雪儿手中的宝珠竟是放射出万道耀眼的光华,照射到他的体内来,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照得亮了起来。这样练了大约有半个时辰,顿时觉得腹实如饱,睁眼时竞似是看到水中有物若隐若现的在游来游去。独孤心下甚喜,又即闭目与水对练起来。他把自己想象成是水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是自己包围了水,同时又是水包围了自己,但是不管是水包围自己还是自己包围了水,他都有一种无所不在的充实之感。又过了半个时辰,独孤睁开眼来,忽听得雪儿说道:“我好似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一会儿变成了宝珠浑身闪亮,一会儿又变成了水浑身清凉自在的样子。”独孤一惊,顿时明白是自己在练功时把她也带了起来。如同师父笑魔初次带着自己练功的样子。但他没有多说甚么。老子说大道自然。中国各家各派的各各门功法都在寻求着通向大道的门径,其实这门根本不用去寻找,老子早就给点了出来,只是各门各派囿于各自的尊严都视而不见罢了。自从修习了自悟的剑法,他总在想着找一门最好的内功来练;原先他只想着高深的内功自然练起来非常难,现在才知其实不然。最高深的道理往往是最简单的,他现在终于彻悟了这一切。他拿起玄铁重剑向前刺了一剑,立时水浪击荡,好似那个巨怪又扑了下来一般。独孤感慨万分,忽然低声吟道:“大巧不工,重剑无锋,大道自然,浑然天成:“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悟到了这武功的妙缔之后会导致一生孤苦寂寞,虽然这使他终成为一代空前绝后的旷古奇人,却也使他最后但求一败而不可得,以致最后郁郁而终。这是后话。独孤刺出一剑,立使潭中波翻浪涌,他对雪儿道:“雪儿,把宝珠拿出来罢。”雪儿道:“那巨怪又会扑下来的。”独孤道:“我正是要它如此。”雪儿立时把碧血宝珠又掏了出来;顿时光华四射,那巨大的响声又即传来。两人感到脚下动荡,抬着看见那巨怪庞大的身躯里果然又扑了下来。独孤宝剑一挥,一股巨浪向那巨怪迎了上去,那巨怪竟是在这股巨浪的冲击之下滞了一滞,但随即便凶猛地扑了下来。独孤宝剑向上刺出,一股白色的水柱顿时向那巨怪射了过去,那巨怪终于被打得翻了转来,游回到水面上去了。雪儿高兴地欢声叫了起来。独孤亦是心中甚喜,禁不住在雪儿的脸上亲了一口。雪儿立即欢手使劲搂住了独孤的脖子。但独孤使劲推开了她。雪儿大是奇怪,抬头看时,但见头上黑影幢幢,不知有多少头巨怪扑了下来。独孤重剑连连挥动,把那些巨怪一个一个都击了回去。但是在那些巨怪的接连进攻之下,独孤终于有些累了,雪儿忙即把那宝珠又放入怀中,用双手捂住了。独孤喘匀呼吸之后,又对宝珠和潭水分别练了一阵功,待得劲力增长,便即又与巨怪打了起来。虽然独孤不能将巨怪杀死、但亦是不致被巨怪吃掉,那些巨怪在相斗中只见逐渐增多,却不见丝毫的减少,到最后竞致增长到二十余只。但是每临独孤力气耗尽,雪儿便急忙把那宝珠藏了起来。那些巨怪便不再向下攻击了。两人便这样与巨怪斗了不知有多少个时辰,每次相斗完休息之后,独孤都感到自己的劲力又大了许多,到得后来,他用力挥动宝剑之时,便如同使用寻常乒刃一样的轻松自在。独孤心下暗喜。这次在歇息过后,雪儿再亮起宝珠的时候,头上的那些黑影竟是不再向下攻击。雪儿高兴之极;双手楼着独孤的脖子,泪已是流到了他的脸上,柔声说道:“大哥哥,你把它们打败了,它们再也不敢来了。”独孤亦是激动地搂紧了雪儿,他不知说甚么好,只是使劲地搂着她,觉得虽是与她相处才仅几日,心下已是把她当做了亲人一般。巨怪只是不再攻击,但两人仍是无法出此水潭,同此两人一阵兴奋之后,独孤禁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抱着雪儿香姑道:“他已经近二十日没吃东西了独孤一惊更甚,急忙伸手摸洪七的脉搏;觉得尚有些微的跳动,忙对雪儿道:“快把宝珠拿过来!”雪儿从怀中掏出宝珠递了过去。立时昏暗的石室之中被映得形同白昼。独孤把宝珠放在洪七丹田之上,默默地运起神功来了。香姑见那宝珠猛然间暗了下去,而浊孤的丹田之处却似放出了光来,禁不住暗暗一惊心道:“世间竟有如此奇功,分别月余,他竟是练到了这般地步,也不知他是如何练的。”雪儿在旁盯着看独孤运了一会儿功,忽然转头迷惑地问道:“那毒姑为甚么要这么饿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