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小魔女一听说糯米酒,不由望了望徐半仙,心想:那浑人顶喜欢饮糯米酒的,怎么这先生也喜欢糯米酒?便笑问:“你喜欢糯米酒?”“鄙,鄙人最喜欢糯米酒了,香醇带甜,又补身子。”小魔女问紫酱脸:“有糯米酒吗?”“小姐,糯米酒可没有,桂花陈酒也跟糯米酒差不多,要不要?”“好吧,就桂花陈酒好了。”紫酱脸心中暗喜,桂花陈酒有色有香,放了甘家特制的迷魂药——七日睡,更不易发觉了。他连忙到船尾端了一壶桂花陈酒来,给小魔女和徐半仙斟上满满一杯,笑着说:“小姐,先生,这是我船上唯一的一瓶桂花陈酒,舍不得用,现特来孝敬两位。”徐半仙一听,便说:“这,这,这真对不起了,早知这样,我们不该要你们这瓶酒了,船家,你先来一杯吧。”“不,不,两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怎敢无礼先饮?”徐半仙侧着脸笑问:“你不敢先饮,是不是这酒里放了蒙汗药?”紫酱脸一怔,忙说:“先生,别开玩笑,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们一向安份守法,怎敢作这无法无天之事。”徐半仙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小魔女的警觉,说:“既然没下蒙汗药,你怎么不敢先饮一杯?”紫酱脸想了一下,说:“既然两位见疑,就得罪了。”于是他将一杯桂花陈酒一干到底,又斟满说:“两位这下总可放心了吧?”小魔女问:“你是不是先服了解药?”紫酱脸顿时不悦说:“既然小姐见疑,这酒就别饮好了。”说着,便想将酒拿走。徐半仙说:“唉!你这船家也太过小器,小姐不过跟你说句玩笑罢了。”“这玩笑我们可担当不起。”“好,好,你放下吧。”紫酱脸这才放下酒,说声:“两位慢饮。”慌忙退了出去,到船尾急服解药。原来这七日睡迷魂药,饮下后并不立刻发作,过一会才起作用,所以紫酱脸才敢大胆先饮。小魔女微微呷了一口,感到一股桂花的清香,酒味中略带甜意,不由大喜:“先生,这酒果然不错呵!”徐半仙也呷了一口,忙说:“对,对,果然不错,比糯米酒好多了!”他一连饮了两杯,向小魔女说些江湖上的趣事,说着说着,突然“哗啦”一声翻倒,一下昏迷不省人事。小魔女一怔,问:“先生,你怎样了?怎么这样容易醉倒?”跟着耳中听到船家的声音:“倒也,倒也!”小魔女心里一下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是船家做了手脚,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她冷静地试调息运气,感到自己并没有中毒现象,略略放下心来。她一时还没想到自己已是百毒不侵了。为了再探清这两个贼人是哪条线上的人,她也装着昏迷过去,伏在桌上不动。不久,紫酱脸和嘶哑声走了进来,见他俩昏迷不动,一声冷笑:“他们终于中计了。”紫酱脸汉子看了徐半仙一眼,说:“你这鸟先生,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好,老子先叫你去喂王八。”便提起徐半仙,要将他抛下江去。小魔女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眼见徐半仙给紫酱脸提到船头,心想:我这时再不出手,这算命先生就葬身江中了。正想暗发梅花针时,突然之间,紫酱脸象中了邪似的,不能动了,提着徐半仙身子的一只手放松了,徐半仙“嘭”的一声,跌在船头舱板上。事情也真那么的巧,徐半仙垂落下来的身子,一只脚踢在紫酱脸的身上,反而将紫酱脸踢下江中去。嘶哑声看了愕然不解,急奔出去喊道:“老二,老二,你怎样了?”只见紫酱脸手不能动,靠一双脚踩水,嘴里说:“大哥,你,你,你快来救我。”话刚说完,一个急浪,又将紫酱脸卷到远处水面,嘶哑声顾不了船上迷倒的人,急忙跳落江中去救紫酱脸。小魔女也看得愕然不解,不明白紫着脸为什么突然间不能动了,难道他遭了别人的暗算?是哪一位高手暗中救了这算命先生?便走到船头四下打量。只见船只在江中顺流而行,离两岸顶远,不可能是岸上之人所为。莫非这高手隐伏在船上么?于是小魔女纵身上了船篷。从船头一直搜索到船尾,除了自己和徐半仙外,船上再无其他人。小魔女更奇怪了。是这紫着脸突然抽筋,自己翻到江中去了?她走到船头,只见徐半仙仍昏迷不醒,一时不知该如何把他弄醒,她一下想起了自己身上带有玉女黑珠丹,这是能解百药的灵药,便喂了徐半仙一粒。果然不久,徐半仙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船头上,先是愕然,继而惊讶,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醉成这样,跑到船头睡了?”小魔女好笑道:“还问哩!你叫船家用蒙汗药蒙倒,算你大命,没有死。”徐半仙吓得跳起来:“哪,哪,哪两个,个,个船家呢?”“他们跳到江里去了。”徐半仙更是奇异:“他们蒙倒了我们,怎么倒自己跳进江里去的?小姐,是你将他们赶下江去的吧?”“我却没赶他们,真的是他们自己跳下去的。”徐半仙又怔了半晌,大概在思索小魔女是不是跟自己开玩笑。他一下想起一件事来,问:“小姐,你怎么没给他们蒙倒的?”这一下,倒把小魔女问住了。是呀,我也饮了酒,吃了菜,怎么不给蒙倒的?她猛然想起了陈帮主的话来,自己服了黑珠壁虎汁,身体已是能抗万毒,怪不得自己没给蒙倒。徐半仙问:“是不是小姐听了鄙人的话,知道今夜有大祸,事先服了解药?”小魔女一笑,也不解释,说:“我们别说这些了,现这船没人驾驶,天又快黑了,我们怎么办?”“请小姐放心,鄙人也曾学过驾船。”“你真的会驾船掌舵?”“鄙人在江湖上混饭吃,没学会几套手艺怎能在江湖上行走?”小魔女大喜:“先生真算得半个神仙了。”“但求小姐今后别割鄙人的舌头就好了。”小魔女笑起来;“只要你能驾船,我再也不割你的舌头。”小魔女感到几次同他共患难,同生死,而这先生也正象崔延山所说的,不是一个奸诈之人,在某方面,还是一个忠厚诚实的君子。看来他看相算命,只不过为谋生,并不是想存心骗人。尤其经过这一次,已对他好感起来。徐半仙说:“多谢小姐。”“噢!你快去掌舵吧,别叫船只触礁或搁浅了。”“小姐放心,哪会触礁搁浅的?只要顺风顺水,两天一夜,我们便可到达衡阳。要是小姐高兴,鄙人还可以送小姐到长沙或武昌哩!”“别,别,我要到衡阳寻那浑人去。”“浑人?!”“我要寻找的董子宁,先生,你不是说他没有死么?”“哦?!这个董子宁是个浑人?”“他呀,简直浑透了!”徐半仙不再问下去,自己到船尾去拉帆掌舵了。船在江面上航行了一段水路,小魔女突然发现船舱里全是水,几乎浸过了自己的鞋面。她对船尾掌舵的徐半仙喊起来:“先生,怎么船舱进水了?是不是触了礁石?”徐半仙听了,忙从船尾过来,一看,果然舱里全是水,一下猛省过来,说:“不好,叫这两个赋人做了手脚。”小魔女忙问:“他们做了什么手脚?”“想不到这两个贼人水性这般好,在水底下将船底凿穿了。”小魔女大惊:“那我们怎么办?这船会不会沉?”“一时还沉不了。小姐。我们赶快把船靠岸,到岸上去吧。”这时,一个阴侧恻的嘶哑声在江水中说道:“你们想靠岸?别发春秋大梦了,跟我到江中去喂王八吧。”原来嘶哑声在江里救了紫酱脸,问:“老二,你怎么突然翻下船的?”“大哥,我不知怎的叫人封了穴位。”嘶哑声愕然:“谁封了你的穴位?”“我也是莫名其妙。在我想将那鸟先生丢下江时,突然凭空一股劲力,便封了我的穴位,叫我不能动弹。偏偏那鸟先生从我手中掉下来时,他那死人脚一下便将我踢到了水里。大哥,别说了,你快带我到岸边去。”嘶哑声负水将紫酱脸拖到岸边,解开了他的穴位,问:“老二,你看是谁封了你的穴位?是不是那鸟先生?”“不会,我看出那乌先生根本不会武功,极可能是那碧云小女妖。果然她没有给我们蒙倒。看来她内力极浑厚,能隔空点人穴位。”嘶哑声听了半晌不能出声。紫酱脸问:“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嘶哑声半晌才说:“想不到这小女妖剑术精湛,内功也这么强,怪不得三位甘爷不敢正面与她交锋!”“大哥,我们就此罢手不成?”“我们这样空手回去,怎向甘爷交代?”嘶哑声咬咬牙,“老二,我们干脆赶上去,将船弄沉了,就算这小女妖武功再好,只要她不懂水性,在江水里便不是我俩的对手。”“万一她懂水性怎么办?”“就算她懂水性,也决不会比我们好。即使失手,我们也可逃命,逃不了,我们亦只好认命。”紫酱脸迟疑地说:“大哥,那鸟先生说我今夜会有杀身之祸……”“嗨!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去相信算命先生的胡说?老二,走吧,万一我们得了手,拿到两万两银子,就够我们快活一辈子。”这两兄弟,原是湘江的两水鬼,水性极好,能在水中潜伏三天三夜,一向在这湘江上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自从他们为甘氏三然收服后,慑于甘氏三煞的武功和通天猴的手腕,便将自己两条贱命卖给了甘家。他们一来害怕甘氏三煞的万蛇噬心指;二来贪图这笔偌大的赏金。他们悄悄地潜入江水中,很快追上了这条大船。这条大船是他两兄弟特制的,船底有一个活塞。他们在水底下不费吹灰之好,便将活塞弄开,让江水涌入船舱……他们在江中听到小魔女的大声叫喊,又听到徐半仙想把船靠岸,知道他们不懂水性,更放下心来,便阴恻恻地说:“你们想靠岸?别作梦了。”紫酱脸也说:“小女妖,只要你乖乖地自断两手,我们可以饶你一条命。不然,你只好喂王八去。”小魔女大怒,手一扬,两支无形梅花针激射出去。只听见紫酱脸惨叫一声,手掩双目,直沉江底。这时小魔女的功力,不知比三年前高出了多少倍,两支梅花针不但刺穿了紫酱脸的双目,而且劲力直穿后脑,登时取了他的性命。这紫酱脸便应了徐半仙的话,遭到了杀身之祸。嘶哑声大惊:“老二,你怎么样了?”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股极强的劲力,将自己身体似捆败草拍飞起来,五脏俱裂,然后直沉江底,追随他的老二去了。小魔女本来想再发射梅花针,见嘶哑声身体突然从水中飞起,又坠落到水中,心中一怔,一跺脚,说:“想不到这贼子有这套奇怪的武功,叫他逃走了。”徐半仙却摇摇头说:“看来,他也活不了,到江底去喂王八。”“你怎知他活不了?”“鄙人看出,他从水中飞起时,已是一具尸体,不是个活人。”“真的?”“鄙人自问不会看走了眼。”小魔女疑惑:“难道有位高人在水中暗暗助我们不成?”她不由想起了紫酱脸在抛徐半仙时突然翻到江中的情形。这时,小魔女那匹千里乌雕追风马长嘶起来。小魔女大惊:“不好,我的马。”徐半仙说:“小姐,我去看看。”“先生,这船快沉了,你不怕黑麻麻跌到江里去?”“小姐,你放心,鄙人多少懂些水性。”徐半仙说着,已沿着船舷走去了后舱,将小魔女的乌雕马牵了过来,说:“小姐,看来你这匹马懂水性,你快骑上它到岸边去吧。”“那你呢?”“鄙人会水,只要有一块木板,便淹不死。小姐,你懂不懂水性?”“懂一点。”“那太好了。小姐,你抱一块木板骑上马吧,万一马不行,你也可以抱着木板漂到岸边的。”“你真的识水性?”“小姐,你别管鄙人了,鄙人不会淹死的。船快下沉了,你快走吧。”“先生,我们一块骑上马吧。”徐半仙摇摇头:“这匹马在水中驮不了两个人。”徐半仙不再理会小魔女,执意催促小魔女骑上马背,自己朝马臀部一拍,乌雕马长嘶一声,跳入江水中,踏波分浪,驮着小魔女直朝岸边游去。小魔女心想:早知这匹马能涉水,我又何必去搭这条贼船?她回头看看徐半仙。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徐半仙站在船篷上,向自己扬扬手,风中传来他的声音:“小姐,小心了。”小魔女一阵感动,感到这算命先生临危中却先人后己,象是武林中的侠义人物,心中升起了敬意,说:“先生,你等等,等会我上了岸,叫这匹马来接你。”“小姐,不用了,鄙人自会上岸。”好一会,小魔女到了岸边,回头一看,只见江面波光粼粼,那只大船不见了踪影,不知是下沉了,还是漂到了下游,江面上,也不见徐半仙。心想:这先生去了哪里?他不会沉到江底吧?要是他不幸给淹死了,自己可欠了他一片情。便暗运内功,将自己的声音送到远远地叫:“先生,你在哪里!先生,你听到我的声音吗?”半晌,仍听不到徐半仙的回答。小魔女心里暗想:他不会给淹死吧?会不会随江水漂到下游去了?小魔女立在江边遥望了一会,只要看到一点游动的黑影,她便会赶马下河。蓦然间,她听到不远处一阵水响。一个黑影子从水底冒了出来,借着月光定神一看,那不是徐半仙又是谁?小魔女大喜,奔过去说:“先生,是你吗?”“小姐,正是鄙人。”“我怎么在江面上见不到你的?”“鄙人是潜水来的。”小魔女惊讶他有这样的好水性,说:“先生,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好水性。先生,你能不能教我?”“小姐要是高兴,鄙人正好借此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我几时救过你了?”“小姐真是贵人善忘。小姐在慈恩寺、苗寨,不是杀退了强人,救了鄙人么?”“哎!你别说了,那些强人,都是冲着我来,倒是我连累了你担惊受险。”小魔女看见他从水中站起来时,手里提着两个大包袱,又奇怪了,问:“你提着什么?”徐半仙笑了笑:“这是小姐的衣服和金银,另一个,却是那两个贼人的东西。这两个贼人,船里藏的金银还不少哩!”小魔女又是一阵感动,笑了笑:“你也真是,保住一条命已算好了,还要这些金银干什么?”“为,不,鄙人没有盘费,自问还可以给人算命看相混日子,要是小姐没有盘费,总不能向别人讨吧?”“噢!你怕我没盘费么?到处都有些大户人家,只要我一伸手,二三百两银子便随时都可以拿到。”“他们会那样大方?肯给你?”“怎到他们肯不肯的?我拿了,他们还不知道哩!”徐半仙怔了怔:“小姐不问自取,那不成了小偷么?”小魔女笑起来:“什么小偷不小偷的,看你说得多难听。世上为富不仁的人有的是,我取了他们的不义之财,没要他们的性命,也算是便宜他们了!难道你取了这两个贼人的金银,问过了他们吗?”徐半仙怔了怔,然后笑道:“小姐,这可不同。”“这有什么不同?都是不问自取。我要是真的缺盘费了,所取的人家,都是些为富不仁,昧了良心的坏蛋,或者是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以及杀人越货的贼人。那些正正当当的人,我半个铜钱也不动他们。”“原来小姐是侠义心肠的人物,鄙人还以为小姐是富豪人家的子弟哩!”小魔女一笑:“你没背后骂我是不可理喻,刁蛮任性割人舌头的小姐吧?”“鄙人不敢。”“好了,先生,那两个贼人的金银可不少吧?”“大约有百两左右。”“这也不少了!先生,连同我的金银,你一并拿去。”“鄙人怎敢动小姐的金银?”“我叫你拿你就拿去好了!这样,你可以回家买回买地盖房子,再也用不着在江湖上担惊受险,过那风餐露宿的日子。”徐半仙摇摇头:“鄙人可不想回去当什么财主和富豪。正所谓:‘财多身子弱,钱多睡不着’。一怕小偷光临,二怕强人打劫,三怕官家敲诈,四怕自己……”小魔女奇怪了,问:“你怕自己干什么?”“小姐,人心贪得无厌,有了钱又想做官,做了官又想当皇帝,当了皇帝又想长命百岁做神仙,倒不如无钱一身轻,凭自己一技之长混口饭吃,无忧无愁,在江湖上虽然担惊冒险,却乐在其中,自由自在,岂不更好?”小魔女笑问:“你既然不想当财主,要那两个贼人的金银干什么?”徐半仙笑了笑:“这些无主的不义之财,鄙人准备散发留那些无依无靠的鳏、寡、孤、独、老、弱、病、残之人,鄙人怎敢要这些不义之财?”小魔女听了又是惊讶,想不到这个胆小如鼠的算命先生,竟有这样一颗仁慈之心,这样一副侠肝义胆。比起武林中自称侠义之人,不知高多少!心下更是敬佩不已。着来他不是一个骗人财物的算命先生,而是江湖上的一位奇人异士。可惜他不会武功,要是他会武功多好。徐半仙说:“小姐,我们现在好不好去找一户人家借宿一夜,烘干衣服,明天好赶路?”小魔女四下看了看说:“这江边四下无村落,去哪里找户人家?”“小姐放心好了,这一带鄙人曾经来过,知道离这不远处有一座观音庵,庵里的主持是位老尼,我们去她那里借个地方好了。”小魔女大喜:“这更好了。”果然走了三里地远,在江边山拗一处竹林中,便有一座观音庵。徐半仙便上前拍门求宿,向老尼一揖说:“鄙人主仆二人,因贪图近路,不幸失落水里,望师太行个方便,借处地方住宿。”老尼见是一位中年汉子求宿,象只落汤鸡似的,先是一怔,后见他身后站着一位生观音似的姑娘,又是惊讶,听他这么一说,便点点头说:“出家人与人方便,两位施主若不嫌弃小庵浅窄,只管住宿好了。”徐半仙又是一揖:“多谢师太,还望师太借个火,好让我主仆两人烘干衣服。”老尼命人给他们准备一炉炭火,又安排两间静房让他们住宿,然后自己到后庵去了。老尼一走,小魔女间徐半仙:“你为什么说我此是主仆?你不能说我们是兄妹吗?”“小姐是千金之体,鄙人怎敢放肆认兄妹?还是主仆的好。”“什么千金万金的,以后你见了人,说我们是兄妹好了。”徐半仙忙摇手:“这使不得。”“为什么使不得,你瞧不起我是不是?”“鄙人怎敢瞧不起小姐的?我们年纪相差甚远。相貌不同,说是兄妹,更弓除别人的猜疑,反为不美。”“别人猜疑,理他干吗?”“小姐恐怕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鄙人这等身份,怎能认小姐为妹?还是主仆适合,不为别人注目。”小魔女,笑:“你今后是我的仆人了,那得听我的派遣。”“鄙人性命是小姐所赐,愿终身听从小姐的派遣,只求小姐别再割我的舌头。”小魔女卟嗤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我怎么会再割你的舌头?就算你真的骗了我,我也不会割你的舌头了。”“多谢小姐。小姐,鄙人要烘烤衣服了,小姐是不是先回房间休息,等鄙人烘干小姐包袱中的衣服。然后再请小姐替换。”小魔女一想,觉得也是,孤男寡女脱了外衣一同烤火,尽管心无邪念,但让别人知道了,总不免有些流言蜚语,便站起身说:“先生,那麻烦你了。”说完,便回到静房,将自己外衣脱下,晾在窗台上,上床而睡,正朦胧入睡时,蓦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一下惊醒过来,问:“谁!?”窗外是徐半仙的声音:“小姐,是鄙人,衣服烘干了,现鄙人将小姐窗台上的衣服取去,烘干的衣服。便放在窗台上,小姐请自便。”小魔女心想:这先生真是好心。便说:“不用了,这衣服到明天自然会干。”“不,不,鄙人还是取去烘干才是。”第二天,小魔女醒来一着,果然自己的衣服给叠好放在窗台上,而自己昨天所穿的白衣白裤,却没有拿回来,看来是徐半他怕再次惊醒自己,不来打扰自己了。小魔女穿好农服,这是一套秀才的服饰。小魔女对着小铜镜看了看,自己又变成一位翩翩美俏的公子。她走出静房,看看徐半仙,谁知徐半仙不见了人。心想,这先生一早跑去了哪里?转到庵外极目四观,哪里看见徐半仙的影子?便去问老尼。老尼见突然来了一位英俊的年青公子,有些讶异,问:“施主是谁?”小魔女一笑:“师太,你认不出我了?”老尼打量了她半晌,才认出来,说:“原来是女施主,贫尼几乎不敢认了。”“师太,我那位管家呢?他去了哪里?”老尼有点愕异:“施主不是叫他先去衡阳办事么?他一早就动身了。他怕惊醒了施主的清梦,将施主的衣,服交给我,让我交给施主。”小魔女心想:这先生怎么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的,看来他害怕与我同行,便不辞而别。既然老尼这么说,只好说道:“对了,是我一时忘了。”小魔女取了衣服,告辞老尼,便骑马上路,心里想起徐半仙的不辞而别,有点怏怏不快。她不朝衡阳方向而去,而是直取祁东县。因为董子宁曾在祁东县为那小商人看过病,到那一带打听,或许有人知道董子宁的一些踪迹。小魔女走了好一段路,只见骄阳当空,时近中午,远远看见路边又有一座茶亭,亭于里面,有一档卖小食的摊子。小魔女一早离开了观音庵,走到现在,又感到有些口渴肚饿,便飞马来到茶亭。一看,这小食摊档可吃的东西真不少,有油条、烧饼、包子、炸角和白粥。亭外摆了几张木桌,坐了不少的人,有行商、小贩、脚夫、差人,其中一位,却是文质彬彬,极为文静的书生,独坐一桌,身旁站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书僮,他在这一群人当中,仿佛如鹤立鸡群。小魔女略略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书生不知是哪一户富贵人家的子弟。便跳下马来,如一张空无一人的桌子坐下。一位中年妇人忙走上来笑脸相问:“公子,要吃些什么?”“来四、五个包子吧。”“公子不要白粥?”“好,来一碗。”妇人慌忙端了一碟热气腾腾刚蒸好的肉包子来,随后又端上一碗上好的明火白粥。小魔女发觉这位文雅的书生在暗暗打量自己,也不去理睬,只管自己拿起包子吃。不久,前面的道路上,又奔来十多匹快马,簇拥着一位衣冠鲜丽的官员而来。最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位武士,浓眉短须,十分威武。后面的几匹马上,都是一色家人打扮,一个个身佩腰刀。小魔女心想:这不知是哪一处的大官,带了这么多的随从,要是真的碰上了强人,这些家人、武士不知顶不顶用,那位官员一眼看见了小魔女那匹雄伟异常的乌雕马,一双眼睛顿时亮了,停下马来,对身边一位家丁说:“阿忠,你去看看,那匹黑马是不是我家王爷走失的那匹宝马。”原来这位官员是长沙府谷王爷的大总管,从长沙到永州府办事,路经这里。半年前,谷王爷不见了一匹黑色宝马,四处派出人去寻找也找不到。现在这总管见了这匹雄俊的乌雕马,怕是王爷丢失的宝马,故打发家人来看看。阿忠应了一声,便跳下马来,走到乌雕马前打量。小魔女也不出声,看他怎么样。阿忠看了一会,便大声问:“这是谁的坐骑?”用目光巡视茶亭上所有的人。小魔女冷笑一声:“是我的,你想怎么样?”“你这匹马从哪里得来的?”“你管得着吗?”小魔女这样傲慢的回答,令茶亭内外的人都感到惊讶,有的暗暗为小魔女捏了一把汗,有的心中疑惑。难道这单身出门的青年公子是一位达官贵人的于弟么?不然他怎么敢这样放肆,不怕惹下大祸?只有那文雅书生若无其事,独自优闲地品茶。王府家了阿忠一时不明小魔女的身份,上下打量着小魔女,不敢发作,说:“这是我家王爷的宝马,半年前叫人偷了去,我为什么管不着?”小魔女一听,这匹马是她三年多前在广西边镇上偷的,开初还有些忐忑,现在更放下心来,微笑问:“这是你家王爷的马吗?要是你能令它听你使唤,便是你家王爷的了。”阿忠一听,便想去挽乌雕马的缓绳,乌雕马一声长嘶,仰首扬鬃,扬蹄朝阿忠踢去,幸而阿忠会武功,急忙闪开,才没叫乌雕马踢中。小魔女这时已离开桌子,走到远处,一声唿哨,乌雕马便直朝她奔过去。茶亭内的人一看心中明白,显然这匹马不是王府的了。那位王府大总管面色一变,喝声:“这小子准是个偷马的惯贼,给我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审问。”小魔女一听大怒,见四、五个家丁拔刀朝自己涌来,正想挥动马鞭,叫他们知道一些厉害。蓦然间,只见一个人身形一闪,跃在这些家丁中间,“砰嘭”两声,一下将这四、五个家丁拍出几丈远的地方,一个个给摔得头破血流。小魔女定神一看,竟然是那位文雅书生出手。她感到有些惊讶,想不到这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是一位上乘的武林高手。那书生冷冷地说:“光天化日之下,诬良为贼,还有王法吗?”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惊愕了,浓眉武士却哈哈大笑:“看不出你还是个行家,怪不得这偷马贼有恃无恐,原来还有你这个主儿,好,等我来领教你几招。”说时,骤然从马上跃起,身形疾如电闪,一下就逼近到书生跟前,说声:“看招!”双掌挟带风声,直朝书生拍来。书生身形上恍,避开了这压顶凌厉的掌势,一声冷笑:“想不到江南飞灵派的海面飞浪掌也不过如此。好,本公子让你先出手三招,你要是劈中了我的衣襟,算我败了,不来赶这消浑水。”浓眉武士一下见对手说出自己本门派的武功,暗吃一惊,问:“阁下是谁?”“你败了,去问你的掌门人吧!”浓眉武士大怒:“你敢小看了我?”说时,一招“大海飞浪”拍来。书生从容镇定,并不还招,身形诡异,轻巧地闪开。浓眉武士一连使出本门派两招绝招,不但不能劈中书生的衣襟,连边儿也捱不到半点,不由大惊。书生说:“三招已过,看本公子的吧!”说时,掌力突发,浓眉武士顿时感到自己已被对方的掌风笼罩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书生的手掌,接着,他“呵呀”一声,胸口已捱了书生的一掌,身如败絮,直飞了出去,摔得昏了过去。王府大总管见势不妙,连忙命家丁抱了武士上马,慌忙逃命。那书生朝小魔女一挥,说:“仁兄,见笑了。”小魔女既惊讶这俊秀书生的武功非凡,又感谢他不畏权势,仗义相助,便还礼说:“多谢相助。”“哪里,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国固有的品德,又何必言谢?请教仁兄尊姓?仙府何处?”“我姓白,云南人。你呢?”小魔女出言直爽,不象这书生文质彬彬。“原来是云南白公子,失敬,失敬。小弟姓华名岳,桂阳长乐山人。”小魔女一笑:“看来你年纪比我大,怎么称小弟了?那我不是小小弟了?”华岳一笑:“原来白公子却是爽快人,敢问白公子到此何事!”“前来访友。”“妙哉!小弟也是前来此处访友。”“哦!?你访的是什么人?”“一位世外高士。”小魔女奇怪:“什么世外高士?”“不怕公子见笑,小弟这位朋友,原是武夷弃徒,自从给掌门人废去武功后,愤世疾俗,不再与武林人士来往了,隐姓埋名,在邵阳高霞山一处深谷中结庐而居。小弟在一年多前,偶然与他相识,倾谈之下,小弟见他谈吐不俗,人品之高,当今少见,便与他结为知己。”小魔女听了半晌不能出声,睁大了一双秀目,心暗想:难道这位高士就是那浑人董子宁?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问:“这位高士姓甚名谁?”华岳摇摇头:“这一点,小弟不能奉告了。这位高士再三叮嘱小弟,千万不能将他的姓氏告诉任何人。”“他是不是董子宁?”华岳惊讶:“你怎么知道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魔女长吁了一口气,心里不由骂起来:这个浑人,怎么跑到邵阳高霞山去了,还隐姓埋名呢,怪不得我四处打听他不到,韦妈妈和圣姑姑也打听他不到。好,这一次我见到了他,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负约不来见我。便气得骂出声声:“他算是什么高士,一个浑透了的大浑人。”华岳愕然:“白公子怎么这样说?子宁贤弟可是为人心地仁厚,品质超群之人呀。”小魔女说:“华大哥,我找的正是他。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他。”华岳思疑:“她与他有仇怨么?这样。小弟不但不能带你去,还要阻止你前去见他呢。”“你想如何阻止我?”“就凭我这双肉掌。”小魔女一笑:“你想吓唬我?与我动手?”“不敢,要是你前去寻伊,小弟只好无礼了。”小魔女心想:想不到这浑人竟结交了这么一个侠肝义胆的朋友,便说:“我不是前去找他寻仇,而是去责问他,为什么负约不去去南看我。”“真的?”“噢!我骗你干什么?”华岳大喜:“既然这样,小弟当然奉陪白公子前去,看来,你与董子宁相识多年了吧?”“三年前,我们就认识了。”“这更妙了!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白公子能与子宁贤弟相识,看来也是子宁一流的人物,小弟能结识白公子,真乃三生有幸。”小魔女嫣然一笑:“我可不象他那么浑。”“白公子讲笑了。”华岳说时,回头招呼自己的书僮,“司剑,快来拜见白公子。”司剑慌忙跑过来,朝小魔女下跪叩头说:“小人叩见白公子。”小魔女慌忙扶起他来,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一脸的伶俐,一时高兴,赏了他一些银子。司剑不敢接,看着华岳。华岳笑道:“既然是白公子赏给你的,就收下好了。”“多谢白公子!”司剑又叩了一个头。“司剑,将马牵过来,天色不早了,好早一点赶路。”司剑从茶亭后的树林中牵出两匹雄俊的白马。小魔女心想:这姓华的人物俊秀,骑的马也不凡,武功又那么好,怎么在江湖上没听人说过的?莫非他也是与那浑人一样,也是世外的一位高士?华岳朝小魔女一揖:“白公子请上马。”小魔女笑道:“你哪来的那么多礼节。”华岳一笑:“礼多人不怪嘛!”小魔女与华岳并骑而行,书僮司剑在后,朝邵阳的高霞山而去。行过数十里,只见红日西斜,前面一片山峦起伏,云封路断。华岳有感而吟道:“路尽湘江水,人行瘴雾间。昏昏西北度严关。天外一簪初见,高霞山。”小魔女不知华岳吟的是什么,好奇地问:“你这是做诗吧?”华岳一笑:“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才华,做出这么好的诗词。”“哦!?那是谁做的了?”“这是南宋一位爱国词人张孝样作的‘南歌子-,他主张抗金北伐,遭受打击,降职而来岭南,路过这里,有感而发,以渲泄自己内心的苦闷和无可奈何的心境。”小魔女不懂历史,更从来没听过张孝祥这位词人,心想:这个姓华的,好好地为什么吟起古老十八代人的诗词了?难道他现在的心情也苦闷么?不由问道:“这姓张的也去过高霞山么?”华岳大笑:“他没有去过高霞山。”“他没有去过高霞山,为什么说‘初见高霞山”了?”“这是小弟胡乱改的,他原句是‘天外一簪初见,岭南山’。他见到的是桂北岭南五岭,不是这高霞山。”“噢!我还以为这姓张的跟浑人董子宁一样的浑哩,遭了不幸,便跑去高霞山里隐姓埋名了。”华岳不禁失笑,他感到小魔女天真有趣。心里暗想:这样一位武功极好而又天真的丽人,一旦杀了,岂不可惜?不如将她收为己用,岂不更好?那又何必一定将她于掉?原来这华岳不是别人,正是甘氏三然中武功最高强的甘骏。他不但武功极好,生得风流倜傥,人也极有智谋。他见几次暗算小魔女失手,在布置紫酱脸、嘶哑声行事之后,不大放心,又亲自化装为一位书生而暗中跟来,在茶亭中他骤然见小魔女,心知紫酱脸已失手了(他原来约定紫酱脸得手后,来这茶亭碰头),心下便暗暗盘算,怎样对付这小女妖。不料闯来了谷王府中的大总管,便灵机一动,有意相助小魔女,以取得小魔女的好感。后来又编了一套鬼话,说董子宁在高霞山隐姓埋名,骗得小魔女跟随自已。本来他想在途中骤然向小魔女下毒手,见小魔女这样天真可爱,实在是当今不可多得的人物,便改变了主意。心想:一旦将小魔女收为己用,使之成为自己的妻子,那甘氏三煞,更可傲视武林,在锦衣卫中,谁再敢与自己争上下?就算黑蝙蝠、黑无常这样拔尖的高手,也不能不看自己的脸色。何识黑蝙蝠师徒两人是从蒙古鞑子投降过来的人,皇上并不怎样看重他们。甘骏想到这里,笑了笑说:“原来白公子不大喜欢读诗书。”“我念那劳什子干吗?它能帮助我练功么?”“白公子,话不能这样说。一个人读了诗书,可以明事理,通晓天下大事,不致孤陋寡闻。”“是吗?怪不得我妈妈也叫我多读些书哩!”“看来令堂大人是位知书识礼的人了。”小魔女一笑:“我看她知的也比我多不了多少。”说着,已是夕阳西坠,暮色中他们来到一处小镇上,投宿在一间客栈里。甘骏对店小二说:“有没有上好的大房,可供三人住宿?”小魔女吃了一惊,暗想:我是女身,怎能与他们共宿一个房间的?便说:“我性喜独睡,不惯与人同宿,开两个上好的房间吧。”甘骏微笑:“小弟正想与公子秉烛达旦,长夜深谈,交流武学,岂不是好?”小魔女摇摇头:“华大哥请原谅,我一向早睡,要谈明天在路上谈不更好吗?要是今夜里把话都谈完了,那明天在路上没话谈了,岂不寂寞?”“哎!话怎能谈得完的?古今往来多少事,单武学一事,各门各派的种种招式就谈不完。白公子既然一向早睡,那我们明天谈就是了。”甘骏说完,便吩咐店小二开两间上好的客房,准备一桌酒席。店小二问:“少爷要办什么样的酒席?”甘骏一笑:“想你们这个小地方,也办不出什么上好的酒席来。你先来四干果,四鲜果,四碟象样的下酒小食来,然后再来八品你店最拿手的菜式来好了,酒吗,要十年以上的陈酒,最好是贵州的茅台。”店小二应声而下。甘骏又朝司剑说:“你去看看他们弄的什么菜式,别叫店家弄些不干不净和不合口味的东西来。”司剑应了声,便到厨房去指点了。当酒席摆好,小魔女一看,不由说道:“这么多菜,怎么吃得了?这不浪费吗?”甘骏笑道:“人生难得一聚!小弟与白公子有缘,才能在茶亭相遇,这样一桌酒席,聊表小弟一点敬意罢了,吃不了,就留给下人和店家吃好了,并不浪费。”小魔女见甘骏一片诚意,欣然坐下。两人在灯下一边饮酒,一边畅谈武林中的奇人异事。小魔女问道:“华大哥,你听闻一枝梅这怪人没有?”甘骏不由一怔:“小弟倒也闻说过此人,有人说他是个无恶不作的飞贼,也有人说他是位行侠仗义的奇男子,众说纷纭,令人莫辨。”小魔女说:“他的确是位神出鬼没的奇男子,武功高极了。”“哦!?你曾见过他了?”小魔女点点头:“我多次蒙他暗中相救,可惜未与他交谈过。”小魔女略略说了自己的经历。甘骏说:“听公子这么说,小弟真想见见他了。”说时,司剑又端了一壶酒进来,甘骏接过,给小魔女满满地斟上一杯。小魔女说:“别斟了,我可不能再饮。”“酒逢知己千杯少,怎能不饮的?来,我们再喝它三大杯。”“我真的不能饮了,你自己饮吧。”“既然这样,我们就饮尽这一杯好不好?”小魔女见盛情难却,说:“饮完这一杯,我可不饮了。”“好!就这一杯。”小魔女举起酒杯,一口而饮尽,不久,便感到头晕脑胀,心想:难道我喝醉了么?不行,我得赶快回房间去,不然醉倒了就露出女儿身份。她刚想站起来告辞,谁知竟然没半点劲力,连站也站不起来。甘骏微笑道:“公子醉了,不如就在我床上睡吧。”小魔女大吃一惊,虽然浑身无力,却神智清醒,连忙说:“使不得,我得回自己房间去。”挣扎想站起来。甘骏哈哈大笑:“到了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司剑,扶白小姐到床上去吧。”小魔女一怔:“你说什么?白小姐?”甘骏说:“白小姐,你别瞒我了,在下早已知道你是碧云峰白魔王的千金,绰号小魔女。老实说,我也不是什么华岳。”小魔女心里一震:“你是什么人?”甘骏一笑:“白小姐,你听说过甘氏三然没有?在下正是甘氏三煞中的第三煞。”“你想干什么?”“白小姐,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答应我,做我的妻子,我便可以饶你一命。”小魔女大怒,便想拔剑。甘骏哈哈大笑:“白小姐,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你刚才喝下了我甘家特制的‘酥骨散’,别说你只有这么一点道行,就算你武功再好,内力再强,非三个多月,也不能恢复劲力。白小姐,以在下的武功和相貌,我俩正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你我结为夫妇,便可纵横武林,令天下英雄莫敌。”小魔女恨恨地说:“贼子,你别梦想了,你想我屈从,除非你杀了我。”“的确,在我未与你认识以前,我的确是一心想杀了你。但自从我见到你后,觉得象你这样一位美人,杀了太可惜。白小姐,我们门当户对,你为什么不答应嫁我?你还想那个董子宁么?我老实告诉你,他在三年多前,已摔下悬崖死了,你还想着他干什么?”“就算董子宁死了,你也别痴心妄想。”小魔女心里暗暗着急,为什么我服了黑珠壁虎汁,还会中毒的?不是说万毒不侵么?小魔女哪里知道,甘家的“酥骨散”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它毒性不强,而来势猛烈。何况甘骏早已知道小魔女练了天魔心法,内劲颇为雄浑,所以在酒中特别下多了份量。加上黑珠壁虎汁在小魔女体内的抗毒力要对付这种毒性而来势猛的毒,一对不及反应过来,所以小魔女便一时无力了。甘骏说:“白小姐,你现在全无反抗之力,你不答应也不行了!?”说时,他挥手叫司剑退出去,一下将小魔女抱起来,放在床上。小魔女又急又恨,想伸手刮甘骏一个耳光,只苦手无半点劲,骂道:“贼子,你敢沾污我的身子,我就是死后,也要追取你的狗命。”甘骏笑道:“等到我真正成了你的丈夫,你舍得杀我么?”“我要将你一段段肉割下来,我小魔女说得到,就一定做得到。”“白小姐,其实我心里是爱你呵!”“呸!”小魔女一口唾液朝甘骏吐出。甘骏也不恼怒,动手就要解小魔女的衣服。蓦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窗口飘起:“好大胆的甘贼,你不畏天理昭昭,法网难逃么?”甘驳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只见窗口站着一个僵尸似的人物,骇然问:“你是谁?”“快将解药给白小姐,我可以放过你。”小魔女说:“千万不能放过这贼子。”甘骏问:“你到底是谁?”“一枝梅。”甘骏惊骇:“你是一枝梅?”“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快将解药拿出来!”甘骏骤发一掌,他的闪电掌本来就奇速无比,现在更如电光一闪,朝一枝梅拍去。谁料一枝梅身形如幻影,不但闪开了他的一掌,还飘然跃进了房内,甘骏这一掌力,却将窗外一株碗口粗的槐树拍断了,响声将整座客栈的人都惊动起来。甘骏又是急速回身一掌朝一枝梅拍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一枝梅纹风不动,而甘骏却给震了开去,身体直撞在房间药壁板上,“轰”的一声,一道板墙给撞倒了。这时,小魔女体内的抗毒力已渐渐起了作用,将“酥骨散”的毒力化得干干净净。小魔女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嗖”的一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软形宝剑,咬着牙说:“贼子,我不将你碎尸万段,就不叫小魔女!”一枝梅惊讶:“白小姐,你没中毒么?”甘骏更是惊骇:“你——!”小魔女一招发出,如流星赶月,剑尖直挑甘骏的天突穴。甘骏急速跃起闪避,他果然武功不凡,居然闪过了小魔女的一招,但已惊得面如土色,单单一个一枝梅,自己就敌不了,再加上小魔女,哪里能招架得住?刹时间,小魔女的剑锋己到,他急忙朝窗口跃去,飞快地趁着黑夜逃命了。小魔女对甘骏恨之入骨,哪里容得他逃走?身形如轻燕,也跃出了窗外,举目四望,只见甘骏如夜空疾鸟,往西北的群山中逃去。小魔女追了好几十里路,最后连甘骏的影子也看不见了。小魔女几乎恨得咬碎了银牙,说道:“想不到这个贼子,轻功这样的好,却让他逃跑了。”只好转身回客栈。客栈经这么一闹,一些胆小的客人,早已脚底下抹油,连夜跑了,连店老板和店小二,也不知躲去了哪里。小魔女回到客栈时,客栈已是空无一人,不但不见一枝梅,连店小二也不见了,房间地上,杯盘狼藉。小魔女看看自己的行囊,倒也没有丢失,那匹乌雕马仍在马厩里。她一眼看见了甘骏主仆的那两匹白马,顿时恨从心起,举剑一挥,将一匹白马的头砍了下来,正想砍劈第二匹马时,忽然发觉草堆里似乎藏有人,心想:莫不是那贼子的书僮司剑躲在这里?便厉声喝道:“谁!?给我滚出来!”那人真的从草堆里象球一样滚了出来。小魔女见了又恨又气又好笑,利剑架在那人的后颈,喝道:“说!你主人逃去了哪里?”“我,我,我不,不,不知道。”小魔女一听,不由一怔,这不是书僮的声音,这声音颇为熟悉,在星光下一看,更是愕异,这不是那算命先生徐半仙吗?他怎么也来到了这里?“咦”了一声问:“先生,是你!?”“是,是,是鄙人呵!可吓死我了。”小魔女收了剑问:“你几时跑到这镇上来?怎么又躲在这里的?”徐半仙见是小魔女,一颗心放下来,说:“鄙人昨天就到这镇子了,到这间客栈投宿。想不到刚睡下不久,听人说贼人抢劫,所有人都纷纷夺路逃命。鄙人因人生路不熟,不知往哪里逃命好,只好躲在这草堆里。白,白小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没去衡阳么?”小魔女不由看了他一眼,见他浑身上下满头满面全是草屑,疑心顿起,暗想:我怎么每次遇到危难时,总是见他在场?一次、二次偶遇,难道这三次、四次都是偶遇么?有话说:“莫看直中直,需防仁不仁。”莫非这先生是甘氏三煞的线眼,暗中跟踪着我,向甘贼报汛的?可是继而冷静一想,又似乎不象。要是他真是甘贼的线眼,在滇桂边界上的小镇时,我被那禄布山五虎围攻后,他就不会好心地劝我走了。在那慈恩寺和苗寨,也不会告诉我有惊恐,让我事先有防备了。唔,不管怎样,我先吓吓他,看他怎样。于是一声冷笑,问:“你是不是那甘贼的线眼?”徐半仙愕然:“我怎么成了甘贼的线眼了?”“你要不是,为什么来到了这里?观音庵的老尼说你去衡阳,你又怎么朝邵阳来?”“是,是,是一个人叫鄙人来的。”“谁!?”“那,那,那个人可,可,可怕极了!”“可怕!?是不是甘氏三煞?”“鄙,鄙,鄙人也,也,也不知他是不是,他,他,他面孔木然没表情,象,象,象一具,具,具僵尸一样。”小魔女一怔:“僵尸!?是一枝梅?”“我不,不,不知他是一枝梅,他是一枝梅么?那副面孔,可吓死人了。”小魔女急问:“他现在去了哪里?”“鄙,鄙,鄙人不知道。”“他不是叫你来么?你没与他一块来?”徐半仙摇摇头:“他没与我一块来,叫我去,去,去邵阳高,高,高霞山我你。对了,他,他。他还,还,还有一包东西和一封信要鄙,鄙,鄙人交给你。”“一包东西和信?在哪里?”“在,在,在鄙人的房间中。”“那你快带我到你的房间中去。”“这,这,这一枝梅不,不,不是贼子,子,子吧?”小魔女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别胡说了,这个一枝梅是位行侠仗义的奇男子。”徐半仙透了一口大气:“鄙,鄙,鄙人还以为他是贼子哩!他要,要,要是贼子,我,我,我就洗不干净了。”“别罗嗦了!快带我去拿信。”“是,是,请白小,小,小……”徐半仙看了小魔女一身书生打份,不知称白小姐好,还是称白公子好。小魔女奇怪:“你想说什么?怎么不说下去的?”“你这身装束,鄙人不知怎么称呼才好。”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老弟好了。”“这可不敢,鄙人还是称你为白公子,白少爷吧。白少爷,请随鄙人来。”徐半仙将小魔女带到自己住宿的房间,点亮了油灯,从枕头下拿出一封信,又从自己行囊里掏出一包东西来,一并交给小魔女。小魔女接过后心下纳闷:这一枝梅为什么要写一封信给我,难道有话不能当面说么?这真是一位怪人。她拆了信皮,在灯下展开来看,信内写道:“白小姐妆前玉鉴:在下风闻武当掌门大撒英雄帖,邀请有名武林人士前往武当会盟。武夷肖掌门偕同徐冰女侠一行四人,将取道长沙、宁乡,会齐武陵掌门前往武当山。而甘氏三煞及其党羽,将伪装为碧云峰人,埋伏在宁乡大沩山中,一举而杀害肖掌门和徐冰女侠,移祸碧云,挑起中原武林人士与碧云峰人的仇杀。在下祈望小姐前去相救。一来揭穿甘氏三煞之奸谋;二来化解碧云峰与中原武林人士之仇怨。如此,则武林幸甚,天下幸甚。再次,甘氏三煞耳目布遍湖广。对小姐之行踪,早已暗中窥视,虽然几次加害小姐而失败,但仍不死心。望小姐前去大沩山时,最好改容换貌,否则,小姐未到,甘氏三煞已先至矣!随信附上小包一件,以作小姐改容之用。敬请玉安。一枝梅顿首小魔女看后暗想:原来一枝梅托我去相救肖掌门和徐冰女侠,可他自己为什么不去?这个肖掌门,我正恨他废了浑人的武功,甘氏三煞冒充碧云峰人也好,不冒充也好,杀了这肖掌门才好哩!我去救他干嘛?可是徐冰女侠,在江湖上却有侠义之名,为人顶好,不但抚养了浑人,在危急中也救了浑人,单单冲着她,我便不能不去相救了,不然却对不住浑人呢。何况一枝梅对自己有几次救命之恩,他特意相托,我怎能拒绝?古人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要是不去大沩山,不但对不起浑人,也对不住一枝梅了。再说自已对甘氏三煞更有切齿之恨,正愁找不到这些贼子哩!徐半仙见小魔女看完信后沉吟不语,忍不住问:“白,白少爷,这封信说什么的?”小魔女看了看他,笑说:“他叫我去杀人。”徐半仙一怔:“杀人!?杀谁?”“杀甘氏一煞。”“杀甘氏三煞!?”徐半仙更呆了半晌,连忙摇手说:“白,白少爷,这是三个厉害的魔鬼,鄙人听说他们神秘异常,行踪莫定,武功又极好,少爷千万别去招惹他们。”这一来,更激起了小魔女的傲气:“什么武功极好,我不信,我偏要去会会他们,以报我切齿之恨。”“白,白少爷,你,你,你与甘氏三煞有仇?”小魔女不再理他,打开小包袱一看,只见包袱中有两副不知用什么皮制的面具,不由奇怪起来:“这干什么用的?”徐半仙看了看,说:“这是面具,戴上了,能叫人认不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是吗?”小魔女一下想起了一枝梅信中叫自己改容换貌前去,原来是叫自已戴这个玩意儿。于是,她立即将一副面具戴上。这面具柔软异常,一戴上脸面,便紧贴着自己面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鼻孔和嘴巴。小魔女想找铜镜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一下见徐半仙惊恐得翻倒在地下,她有些愕然,问:“你怎么啦?怎么好端端翻倒了?”“白,白,白少爷,你。你,你吓死我了!”“我怎么吓死你了?”“你,你,你这,这,这、张面具,太,太,太,吓人了。”“真的!?”小魔女找了一面铜镜,在灯下一看,不由也吓了一跳,暗问:这是我吗?原来铜镜里出现了一张面无人色,木然无表情的僵尸面孔,怪不得胆小的徐半仙害怕成那样。小魔女又了一下想起来,僵尸般面孔的一枝梅,莫非也戴上了这么一个面具么?好,以后我见到他,一定要撕下他的面具,仔细瞧瞧。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她除下这副僵尸样的面具,又戴上了另一副。徐半仙在旁边看了说:“白少爷。这副面具没那么可怕了,但是不美,不及少爷原来的神逸风采。”小魔女对着铜镜照了照,不禁失笑起来。原来铜镜里出现的是位丑陋的中年妇人面孔,大嘴角,朝天鼻.高颧骨,说多难看有多难看。小魔女说:“这丑死人了。”徐半仙说:“白少爷,你戴这面具在江湖上行走,不会引人注目,说不定会躲过灾星,不会再招惹小人哩!”“好!我就戴上它。”小魔女再看包袱中还有一盒药粉,不明白问:“这又是干什么用的?”徐半仙久阅江湖,博闻广识,看了后说:“这是染毛发用的药粉。”“哦!?难道要我将头发也染了?”徐半仙说:“染头发用不了这么多。”他一下想起来,“是了,白少爷所骑的黑马,已早叫贼人们注意了!看来一枝梅是想叫你将马匹的毛色也改变,这样,以后就没人再认出白少爷了。”“那怎么染哩?”“白少爷,鄙人这点倒会。”“哦!?你会染?那你给我染染吧。”“好,好!”徐半仙便拿了药粉到马厩去。小魔女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换上女装,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中年丑妇人,有点好笑起来,这样一副模样,别说是甘氏三煞,就是自己的父母和姑姑,也将认不出来。她收拾了行囊,转到马厩,要看看徐半仙将自己的乌雕马染成什么颜色。一看,自己的乌雕马变成了一匹雄骏的枣红色大马,不由大喜:“先生,多谢你了。”“不敢!”徐半仙见小魔女又换上了女装,不知怎么称呼才好:“白,白,鄙人该怎么称呼小姐呢?”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姑姑好了,要不,就叫我做白老婆子吧。”徐半仙也笑起来:“这怎么行?鄙人还是称小姐为白仙姑吧!仙姑,你打算去哪里?”“本来我想在这一带寻找董子宁的,但不知你的话灵不灵。”“仙姑放心,鄙人说话是不灵不要钱。”“眼下我去救人要紧,等救了人后,我再来寻找这浑人好了。望先生在这一带为我打听那浑人的下落!”“鄙人遵命。”小魔女拿出一绽银子给徐半仙。徐半仙愕然:“仙姑,你这是干什么?鄙人身上有的是银子,那两位贼人的银两,鄙人还没有派上用场哩!”“先生,这绽银子不是给你的,刚才一场打斗,令店家损坏了不少东西,是作为赔偿给店家的。”徐半仙忙摇手:“仙姑放心,鄙人自会处理。船上那两个贼子的银两,正好派得着用场,仙姑请收回。”小魔女看了看他,知道他绝不会收的,只好说:“好,先生,那我们后会有期。”于是跃上了马,趁天色未明,连夜离开了小镇,朝宁乡大沩山而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请勿转贴,敬请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