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愕之际,公冶红已然将酒坛接了过去,为自己倒满了一碗酒。公冶红放下酒坛,将酒碗端起来,向独孤一举,轻声说道:“公子请。”独孤心下对公冶红的内功极是佩服。他为了发射银鱼镖,专门练了内功。可以说暗器方面他不逊于任何当代的一流高手,但是像公冶红这般的用一件物事打到另一件物事之上,另一件物事那般不被损坏地飞到预先指定的地方,他定然是没有把握做得来的。独孤端起酒碗与公冶红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将酒喝干了。公冶红将酒坛拿了起来,独孤料定她必然先会给自己倒满了酒,正自筹思着对策,想着用甚么办法把这酒送到公冶红面前的时候。却见公冶红并没有为他倒酒,而是先把自己面前的酒碗倒满了,然后把酒坛放到了独孤面前。独孤只好给自己倒满了酒。刚刚放下酒坛,那边公冶红已经将酒腕端了起来,两人一碰,又各自喝干了碗中的酒。独孤为了缓和气氛,拿起酒坛,并没有给自己面前的酒碗倒酒,可是、当他给公冶红倒完了酒之后,公冶红又是手指一弹,那碗酒又是凌空飞来,撞在了自己面前的空碗上,而那只空碗,又是极为准确地飞到公冶红面前。就在独孤一愕之际,那酒坛又到了公冶红的手里。公冶红又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碗酒。一切都同第一次一模一样。但是独孤低下头去看酒碗的时候,他忍不住心中一动。桌上掉下了极小极小的一块碎瓷。那是从碗上掉下来的。独孤并没有看那块小碎瓷是从谁的碗上拣下来的,那其实是一样的。无论从谁的碗上掉下了这块碎瓷,都证明在喝下了两碗无语酒之后,公冶红的心情已是极不平静。公冶红又端起酒碗,独孤看到她的手微微有点抖了。两人各自喝下了那一碗酒之后,公冶红又为自己倒满了酒,但却仍是把酒坛放在了独孤面前,不给他倒酒。这次独孤并没有为自己倒酒。他沉默着。公冶红一直盯着他看,等待着。她的眼睛此时更加迷蒙,那看向独孤的眼光柔顺而忧伤。独孤只看了她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酒坛。他实在是受不了公冶红的目光。独孤道:“你莫怪我。”公冶红仍是那般柔顺而又忧伤地看着独孤,轻声说道:“我并没有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再说,我想怪你也找不到怪你的理由。就象这喝酒,自己倒酒自己喝,醉了须怪不得旁人,若有一碗酒是别人倒在自己腕里的,那情形就大不—样了。”独孤顿时明白是公冶红在暗示那日他被强留在鸣风庄上,结果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那她是没有理由怪自己的。但是当真公冶红的酒就没有一碗是他独孤给倒的么?当真只是公冶红一厢情愿而独孤一直无动于衷的么?独孤心下顿觉歉然。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那日公冶红强自留他时,他心中不自觉地有些甜意。因为公治红是第一美女,第一美女的青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魅力的。虽然他独孤天生傲骨,但对公冶红的那份心思也不能不有些动心。因为他也是一个成年男子了。公冶红也似已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柔声问道:“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并不讨厌我?”独孤听了心中一荡。他沉思良久,仔细地想着公治红的这句话,想着在他的心中公冶红到底是甚么样子。公冶红见他沉思,仍是那么看着他。独孤终于还是点了一点头。公冶红见地点了头,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喘息了一阵,又再问道:“那么,如果没有碰到她,你会再到鸣风庄上来找我,你不会见了我的面也不相认,对不对?”虽是极力控制住自己,但公冶红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声音的颤抖。独孤并没有想得太多,他只是顺着公冶红的问话想下去。他在狭谷之中跟羊舌之学艺的那段时间。一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中偶有空闲,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鸣风庄,想到鸣风帮的帮主公冶红,甚至有的时候也想到鸣风四香。他想到公冶红的时候绝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这般钟情。他也没有想过要得到公冶红,因为公冶红的名声太响了,追她的人也太多了,因此他独孤就不会再对她投注感情。因为他天生傲骨,他不想让公冶红瞧他不起。相反的,他倒是对鸣风四香颇有好感。因为公冶红既是第一美女,她自然是极注重外貌的人,因此她在手下的帮众之中千挑万选,最后选了四个俏丽窈窕的女子出来,教她们习练上等武功,最后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一直跟随在左右,这就是鸣风四香了。独孤跟公冶红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公冶红太高太远同时也太过霸道了一些,但是和鸣风四香在一起的时候,却觉得自在得多了。他对她们四人都有好感。鸣风四香虽然穿着丰貌相近,性情却是截然不同。春香娴淑文静,但武功最好;夏香聪明多智,豁达大度;秋香活泼多情,温柔细致;冬香泼辣率真,心直口快。相较而言,他更喜欢秋香多些。若是不碰到香姑,不中毒受伤,那么习武之后,他是定然要再去鸣风庄的,因为这世上他只有一个亲人,到现还没有找到,他没有别的地方好去。独孤道:“如果不遇上香姑,我会再到鸣风庄上去的。”公冶红听了独孤的话,顿时静默下来,再没有了声音,独孤看她时,见她正在盯着自己的酒碗发呆。独孤正欲说甚么,公冶红已然站了起来,给他把酒倒满了。公冶红端起酒碗,跟独孤碰了一下,却没有喝,想了一想,好似是有甚么事不妥,终于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在哪一点上不如她!”独孤道:“我并不是因为她比你好,她实在是不比你好,你在许多方面都比她好。”公冶红又流露出那份迷茫和忧伤,问道:“那么为甚么你选择了她而不是我?”独孤道:“因为她离我更近,我看得见摸得着,我恨不得一刻也不离开她,恨不得在我每夜醒来的时候,没有睁开眼睛,就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她身上的香气让我觉得陶醉,也让我觉得平安。你虽然使得那么美,但我却觉得像天上的月亮,离我那么远。”独孤本来不善言辞,但不知为甚么,居然张口就毫不费力地说了这么多。说完了,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公冶红先是惊谔得睁大了眼睛。之后猛然把酒端起来喝了下去,然后慢慢放下酒碗,喃喃地跟独孤说道。“不,不,我不是月亮,我离你很近,我几乎每天都想着你,我每天都梦见你,为甚么你却说我离你远呢?这太不公平了……我不比她好,我一点也不比她好她拥有你,而我没有,她比我好多了……”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哪里还有半点帮主的风采。独孤料不到她会变得这么快,怔了一下。对她说道:“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说完了站起身去扶她。公冶红果真是有些醉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一下扑在了独孤的怀里。轻声说道:“抱着我,我求你,抱着我,我太想你了,自从那天你被劫走,我每天都想着你能回来,就这么抱着我……”但是独孤没有抱她,而是把她推开了一些,扶着她的手臂向房间走去。公冶红却站住了,硬是不向前走。正在独孤觉得为难的时候,只听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你说世界上甚么人脸皮最厚?”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说你脸皮最厚。”响亮的声音道:“为甚么我脸皮最厚?”沙哑的声音道:“因为我不愿意抱你,而你却非要往我怀里拱,那不是脸皮最厚么?”独孤知道是公羊兄弟来了,正欲出言制止,公冶红已是掺呼一声奔回房间去了。果然,店门口出现了两人,一高一矮,打扮得花技招展,古怪之极,显然身上的衣服不知又是从哪里扒来的,正是公羊兄弟。公羊兄弟一见了独孤,立时股上现出了可怜兮兮的样子,公羊渊道:“独孤公子,我们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我师妹非叫我们俩来不可。”公羊博道:“若是不来她就要打我们。”独孤忙道:“香姑在哪里?”公革渊道:“她不告诉你。”公羊博道:“她在生气,不想见人。”独孤道:“你们快带我去见她。”公羊渊和公羊博一齐坐在地上哇哇地大哭大叫起来。公羊渊道:“完了,这下没救了。”公羊博道:“他们两人推来推去的谁也不管咱们,那是完了。”独孤道:“喂,你们起来,你们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起来了?”公羊兄弟听了独孤说话,一齐把手伸了出来,四只眼睛定定地盯在独孤的脸上。独孤一看那四只手掌,登时吃了一惊。但见每只手掌的掌心都被刺了一个小孔,那小孔同围的皮肉已然发出了腥臭之气,那四只手掌全都肿成了紫黑色,根本就没有了原来皮肤应该具有的颜色。独孤忙把兄弟两人领到房间,然后从怀中取出碧血珠让他们兄弟分别在手中握着。两兄弟一时间好似得到了一件玩具,嘻嘻哈哈地争着,最后总算吸出了手掌中的毒。公羊渊双手把宝珠捧给独孤,说道:“感谢公子疗毒之德。”公羊博道:“感谢公子活命之恩。”独孤将宝珠收了起来,又再问道:“香姑到底在甚么地方?现在你们两人没什么危险了,带我去罢。公羊渊道:“师妹听说有个叫鸣风四香的人在到处找她。”公羊博道:“因此她就躲了起采。”独孤道:“她躲在什么地方?”公羊兄弟齐道:“我们也不知道。”独孤听了,禁不住叹了口气。却猛然想起甚么事来,吃掠地问道:“鸣凤四香在找她?”这时急听身后有人说道:“我们是在找她。”独孤回过看时,见秋香和夏香站在门外。忙让她们进来了。她们两人刚刚坐定,冬香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指着独孤问道:“你又怎么欺负我们帮主?”独孤默然,公羊渊却道指着公羊博道:“你说,到底你是怎么欺负我的!”公羊博忽然变得似个女人似地依惯在公羊渊身上,学着公冶红的情态说道:“抱着我。我求你,抱着我,自从那天你被劫走,我每天都想着你能回来,就这么抱着我……两个人这般作态地表演,虽是没有指名道姓,但聪慧的吗风四香岂能看不出来,当下只听得一阵长剑出鞘之声,夏香、秋香和冬香各自将长剑抽了出来。一齐向公羊兄弟刺了过去。公羊兄弟这次可学得乖了,不待别人喊他们“快逃?已然早就逃得没了踪影。秋香恨恨地一跺脚,向独孤道:“亏你做得出来,我们鸣风帮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你却这般地糟踏我们帮主的名声……今天早上帮主还要我们出去,帮你把香姑找回来,你倒好……”说完了一跺脚走了。冬香亦是哼了一声离去。夏香叹息了一声,缓缓道:“帮主确是对你一片真心,我们跟了她四年多,从来没见她这么伤心过。”说完了转身离去,走到门边,好似话仍没有说完,回过身来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你好自为之罢。”说完转身离去。独孤却是甚么话也说不出来。到第三日,这天正是独孤同疤面人约定的比武日期。巳时刚过,独孤已然来到了西山跃马台。这里当真可以算作是一奇观。奇石壁立,飞瀑流泉,古松怪柏,构成了一幅幅奇绝的画面。独孤沿路径来到跃马台上。这只是一块方圆十几丈见方的大石。石的一面是壁立的山崖,崖上有两块奇石相偎在一起,很象是一人骑在马上,那马人立起来,纵声长鸣。这大概就是跃马石的名称由来了,石的另一面则是万丈深渊,不知究竟有多深,一层云雾遮断了视线。独孤是一路打听来到这跃马石的,此时方才觉到这里的奇险,他在心中盘算着,那疤面人何以找了这么样的一个地方来与自己斗剑。正当他思虑重重神不守舍之际,忽听得一人说道:“独孤少侠真乃信人,不愧是江湖第一高手黄裳的后人。”独孤猛然回过头来,见正是那黄袍疤面人站在身后。想想他适才所说的话,独孤忍不住心跳了起来。忽切地问道:“前辈,你说甚么?我是黄裳的后人?这话可真么?”疤面人奇道:“怎么?你不知道?难道你的养母从来就没有跟你说这么?难道你亲生母亲临死的时候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她自已的妹妹么?”独孤更加糊涂了,但想到自己的身世就要弄明白了,他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强自忍住不让自己太过激动,回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国事,还请前辈详细地告诉我。依前辈所说那养我长大的人并不是我的母亲,那么我的母亲到底是谁呢?你知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姓甚么……”独孤说着,泪水已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疤面人怔了怔,说道:“这么说来,我也不能说的那么肯定了。在你十三岁时,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江湖上各大派高手在中秋夜聚在临安城外一座土岗上,围剿江湖第一高手黄裳,结果被黄裳用九阴白骨爪伤了大半,最后是魔教的教外尊道乾阳道人抓住了你,用你来迫那黄裳自尽,最后又有一个蒙面人将你劫定了。”疤面人这么讲的时候,那晚的一幕幕惨景又好似再次在他面前出现了。独孤点头道:“这一切我都记得。我妈妈那天带我到那土岗上去,是听说有一个人那天也到那土岗上去,这个人恰恰是我妈妈多年找也找不到的人……”疤面人道:“这就是黄裳。他本来是宫中的文官,丝毫武功也不会的,但大宋的皇帝让他整理道家文献,准备刊行于世,光大道学,却不料那黄裳聪明过分,于整理文献过程中遍读道学经书典籍,居然悟得了一套极精深的武功,终至成为江湖中的第一高手……”独孤道:“是的,我记得他,他待我很好,他为了让我活下来而宁可拿剑自刎,我至今难以忘怀,也是他让我不要靠别人教,要自已创一套武功出来,他的武功可是极高的。”疤面人道:“但你的亲生母亲亦是因他而死的。”独孤惊道:“你说甚么?我的妈妈她死了?她是甚么时候死?怎么死的?”疤面人道:“她是十五年前就死了,你怎么现在还不知道?”独孤听了,反倒哈哈大笑,道:“我十三岁的时候尚自与她在一起,想是你认错人了,她不会死的。”疤面人道:“你说的是你姨母,也是你妈妈的妹妹,代你妈妈抚养了你,但却不是你的妈妈,你的妈妈确是在十五年前死了的,那时你才两岁多,自然这一切你都不记得了。”独孤听得怔住了,隔了良久,方始问道:“前辈,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疤面人道:“半点不假。你妈妈进宫的时候你姨母尚年幼,否则以你姨母的姿容,进宫的定然不会是你妈妈一个人,面应该是她们姐妹俩。”独孤的脸沉了下来,冷声问道:“我妈妈当真进过宫,给皇帝当过妃子?”疤面人亦是严肃地道:“这种事情,没有人会骗你。后来徽宗、钦宗被掠去金国,宫中的妃傧也都被掠去,黄裳却仗着绝高的武功在千军万马的大军之中把你母亲救了出来,可是。若是你母亲没有亲口说出来,那么你到底是姓赵还是胜黄是谁也无法断定的……”虽然说来说去他仍是不知道自己姓甚么,但这次他总算清楚那个黄裳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了。他知道了自己这五年来一直思念着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妈妈而是自己的姨妈。但是妈妈也好,姨妈也好,她总是自己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了。独孤道:“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这些事情我一直想知道可是没人告诉我……”疤面人道:“那教你发射银鱼镖的皇甫雷也没有告诉过你么?”独孤又是一怔,忍不住四下看了看,当确信没有人听见这番话的时候,方始说道:“前辈连皇浦雷的名字也知道:“定然不是等闲之辈,晚辈斗胆请问前辈怎生称呼。不知能否见告?”疤面人听了,忽然仰天一阵大笑,独孤又感觉到了他的笑声中所蕴蓄着的深厚内力。疤面人笑完了,冷声说道:“你想过没有,我为甚么把脸弄成这个样子?”独孤又是一惊,脱口问道:“前辈的脸是自己故意弄成这样的么?”疤面人道:“不错,若不是我自己弄成这样子,世界上也不会有哪一种武功能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独孤道:“前辈是怕别人认出相貌来么?”疤面人道:“不错。所以我自然也就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独孤道:“既是前辈不肯以真实姓名相告,那么晚辈就只好恕难从命了。”疤面人道:“你想不跟我比剑?”独孤亦道:“不错。我决定不与你比剑,原因是你知道了那么多有关于我的事情,而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自然没办法与你动手过招。”疤面人道:“可是,你与不与我动手已经由不得你了,因为我的秋水剑也与你的紫微剑一样,是又有灵性又很邪辟的一把剑,若是你不动手,那只好自寻死路,却怪不得我,也怪不得这柄秋水剑的。”疤面人说完果真从背上抽出了一把剑,又从背上解下了一个包裹放在石上。独孤看了看那柄剑,又看了看那放在地上的包裹,心下忍不住大为奇怪。那柄剑是一柄宝剑无疑,与其他宝剑不同之处在于那剑竟然发出一种碧蓝碧蓝的光芒,有如镜子一般,当真是光可鉴人。而地上的包裹之中,显然是装着活物的,把那包裹拱得蠕蠕而动。独孤见了疤面人的那把秋水剑,忍不住手痒,不由自主地将腰间的紫薇剑也抽了出来。疤面人见了,微微一笑道:“好,正应该如此!”独孤听了一怔,才知自己已然将剑拔了出来。疤面人将那地上的包裹一抖,从里面拾出一只赤红色的兔子来。独孤更是惊奇,赤红色的兔子,不用说见过,便是听也没有听说过。疤面人将赤兔提在手中,把包裹用脚,踢就踢到了独孤的面前来。独孤正自奇怪,那疤面人何以将包裹踢到了自己面前,那包裹却又蠕蠕地动了起来。独孤猜想那包裹之中定然又是甚么古怪的动物,正欲低头去看。那包裹之中却有一物,箭一般地向他的脸上射了过来。当下独孤躲闪已自不及,急忙将宝刨向那射来之物上挥了过去。可是,正与意料中相反,宝剑斩在那物上却是柔软之极。独孤低头看时,却又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原来地上包裹中装着的,是一条巨蛇,色呈绿色,头呈赤褐色,三角形,正与那日他在山谷中见到的绿蛇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眼下这条巨蛇的头已然被他用紫蔽软剑斩了下来。疤面人见了,哈哈地笑了起来,随即挥手一斩,用秋水宝剑将那赤兔的头亦是斩了下来。独孤瞬即明白了疤面人的用意,急忙低头看自己的宝剑时,见那宝剑在紫光莹莹之中,更似是有一层蓝色的浪潮,映衬之下,发生变幻不定的七彩虹光来,并隐隐地发出低鸣。抬头看那疤面人时,见疤面人亦自己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把秋水宝剑。独孤听到那秋水宝剑亦是隐隐地发出低鸣,而那剑光却似乎比之于独孤的紫薇软剑更要艳丽一些。疤面人抬头望着独孤一笑。独孤尚自没有笑出来,那疤面人的剑已然挟着风雷之声劈了上来。独孤又是一惊。在所有的剑法之中,起手进攻之初,从来都是用剑刺的,这个疤面人的第一招却是就把剑当成了刀劈了过来。独孤仗宝剑之利,不但不躲不避,反倒将宝剑向那秋水剑迎了上去。只听得铮的一声,两剑相交,竟然发出了有如龙吟一般的响声。两人各自跃开,不约而同地看剑。随后疤面人又是轻啸一声把剑刺了上来。独孤知道:“原来适才疤面人劈来的一招并非正式的进手剑招,而是意在试剑的一招,现下这刺来的一招才算是真正的进攻了。为了向疤面人表达谢意,独孤决定连让三招,若是疤面人不再进招,那么今天的比剑就算作罢,若是疤面人继续进招时,自己进手反击,那时也不算缺了礼数。这样想着,便双眼紧盯着那秋水剑的剑尖,待那剑刺到身前不足三寸的时候,将身一侧就避了开去。那疤面人见独孤避开了,也不再进击,而是把剑抽了回来,用同样的方式向独孤刺了过去。这次独孤见他剑招没变,害怕他在这招上含有极为厉害的后招,因此待到剑将及胸前时仍是格外小心地避了开去。疤面人仍是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又将长剑抽回,又是一模一样地刺了出去。独孤见了,正自准备仍是那般地一模一样地避开去,不知为甚么,猛然之间脑海之中电光石火地一闪,已然觉出不妙,忙把手中的宝剑向前挥出,同时身子猛然后跃,面不是向旁边闪了。但听得一声轻响,独孤身上穿的白衣,左袖已是飘飘荡荡地落向地面,竟是被疤面人的秋水剑削了下去。原来那疤面人已然知道在三招之内独孤定然不会还手,是以在头三招只用了最为平常的一式“开门见山”来向独孤进招,独孤连避了两避之后,第三次正欲相避之际亦猛然想到了这可能是疤面人在头三招中的有意相让,若是这招再这般轻描淡写地相让恐怕要吃亏,于是就挥剑阻止疤面人攻击的同时向后跃了开去。但他仍是稍慢了一些,因此衣袖被疤面人割了下来。疤面人不等独孤喘息便又攻了上来,独孤只得亦是挺剑出击。可是他猛然间又是吃了一惊。他的剑好似在这一瞬之间重了好多,他眼看疤面人快到招式已老的时候才出剑相隔。可是由于宝剑忽然变重,竟而又稍慢了半拍,那秋水长剑竟是把他的衣襟刺破了一条口子,虽是没有伤及皮肉,但他觉得极是难看。现下该出现的古怪事情都已出现过了,该好好地比一比剑了。独孤这样想着,就在疤面人又一剑刺来的时候,用剑把他的剑封住了,同时手中一振,长剑反弹起来,亦是向着疤面人面上刺了过去。疤面人的剑此刻却好似同他的剑长到了一起,只要他的剑稍稍一动,那疤面人的剑立时就跟了上去。渐渐地,独孤的剑停了下来,他不再去想剑招及剑势的运行,而是让那剑凝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地停在了空中。疤面人的剑亦是凝住了一般地停在了空中。独孤就那么停着。疤面人的剑亦停着。两人一丝儿也不动地停了足有半个时辰,独孤终于僵持不住,又挥剑运行起来。刚开始时独孤是想着把剑比完,不要伤到了疤面人。可是比着比着,他不由自主地就忘了最初比剑的宗旨,竟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悟得的剑上的招数都使了出来。才刚刚使出两招,那疤面人就咦了一声,再斗数招,那疤面人又是咦了一声,突然问道:“独孤少侠,这几招剑式只怕不是羊舌之传你的罢?他的灵蛇剑法之中可没有这么高妙的招式,快说说看。你这几招剑式是从何处学来的?”独孤道:“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这是我从巨蛇身上悟得的。”疤面人听了吃惊道:“当真么?”独孤道:“自然是真的,除了羊舌之,从来就没有人教过我剑术。”疤面人不知因何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突然剑式一变,快攻起来,再也不把那剑贴在独孤的剑上了。这一来独孤顿时陷入了被动,凶险的境地,再也想不到如何使用那些自己悟出来的剑招了,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防守,却仍然是守得惊险万分,险招选遇。再斗数招,独孤的衣袖上竟然又是被疤面人刺了一条口子,虽然没有伤及到皮肉,但独孤已然感觉到了那柄秋水剑的威胁。猛然之间,独孤在用宝剑迎向秋水宝剑的时候,害怕紫薇剑软挡不住秋水剑,使在剑中用上了内力。那剑顿时发出怪异之极的鸣声,猛然贴到了那秋水宝剑上,无论秋水剑如何动,它总是跟在那秋水剑的后面。独孤忽然发现若是照这样下去,自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了。因为根本不是他变动脑筋,而是那剑如同有了脑筋一样,主动跟在了疤面人的剑后,只要疤面人的剑运行,它便运行。而当疤面人把剑刺向他的时候,那剑却好似忽然有了立场,立时把疤面人的剑吸到别处去了。独孤忽然觉得无趣之极,好似一切都寄托在了宝剑上。有了剑他便胜,没了他便只有败了。但是他要靠自己的力量成功或者失败。这样想着,独孤忽然将那宝剑抽了回来。可是说也奇怪,他的宝剑才刚刚离开,疤面人的宝剑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地攻了上来。好似疤面人的剑也不被疤面人控制了。独孤看那疤面人的表情。好似被某种美妙的事情陶醉了一殷。可是他的那柄秋水剑卸不停地发出鸣声,凶恶之极地向着独孤身上的要害部位攻过来。独孤现在虽然已经不再有胜负之心了,可是他想尽快地结束这场比武。这已不是一场比武了。但是他无法让这场比武结束。因为这场比武实在只是在比剑,是两支剑在比,而不是人在比。他在想着如何能够让两只剑停下来,可是他这样想的时候,那剑偏偏运行的更加快了。他试着用他所悟的功夫来将这两只剑控制住,但无论他的剑法多么高妙,那疤面人的剑总能抵挡得了。最后,他终于明白,他必须用超出常规的办法把两只剑都打败,这样他才能够结束这场怪异万分的比武。他想到了要抛弃自己的剑,但那实在是危险万分。他想到了种种办法,都不是让他满意的办法,因为都是冒险之极的办法;因为他们比武的地方是在跃马台上。那周围是没有出路的。猛然间,他似乎闻到了一阵香气。接着,他确实地闻到了那阵香气,那是让他沉醉和幸福的香气。接着,他便看到了她。她已换上了白色的衣裙。站在崖边,那么关切地向他望着。现在,他甚么都不顾了,他只想着快点结束,快点让这两柄怪异的剑停下来,他好到她的身边去。他要告诉她,这三天的分别是他最为漫长的日子。忽然,他的脑中出现了羊舌之第一次用这柄紫薇软剑之时的情景。那时羊舌之将剑向后面一挥,斩了两名鸣风帮的女子于是这柄剑就怪异之极地颤抖起来,增加了无穷的威力。现在,他只想让两柄剑停下来,那唯一的办法是让其中的一柄剑比另一柄的威力更大,把另一只剑击落尘埃,两柄剑才能停下来。这样想着,他猛然把剑向自己的腿上挥了过去。却听得香姑发出一声惊叫。独孤觉得自已的腿瞬即便热了,接着一般鲜血从腿上流出来,喷到了紫薇软剑上。那柄剑瞬即发出了怪异之极的低鸣声,轻微地颤动起来。面疤面人的秋水剑却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地瑟缩着,退却着。疤面人好似惊醒过来,脸上再也没有了适才的那种沉醉之态,面是有些吃惊地运力到宝剑之上。挥剑向独孤斩了过来。独孤将剑一横,同时一胸,顺势向前一送,但听得一声惨呼传来。独孤定睛看时,忍不住呆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