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两个人贴着窗子听了一听,然后打开了窗户。极小心地向里面扔了一块石子,觉得万元一失之后就跃了进去。外面房子上的几个人见下面的两人已经得手,急忙从房顶上跃了下来,都从外面向房间之中跃进去。可是他们刚刚跃进去就又都一个一个地跳了出来。他们进去时是一声不响地进去的、他们出来时却是如见鬼脸一般。哇哇大叫着。纷纷抽出了兵刃。独孤看到他们进去的时候身穿黑衣。不知为何,出来的时候,竟有几个人变成了穿着白衣出来。这当真是怪异之极,同时也是骇人之极。外面的人们大叫大嚷的却是不敢进去、而先前进去的那两个人却是一直无声无息了。猛然之间,里面有人披赤条条地抛了出来。众人惊呼声中,又有一个被赤条条地抛了出来。人们正在上前去查看那两人的时候,不提防屋里跃出了两个庞然大物。那两个庞然大物发出怪异之极的低吼声,一个巨大的头颅足有车轮大小,身子却如人的身子般大。两个怪物—出窗子就跃起来向那些围攻的人们扑过去。那些人急忙惊叫着散开了。那两个怪物却—扑出圈子就再也没有回头,竟是人立起来一路大笑着去了。片刻间没有了踪影。独孤分明听得出来那是人的笑声、竟是惊说不出话来。可以说。若那两个人当真是人的话,独孤想象不出他们的武功会有多高。因为他们的轻功太高了。独孤从未见过跑得这么快的人,整个客店立时闹得沸腾起来。在人们的喧闹声中,香姑却返身将窗子关上了。笑眯眯地问道:“好看么?”独孤疑惑地问。”到底是怎么同事?”香姑道:“明天早上你自然就知道了。”独孤道:“这两天你天天为我安排得好好的。为什么却不肯见我?”香姑道:“我为你安排的好好的?我也正要问你呢!你想想看,若是我给你安排。会是这么大张旗鼓的么?我想帮你隐藏行踵都来不及,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你的行踪宣扬出去?”独孤道:“都是那匹白马。他们都是看马认人的,否则店小二怎么认识我?”香姑道:“把白马卖了罢。”独孤道:“我不卖。”香姑道:“你先前可是想卖的。”独孤道:“那是跟你说着玩的,也是为了骗几个银子花,你知道。那马无论卖给谁、卖多远。听到我用啸声唤它都会回来。”香姑道:“我是贼、你是个骗子。咱们俩扯平了、好了。现在好好睡觉,明天好接着赶路。”独孤道:“睡觉?怎么睡?只有—张床。”香姑道:“那就不睡了么?”独孤道:“这两天见不到你挺想你。够跟你说说话。”香姑道:“这两天没见你你好象变了。”独孤道:“怎么变了。”香姑道:“变得会说话了。我爱听你这么跟我说话。”独孤道:“古语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看来有些道理,我觉得你也变了”。香姑道:“我怎么变了。”独弧道:“我不知道:“反正是变了。变得我想跟你说话了”香姑道:“你想跟我说甚么?”独孤道:“你再不会不辞而别罢?”香姑道:“不会。”独孤道:“我的话说完了。”香姑道:“可是我的话还没完。从现在起,你得听我的。不能让别人再知道我们的行踪,你知道:“那样太危险了。”独孤道:“好。我听你的就是。”第二天一早,那家客店中走出两个阔商模样的人,钻进了一辆带篷的马车之中向东进发了。这两个人便是独孤和香姑。当地带篷的马车极为罕见。因此这辆马车从官道上一走,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香姑今天亦着男装,一件华丽的藏蓝色丝绸长袍,再加上一柄折扇和一顶紫金镶边的文士幅,使她看上去既象一个商人,又象一个富家俏公子。这打扮实际上有点不伦不类。但她觉得这样打扮起来很合适。独孤则刚好与她颠倒过来。他穿了一身白衣;却扎了一条镶金的宝蓝色腰带、为的是把软剑藏在里面。他的脸在内衣的衬映之下更显苍白,但却把他显得高贵之极。香姑开玩笑说。他的这一身装束看上去有帝王之相。独孤没有笑,脸上却掠过一抹忧色。将近午时,两人来到了一个村口。独孤道:“我们把白马寄养在村中罢?”香姑道:“不用,让它跟着咱们走好啦。”独孤道:“那咱们的这些做作只怕是白耽误了工夫了。”正说着话,忽听得村口有人大声叫:“师妹来啦,是我光看见的。”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你先看见的是车,我才先看见的师妹。”前一个响亮的声音道:“师妹是坐在车中,看见了车就看见了师妹,你连车都没看见,却如何能看见师妹。”那个沙哑的声音道:“你没听说相马相骨。看英看土么?能不见而见人,那才叫真本事,真学问、真能耐、真功夫呢。”响亮的声音道:“你牛不光吹得大,也吹得多、吹得广:吹得死。你看见师妹在车中么?”沙哑的声音道:“自然看见,她就在车中,正在与那青年男子相亲相爱。”响亮的声音道:“小声点。不要让师妹听见了打你耳光。那你还看见甚么,师妹穿甚么衣服。”沙哑的声音道:“师妹么,师妹没穿衣服。”响亮的声音道:“啊!”这时香姑已然从车上跳了下来。脸气得通红,喝道:“你们两个瞎说甚么?看我不打你!”说着当真过去。在那个矮胖的大头人脸上打了一掌。这一掌虽然响亮之级,但显然并不如何疼痛,那个矮胖的大头人非但不怒。反而傻笑起来,道:“就是我眼力好,我就看出师妹没穿衣服……是穿着袍子呢。”那个声音响亮的,是个瘦高个,见了那胖子挨打。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还是我有眼光,我早就看出你要挨打!”独孤走下车来,被他们搞得糊涂起来。香姑道:“这是我的两个师兄。说完了指着那个高的道:“他叫公羊渊。”又指着那个胖面矮的道:“他叫公羊博。”转过头向独孤道:“昨天晚上就是他们两个捉弄了那些想要暗算你的人。”独孤向他们一抱拳道:“多谢两位相助。”那兄弟两人一见独孤如此客套。竟是楞了一下,但随即来了精神,公羊博道:“没甚么没甚么,这只是举手之劳,也就是在那些人身上扒这么几件衣服,好说好说。”公羊渊道:“这行当我的轻车熟路之极;每天都练习那么一遍两遍,三遍四遍的,举指之劳,举指之劳,不劳公子柑谢。”公羊博道:“不劳独孤公子相谢,是独孤,你知道么,我记住了而你没记住。”公羊渊道:“我也知道他叫独孤,直呼其名乃是不懂规矩的小儿所为,你记性还可以,就是不太懂规矩,只怕又要吃些耳光甚么的。”香姑知道他们辩起来要没完,打断了他们道:“东西呢?”瞬时间灰影一闪,独孤还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那两人已然不见了踪影,在他错愕之际,两人已然从一棵大槐树上跃了下来、各提着一个巨大的包袱。这两个大包袱显然便是昨日夜间两人的大头了.香姑把包袱打开,把衣服一件件地拿出来。独孤顿时明白了香姑的用意。他亦过去看着。但他们几乎一无所获。在这些衣服上面没有任何帮派的标记。这些衣服都是日常百姓穿的衣服.香姑皱起眉头来。显然这个对头比她想象的要狡猾得多.香姑道:“公羊渊、公羊博,你们两个牵了白马在前面走。记住了,装做好象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公羊渊道:“这事情我是记得牢的;只怕是他到时候要跟你们打声招呼,那我也就不能再装了。”公羊博道:“我记性比你好,怎么会先打招呼;定然是你怕记不住先往我身上栽。”独孤唤来了白马。那马对独孤甚是亲热。公羊兄弟见了,一致要求独孤教他们这唤马的法儿。香姑道:“你们须得寸步不离白马;若是把马看丢了,我定然找你们算帐。”公羊渊道:“这么好的马,自然不会丢。”公羊博道:“就是,我丢了,马也不会丢,小师妹只管放心好了。”香姑道:“马既然不会丢。你们也就不用学这唤马的法儿了,快去要。”奇怪的是,那两兄弟之间尽管缠夹不清。香姑说的话,他们却都奉为圣旨一般,听了香姑如此说。牵马向前面去两人便坐进车中,亦是打马向前行走,吃晚饭时,他们刚好来到了一个集镇。那镇子甚大,独孤本来以为随便找—家餐馆吃些便饭。晚上好趁凉再赶些路程,香姑却道:“我们已经几日没好好吃饭了,今日咱们找一家最好的酒店。好好地吃上一顿,想喝酒时,就喝得尽兴一些,若喝得酒醉时。就在这镇上歇宿罢了。”独孤道:“晚上多赶些路,明日天午时我们再喝你看如何?”香姑道:“你道这镇叫甚么镇?”独孤道:“太白镇。”香姑道:“是了,这镇还有别一个名字叫醉仙镇,若是在这个镇上不饮酒,可是称不上雅士,若是在这个镇上不醉倒,便算不上仙人呢。”独孤听了大笑起来。他几年从来没有大笑得这么开心过。自从在鸣凤庄上被蛇咬之后、他从来没有大笑过。两人来到了镇中的醉仙楼。才到楼下,就听得楼上大声叫:“找已经喝到第十八腕,自然是我胜了!”听声音正是公羊渊。接着公羊博的声音传出来:“你喝了十八腕。你没见我还在喝么?你知道我还能喝几碗?你的十八碗好比是太行王屋二山,而我、我呢,则是那个挖山的老头,那老头每日挖山不止,而山却不再高,最后是那老头,老头胜了。你喝了十八腕,我一碗一腕地喝,总能喝到十九碗,二十腕、那自然是我胜了……”公爷渊道:“那山不再高。因此处挖山的老头胜了,若是那老头挖山一尺而山长高—丈,那么就会越挖越大。你喝一碗我也喝一碗。我现在比你多三碗,再喝下去就会比你多六碗。六十碗、六百碗,那自然是我胜了……”公中博道:“你能喝六百碗?你真能喝六百碗我就算是你胜了,否则就是你败了!店家,给他上六百碗!”香姑和独孤这时走上楼来,见那兄弟俩坐在中央的桌子上,两人身前各摆了老大的—摞碗,正自赌酒赌到兴头上,根本没有看见两人上来。那店家听说要上六百碗酒。马上跪了下来。旁边的桌上各坐了一些商旅行人之流。都在饶有兴致。地看那两人赌酒,也没在意两人的到来。香姑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拉着独孤到靠窗的一个空桌前坐下,小声把小二叫来。要了一坛酒和四样小菜。太白镇地处山西,小菜是当地的美食、极为有名的。因此香姑只点了小菜。看那公羊兄弟时。却大鱼大肉地摆满了桌子。店家走到公羊兄弟桌前,赔笑说道:“两位当真豪饮,当真是海量。这六百碗酒么……”公中博道:“怎么啦。你怕我们给你银子是不是?”说完了满身掏银子。可是掏了半天也没有掏出来。独孤就要过去。却被香姑拉住了。香站小声道:“你好好看着。”店家见他掏不出银子来。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敛了,说道:“这六百碗酒么,我上是上得来。只是二位客官须得把这三十三婉的洒钱先付足……”公羊渊道:“你当我们要吃你的白食是不是?”公羊博道:“你当我们两个没钱是不是?”公羊渊道:“我们钱是多得很的。”公羊博道:“都在我们师妹那里。”这边香姑气得险些把一口酒喷出去。店家马上顺藤摸瓜道:“那么你们师妹在哪里。快把她找来、她不吃饭可别饿坏了。”公羊渊道:“我师妹自然跟一个镖亮公子在—起。”公羊博道:“自然是有得吃有得穿。有得喝也饿不坏。”店家道:“你们师妹有钱我是知道的。可是她几时能来付你们的酒钱?”公羊渊道:“她自然会来。何必几时。”公羊博道:“她就是不来。也用几时。”店家道:“她不来你们怎么讨这酒钱。这可得说出道理。”公中渊道:“我们定然会付你酒钱。办法是有的。”公中博道:“决不了亏欠”公羊渊道:“比如说,我们有衣服。”公羊博道:“对。衣服也是银子。”店家道:“那几个银子可是不大足……”公羊渊道:“我们有马。一匹白马。”公羊博道:“千里宝马,一叫就到。”店家道:“谁会买你们的马呢?我看那六百碗酒就算了罢……”这时一个声音道:“我买。那马是一匹好马。耍卖自然就会有人买。”众人都齐把目光看过去,只见靠近窗边的另外一张桌子上站起来一人,衣着华丽。满脸却长着黄豆粒大的麻子,奇丑无比。说着话走到了公羊兄弟的桌边。麻险道:“这两位兄弟,你们的白马当真要卖么?”公羊渊道:“卖是要卖的,只怕你买不起。”公羊博道:“那是千里马,定然贵得很。”麻脸道:“多少钱你说罢。”公羊渊和公羊博平时说话抢着说。这时却都怔在了那里。麻脸道:“你们可是说过要卖的,可不能反侮。”公单渊道:“若是你买不起那可不是我们反悔,这你须得清楚。”公羊博道:“你若反侮想不买,倒是可以的。”麻脸道:“我说买就买,次不反悔。”公羊渊道:“那我们可要说个数了。”公羊搏道:“你须得站稳了。”麻脸道:“你说罢,多少!”公羊渊道:“五千两。”麻脸道:“五千两银子?这么贵?”公羊博道:“你不买就算了,我们也不算你反悔。”众人都把目光投注在麻脸身上。店家的目光自然比别人更为迫切一些。麻脸终于一咬牙道:“好,就五干两。我买了!”众人发出一阵稀嘘之声。公羊渊和公羊博却愕住了,两人交换了一了眼色,公羊渊道:“我是说五千两。”麻脸道:“对,我就给你五千两。”公羊博道:“他说的是金子。”旁边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但随即就止住了,因为此时麻脸已经涨成了紫色。眼看麻脸忍不住就要发作,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买了。”众人都回头去找说话的人。却见那边靠墙边的二张桌子上各坐着四五个人。根本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麻脸听了这句话,好象得到了圣旨一般,伸出大手在桌子上一拍道:“就五千两黄金,买了!”那些酒碗在他的这一拍震动之下,立时都跳离了桌面。升到离桌面足有一尺多高,又哗地一声落了下来,竟是只只完好无损。独孤和香姑交换了一下眼色。香姑竟然冲着独孤甜甜地一笑。公羊渊和公羊博立时傻眼了,不知如何回答。麻脸掏出一大锭银子向桌子上一摔道:“这酒钱你们先付了,之后跟我们到庄上去取银子。”公羊渊道:“我们可是要现成的金子,不是银子。”公羊博道:“更不是银票。”麻脸道:“是金子。算我刚才说错了。”公羊渊和公羊博再也找不到借口。正欲撤腿逃走,忽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一个声音清脆地说道:“这么好的白马怎么能卖五千两金子,我出一万两金子!”众人听说五千两黄金买一匹马已然睁大了两眼,不相信这是真的,现在又听有人说要出一万两,都是情不自禁地向楼梯上看过去,—时间僻噼啪啪一阵响动,凳子倒下了七八只。楼梯上走上来一人,看上去竟然只象是十七八岁的一个少年。那少年俊美之极。皮肤白中透红,双眉弯如新月,两眼又大又黑,但长长的睫毛露在上面,却给人一种艨朦胧陇的感觉。遗憾的是。少年的鼻子和嘴都小巧了一些,让人看上去虽觉得美。却仍嫌美中不足。具体不是在甚么地方,却有些说不清楚。少年走上楼来,眼光一扫,在独孤脸上停留片刻又在香姑脸上略作停留。便径直向那中间的酒桌上走过去。独孤的脸上虽是经过丁香姑的巧手化过妆。但他脸上的轮廓却无论如何改变不了。那轮廓线条分明。使他显得英俊而洒脱。但却潜藏着一份威严。独孤在那少年一上来时便认出他是公冶红改装,禁不住心中一动,却不明白何以她也离了鸣风庄来到这里。在公冶红的眼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候,他禁不住脸上一红。以为定然是公冶红认出他来,但随即他使释然。因为公冶红若是果真认出他来便不会那么快就把目光移升。其实公冶红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以及在香姑的脸上停留。只不过是一个年青女子对青年男子的本能的注意而己。尽管公冶红自视极高,却仍是免不了—般女孩子的那种心理。公治红走到桌边,对公羊兄弟道:“我出—万两买你的白马,你们看如何?是金子!”说完了从腰间淘出一锭大金,足有二十两。放到了桌上。又淘出一颗晶莹闪亮的珍珠放到了桌上。旁观的众人眼睛顿时睁得如同欲要掉出来一般。公冶红道:“你们的马我看过了。千里马不假、我的金子你们也看好了,是不是十足的黄金。这买卖公平罢?”公羊兄弟苦于无法下台。现下见有了两个买主,自然乐不可支,不由得胡说八道一番。那麻脸已是气得双眼翻白,挥手一个耳光向那公冶红的脸上打过去,都被公冶红伸手抄住了手腕。慢慢地按了下去。公冶红道:“买卖是谈出来的,可不是打出来的,你若当真喜欢这匹马,我买过去跨个十天半月,就转手卖给你,只收你一千两银子,你看如何?”麻脸道:“这马该是我买下来,事先说好的,凭什么卖给你?”公羊渊道:“你这就不对了,货卖识家么。”公羊博道:“现在你们才两家,至少还能卖八家。”公羊渊道:“不对不对,是识货的买。”公羊傅道:“对了对了,是识货的买,我们自然也想多卖点银子。”公羊渊道:“是金子。”公羊博道:“折算成银子更多些。”麻脸道:“你们适才可是说过不反悔的。”公羊渊道:“我们并没有反悔。”公羊博道:“马还是要卖的,只是不卖给你。”麻脸气极,又是挥手一个耳光向公羊博打过去。可是这次他的亏吃得可是更大了。不知如何,他庞大的身躯倾刻间被公羊渊例提起来。又在倾刻之间身上的衣服被公羊博尽数扒了下来,只剩下一条内裤、然后被公羊渊顺手一丢,沿着楼梯就滚了下去、竟是再也没有上来。公羊渊道:“他怎么不上来?”公羊博道:“他回家去穿衣服,完了才上来。”那边店家却早已溜得没了踪影。哪里还取索要酒钱。公冶红虽为一帮之主,身陷困境而面无惧色,但显然对公羊兄弟的这门绝技却是有些畏惧,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说道:“那么咱们的交易就这么说定了么?”公羊渊道:“我们要现成的金子。”公羊博道:“我们不到你庄上去取。”公羊渊道:“一万两够重的。”公羊博道:“你背不动,我们也背不动。”公羊渊道:“交易么。就算了。”公冶红不慌不忙地道:“两位当真是再聪明不过,我若是当真给你们金子时,你们两个拿着够重的,为了咱们两下方便。我这里有一些宝物,足足比一万两金子有多不少,你们看看如何?”公羊渊道:“看看也是好的。”公羊博道:“买卖完了再说。”公冶红立时从怀中掏出了几样宝物,件件当真是价值连城,一万两黄金看来当真只多不少。独孤当然知道公冶红拿得出来。那日在鸣风庄上养伤。他住的那间屋子中的宝物就是以叫人叹为观止了。今日公羊兄弟一见,竟是兴高采烈,忘乎所以地把玩起那些宝物来。公冶红道:“那匹白马是不是可以归我所有了?”公羊兄弟尽管极是喜爱那些宝物,但是一听了公冶红这句话,忙不迭地立时把那些宝物放下了。旁观的众人如泄了的潮水一般俱各叹息了一声。香姑一直盯着公冶红看着。好象已然觉出这人大有来头,而且定然与独孤有些关联。香姑回头看了一眼独孤,见地亦正饶有兴味地看那公羊兄弟。公冶红道:“这次你们若是不卖,还有甚么道理好讲?”公羊渊道:“这匹马是好马,大有灵性。”公羊博道:“对主人极是忠诚。”公羊渊道:“你买完了之后却要转手卖掉,显然并非识家。”公羊博道:“你只想倒手赚钱,却委屈了马。”公冶红给气得竟然笑出来,把手一挥道:“好,我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这么诚实地为别人看马,不为财所动,真乃义气之士,我只要问你们一个问题,若是你们如实地告诉了我,这些财宝我就尽数送给你们。如何?”公羊渊和公羊博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但两人家来捉弄别人,因此惟恐也被别人捉弄,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公羊渊道:“你可不许反悔。”公羊博道:“可是光问问题。”公冶红道:“不反悔,问问题。但你们须得回答了我才行。”旁观的众人已然听得喘不上气来。公羊渊道:“你不能问‘天上零零有几星’”公羊博道:“你不能问‘地上碌碌有几屋’”在当时流行的一本书称《小儿论》、其中言孔子问一小儿许多问题,小儿都一一作答,最后小儿对孔子言要请教孔子几个问题,“天上零零有几星”和“地上碌碌有几屋”便是那小儿对孔子所提的问题了,结果孔于曰,“且论眼前之事,何必谈天说地。”那小儿道:“若问眼前之事,眉毛有几根?”孔子只好笑而不答。公冶红道:“我自然不会去问那些毫不相干的问题,我只问你们知道的问题。”公羊渊与公羊博互相看看。公羊渊道:“世上有这等便宜事么?”公羊博道:“这不是就在眼前么。”公羊渊道:“好,你问罢。”公羊博道:“只能问一个问题。”公冶红四下里扫了一眼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公羊渊道:“我说没这么便宜的事情。”公羊博道:“来了麻烦是不是。”公冶红轻轻一笑道:“我这是为你们好。你想,若是有两个人想买你的马,定然有两个人想知道你的问题,马不能再卖,问题却是可以再答的。若是在这里你们就回答了问题,岂不是让你们兄第少赚了五千两金子么?”公羊渊道:“有理,有理,我们这个问题只告诉你,别人若是要问么。”公羊博道:“须得再出一万两金子。”至此、公羊兄弟从儿碗酒里面硬生生就闹出了两万两黄金来。独孤忍不住好笑。香姑却是眉头越皱越紧。她只道独孤结了一个一般性的仇家,可是看情形,事情可远比这要复杂得多。她当然知道那少年公子要问的是甚么问题。公冶红道:“东西你们收好,别要让人抢去了。”公羊兄弟一听立时喜出望外,一面向身上揣着那些宝贝,一面一迭声地叫道:“自然自然。”猛听得一阵冷笑传来,那些看客刚刚松了一口气,此时立即又伸长了脖子向楼梯口看。可是楼梯上没有任何人上来,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眼前一花,厅中已是多了一人。但见那人青巾包头。更把脸遮去了大半个,只留下两只明亮之极的眼睛灼灼地闪着光。他一身紧衣,手提长剑,一望可知定是有备而来。蒙面人一进来就伸长剑指住了公冶红及公羊兄弟三人,冷声说道:“京城的珠宝失窃多年,想不到竟会在此小镇上出现,众目所见,人赃俱获,赶快伏法受缚罢!”公冶红道:“你是朝廷的人?”蒙面人道:“正是。”公冶红道:“哪个朝廷的人?大宋朝廷的人呢还是金国朝廷的人?”蒙面人手腕一抖已然将剑刺向了公冶红咽喉,口中道:“堂堂大金国信使,岂能容你轻言污辱!”公羊兄弟乘他向公冶红一剑刺出,故技重演,猛然把那蒙面人提了起来,可是旋即就放脱了手。公羊渊看手掌时,两手掌心竟是各被刺了一个黑洞,正自流出黑色的毒血来。蒙面人不待公羊兄弟再行动手,长剑一振,竟然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又刺向了公冶红。公冶红轻跃避开,那蒙面人长剑又是一振,立时中途转向,在公羊兄弟的臂上各划了一道铁长的伤口。公冶红见那蒙面人伤了公羊兄弟,后又挥剑向公羊兄弟的腿上斩过去,再也顾不了许多,从怀中掏出白玉短笛就向蒙面人的手腕上点去,蒙面人轻嘘一声,只好将长剑收了回来。但是看来那蒙面人实在是畏惧公羊兄弟出手快捷,轻功了得,是以在躲开了公冶红的白玉短笛之后,挺剑刺向她的面门,紧接着也不管她如何应招,身子一个倒翻,双脚连环踢出,手中长剑仍是斩向公羊兄弟双足。当此危急之际,公冶红亦是猛然跃身而起,挥短笛向蒙面人的玉枕灾凌空点了下去。蒙面人要害大穴再一次受到威胁,只好将长剑运回挡开了公冶红的白玉短笛。公冶红一个翻身落在了蒙面人与公羊兄弟中间。对公羊兄弟道:“你们两个人快走!告诉白马的主人千万要小心!”蒙面人听了公治红的话,怔了一下,正即跃身而起从公冶红的头上跃了过去,长剑一挥,同袭公羊兄弟胸前的各大要穴,竟是下了杀手。这边独孤与香姑已是看得触目惊心。独孤只道公羊兄弟轻功极高,武功定然也是极为出色的,没料到动手之际象两个孩子一般光是挨打不说。竟然也忘了逃跑。香姑已然看出那蒙面人武功高极,根本就不象是为朝廷出力的人,那俊俏公子显然不是他的敌手。可是偏偏那俊俏公子硬是向那蒙面人的剑尖上撞,数次救了两位师兄的性命。最关键是蒙面人显然在俊俏公子亮出了白玉短笛之后知道了俊俏公子的身份来历,是以并不真正与他动手。那么这中间是什么关系呢?独孤看到蒙面人武功极高,显然公冶红不是敌手,是以几次想要出手,但都被香姑止住了。香姑力图要查明真相,看来她竟然有点不顾那两位师兄的安危了。公冶红连连挡住蒙面人的杀招,那只是因为蒙面人对她手下留情,但她见公羊兄弟仍是傻在那里不逃不避,当真是恼火万分,冲着他们大声喝道:“逃!快逃!”公羊兄弟好似此时才清醒过来,拔腿向窗子上逃过去,只一转眼就跳出窗口没了踪影。接着外面传来白马的嘶叫声和马蹄跑远的声音。蒙面人见公羊兄弟走了,再不跟公冶红纠缠,竟然也欲跳窗遁去,但他跃起来向窗口扑过去时,虽然躲开了公冶红的白玉短笛。却有一炳利刃从窗下迎面劈上来。蒙面人立时退了回去、定睛看时,原来一直坐在窗下的那—对青年中的那个镖亮而又矮小的手提长剑站了起来。这人就是香姑了。香姑料道这个蒙面人定然与陷害独孤之事有关。是以出手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