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小玉一听到蓉表姐回来了,便奔了出去,高兴得大叫:“蓉表姐,你真的回来了!我们正惦记着你哩!明哥说,伍家闹妖怪,是真的吗?”玉罗刹不由看了跟出来的墨明智一眼,说:“是呵!可把我吓死了!要不是那可怕的妖怪,我还回不了呢。”墨明智心想:看来玉姐姐不但武功极好,人也聪明机智,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不但把自己开脱了出来,而且还不露出自己的真相,怪不得江湖上传说玉罗刹神出鬼没,来去无踪,今后我得好好向玉姐姐学学。小玉问:“蓉表姐,那么你是趋乱从伍府跑出来的?”“不!是那妖怪救我出来的。”小玉惊诧:“妖怪救你?妖怪不吃人么?”玉罗刹一笑:“那妖怪面目可怕,却心地很好,是他一直将我送到城外的!”“那,那,那妖怪呢?”“走啦!他化成一道轻烟走啦!”盘龙飞感到其中必有古怪,但蓉姑娘回来了,他也放下了一件心事,便说:“你回来就好了,我们连夜开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玉罗刹说:“班主,恐怕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盘龙飞一怔:“为什么不能离开?”“班主,你试想想,我们连夜离开,伍家不起疑心么?他们要追赶我们,还不轻易追上了?”“蓉姑娘,你的意思——”“班主,我们要走,也要走得干净利落,不留手尾,让伍家的人,死去了追我们的心。”“哦!?有什么办法?”“班主,干脆我们再在监利卖两天艺,同时去县衙门告伍家,向他要人。要是这样,我不能留在船上了,得先避开。”盘龙飞迟疑地说:“蓉姑娘,这办法好是好,去官府告伍家,有用吗?古语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我担心不但告不了伍家,恐怕还会招来一场麻烦。”“班主,你怎么忘了,我们不是有一封蜀王爷的书信吗?”“那又怎样?”“有了这封书信,谅这里的县太爷也不敢为难我们。就算县太爷袒护伍家,也会有所顾忌,何况我们是找他要人的。他就不会疑心我们了。那时我们再走,不就干净利索了么?”盘龙飞叹了一口气说:“蓉姑娘,我走江湖为人的宗旨是:忍耐退让,息事宁人,万不得已,不走险路。既然姑娘这么说,就依姑娘的办法好了。”玉罗刹说:“班主为人宗旨虽然好,但碰上仗势欺人、恃强凌弱和横蛮行凶、为非作歹的奸险小人就行不通了。你想息事宁人,他们却要惹事生非,偏偏要与你为难。好啦!班主,我得暂时离开你们了。”她表姑盘大嫂担心地说:“蓉女,你现在就走?可是这深夜里……”玉罗刹说:“表姑,我要不离开,到时官府或伍家的人来船上搜查时就麻烦了。那时再说我是那妖怪救的,他们也不会相信。”“蓉女,深夜里你去哪里?何况你又是一个孤身少女。”“不怕,我先雇条小船到无人处的江边上等你们。”玉罗刹说时,用眼角瞟一眼墨明智,嘴唇微动一下,似乎有话又没说出来。墨明智心想:玉姐姐有什么要向我说的?是不是要我在暗中看顾盘班主?玉姐姐你放心,我会看顾好的。”盘龙飞说:“蓉姑娘,那我们怎么找你?”“班主,我自会找到你的。”玉罗刹想了一下又说,“这样吧,白天我生烟为讯,晚上举火为号,你们将船泊过来就行了。”说完,玉罗刹便飘然离船而去。果然,玉罗刹没有猜错,卯时正牌,监利县的捕头带两名差人和伍家的—名家丁,登上船搜索了。原来伍公子身边有两个心腹之人,一文一武。武的是胡管家,文的便是缪师爷了。此人颇有心计,伍公子对他是言听计从的。伍府两次闹妖怪,他问了那个丫环后,感到可疑,便径自来见伍公子,说:“少爷,你觉得妖怪之事可疑吗?”伍公子垂着—只手,眼眉跳了跳:“可疑?”“所谓鬼神妖怪,原属虚缈,信则有,不信则无,少爷不疑心这妖怪是人扮的么?”“人扮的?什么人竟敢斗胆冒犯我伍家?”“这恐怕是盘家班的人扮的,他什么不劫走,偏偏劫去了那个女子。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你的意思?”“最好派人立刻到盘家班搜查一下,要是那女子在,就是他们扮的了。到时少爷便可以将那女子弄回来,然后告他们扮神弄鬼,惊恐民宅,劫走金银,那便是问斩之罪了。”“好,我马上派人去。”缪师爷摇摇手说:“少爷,最好请县里的捕快出面,万一真的是妖怪摄去,我们也没有什么话柄落在别人手中。”“师爷,这事就由你去办吧。”于是缪师爷连夜带了一个精明的家人,拜访捕快,说明是伍公子相托。这样,捕快便带了两名差人和伍家那个家人,来搜查了……盘龙飞一见捕快带人上船,暗想:幸而蓉姑娘早有见地,不然,今次是有口也难辩了。他心中有底,仍问:“不知捕快人人来有什么事?”捕快“哼”了一声:“你犯了法,难道不知道么?”他一挥手,“搜!”盘龙飞问:“请问大人,小人犯了何罪?”“等搜出了人,你再说吧。”捕快又喝着,“还不给我进船搜查?”那家人连忙带了两个差人,进舱搜查。好一会,便失望地走了出来。捕快瞪眼问:“没搜出人?”“没有。”捕快怔了一会,突然朝盘龙飞说:“既然没人,那你跟我到县衙门去。”“请问人人,到底小人犯了何罪?”“有话,你对县太爷说去。”“也好,小人正想去见县太爷,求县太爷替小人作主。”捕快一声冷笑,便将盘龙飞带走。伍公子听那家人回报,说船上并没有那位姑娘,而捕快将盘班主带走了。伍公子—怔,难道那姑娘真的是被妖怪弄走了?他挥手叫家人退下。不到—个时辰,忽传县太爷亲自登门拜访,伍公子不由看了缪师爷—眼,问:“莫非这姓盘的告了我?”缪师爷一笑:“就算姓盘的告少爷,县太爷也会为少爷摆平的,恐怕是县太爷想来问少爷,如何处置姓盘的罢了。”伍公子点点头,便命人大开中门,亲自迎接县太爷。一阵寒暄后,伍公子问:“大人亲临,不知有何赐教?”“有人告发世兄强抡民女,所以本官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伍公子困惑:怎么!?这事也要你亲自来的?一个江湖艺人,你给他—个诬告绅士之罪不就完了?不由问道:“此事大人打算怎样处置?”“世兄,这事恐怕不好处置。”“哦!?大人的意思——”“世兄,你知不知这盘班主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他是蜀王爷不惜千里迢迢,专程派人川重金聘请去成都为老王妃祝寿的。”“真的!?”“下官初时不信,但他有蜀王爷的信件,下官看过了,半点不假。”伍公子顿时惊怔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盘家班是蜀王爷聘请之人。县太爷说:“世兄,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为了—个江湖烟花女子,去触犯了蜀王爷?一旦蜀王爷恼怒起来,不但下官前程不保,恐怕世兄会祸及满门,我劝世兄还是将人交出来吧。”伍公子呆了半晌,嚅嚅地说:“大人,我没法交出人来。”县太爷皱皱眉:“世兄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连全家性命也不要了?”“大人,因为,因为这女子昨夜已为妖怪摄了去,小弟实在不知她的去向。”县太爷认为伍公子故意用这虚无之事来搪塞自己,顿时不悦地说:“此事说出来,令人相信么?就算下官相信,恐怕蜀王爷也不会相信。”这时,缪师爷在旁说话了:“大人,这女子技艺超群,我家老夫人一时欢喜,将她留下来吃饭,事后准备将她送回去的。不料碰上了妖怪,不但将她摄去了,连胡管家也死在妖怪的利爪下,两位护院武师,为抢救这女子,中了妖术,至今仍晕迷不省人事。这事望大人明察。”县太爷愕然:“真的有这回事?”伍公子说;“大人不信,尽可以派人明察暗访,就算小弟敢斗胆欺骗大人,也不敢欺骗蜀王爷。”县太爷不由半信半疑,看来伍家也没这么大胆敢欺骗蜀王爷的。要是真的有妖怪,这也是伍家平日作孽太多,才招来妖怪。他问伍公子:“世兄,你看此事叫下官怎样处理好呢?”伍公子急忙一揖说:“此事万望大人周旋一下,小弟事后必当重报大人之恩。”县太爷想了一下说:“下官自然会为世兄尽力,但此事,最好请世兄当面向事主说清楚,求得事主谅解,下官才好将这官司了结。”伍公子无奈,只好答应。县太爷说:“既然这样,就请世兄随下官回府见见事主。”伍公子见到盘龙飞时,免不了赔礼道歉,说明原因,并声明今后一定派人四处打探蓉姑娘,一有下落,立刻将蓉姑娘送回。县太爷也从旁助说。盘龙飞一听伍公子说要派人四处打听蓉姑娘的下落,不由暗吃一惊,心想:若让他真的发现了蓉姑娘,自己便有欺官之罪了。到底盘龙飞久闯江湖,心内虽惊,面部仍装成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既然这样,小人只有等候少爷的音讯了,要是少爷发现了蓉姑娘的下落,请立刻派人到成都蜀王爷府告诉小人一声,以免小人惦挂。”伍公子忙说:“一定,一定,这事还望班主别让蜀王爷知道,以免冲犯了老王妃的寿辰,惊恐了老王妃和蜀王爷。”“好吧,小人暂时不说就是,望少爷能早日打听到蓉姑娘的下落,至于小人,也会沿途查找的。”说完,盘龙飞便辞别回船,将经过情形略略向大家一说。盘大嫂担心地说:“龙飞,我们还是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见到蓉女,叫她别再露面,让伍家的人知道。”盘龙飞点点头,便叫船家起锚扬帆,离开监利,往长江上游而去。就在他们离开的当天夜里,伍家又出现了那叫人害怕的妖怪。原来玉罗刹并没有离开监利县,而是隐藏在伍家大院中。正所谓富豪权势人家,门庭深似海,房宇连片,亭台楼阁处处,有心隐藏,谁也发现不了。何况伍府闹鬼,个个杯弓蛇影,人心惶惶,阴暗处更无人敢到,更易为玉罗刹隐藏了。玉罗刹在隐藏处,不但知道了缪,师爷连夜去找捕快,上船搜人的事,也听到县太爷来拜访伍家时的谈话和盘家班船离开了监利县的消息。同时她还听到了两个丫环的低声说话,—个说:“兰姐姐,昨夜里那个妖怪好怕人,幸而她没有将我捉去。”另一个幽幽地说:“它要是捉了我去更好,省得在伍家受罪。”“兰姐,你不怕妖怪吃了你吗?”兰姐叹了一声:“宁愿叫妖怪吃了,也不愿呆在伍家。你不见今年初那位姑娘,给少爷抢了来,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悬梁自尽,尸体给抛到荒野上喂狼?”沉默了一会,那一位丫环又说:“兰姐姐,我看你还是逃出去吧,早晚少爷也不会放过你,迟早要将你糟蹋的。”兰姐长叹一声:“到那时,我也顾不了爹娘了,顶多一死而已。逃!我怎能逃出伍家?就算逃出去,伍家也会到我家,问我爹娘要人,说不定反而害了我爹娘呢。”玉罗刹从隐藏处看去,只见那位叫“兰姐”的丫环年约十五六岁,生得颇有姿色,而且举止文雅,似乎是读书人家的子女。这时,有人在外面喊道:“夏兰,少爷的参汤炖好了没有?炖好了,叫你捧去。”夏兰应道:“好啦!”“那你还不快点捧去?”“是,我就去。”是夜三更,伍府灯灭人静,只有一处楼阁上透出了一线灯光,那是伍公子的寝室,他叫夏兰为他捶腿,同时轻佻地挑起夏兰的下巴,夏兰惊恐地退后,嘴里说:“少爷,别这样,叫少夫人看见了,奴婢将死无葬身之地。”伍公子一见夏兰惊恐的神色,反而挑起了欲火,笑说:“少夫人怕什么?有我哩!”“不,不,少爷,我求求你。”“过来,让少爷亲亲你。”蓦然,一阵轻风,灯下突然出现了昨夜里的那个“妖怪”,双目如冷电,逼视伍公子,伍公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你,你……”玉罗刹冷冷地说:“你这恶魔淫棍,我不杀了你,就没有天理了!”伍公子正想呼喊,玉罗刹出手如电,一掌就拍断了他的心脉,叫他今后再不能为祸人间。她又对夏兰说:“姑娘,别害怕,我带你离开伍府。”说时,拦腰一手挟起了夏兰,从窗口一跃而出。刚好楼下有两名更夫,在月下一看,惊喊着:“妖,妖,妖怪!”吓得连打更的工具也丢了,顿时又惊动了伍府的人。当家人们涌上楼阁时,伍公子早已尸横地下,而妖怪已去得无踪无影。玉罗刹将夏兰挟出伍府,在无人之处取下了面具,笑问:“兰姑娘,你认识我不?”夏兰依稀认出了她,问:“你,你不是妖怪?”玉罗刹一笑:“我要是妖怪,你不怕我吃了你么?”夏兰说:“姐姐,就算你真的是妖怪,吃了我,我也会感激你。”“好啦!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不过,今夜的事,你千万别对人说。有人问你,你只说被妖怪摄出来,碰上一位高僧,将你救了,我呀,就是那位高僧的弟子,懂吗?”“恩人,我知道了。”夏兰不元感激地说。玉罗刹一直送她到家门口,又将从伍府顺手牵羊得来的金银,送了一些给她,说:“你和你的父母,最好连夜离开监利县远走高飞,别叫伍家的人见着你们。”果然,兰姑娘的父母也知道厉害,便带着兰姑娘,连夜离开了监利县。玉罗刹暗中护送了她们一程,直到天光,见她一家无事了,便找了一地方略略休息一下,又潜回监利县城,打听伍家的情形……第三天夜里,玉罗刹在石首县既一处江边上挂上了一盏红灯。盘家班这两天两夜来,一直注意两岸的江边,他们一见红灯,便飞快地将船泊过来,果然见玉罗刹生俏俏地立在江边上,真是又惊又喜,连忙放下趴板。玉罗刹轻盈地走上船来,迎着她的,先是盘龙飞的妻子盘大嫂,一把搂着她说:“蓉女,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大家都惦记着你呢!”“表姑,我也惦记着大家啊!”盘龙飞说:“蓉姑娘,这两天有没有人见着你了?”“没有呀!”玉罗刹故意问,“有人在跟踪我么?”盘大嫂说:“蓉女,你不知道,伍家在县太爷面前答应向我们交人,要派人到四处打听你的生死下落。我们担心你让伍家的人盯上了,会有意外。”玉罗刹心想:伍家才没有时间派人去四处打听我哩!他一家正人心惶惶,找老道,请和尚,设坛念经,既驱邪赶妖,又超度那恶少亡魂。就算那恶少没死,两次闹妖怪,他还有心思派人去打听我么?口里却说:“那怕什么,就算给他们盯上了,他们还不是将我交回来?”“蓉女,话不是这么说,要是让他们看出有什么破绽,你表姑丈就有欺官之罪。看来,你不能再露面了。”“那我不能在街头上卖艺了?”“噢!你还想卖艺?你不怕给人发现吗?”盘龙飞说:“蓉姑娘,先避一个时期,出了荆州府再说。”“好吧!那我在船上睡大觉啦!”几天后,船来到了荆州府的所在地江陵。江陵,古称荆州。三国时,是坐镇中州刘表的统治中心,文化古迹不少,还有唐朝建下来的一座开元寺。市面繁荣,人烟稠密,也是船只出长江三峡后的第一个人县。唐朝诗人李白有一首诗题到江陵:“朝辞白帝彩云问,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的诗意是说,从四川的白帝城沿江而下,一天就可以到得了江陵。虽然诗人不无夸大之辞,但从中也可见长江三峡水流之急是多么的惊人。而从江陵上白帝,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起码要走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来往船只每每来到江陵都停泊下来,上岸添置一些粮草。盘家班的船到了江陵,免不了要上岸卖艺一两天,顺便购买一些物品。盘龙飞带人上岸,玉罗刹留了下来,而墨明智怕武林人士发现,自然也留在船上,埋头看书。玉罗刹走进他的房间,笑问:“小兄弟,你这么用功读书,想上京考状元吗?”墨明智一笑:“姐姐别取笑了!我连一篇文章也写不来,能考状元么?”玉罗刹坐下来问:“你读的是什么书?”“《幼学琼林》。”玉罗刹一怔:“又学擒人?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功秘笈?我可从来没听过呵!”墨明智茫然:“姐姐,你怎么说它是武功秘笈的?”“不是武功秘笈,怎么又学擒人捉人的?”“姐姐,你弄错了,是《幼学琼林》,是一部使人增广见闻的书。我读了它,又明白了很多的东西,什么‘旋风名为羊角,闪电号曰雷鞭’;什么‘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等等,它同武功没有什么关系。”“噢!我还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笈哩!小兄弟,那它酸不酸?”墨明智又愕异了:“它怎么酸不酸的?”玉罗刹笑道:“因为我见一些读书人,整天摇头晃脑,什么‘子曰,诗云’,开口什么‘之乎者也’,闭口什么‘惜乎哉’!叫人听了莫明其妙,酸得可怕。”墨明智见玉罗刹说话风趣,不由也笑了,“这部书不酸,它是甜的。”“是吗?小兄弟,我看你别去读那些子曰诗云的书了。你本来有些呆气,再叫酸书一熏,那又酸又呆,更成为名副其实的小怪了!”“我很呆吗?”“你想想你走江湖以来,所发生的事,你不呆吗?”墨明智回想起自己的情况,的确是有些呆气,别人一心要害自己,自己还茫然不知。说:“姐姐说得对,我今后应好好向姐姐学学。”玉罗刹见墨明智认真了,便说:“小兄弟你别认真,姐姐是跟你说笑的。其实你为人不呆,只不过心地太好了,太天真了!江湖上诡云谲雨,处处皆是,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太过老实天真,是无法在江湖上走动的,除非你隐居山林,远避江湖,不与世人接触。不过,你现在的处境,就是想隐居山林,恐怕也不行,迟早,九大门派的人,也会找到你。”随后,玉罗刹又跟他讲了一些江湖上恩怨仇杀和种种意想不到的复仇手段,听得墨明智目瞪口呆。他那纯真无邪的心灵,怎么也想不到江湖上竟然是这么神秘莫测,错综复杂,真是步步都有危机潜伏。同时也暗暗惊奇玉罗刹这么一个女子,对武林各派人物和江湖上的事这么熟悉。在这一段航程旅途上,要是说墨明智在教小玉读书识字,倒不如说盘家班的人,教给了墨明智丰富的社会知识和人际关系的学问,尤其是和玉罗刹的交谈,使他更是得益不浅。玉罗刹,是三十年前一位惊震武林的女侠柳小琴的关门弟子,柳小琴是过去名动江湖岭南双剑的女儿,后拜一代大侠黑蝙蝠为师(见拙作《武林传奇》中),既有家传的剑术,又有昆仑派的绝学,以轻功、掌法、剑术三绝而惊震武林。玉罗刹可以说尽得柳小琴的绝学,从小就跟柳小琴行走江湖。她为人机敏,事事留心,所以她不但熟悉各门各派的武功、绝学和黑白两道上有名人物的行为,个性和爱好,更有行走江湖的丰富经历,墨明智不时与她接近和交谈,从她口中,不但知道了武林中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和行话,也懂得了武林中各式各样的事,正邪两方面成名的人物和各种歹毒的暗器,以及一些奇招怪式的武功,这样在他今后行走江湖,一旦与这些人物接触时,心理上便有所准备。要是说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传授给他一门最上乘的武学,将他带进了武学的新天地,那么玉罗刹却教给他丰富的江湖知识,推开了武林大门,使他窥探到武林中色彩缤纷,错综复杂而又惊心动魄的另一世界,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武林人物茫然不知,什么也不懂的无知少年了。一天,船快要到达巴东县。照例,盘家班要在巴东县卖艺一至两天。玉罗刹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对墨明智说:“兄弟,你不是要打听杀害你刘爷爷一家的凶手吗?而巴东以北,便是大巴山,是过去巴山二枭出没的地方。你不顺便去打听一下?”墨明智不由心动了,想:是呵!既然顺路来到了,我怎不去打听一下?难道以后再专程去巴山?可是一想,又犹豫了。玉罗刹见他不出声,问:“你不想去?”墨明智说:“姐姐,小玉的书,我还没有教完呵!我这一走,那怎对得起盘大叔和小玉?”“噢?你只不过去巴山一两天罢了,又不是不回来。”“我可不能叫盘大叔他们把船停在这里等我呀!而我这一去,一两天也恐怕赶不回来。”玉罗刹想了一下,说:“这样吧,要是能在一两天赶回来,我叫盘班主在巴东县城等你,赶不回来,你就穿过巫山,到四川的巫山县城上船好了。盘家班在巴东县卖艺两天,还要越过巫峡天险,起码得有几天,再在巫山县卖艺一两天,这前后就有十天左右时间,总可以赶得回来。”“姐姐,那我怎么向盘大叔开口?”墨明智又犹豫了。玉罗刹说:“兄弟你放心,这事让姐姐代你说好了,再说我也想到巫山走走,顺路跟你一块先去巴山。”墨明智一听大喜:“姐姐跟我一块去?”“你不高兴?”“哎!姐姐,我怎不高兴的?我求也求不来哩!姐姐,你去巫山干什么?欣赏巫山的风光?”玉罗刹一笑:“我哪有心思去欣赏什么巫山风光的,我是去巫山拜访一位江浙异人。”“哦!?是什么异人呢?”“说起这位异人,他幼年的遭遇,恐怕比你更离奇和坎坷,可是他也偶遇奇缘,不但成为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也成为一代怪医。江湖上人称他为‘要命郎中’。”“要命郎中?他很凶恶么?”“不!他半点也不凶恶,跟你差不多,心地好极了。”“那干吗叫他要命郎中的?”“这有两个原因:一是他遇上些十恶不赦的恶人,一定将他的命要了去;二是碰上些病得奄奄一息的人,凭他的医术,可以将你的命从阎王爷那里要回来,就算你刚死去不久,他也有本领救活。所以才得了这么个要命郎中的美号。”“他真的那么有本事?”“你不信?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墨明智对这一江湖异人十分向往,说:“姐姐,我也跟你去巫山看看这位异人。”“兄弟,说不定这位异人见了你,很喜欢你,传给你一门绝技哩!”“姐姐别笑我,我只不过好奇想看看他罢了,怎敢望他传艺的?再说我这么傻笨,就是他教我,我也学不来。”玉罗刹笑道:“兄弟,你要是傻笨,天下就没几个是聪明人了。既然你要去巫山,那我们干脆到巫山县城等盘班主他们好了。”于是玉罗刹去见盘龙飞,为自已和墨明智找了个借口,说要到巴山走走。盘龙飞已心知这位蓉姑娘恐怕不是一般常人。要是一般常人,一个孤身少女,怎能千里迢迢从岭南来到镇江寻找自己?而且每逢盘家班遭遇到一些意外,总是她出些主意而逢凶化吉。他不但不追问玉罗刹去巴山的原因,也阻止妻子的追问,说:“蓉姑娘,那我们在巫山县城等侯你们回来。”这时,小玉已读完一本《增广贤文》,墨明智开始教她《千字文》,一直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点到“推位让国,有虞陶唐。”等十多句,教到小玉每个字都认得后,说:“小妹妹,我回来后,这段书你一定要背给我听,背不出,我真要打你的手板心啦!”小玉嘟起嘴说:“我不干,你和表姐去巴山玩,却要我背书。要不,你也带我去巴山,我在路上背给你听好不好?”盘龙飞喝道:“小玉,别胡闹,先生和你表姐有事去巴山,怎能带你去的?”玉罗刹忙安慰她:“玉妹妹,表姐和先生真的有事去巴山走走,不能带你去。等表姐回来,一定会给你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来,好不好?”“那你带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给我?”“小猴子,小野兔,怎样?”小玉一听小猴子便笑了:“好!表姐,那你给我带只小猴子回来,我教它翻筋斗,竖蜻蜒。”玉罗刹一笑,便与墨明智双双离船上岸而去。玉罗刹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山村姑娘,而墨明智根本不用打扮,只要将儒服脱下,换上一件平民装束,便恢复了深山少年的本来面目。他们一出巴东县,在山野处,各舒展轻功,宛如两只大鸟在山野上飞奔,刹时已去百里之遥。巴山,是湖广与四川交界的大山,山高林密,山间沟谷深险纵横。它的最高峰,便是神农架,更是人迹罕到,野兽出没。传说神农为了解救百姓受疾病折磨的痛苦,在这里尝遍百草,寻找出各种珍贵的药物来,所以世人称这座高峰为“神农架”。墨明智和玉罗刹踏入巴山,只见山峦重叠,云封路断,丛林莽莽,周围百里,不见人迹。他们一连寻访了两天,走过了不少地方,也找不到与巴山二枭有关系的人来。墨明智心想: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深山高岭中,去哪里找寻与巴山二枭有关系的人呵?正所谓树大招风,山高招雨。一天,他们正来到一处山野上,这时已是十月天气,黄昏时分,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大雨夹着风势,来得猛烈,真是风借山势,雨凭风威,霎时间,玉罗刹和墨明智淋得浑身湿透。墨明智不愧是深山里长大的少年,加上他耳聪目明,在大雨中,他发现了山角处隐现一座古庙,说:“姐姐,我们到古庙中避避雨吧,今夜恐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了。”玉罗刹点点头。两人在风雨中朝这座古庙奔来。这座古庙,显然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庙内空无—人。庙前院后,野草没径。断墙斑剥,瓦片残落,处处漏雨。庙内神台上的山神,像头也没有了,还断了一臂。幸而神台前还没有漏雨,有一个干爽的地方,可让人坐下来。玉罗刹想找些干柴废枝生火也找不到,只好将一张残败的神桌劈了,从怀中掏出火石镰刀,点燃了火熠子,生起火来。这时夜幕早已降落,外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此时风势虽减弱,但雨仍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火点燃后,庙内的荒凉破败情景处处皆是。玉罗刹看了墨明智一眼,虽然玉罗刹是武林儿女,久闯江湖,到底仍有少女的羞涩;而墨明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不好意思当着墨明智的面将外衣除下来烤干,说:“兄弟,你背转身子,姐姐要换衣服啦!”墨明智怔了怔:“姐姐,你换吧,我到外面去。”“你到外面于什么?外面仍下雨哩!兄弟,只要你不看就行了。”“姐姐,我想到外面捉些小野兽回来,在火上烤着吃。姐姐,我们还没有吃晚饭呵!”“雨夜里,你怎么捉野兽的?”“姐姐,你放心。我在山野里惯了,有办法捉到。”墨明智说完,人已走了出去。玉罗刹反而发怔了,心想:我这兄弟真是个老实人,看来他是为了避嫌,故意跑到外面去了。于是玉罗刹迅速将自己的外衣裤除下来,露出了一身欺霜傲雪似的肌肤,同时迅速地打开行李包,从油布中取出一套干衣裤,略略遮着身子,将红兜兜解下,将外衣穿上,但一双眼一直打量着门外。其实在这深山雨夜里,别说无人,就是连野兽也不会出来的。玉罗刹刚将湿衣裤摊在火旁的一堆碎木上烘烤,便听到了外面有人行走的脚步声,接着是墨明智的声音问:“姐姐,你换好衣服没有?”玉罗刹一笑:“兄弟,我换好了,你快进来,别在外面淋雨了!”玉罗刹满以为墨明智只不过避嫌而借故跑出去捉野兽,这么个雨夜里,去哪里捉野兽?就是真的去捉,也没有这么快回来的。谁知墨明智走进来时,竟然是一只手提了两只山鸡,另一只手捉了一只活蹦蹦的山兔,不由惊讶起来:“兄弟,你真的是到外面捉野兽了?”墨明智笑笑:“是呀!”“你这么快就捉到了?在附近?”墨明智点点头。玉罗刹又问:“兄弟,你怎么找得到它们的?”“姐姐,我从小就跟随爷爷上山找野兽的,知道它们藏在什么地方,所以一找就找着了。姐姐,这够我们吃的吧?”“噢!有多啦!兄弟,你打算怎么弄?”“这两只山鸡,我们做叫化鸡好不好?这只兔子,就在火上烤吧。”“你会做叫化鸡?”“姐姐,我跟没影子独行侠丐学过,只要将烂泥巴一糊上,丢进火堆里就行了。”玉罗刹又是惊讶:“你认识那疯疯癫癫的老叫化?”“姐姐,我认识,他并不疯癫,为人可好了!”墨明智说着,将兔子交给玉罗刹,自己到外面弄了两团稀泥,将山鸡包进稀泥中,丢进火里,然后剥了兔皮,架在火上烤。不久,山鸡和免子便散发出一种令人引起食欲的香味。墨明智说:“姐姐,我们可以吃了。”突然间,从外面又闯进一个人来。玉罗刹和墨明智不由一怔,在火光下打量着来人。来人是位十七八岁的青年,生得眼大眉粗,披着一件湿淋淋的披风,脚穿一双麻耳草鞋,也用一双目光,惊奇而警惕地打量着玉罗刹和墨明智,冷冷地问:“你们是谁?怎么来到这深山野庙里的?”语气中含着敌意,好像这山神庙是他的家似的。墨明智正想回答,玉罗刹早已被来人不礼貌的问话激怒了,但却含笑地问:“你又是什么人?怎么也跑来这里的?”来人一脸傲气:“在下看姑娘还是老实回答的好,别自讨没趣。”“小伙子,你千万别吓唬我,我一向最胆小的了,别人一吓,我会晕倒的。”来人也听出了玉罗刹出言调侃,浓眉扬了扬:“看来姑娘是要在下出手了!”“你想在这雨夜荒庙中行凶杀人么?”“姑娘要不实说,在下只好这样。说!你们是不是峨嵋派的人?”玉罗刹问:“我们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们要是峨嵋派的,那合该你们认命,别怪在下狠心。”“哦!?你跟峨嵋派人有仇?”“这不需姑娘动问,老实回答好了。”墨明智忙说:“我们不是峨嵋派的。”来人冷冷扫了墨明智一眼,似乎看出墨明智不会武功,只是一般人,便说:“你不是峨嵋派,我相信。”但他指了指玉罗刹,“她吗,我就不敢担保。”玉罗刹笑问:“你要怎么才相信?”“只要在下一出手,就会知道。”“是吗?那你不妨试试。”“好!姑娘别怪在下无礼。”这位傲气凌人的青年,“呼”的一掌拍出,掌劲十分霸道,直朝玉罗刹上身几大穴位拍来。玉罗刹轻纵避开,青年跟踪而上,又是一掌拍出,出掌之快,几乎不容玉罗刹闪避。可是玉罗刹还是闪开了,不但闪开,还轻出一掌,纤纤玉手,似乎不含劲力,但一股刚柔兼备的掌力,竟从青年意想不到的地方拍来,虽然是拍出看似无力,但近身时,掌劲突然发出,能碎人筋骨。青年人知道厉害,急纵身后跃,面露惊讶之色。玉罗刹并不追击,微笑问:“怎样?看出我是不是峨嵋派了吧?”青年人犹豫了一下,说:“好!在下再领教姑娘的剑术。”说时,利剑拔出。只见这把利剑,在火光下闪闪发出蓝色之光,这显然是把能削金断铁的宝剑。玉罗刹一怔,不由脱口而出:“你这把剑,是不是蓝玉寒剑?”青年人扬扬眉:“不错!姑娘小心了。”墨明智着急了:“你这位阿哥,我们真的不是峨嵋派的人,而且峨嵋派……”玉罗刹说:“兄弟,你别说,姐姐自会应付,你站到一边好了,小心剑气伤了你。”说时,也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暗运六阳真气护体。青年人说:“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伤了令弟,姑娘要是峨嵋派人,我顶多杀了姑娘,也不会为难他。”“是吗?那我多谢你啦!”“姑娘,我出招了,小心!”青年人剑一出动,顿时剑影重重,寒气顿生。要是说索命刀的刀快,恐怕这一身傲气青年人的剑更快。玉罗刹不敢大意,抖出了自己师门的绝技——追魂芙蓉剑法。这是一代大侠黑蝙蝠晚年所创下的剑术,传授给柳小琴,柳小琴传授给了玉罗刹。玉罗刹手中虽然不是一把宝剑,但在六阳真气的灌输下,就是一条废铁,也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宝剑。只见叮叮当当一连响了十多声,忽见两人突然从剑光中分开,青年人面上的傲气消失了,他知道自己的剑术并不会输给对手,但内力却不及对手。玉罗刹也暗暗佩服这青年人剑术非凡,心想:这等一流的上乘高手,怎么在江湖上没听人说过的?这真是天外有天,人中有人了。看来这青年人是最近才出道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与峨嵋派结下了这生死大仇?侧头问:“我们还交不交手?”青年人摇摇头:“在下既知道姑娘不是峨嵋派人,还交手干什么?请姑娘原谅在下得罪了。”“可是,我不想停手。”青年人一怔:“姑娘要杀在下?”“你以为我杀不了你么?”青年面色一变,又恢复了原有的傲气,冷笑一声说:“不错,凭姑娘的武功,可以胜得了在下,但要杀在下,恐怕也不容易。”“哦!?你有这个把握?”“在下当然有这个把握,大不了,在下与姑娘拼得个两败俱伤。告诉你,在下还有一个绝招没使出来,同时嘛,嘿嘿,还有一门独有的暗器没发出,再斗下去,就不知结果如何了。”“那你不妨都抖出来试试。”“姑娘,你真要逼在下出手么?在下这独门暗器,十分歹毒,中毒者将没救。”“你是在吓唬我么?”“在下所言属实。姑娘,一个人的成败,往往不只凭武功,也凭临敌时的机智。”墨明智在旁说:“姐姐,既然这位阿哥不愿打了,姐姐何必再逼人家的?”玉罗刹一笑,收了剑说:“我也顶胆小的,什么不害怕,就害怕歹毒的暗器。”青年人说:“姑娘并不胆小。”“我怎么不胆小了?”“姑娘要是胆小,怎敢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弟弟,在这雨夜荒庙中出现?”墨明智担心玉罗刹又会将事情说僵了,连忙说:“我们是来巴山寻人,遇上大雨,才在这荒庙中避雨的。”青年人浓眉又是略略扬了扬:“你们来巴山寻人?是不是寻九幽小怪?”墨明智不由一惊:“这——”玉罗刹连忙向墨明智打了个眼色,制止他说下去,故意说:“是呵!你怎么知道?”青年人冷冷“哼”了一声:“在下听闻,中原各处武林高手,云集君山,商议共同追杀九幽小怪。而上灵这老贼道,似乎风闻九幽小怪会在巴山出现,所以派了峨嵋派中的不少高手,前来巴山等着。当然,来巴山的,不只峨嵋一派,也有恒山和点苍等派的高手。”玉罗刹问:“所以你疑心我们是峨嵋派的人?”青年点点头:“不错,在下是有点疑心。”“你跟九幽小怪是好朋友?”“在下并不认识九幽小怪,更谈不上什么朋友,在下只是闻其名而已。”“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帮助九幽小怪,对付峨嵋派的?”青年顿时咬着牙说:“在下跟上灵老贼道有一笔天大的血海深仇。不但非杀这老贼道不可,就是对峨嵋派的人,在下也绝不会手软。在这一点上,说在下帮助九幽小怪,也无不可。”玉罗刹问:“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姑娘,何必问?”墨明智说:“原来阿哥姓何,叫必问。”青年人不禁莞尔:“小兄弟,不错,在下就叫何必问好了。”墨明智疑惑:怎么他这样说的?难道他不叫何必问么?玉罗刹笑笑:“兄弟,既然人家不愿将真姓名相告,我们就不必问了!”青年说:“姑娘请原谅,在下不是不愿相告,是有难言的苦衷。”玉罗刹说:“我没怪你呵!你要不要坐坐,烤烤火?”“多谢姑娘。”青年人除下披风,在火边坐下来。墨明智问:“阿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有一只烤山兔和两只叫化鸡。”青年人一来为了避雨,二来也是闻到了这一股香味才来的。便不好意思地说:“要是你们有多,肯相让些,在下更多谢了!”墨明智说:“阿哥,你别客气,我们有多,你吃吧,用不着多谢了。”青年不由又看了看墨明智,说:“小兄弟,你心地极好,怎么跟你姐姐出来闯江湖的?看来,你们不是来寻九幽小怪的吧?”玉罗刹狡黠地问:“你怎知我不是来寻九幽小怪?”“在下从两方面推断,姑娘不是来寻九幽小怪。”“哦!?哪两方面?”“第一,姑娘要是来寻找九幽小怪,这是一场刀光剑影的交锋,怎会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兄弟?听说九幽小怪行为怪异,手段狠毒,奸诈百出,不怕令弟有危险么?第二,姑娘一身功夫,是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而姑娘的武功招式,却不是少林、武当、峨嵋、点苍等派的武功。要是在下没看走眼,姑娘大概是一代女侠柳前辈的弟子。”玉罗刹十分惊诧这青年人看出了自己的师门,看来这青年不但武功极好,武学知识也很渊博,而自己对他的剑术仍摸不着是何门派的招式,但肯定,这青年人的武功,绝不是中原武林所有的,似乎是出自西藏一派的武功,招式怪异、凶狠和快速。想追问他师从何人,看来这青年人连自己姓名也不愿意说,更不会说出他师承何人了。玉罗刹故意说:“要是我协助他们擒捉九幽小怪,阁下怎样?”青年人考虑了一下:“要是姑娘出手,在下只好严守中立,互不相助。”“其他门派哩?”“那在下只有出手了,尤其是对峨嵋派人,在下绝不放过。”墨明智问:“凡是峨嵋派的人,你都杀?”“不错。”“阿哥,你这样做不太过分么?”“太过分!?”青年人双目顿时射出了两道冷电般的光芒:“可是上灵贼道,自名侠义,杀了我一家四十八口,连妇孺也不放过,他太不太过分?”墨明智一怔:“他杀了你一家?”“唔。”玉罗刹疑惑地问:“这么一件惨案,怎么在江湖上没人提过的?”青年人一声苦笑:“这事发生在五十年前,姑娘不但没出世,就是在下也没出世,何况这是发生在荒山野林中,江湖上又有谁了解真相?”玉罗刹又问:“既然阁下没出世,又怎知道是上灵杀害了你一家?”“是家父告诉在下的。”“那么说,令尊是唯一活下来的人了?”“是呵!当时家父才十岁,也中了一剑,幸而我祖母的尸体将他压在下面,令家父晕迷过去不能出声。上灵认为他已死了,疏忽了过去,要不,家父恐怕也活不到今天。”墨明智听得血脉皆张:“上灵他真的这么残忍?”“要不,在下怎会跟上灵这贼道有天大的血海深仇?”青年人说到这里,声音也有点哽咽了,拿着鸡肉的手也微微震颤着。墨明智感到这阿哥一家的惨死,与刘爷爷一家的惨死有相似之处。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来:莫非这位阿哥就是刘爷爷的后人?一定是了,要不,怎会同样发生在五十年前?可是刘爷爷说,他一家再没一个亲人留在世上了,难道刘爷爷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仍活着么?刘爷爷怎么这般糊涂,不去找寻自己儿子的。就是不知道,也应该向左邻右舍打听呵!又问;“阿哥,你父亲逃出来后又去了哪里?”“家父担心上灵这贼道风闻后,一定会斩草除根,连夜带伤远走他乡,从此便隐姓埋名,不敢让人知道。”墨明智一听,心想:这就对了,怪不得刘爷爷认为自己一家人全被杀害了,说:“阿哥,你父亲怎么不去找你爷爷的?”青年人感到莫明其妙:“找我爷爷?”“是呀!你不知道你还有个爷爷么?”“我还有个爷爷?小兄弟,你怎么知道?而且家父说,我们全家都死在上灵贼道的剑下,他又去哪里找?”“不,阿哥,你爷爷没死,当时他不在家呀!你不知道?”“不会,家父说,我爷爷和二爷爷,全死于上灵的剑下,除了家父,谁也没活下来。”墨明智茫然起来:“什么!?全死在上灵的剑下?”青年人咬咬牙说:“是!”“阿哥,你不是姓刘么?”青年人明白了:“小兄弟,你弄错人了,在下根本不姓刘。”他说到这里,蓦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小兄弟,你所说姓刘的,是不是五十年前江湖上人称的游侠刘常卿?”“是呀!”青年人面带兴奋之色:“他现在哪里?”“死了!”“死了!?”青年人顿时失望起来。玉罗刹问:“你找他干什么?”“姑娘,不瞒你说,在下一家人的惨死,就是与那游侠有关。家父事先不知道,事后听人传说,刘常卿一家死在我爷爷和二爷爷的手上,上灵贼道才借口找到我家来。”玉罗刹和墨明智一听,心里比什么都明白了,眼前这位一脸傲气的青年人,正是巴山二枭的后人,也正是他们来巴山所需要寻找的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墨明智问:“那么说,刘常卿爷爷一家不是你爷爷和你二爷爷杀害的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固然,我爷爷和二爷爷也干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听家父说,他们也是敢作敢为的人,有什么事不敢承认?何况家父说,在那一年里,他们根本就没出过巴山,怎么会杀害刘常卿一家了?”“真的!?”“难道家父会欺骗在下?”墨明智呼出了一口大气:“看来刘爷爷没有说错,是上灵杀害了刘爷爷一家,却将这一罪恶推到别人身上。”青年人奇异地打量着墨明智,又望望玉罗刹,问:“你们是来巴山追查杀害刘常卿一家的凶手?”玉罗刹说:“要不,我们怎会在这里出现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这里追踪九幽小怪哩!那你们追查得怎样了!”墨明智说:“我们跑了两天,什么人也找不到,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阿哥。”“你们相信在下所说的话?”墨明智愕然:“你不会骗我们吧?”“在下与上灵贼道有仇恨,你不怕我在欺骗你们,挑起你们对上灵的仇恨,为在下所利用?”玉罗刹不愧是惯闯江湖,慧眼识人,一笑说:“单凭阁下这一句话就够了,我相信阁下所说的一切。”青年人冷冷地问:“你们这么信任在下?”墨明智觉得这个人太傲气了,言语之间,几乎叫人难以接受。可是玉罗刹却道:“阁下虽然一身傲气,却不似奸诈之人。且凭阁下一身武功,足可在江湖上走动,应付一流高手,也没有必要欺骗和利用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的奇妙。有的人相处数十年,仍形同路人,有的人却是一见如故。以诚相对,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最主要的一环。所以有人说,诚实,不但可以化解双方的误会和敌意,成为朋友;而且诚实这一美德,有时候还是一件无坚不摧的武器,某种情况下,它可以摧毁任何奸诈与欺骗,包括说假话和大话的人。青年人内心一阵激动,说:“谢谢姑娘对在下的信任。要是不嫌弃在下,姑娘今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尽管出声,在下力能办到的,绝不会推辞。”青年人这一句话,不啻已视玉罗刹为朋友了。玉罗刹微笑了:“阁下这么快便将心交给了我们,不后悔?”“在下绝不后悔。”“阁下这句话还是慢一点说的好,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在下只结交姑娘与令弟,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好,何况姑娘不是一代女侠柳前辈的弟子吗?”“噢!师父好,不一定她的弟子也就好。我的事先不说,”玉罗刹指指墨明智,“你知不知我这兄弟是什么人?”“在下只知道他是姑娘的令弟,为人心地很好。”“不,他不是我的亲兄弟。”“哦!?”“他正是当前中原武林一切侠义人士所要追杀的九幽小怪。”青年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惊愕地问:“真的!?”但他看看墨明智,又一笑说,“姑娘,别说笑了!要是令弟是九幽小怪,在下就是十幽的杀人魔王了。”“哎!你还不相信吗!”墨明智突然说:“姐姐,有人来了。”这时,雨声已停,一弯明月,已升中天,在这荒山野庙的四周,只有秋虫的悲鸣。玉罗刹和青年人先是一怔,凝神静听,却只听到虫声,没有人的走动声。玉罗刹疑惑地问:“兄弟,你是不是听错了?没有人来呵。”“姐姐,是真的,他们朝这里来了。不只一个人,有两个人哩。大约离这里有五里地左右,他们走得好快,会轻功,是武林中人。”青年人惊愕地问:“离这里有五里地?你听出来了?”他几乎不敢相信,就算是武林中第—流的上乘高手,恐怕也没有这样惊人的内力,不但听出来人多少,更听出来人走动用的是轻功,这小兄弟别不是在胡说吧?墨明智说:“听听,他们走近来了!”玉罗刹内力较强,不一会儿,她听出来了,真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接着,青年人也听到了,他这才相信墨明智有不同一般人的听力,难道他真的是九幽小怪?不可能呵!九幽小怪行为怪异,凶残手狠,奸诈无比。而这少年一脸忠厚诚实相,心地又好,与江湖上所传说的,简直是天渊之别。但一个少年能有这样极其浑厚的内力,真是不可思议。要说自己能有较深的内力,一来是自己天生奇质,从五岁时就开始练武了;二来是父亲给自己服过千年人参,又得到师父独门的内功修练法,才能达到今天这样的境地。难道他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内功么?青年人正想着,已有两个人闯进山神庙来了。一个是一身劲装,身佩利剑的青年,年约二十七八岁,生得颇为英俊,凤目入鬓。一个是一身道服的中年道士,也背插一把青锋,一脸英气逼人。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扫了庙内的三个人,略现惊异,跟着目光却停留在青年人的脸上,惊诧地说:“是你!?”青年人早已恢复了一脸的傲气,冷冷地说:“不错,是我。”中年道土说:“好,好,贫道正愁找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青年武士愕然问:“道长,他是谁?”“他就是毁了我们武当山解剑池的人。”青年武土一怔:“莫非他就是九幽小怪!?”他顿时如临大敌,将利剑拔了出来。墨明智一听,不由朝这巴山二枭后人望了一眼,心想:毁了武当山的原来就是他,他为什么要毁了人家的解剑池呢?中年道士也将青锋拔了下来:“小怪,将你的剑拔出来,道长要领教你的高招。”青年武土说:“道长,我们先将信号放出去,通知其他人,别再让这小怪跑了。”墨明智一听说放信号,急了,忙说:“你们别放,他不是小怪。”青年武土打量着墨明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小怪?”蓦然间,他感到墨明智面孔颇为熟悉,惊喜地问:“小兄弟,是你!?”墨明智不禁一怔,以为这个青年武士认出自己来了,问:“你,你认得我?”“小兄弟,在下怎认不得你?三年前,你曾出面救过在下一命。”“我救过你?没有呵!”“小兄弟,三年前,在下在湘黔山区中,碰上了一条鞭和闪电刀联手围攻,命在旦夕时,你不是跑出来喝住他们么?尽管小兄弟不记得,在下却没齿难忘。”墨明智也想起来了:“叔叔,是你?”这世界实在太小了,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位青年武士,正是三年前,墨明智奉了九幽老怪之命,跑去解救的那位受伤的青年剑手,青年剑手说:“小兄弟,千万别这样称呼,小兄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要是看得起我,在下姓万里,名云,请直呼我的名好了。”墨明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他无意中解救的人,竟然是云南点苍派掌门人万里雪大侠的儿子万里云。墨明智无意在黄晃失手杀了点苍派的弟子欧阳林少侠,点苍派视墨明智为仇敌,而偏偏点苍派掌门人的儿子视墨明智为救命恩人,这事要让点苍派的人知道了,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造化就这般捉弄人。中年道士问万里云:“万里小侠,这是怎么回事?”“道长,这位小兄弟,就是我以前说过的,他爷爷是位世外高人,小兄弟—出面,便惊走了黑道上的两个魔头——一条鞭和闪电刀。在下要不是这小兄弟,哪能活到今天。”中年道士奇异地打量墨明智,心下疑惑:他爷爷既然是位世外高人,怎么他双目没有神蕴?显然是没练过什么武功,似平常山野中的少年—样。难道是真人不露相?问:“小施主,你怎知他不是九幽小怪?”墨明智说:“这位阿哥真的不是小怪,你们相信我好了。”万里云说:“道长,既然小兄弟说他不是小怪,一定不是小怪了!而且小怪也没有这位兄弟这般的年纪,在下听静心师太说过,九幽小怪是位年约十六岁的少年。”中年道士点点头:“就算他不是小怪,但他毁了武当山解剑池,贫道也不能放过他。”万里云为难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一个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朋友,一个是武林中的同路人。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墨明智。墨明智说:“道长,我这位阿哥毁了你们的解剑池,我代他赔偿好不好?”“小施主打算怎样赔偿?”“我花钱请人给你们重修行不行?”玉罗刹听了心里好笑:我这小兄弟,真不知道武林中的事,毁了解剑池,重修就行了么?这可是武当派的面子哩!中年道士说:“就是重修也不行。”墨明智愕然:“那要怎样?”“小施主,贫道看在你的份上,请你这位阿哥随贫道上武当山走走,当面向我们掌门人赔礼才行。”墨明智心想:这办法也行呵!毁了人家的东西,赔礼是应该的。正想这么说,只见青年人,一声冷笑:“想要在下去武当山,那就看你用什么本事了。”中年道士皱皱眉:“你是要贫道动手?”“哼!武当派号称天下第一剑,说什么少林拳、武当剑,在下就是不服。还订下那么个臭规矩:凡是上武当山的,都得在解剑池边解下剑来,在下更是看不顺眼。这解剑池不毁了它,留下它干什么?”中年道土顿时凶光四射:“施主这是跟我们武当过不去了?”“随你怎么说都行,不过,武当自命天下第一,目中无人,难道就跟天下武林中人过得去么?”墨明智心想:这位阿哥也真是,别人爱自称天下第一,你就由他去称好了,何必去理会?你不想解剑,就别去武当,那不行了?又何必毁了人家的解剑池?中年道士扬扬眉:“施主不愿随贫道走一遭?”“在下说过,就得看你用什么本事。”“好,亮剑吧!”傲气青年“当”的一声,将剑拔下:“在下想看看武当山的太极两仪剑法,是不是天下第一剑法。”墨明智问:“你们真的要打么?”玉罗刹说:“兄弟,你别出声了,江湖上的事,有很多是用道理说不清楚的。”“姐姐,刀剑无眼,会伤人呵!”万里云说:“两位听在下一句话好不好?”青年人说:“请说!”“两位既然要印证剑术,在下斗胆请双方点到为止怎样?”青年人说:“行!看在兄台和小兄弟的份上,我绝不会杀了他。若在下伤在他的剑下,不但随他上武当赔礼认错,也从此不出江湖。就是万一死在他的剑下,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绝不怨人。”中年道士见青年人这样看轻自己,渺视武当剑术,心里有气,也冷冷地说:“贫道也绝对不会杀你。至于贫道万一败在你的手中,也只是贫道武功不济,并不是武当剑术不行,贫道马上离开这里,此后贫道也不会找你复仇。但武当派其他人找你,却不关贫道之事。”玉罗刹心想:这武当牛鼻子道士很会说话呵!他胜了固然很好,败了,也不会辱及师门。更妙在他不排斥其他武当派人以后寻仇之说。不像这青年人,一败,什么都完了。这时,双方早已齐手交锋。两人在厢内院中,只见剑光裹着人影,倏起倏落,骤分骤合。武当剑术,果然名不虚传,封守得严严密密,几乎是水泼不进,而青年人的剑术,怪异少见,往往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刺出。正是高手过招,往往用不了几个回合,胜负立见分晓。只听见“当”的一声,一把利剑飞出,重重剑影消失,两人骤分。玉罗刹、墨明智和万里云一看,只见青年人仍气定神闲,宝剑早已入鞘,而中年道士面色苍白,手腕已为利剑划伤,青锋剑斜插门外地上,剑身仍在摆动。青年人说:“承让了!在下只不过希望武当派别太小看了天下人,废除了那条叫人解剑的陈规陋矩。”玉罗刹说:“是呀!要是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所有名山,都有武当派这么个规矩,一些学剑练刀的人,就不用带兵器到泰山、恒山、华山、巫山、衡山等地游玩了。再说,要是我们等三人也在这荒山中设一个什么派,不准你们带刀剑进来,你们愿不愿意将剑解下来丢在大门口的?”墨明智听玉罗刹这么一说,也感到武当派人过分霸道,阿哥这样做虽然冲动些,但听来也有道理。而武当山那位道士一言不发,连剑也不要,掉头便走。万里云喊道:“道长,你等等。”可是道士展开轻功,立即走远了。万里云对墨明智说:“小兄弟,请原谅在下先行告辞,我得赶快追上他才好。”玉罗刹说:“他自感无面而去,你追赶他干什么?由他去不好?”“小姐,你不知道,我这位道长自尊心极重,在下担心他一时想不开,会走绝路。”“难道他会自杀么?”“有可能。”墨明智吓了一跳:“那你快去,千万别叫他死了!”“小兄弟,但愿我们后会有期。”万里云说完,拔起地上那把剑,追赶道士而去。墨明智问玉罗刹:“姐姐,那道士会自杀吗?”“很难说,世上是有这么一些糊涂虫,一时吞不下这口气,会自杀而死。”“真的!?”“兄弟,古时齐国有三位勇士,因为一个桃子,先后三个人都自杀了。力拔千斤的楚霸王,因为打了一次大败仗,也在乌江自刎,怎么没有?”“不行,姐姐,我去看看。”“兄弟,你这么一去,不怕人家发现了你吗?恐怕那位认你为恩人的万里云,首先就不会放过你。”墨明智愕然:“他怎么不放过我?”“兄弟,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他是点苍派掌门人的儿子。你在黄晃伤害了点苍派的欧阳林,点苍派和其他中原各大派,正愁找不到你哩!兄弟,到时你不想伤人,恐怕也由不得你了。”青年人真正惊讶了:“小兄弟,你真的是江湖上人传的九幽小怪?”墨明智难为情地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做小怪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怪呀!”玉罗刹笑道:“你要是不怪,天下间就没有怪人了!”“姐姐,我真的很怪吗?”“当然真啦!你想想你过去的行为,别人千方百计要杀你,计算你,你还好心去关心他们,你自己的内力震断了别人的手脚,仍浑然不知,还问人家怎么样。在一些与你敌对的人听来,不就是刻毒的讥讽和行为怪异么?”“我不知道呵!”“兄弟,你以后可得好好注意!”青年人想不到江湖上传言的九幽小怪,竟然是这么一个阅世不深而又童真未泯的忠厚少年,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青年人见时已深夜,又吃饱了,感到自己不应再留在这野庙中了,便起身告辞说:“打扰了姑娘和小兄弟,在下告辞了。”墨明智愕然:“这么深夜,阿哥还要去哪里?”玉罗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说:“是呵,你就是要赶路,也不在乎这下半夜时间。不如趁这时休息休息,明天再赶路不好?江湖儿女,那里避得这么多嫌疑?”青年人见玉罗刹这么坦然大方,反而不知说什么了。墨明智道:“阿哥,就在这里休息吧,别走了。万一有什么野兽闯来,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呵!”玉罗刹又说:“你要感到不便,我一个人到那小房间睡,你就跟我兄弟在这里休息怎样?”青年人说:“既然这样,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墨明智大为高兴,问:“阿哥,既然你这么信任我们,能否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今后也好有个称呼。”“在下姓时,名不遇。小兄弟,你呢?”“我叫墨明智,是笔墨的墨,光明之明,智慧之智,可不是没有名字。”时不遇听墨明智这一番的自我介绍,不由好笑:“小兄弟这名字实在有趣!”他又转问玉罗刹。玉罗刹笑道:“我姓玉,名芙蓉,江湖人称玉罗刹。”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