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在侥幸的边缘上走动,突过了这一关,一片光明。侥幸是最富诱惑的捷径。海天龙看清了来人,长出了一口气。“侯兄,你还没有听到风声吗?”侯文通嘿嘿一笑:“自然听到了,想不到这样的大麻烦转眼到了我的头上,老弟,你信吗?”海天龙深知被冤枉的苦处,他就是受害者,颇能与侯文通共鸣,他相信侯文通与自己一样都是被人掐害的。想到侯文通的好处,他叹了一声说:“侯兄,我相信你是无罪的。可麻烦弄到了头上,你还是躲一下为好。你放心,小弟是绝不会抓你的,患难见真情吗。”侯文通感激地点点头:“海老弟,你这个朋友我总算没有交错。多谢了!保重!”他一闪而去。海天龙愣在那里好一会儿,不知自己做对了没有。侯文通可是帮过他的。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快步西去。迎面碰上罗国伟。他连忙笑道:“古兄,您还在忙呀!”罗国伟对他没有好印象,冷道:“不忙吃什么?”海天龙知道难与他投机,点点头走了。罗国伟哼了一声,拐向南去。片刻之后,他走到了唯明羽身后。她正在那里玩刀,一个人。罗国伟笑道:“师妹,原来你也会耍刀呀?”唯明羽淡淡一笑:“我还用它杀过人呢。”罗国伟一惊:“杀的是什么人?”唯明羽瞟了他一眼:“你在追问我?”“不。师妹,我是个捕快,这是我的习惯。请你不要见怪,我只是感到新鲜。”唯明羽轻轻笑道:“我知道你在办案,一直没找到线索是吗?”“是的,凶手似乎十分高明。”唯明羽朗朗地笑起来:“‘凶手’就在你面前呢。”罗国伟一愣:“师妹,是你杀的那两个锦衣卫高手?”唯明羽道:“不错。这你想不到吧?”罗国伟叹了一声:“为什么杀死他们?”唯明羽说:“因为他们见我救了唐赛儿,向我扑了过来。他俩以为我弱,又见色起意。我便把他们引到一边,一刀结果了他们,挺爽快。”罗国伟沉默无语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过了一会儿,他问:“那唐赛儿呢?”“她伤好自然就走了,谁知道去了哪里。我杀了那两个锦衣卫高手,你还不抓我?”罗国伟沉重地摇了摇头,这让他犯难了。他几乎没有忘记过师妹,怎能把她和凶手联系在一起呢?他深深地爱着师妹,又怎舍得下手抓她!他低下了头,心里很苦,自己怎么这样倒霉呢?他一向以“铁捕快”自居,碰上了这样的事,他有些硬不起来了。若因私损公,又算什么捕快呢?他感到有把火在烧的着他的心,有把刀在刮他的肉。若是放了师妹,自己的捕快也就做到头了,名不副实的捕快他是不干的。他闭目沉思了一阵:“师妹,你能接受我的一个心愿吗?”“什么心愿,说吧?”罗国伟道:“我若放弃捕快不干,我们能在一起吗?找个优雅的所在,安度余生。”唯明羽轻道:“我有一事未了,怎么好答应你呢。”罗国伟神色一暗:“什么事未了?”唯明羽说:“牟道害死了我丈夫,这事我要弄个水落石出。”罗国伟沉默了一会儿,说:“牟道确实不是东西,仇大侠的死是他一手促成的。他们父子若不抓住他,什么都不会发生。”这话有欠公允,牟道的行为当时并未超出应有的范围,他对唇来发生的一切不该负大多的责任。罗国伟这么说当然也不是有意陷害,他只是觉得依情而论应该如此。不把人抓住,会有什么事呢?唯明羽受了他的感染,说:“他也许不太坏,但我是不能放过他的,该明白的都要明白。”罗国伟觉得如此正好,除去牟道,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谁也不怕谁。他轻轻笑道:“牟道没几天风光了。放心吧,你不找他,也有人要找他的。”唯明羽说:“别人找他那是别人的事,我找他是我的事,不相干的。”“你想一人会他。”唯明羽摇头说:“不可以吗?”罗国伟摇了摇头:“师妹,那小子只可智取,不可力敌。他不是一个人能修理得了的。”唯明羽冷笑道:“你不要总以老眼光看人,谁行谁差,到时候就明了了。”她自信得很呢。罗国伟不言语了,暗觉悟怪,难道又练成了什么绝技,能是什么绝技呢?暮地,怪笑传来:“向天啸,这回全看你的了。”几条人影泻地,罗国伟顿感不快。周仓叫道:“罗国伟,你小子在这里干什么,孤男寡女的,不怕人家说吗?”罗国伟知道碰上了什么事,顿时怒火腾起,但他毕竟是个人物,没有发作,冷然道:“我们是师兄妹,不能在一起吗?”“什么师兄妹,你想干什么瞒不了我!”唯明羽忽道:“周仓,你来干什么?”周仓笑嘻嘻地说:“我怕有人来捣蛋,过来保护你。现在的男人都会花言巧语,我怕你上当受骗。”唯明羽说:“我好好的,你少操心吧。”向天啸这时挤已了几下眼睛,笑道:“仙子,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什么事?”向天啸手腕儿一翻,轻轻拍过去一掌,小声说:“周仓看上了你,要死要活呢。”他挺狡猾的,想用语言分散她的注意力。唯明羽是何等的厉害,立时识破了他的诡计,右掌飘然一扬,轻轻给了一个回击。“砰”地一声,向天啸被打了个趔趄,大惊失色。他万料不到学习了“绿炎真经”也会吃女人的亏,这可太对不起人了。唯明羽心中有数,早把向天啸枯量透了。她自忖以自己目前的眼力也能把牟道看穿,没有什么人可以骗过自己的。罗国伟的眼力也不差,唯明羽的手法给他极大的震动。他开始觉得她比牟道只强不差了。向天啸张着嘴呆了一会儿,说:“刚才有人帮你吗?”唯明羽道:“自然是你帮了我。”向天啸哈哈地大笑起来:“好!终于有一个可以和牟道拼个高低的了。”周仓恼道:“好什么,我的事怎么办?”向天啸说:“别急,杀了牟道,什么都好办。”罗国伟笑道:“你的这个念头不错,我们合伙准行。”向天啸更乐了。罗国伟看准了白帝子的刀,说:“前辈,依你之见,几把刀可以制他的剑?”白帝子满怀信心地说:“四把刀足也。可眼下有了五把刀,收拾他就如砍瓜切菜一样了。”罗国伟点了点头,他信白帝子的话,牟道的闪移功夫再好,几个人把他围住还有什么神下?他感到一种满足涌上心头。唯明羽不愿他们久留,下逐客令了。向天啸等人恋恋不舍地走开,还自言自语。周仓胡乱骂,又蹦又跳。他们走了一阵子,向天啸说:“老白,那把‘刀’是谁?”白帝子笑道:“自然是任风流,他可是个不可少的人物。”向天啸没有话,眼里闪出寒星一样的冷光,很得意。无论几把刀斗杀牟道,想不付出巨大的代价那是没门的。若一股脑儿都死了,就该老子横行了。他们回到住处,三儒正等着他们呢。向天啸更乐了:“你们三位这是怎么了,下热锅了吗?”段百苦说:“麦兄,你是毒道天才,看看我们中的是什么毒?”向天啸笑道:“是怎么弄的?”“我们中了牟道的毒掌,这小子够狠的。”向天啸在他们的光头上摸弄了一番,颇有戏弄的味道,笑着说:“好兆头,好兆头。”三儒大是不解,毛儿都没了,还是好兆头?傅太旧不满地说:“向老大,你这是什么话?”向天啸道:“那小子中了我的毒,至今还没解呢,这不是“好兆头吗?”三儒恍然大悟,原来毒是向天啸的,总算找对人了。向天啸用药水擦了一下他们的头皮,“啪”地拍了一下,说:“好了,明天就能长出毛来。”三儒心里不是滋味,唯有暗恨,这个王八蛋如此洋洋得意,说不定以为我们是冒牌的“杏林国手”呢?咳,倒霉!若不是太过粗心,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呢?三儒有些忻忻而去,消失在夜色中。他们被恨充沛着,又返回了客栈,欲找机会下手。他们恨透了牟道,不杀他心实不甘。牟道正指点侯至爽武功。老道姑、侯子玉在一旁瞅着。侯至爽的悟性很高,一点就通。三儒长出了一口气,不敢贸然动手。侯至爽放松了一下身子,说:“牟兄,我有一个计较,也许可行。”牟道一笑:“你又有什么惊人的发明?”侯至爽说,“与其我们被他们追杀,不如我们先下手,这样就主动了。除暴安良也是我们的本分吗。”牟道道:“很好的主意,那么先向谁下手呢?”侯至爽不加思索地说:“自然是先拿三儒开刀。”三儒吓了一跳,好个臭丫头,胆子倒不小,与老大想到一块去了,只怕你难以如意。牟道哈哈笑道:“妙,那就这么办,不能让他们一个个把我们围了。”三儒吓飘了,连忙后退,这下可是太糟。他们不敢停留,电闪而去。侯至爽抽出一把匕首,笑道:“牟兄,我有一手奇术,你想见识一下吗?”牟道笑着问:“是‘投匕术’吗?”“不错。”她一挥手,匕首电射而出,击在门上,正中她要射的黑点。很准。牟道微笑说:“有功力,但还不是上乘的手法。你还停留在发暗器的水平上,射不着高人的。你不妨改变一下,成‘驭匕术’。”侯至爽一愣,把匕首交给了牟道,让他要。牟道掂量了一下匕首,顺势一甩,匕首划起一条弧形义飞向她的眼睛;侯至爽大骇,然而匕首一拐弯,又回到牟道手中。侯至爽这才长出一口气。好险!牟道笑道:“这是‘驭匕术’,能偷袭的。”侯至爽大喜,连忙请教驾驭之法。牟道教了她一会儿,两人离开了客栈。侯至爽要行动,非拉着牟道同去不可。牟道也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被扫的局面,便没有拒绝。复仇开始了。他们先找三儒,再寻海天龙、云中魂。大事毁在云中魂之手,她不能放过他。两人走街串巷找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找着一个目标。不由奇怪。他们回到客栈,大吃一惊。老道姑、候子玉不见了踪影,极芒神姥正在大骂,小草不见了。候至爽正要开口,老太婆向她扑了过去,厉声问:“你们把小草拐哪里去了?”喉至爽急展禹步,斜向左闪,甚快:“小草,我怎么知道?”老太婆大怒,跨卡一掌,猛劈了过去,罡风割面。侯至爽轻灵之极,一闪又是丈远,比原先可是强多了。极芒神姥见她也这么难缠,气得乱跳,终于一闪而去。侯至爽半晌没有话。夜深门得让人发慌发空,十分恐怖。黎明时,有人给牟道送来一个请帖,郑和要在花月搂上宴请天下群雄。牟道十分清楚,这是个阴谋,但他还是要单刀赴会。侯至爽也要去,牟道不同意。侯至爽说:“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们不敢声张的,至于拼杀吗,我也不是太弱。”牟道没吱声,望着远方的浮云深想。太阳升上了高天,他们去了花月楼。楼上已坐满了人,郑和也到了。牟道淡然一笑,找了个地方坐下,正与三儒相距不远。侯至爽向三儒投去仇恨的一瞥。三儒很安闲,视如未见。牟道四下打量了一阵,不见海天龙等人。郑和这时笑道:“各位英雄,今天请大家一会,没有别的目的,仅想借此机会化解江湖积怨,使大家团结起来,这样才能安生。如果大家没有异议,请干一杯。”他先举起了酒杯。众人皆饮。他环视了一下酒场,又说:“近来江湖颇不平静,有人若要在此了断恩怨,我愿主持公道,把事平息下去,以后不允再闹。”罗国伟站了起来,高声说:“我与牟公子有一段公案未了,请公公主持公道。”郑和点头说:“可以,你们打算如何了结?”没等罗国伟回答,任风流清亮地说:“我与牟公子也有一段未了案,亦想在此了断。”牟道冷笑道:“任大侠,我们还没动过手呢,何来公案?”任风流朗朗一笑,气息充沛:“牟公子,仇大侠因你而死,我与他情同手足,不能向你讨个公道吗?”牟道哼了一声:“理由倒是动听,只怕是别有用心。你想怎样讨回公道?”任风流站了起来,意气昂扬地说:“我想领教一下公子的绝学,不计荣辱。”罗国伟本想与他合战牟道的,见他单独向牟道挑战,只好任他去了。牟道没有动,一伸手说:“你可以进招了,看你的‘公道’在哪里。”任风流见他如此托大,不由暗恼,他还没有受过如此的轻视呢。牟道眼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如云似风,他想什么呢?任风流终于走向了他,凌厉的目光与杀人的刀一齐飞扬起来。“凤凰八爪刀”卷起一团怪云击向牟道的光头,不见刀影。牟道轻轻一挪,稍微偏了一下头,任风流的快刀走空。刹那间,任风流右臂一振,一式“横扫千军”,削向牟道的腰,寒光如云。牟道晃身而起,闪到任风流的身后,一掌向他拍去。任风流不愧是少见的高手,感到大力压来,并不惊慌,腾身向前飞射,纵出两丈开外,没有碰倒桌椅。有人为他叫好,不失大将风度。他的脸却红了,深感内疚,连个后生小子都拿不住,在称一代大侠了。牟道也有些惊异,料不到任风流如此滑溜,这不是好兆头。他盯了任风流一眼:“还要斗吗?”任风流道:“我没认输呢。”牟道不言语了,以静待敌。任风流思忖了一下,身形一旋,腾飞而起,犹如一只怪鸟飞了过去。但见紫影起,不闻挥刀声。外人分不清他的刀砍向了哪里,砍了没有。牟道弹身飘起,冲到了他上头,挥掌劈了下去,欲打他个满地滚。不料任风流早有算计,侧身一闪,退到了一旁。牟道毫无所获。两人又成平手,激起了群雄的豪气。牟道暗叫不妙,这些家伙若一涌齐上,那可不得了。众人见牟道不过如此,立时放下心了。这小子没什么了不起,完全可以战胜。群雄欢跃了起来,郑和也有了笑脸。周仓这时说:“这小子下盘不稳,攻他的下盘。”白云道:“别给他喘息的机会,让他睁下去准没好事。”任风流双手抱刀,使出他的杀招“八风衔龙”,向前一推,一片刀光犹如长河浮冰飞向牟道的胸前,冷气逼人。牟道身形微晃,长剑振起,甩手翻空一划,一条银龙仿佛缠住了浮冰。“扑哧”一声,血雨飞洒,任风流左肩中了一剑,身子撞翻一张桌子,杯飞碟洒。牟道安然无恙,似笑非笑,很轻松。任风流眼里的精光消失了,变得十分平睁,毫无遗憾,他丝毫也不以为牟道胜得侥幸,胜得极险。他很少体会过失败的滋味,尤其是成名之后,这次失败彻底去了他心中的浮躁,让他感到海一样深广的江湖,他不过普通一员,远非骄子,再也用不着顾虑重重了。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卸去了心灵上的重负。冯春影惊呼一声扑向他,探着他的伤势,一脸关怀愤懑之情。罗国伟料到任风流要败,一点也不惊。他冲白帝子一点头,笑道:“牟道,据我所知,不少人与你有过节呢,你打算在此一并了帐吗?”牟道冷道:“有话就直说,只要你代表他们。”罗国伟说:“我知道你喜欢简单,那我们就来个更省事的。”他抽出了刀,寒光闪闪。白帝子知道机会来了,也站了起来。云中魂、古风亦向牟道走了过去。四把刀就是一座刀山。牟道不由感到问题严重了。这些人意愿合起伙来,把自己的作风抛弃。这确是一个奇迹,是什么力量把他们推到了一起呢?侯至爽替牟道不平,站了起来,冷道:“你们还是大英雄呢,四个人合战一人不害臊吗?这又是哪门子公道?”罗国伟嘿嘿一笑:“他喜欢这样,这就是公道。你若不服气,可以一块儿上吗。”侯至爽向牟道身边一靠,真要与他并肩对敌了。牟道皱眉想了一下,说:“我一个人行的,不然他们永远不会死心。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牟道不是随便动动脑筋就可以战胜的。”罗国伟命人拉开了桌子,四人把牟道围在了一起。向天啸这时冲周仓说:“到时候机灵点,咱们痛打落水狗。”周仓摇晃了一下脑袋:“他要是不落水呢?”向天啸摇头一笑,不言语了。五个人对峙了一会儿,罗国伟等人转动了起来,不快。古风说:“白老兄,你该占‘开门’,我占‘生门’云中魂占‘休门’,罗老弟占‘死门’。这才能把他困住,否则刀不灵。”白帝子觉得古风的话大有道理,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牢牢占住“开门”,摇晃不离左右。牟道虽知他们的阵式极为合理,也不理会,剑在手中握,向大静大松境界中沉去。只要一念不起,就是自由身,刀剑奈何?罗国伟见他犹如木石,一时弄不清他的深浅。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时下刀适宜。又僵持了一会儿,四个人终于有了共鸣。一声叱咤,各展奇学,四把刀顿时划开了四条路,每条路都能把人迷住。寒光一明一暗,仿佛织成了一个笼子把牟道罩在了里面,极端的速度令人眩晕。牟道没有晕,他清楚地看到许多东西,没有一样是友好的。面对群魔,他只有雷霆一击了。他的身子飘摇一摆,欺向了占有“开门”的白帝子,同时扬起长剑,一招“地绝天灭”,刺出四点寒垦,分射四人,快得毫不客气。闷哼响起,血雨再飞。白帝子挨了一剑,刺在了小肚子,又被击飞;另外三人全伤了肋部,几乎被刺透了身体,血急切地外流。牟道仅挨了一刀,是云中魂砍的,中了唇背,血染衣衫。都没沾便宜。不过相比之下,牟道的伤势最轻,仅伤了皮肉;他们却不是一时半儿能好的。侯至爽惊叫了一声,连忙给牟道包扎伤口。牟道静立未动,十分冷漠。罗国伟等人威风扫地,垂头丧气,唯有退到一边去。向天啸见机会来了,飞身一扑,双掌拍出一个梅花形的气影,击向侯至爽,又快又狠。牟道知道侯至爽没法儿抵挡,身形微动,一剑劈出,向天啸的老脸立时被划开一道血槽,十分狰狞。梅花气劲多少也击中牟道的身体,是他挡注了侯至爽,不然气劲击到她的身上,她连半个时辰也活不下去。即使是牟道中了梅花气劲,也立感不适,仿佛于针万芒在刺他的身体。只是他意志坚强,一脸冷漠,外人看不出来罢了。向天啸又吃了大亏,恨得心都惊了。他想不出牟道中了他毒掌怎么会没事,难道是铁人吗?周仓这时哈哈一笑:“向老儿,这下你可是最丑了,我总算升了一级。”向天啸啼笑皆非,恨不得给他一掌,只是他明白这不是反目的时候,咬牙忍住了。唯明羽这时站起来,冷然道:“牟道,我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要听你说个清楚。”牟道一笑:“我看你在做梦。”唯明羽脸色一寒,向他逼了过去。黑影一闪,范幼思到了他们中间:“我也想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呢。”她穿了一身黑衣,说不出的阴森。牟道扫了她一眼,冷笑道:“那天夜里,在东山上的女人就是你?”“是我又怎样,你不是还好好的吗?”唯明羽道:“你不愿说明真相,足见心里有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直到你愿意相告为止。”牟道没理她,心中想着别的事。她是戈剑的母亲,他没法儿对她下重手。他的眼珠儿一转,立刻被唯明羽看到了,心中大喜,知道他有了杂念,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她身子一动,双掌十分柔灵地飘起来,犹如水草,随之翻腕一震,使出“绿炎真经”上的奇功“绿炎毒掌”,一个硕大的透绿的光影霎时飞向牟道,快如闪电。同是“绿炎毒掌”,在她手里使出与周仓大不相同,几乎不可同日而语。与此同时,范幼思也下了绝手,玉掌一并,猛地向牟道拍去,急如雷霆。牟道感到不妙,飘掌上迎,几乎是没有思索。“砰砰”两声,强烈的气劲交击一起。牟道立时被震出两丈外去,也是桌倒杯飞,十分狼狈。众人顿时欢叫了起来,格外热烈。两人铁了心的女人比男人更可怕。这回牟道吃了大亏。“绿炎毒掌”太过惨烈,他的面孔顿如火烧了一般,起了一层皮,眼睛血红了起来。他感到周身的血沸腾了起来,想静也不成了。少顷,豆大的汗珠子从他的额头滚下来,呼吸也不畅了,仿佛有只铁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他妈的,这可是要命的勾当。他眨已了一下眼,用手摸了一把汗,样子十分可怜。侯至爽的心立时悬了起来,为他着急:“牟兄,对她们更不能手软,否则你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吗?他们可不想牟家断了根呢!”牟道心头一震,十分感激她的提醒,一股无上的霸劲又回到他身上,眸子清亮起来。唯明羽见他还有好兴致,不由疑惑。这人真是邪门,难道他能破“绿炎毒掌”?这怎么可能呢?范幼思似乎对他有更深的了解,说:“他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没什么可怕了。”唯明羽一怔:“那他何以不惧毒掌?”范幼思妙目慧光飞流,自信地说:“他在分解功力,克制毒劲,不过一时有效,长不了的。”唯明羽半信半疑,又向牟道逼过去。侯至爽叫道:“牟兄,快下手,别再让她们围住!”她暗中抽出了匕首。郑和这时忽道:“这女子不懂规矩,把她哄出去。”尤坤、白光立时纠起几个官差向她围过去。侯至爽可不是好惹的,她有当帝王的雄心,自然不会把杀人当成一回事儿。她急身向后一退,匕首脱手而出,仿佛“太阳鸟”飞向白光,快极了。白光急间稍迟,喉咙被匕首划断,血光迸溅。刹那间,匕首又飞向旁边的官差,专断人的脖子。惨叫迭起,官差尽死。白光挣扎了两下,也见了阎王。尤坤吓了一跳,使出“灭绝手”猛地向匕首抓去。匕首忽地划了个漂亮的银弧削向他的小肚子。他魂飞天外,再击不及,小肚子被豁开,下水顿时跑了出来。难活了。这可有点儿恐怖了,侯至爽却毫不在乎。郑和看得心惊肉跳,深感侯至爽是祸害,怪不得她有野心,天生是个帝王料,万不能留着她了。他低头沉思了一下,决走提前收拾她,做到干净才好。侯至爽到这时已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她也在想怎么对付他。牟道这时也采取了行动,身形一晃,猛地向唯明羽抓去,几乎没有人看出他是怎么动的。唯明羽大惊失色,顿感陷人了灭顶之灾,反击都来不及了。范幼思算是个她的知音,不失时机地向牟道猛劈了两掌,力逾千斤。然而没用,牟道照样点中了唯明羽的“玉枕穴”,把她制住了。范幼思又攻上来,牟道反手一击,把她弄了个跟跄。酒场顿时炸开花了,叫喊连声。少林方丈一闪而起,带着弟弟组成一道人墙。武当掌门飘然向前,师徒几人欲与牟道一了旧帐。向天啸、周仓也活跃起来,叫喊着、鼓动着,血流成河才妙呢。牟道冷静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一心道长说:“这小子危害武林,大伙儿也别讲什么规矩了,除去他才是正经。”悟远和尚连声附和,几个人使出“连心功”,把功力聚到一个人身上,准备对牟道雷霆一击。白云两眼闪烁,也寻找下手的机会。侯至爽道:“牟兄,别等了,先下手为强,这里可没有什么公道。”悟远和尚一声吼,和尚道士一齐上,白云、周仓一边忙,一呼啦全动了手。牟道不傻,这么多人斗他,不闪是不行的。他不想再受伤。刹那间,他失去了踪影,和尚与道士的内劲击在了一起,两方打乱了。周仓一掌走偏,击在空无的肚子上,白云打错了人,正中木静的头颅。两个人霎时死于非命。少林、武当两派顿时大骂他俩瞎了狗眼,劈掌不会寻找地方。周仓嘿嘿一笑:“这怪不得我,谁让他挡着那小子的屁股呢?”白云十分尴尬,脸色青黄不定,一语未发。悟远一指周仓:“你真不是东西,杀了人还有一堆理由,我们怕你吗?”他向前跨出一步,一掌劈了过去。武当派气无地方出,也找上了他,几个人一齐上。周仓大叫一声:“不得了了,儿子打老子了!”扭头就跑了。他的个子矮,擅钻桌子底,一冲吵下见了。悟远没法,返过头来又找上了牟道。范幼思、白云也加入了战团。牟道一闪又没。突然,唯明羽自解了穴道,身子飘忽一冲,双掌向他的后背拍去,毫无声息。牟道感到不妙,毒劲已经加身,顿时被击飞了,落到楼下去。侯至爽趁乱也下了花月楼,好不利索。眼前亏她是一点也不想吃。郑和呼了一声,很不满意,两条鱼都跑了,太没道理!他一气下楼而去,找道衍去了。道衍正和范仲淹下棋,十分安闲。郑和在他身边转了两圈,坐下,看棋。道衍一直没与他说话。还是范仲淹光开了口:“你们有书?那就别下了。”道衍说:“没事,下吧,这回我准赢,那就扯平了。”范仲淹淡然一笑,两人又下起来。郑和叹了一声,也参战了,两边都帮,只是看到好棋帮道衍,看到臭棋帮范仲淹,他知道若是道衍连输两盘,那会下个没完的。范仲淹卖了他个面子,一会儿就输了。道衍大喜:“还行,几十年不下棋,不减当年。”范仲淹大笑起来:“再过几十年你还是赢家,只要是邓公公帮着我们。”道衍点了点头:“有理,那小子收拾了吗?”郑和说:“不但那小子没有收拾,反而又跳出来一个女子,也够狠的。”“是谁,侯文通的女儿?”“不错。我们轻视了她,麻烦恐怕大了。”道衡一笑,“他们终究人单势弧,成不了气候的。范老兄,你说呢?”范仲淹道:“英雄总也有归处,何必问我?”道衍哈哈地笑起来:“走着瞧吧,会有好戏的。”郑和阴沉的脸上荡起一些活气,只要海天龙抓住了唐赛儿,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总被风吹雨打去,光灿灿的总是自己。满世界还没有露出一点火红,海天龙就带人下去了。他走得很急,心里揣着火。他希望唐赛儿睡得着着的,让他彻底风光一次。何大海等不大相信会交好运,很不积极。海天龙没法说他们,唯有干生气。几个小子走到村子的东头,停下了。这时天刚明。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一会儿,估计唐赛儿与和尚差不多进人了梦乡,才向里窜去。他们的身法极快,瞬间就到了一家门前。几个家伙没敲门,贴在墙边听院内的动静。院里什么声响都没有,海天龙大喜,这下可逮住了呢。他冲何大海一点头,四个小子翻墙进人院内。这是个普通人家,仅有三间草屋,他们一脚把屋门踢开了。青衣妇人与中年和尚果然在屋里,只是并没有睡的样子。海天龙心花怒放,嘿嘿笑了:“该我们走时,奸夫淫妇当场抓到了!”中年和尚脸色一寒,冷森森他说:“你说话小心点,我看你也没长着两颗脑袋。”海天龙道:“我说错了吗?和尚与女人,这不是很引人的事吗?无论你们弄出个小和尚未,还是弄出个小妇人,我都要问你们的罪的。”何大海说:“这女人长得倒周正,用一用不错。”中年和尚勃然大怒,眼里射出两道寒芒,斥道:“可恶的东西,我看你们是自找头疼!”马月奸笑道:“什么病我都能治,头疼怕什么?”青衣妇人忽说:“和尚就不能与女人在一起吗?”海天龙笑道:“和尚与女人通奸我们也不间,可你们是两个特别的人,爱好惹事生非,那我们就不得不抓了。你虽然善于伪装,可我们还是知道了你是唐赛儿。这是天意,你逃不掉的。”青衣妇人哈哈地笑起来,很豪放:“是又怎么样,就你们几个也想抓我?梦做得不错。温蚊忽说:“我们几个就够你受的了,你还要多少人?”他时刻忘不了占别人的便宜。唐赛儿霎时脸色铁青,眼里露出杀机。世人称她“佛母”,不等于她就心软。几天来她的“莲花神功”又进一步更不把官差们放在眼里了。中年和尚知道了她的身份,似笑非笑,神色莫测。海天龙一挥手,四个人向唐赛儿欺去。中年和尚更不搭话,身形一闪,使出“风火大挪移神功”,向海天龙劈去,双拳如火。海天龙已非昔日的那个,长剑划空一搅,使出“太白醉剑”法,委时晴空起蚊电,活似醉仙舞长风,跌起淋漓,收发如狂。中年和尚一惊,急忙收学后退,如此凌厉的剑法他还没见过几回呢。海天龙见挫了对方的锐气,更加得意了,脑袋里转动起活捉和尚的主意。唐赛儿十分镇定,身子向前一补,采取了个个击破的打法,双手向上一托,犹如采莲女分花采莲,猛地向温蚊拍去。温蚊不料会找到他头上,一怔,飞脚便踢,使出了老本行。电光石火之间,“啪”地一声,温蚊被击飞,打得他眼冒全星,小命几乎丢了。唐赛儿轻叹了一声,十分遗憾,若再加把劲就好了,白让温蚊捡了一条命。温蚊吃了亏,眼睛都气青了,大喝一声,抢了回来,直取唐赛儿首级。这回他用了剑。唐赛儿比他高明,身形飘然一摆,绕向他的背后。何大海忽地下了暗手,两枚金针电闪而出,快不可挡。唐赛儿发现不妙已迟,身子刚转,暗器便射中她的身体,一麻,活动不灵便了。中年和尚这时慌了手脚,身形一展,直取何大海,把“风火大挪移神功”提到了极限,欲一下子毁去对方。何大海不是傻瓜蛋,见对方来势凶猛,抽身就走,把强敌留给了别人。海天龙、马月双方齐上,堵住了中年和尚的去路,两柄剑扬起两片银花,夺人心魂。中年和尚唯有后退。何大海混水摸鱼,趁机又发出几枚金针,直射中年和尚的要害。何大海有“金针王”之誉,这可不是吹出来的,射人极准。中年和尚挥掌击针,劲力稍微不当,被两枚金针射中,身子霎时颤抖了起来。何大海的金针有的是淬过毒的,他们两人中的金针都是淬的“醉毒”,射人立麻,难以反抗。海天龙见他们失去了反抗能力,立即点了两人的要穴,他们成了俘虏。海天龙哈哈地大笑起来,快畅极了,这回是立了大功。他做梦也想不到会这么顺利。何大海说:“多亏了我,要不,你们别想抓住他们。”几个人争起功来。海天龙压下心头的不快,笑道:“妖妇,这不是做梦吧?你已在我们手里了。”唐赛儿哼了一声:“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算什么英雄?有种就明对明地斗。”海天龙笑道:“我们不是英雄,是天生的坏种。坏种就暗下手,只要能抓住你们就行。把你们押入京城,我们就能换几顶官帽子,这还不够好吗?”唐赛儿恨道:“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恶有恶报!”四个小子大笑起来,乐得要飘,他们才不信这个呢,杀人放火不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吗?什么恶有恶报?全是鬼话:中年和尚很是伤感,眼里有浅浅一层泪意,似乎他们被捉,是上帝与锦衣卫做了一场肮脏的交易,败得不明不白。马月嘿嘿一阵怪笑,说,“不如给他们一点毒吃,免得跑了,这才是恶有恶报呢。”海天龙忙道:“别乱来,若是弄变了形,皇上说我们抓错了人,那不是百口莫辩吗?”四个人嘻嘻哈哈乐了一阵,押着他们回城。路上平安无事。进了城,海天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郑和在大厅里正不安地走动着,忽见海天龙等押着人走了进来,顿时欢笑了起来,抓住了唐赛儿比干什么都强。海天龙道:“托公公的洪福,这两个人终没有跑掉,可算去了皇上的心腹大患。”郑和点了点头,说:“这回你的功劳不小,我会奏明皇上的。审问了没有?”“没有,等公公审呢。”郑和十分满意,在中年和尚身边转起来,目光闪烁不定:“你是哪里的和尚?”“自然是庙里的和尚。”“怎么和女人在一起?”“难道要和你在一起吗?”“是哪座庙里的?”“我忘了,和尚四大皆空,是什么也不记的。”“你的法号叫什么?俗姓呢?”中年和尚一笑:“我连你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回答这么复杂的问题呢?”郑和很有耐心,一点也不想恼,又象观赏奇异的猴子似地看起他来,果然与悟远十分相象。他淡淡一笑:“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中年和尚毫无表情地说:“你们不就是专门抓人的吗,难道还要理由?”“当然得有理由,哪怕是随便找的。你不该到处乱跑。这就是你的罪名,若你藏在哪座庙里永不露面,谁也不会惹你的。”“可是我长了脚,就不能用一下吗?”郑和神色一怔:“你最好把一切全讲出来,这对你有莫大的好处,大家都不为难。若是你什么也不肯说,对你可大为不利。他们都有一套收拾人的手段。”中年和尚冷哼一声,不理睬了,犹如一段石柱子,高做冷峻。郑和嘿嘿一阵冷笑:“你这样子谁都会做的,能蒙混过关才是大和尚呢。别固执了,讲吧。”中年和尚不开口,好象郑和不是跟他说话。马月有些沉不住气了:“公公,让我给他点药吃吧,保准他乖乖开口。”郑和没理,他不喜欢别人插言。和尚不是等闲人,他想先软后硬,现在还没软到底呢。马月碰了一鼻灰,不敢再乱说了。郑和走到旁边坐下,两眼望着地面出神。这时,道衍走了进来,哈哈地笑了:“真是幸会,我们又见面了!”中年和尚仍然不语,眼睛灰暗一片了。道衍说:“你也别难过,我们抓你不过是想让你们一家团聚,半点恶意也没有的。若干天以后,也许你会感谢我们的。”中年和尚哈哈地大笑起来,不知他笑什么。唐赛儿闭目守心,以期恢复自由。道衍冲郑和微微一笑:“你可以回京城了,这里的事我来料理理吧。”郑和点头说:“这样也好,不过那个一定要尽快除掉侯文通亦不可放过,他知道的事太多。”海天龙太急,若杀了侯至爽,他的“美人计”岂不泡汤了?但他又不敢乱讲,迟疑了一下,才说:“公公、‘献美’的事已上奏了皇上,若我们空手而回,岂不犯了欺君之罪?”郑和笑道:“这个我已考虑过了,你不觉有个更好的人选。”海天龙一呆,喜道:“小人愿听公公高见!”郑和得意地点头说:“张严馨不是很好姑娘吗?”海天龙大乐,但马上又有些为难:“公公,她的身手恐怕是太高了点……”郑和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动动脑筋吗?只要抓住了她,废去她的武功,她就只有听我们的了。”海天龙连连点头,大唱赞歌。静了片刻。郑和说:“你们把他们押到后面去,要好生看管,不得出错。”海天龙等人齐声同应,把他俩押走了。郑和走到桌案前很快写好一个帖子,交给了白三败,让他立即去办。白三败出门而去,身法如风。瞬时间,他就到了张坤吟面前。张坤吟正在看书,陡见白三败,连忙站了起来,笑道:“白大人有何指教?”白三败说:“指教不敢当,这里有个帖子,是郑公公让我交给你的。”张坤吟接过帖子一看,笑了:“公公找我有何要事?”白三败轻轻一笑,“这个我不便说。”张坤吟略一迟疑,花心夫人从东边房里走出来,把帖子接过去了。她细看了一会儿,轻道:“我看还是别去好。”白三败说:“夫人放心,绝对有好事。”张坤吟思忖了一下,跟白三败走了。花心夫人欲随前往,张坤吟安住了她。张坤吟艺高胆大,不怕郑和搞鬼。两人来到大厅,郑和连忙让座,十分客气。张坤吟道:“公公找我商量何事?”郑和未谈大事人先笑:“百大侠,恭喜你呀!”张坤吟莫名其妙:“我有何喜?”郑和说:“皇上英明无上,得神指示,频频有梦,近日梦见一绝色女子从天而降,落人妙远,叙其形象,正是令千斤。这不是大喜吗?”张坤吟道:“公公,梦如何能当真呢?”郑和煞有介事地说:“别人的梦不能当真,皇上的梦又岂能当假?皇上已有旨下,若得此女,即立为后,这可是令千斤大富大贵的好机会呀!”张坤吟眼睛一亮,马上又暗淡了:“深宫大院墙千重,进去容易出时难。当上皇后我看也未必是好事,不提也罢。”郑和顿时不悦,眼里射出两道骇人的利光,若是被张坤吟瞧见,非跳起来不可;但他毕竟城府极深,杀机一闪而隐,张坤吟并不好对付。他长出了一口气,笑道:“百大侠,好事不仅如此呢,若是你答应让女儿进宫,皇上愿封你为‘武林天子’,领袖武林各派。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张坤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哪朝哪代也没有官封的“武林天子”呀?这可是开千古先河,江湖奇闻啊!他眼里立时闪闪现出另一个更加得意的自己。白三败端出一个皮匣来,打开,霎时金光宝气迷人。郑和笑道:“百大侠,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一千两黄金和宝玉,请你收下。一旦令千斤人宫,皇上还会马上给你盖一座金壁辉煌的武林宫殿,那时就更美了。”在黄金宝玉面前,在令人垂涎的许诺面前,张坤吟的脑袋不好使了,有些发热、发涨,眼前飘起金花花,白晶晶的美丽的幻景。迷人啊!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扬起头来:“好吧,我可以劝说一下小女。”郑和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劝,而是让她答应。这样的好事别人抢都抢不着呢。”张坤吟没有吱声,心里十分矛盾。他原是可以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的,但他不喜欢这种形式的交谈,这样太显他可怜了,象个乞丐。他是个英雄,怎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呢?然而他又舍不得回绝,自己的梦想不就是独霸武林吗?郑和似乎颇能领会果雄的心事,马上和气地说:“百大侠,我若不是身在宫门,早随你一同拼杀去了,做个武林天子是何等的快活呀?如果你不愿嫁女,那就算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张坤吟明白他在激自己,心一横,笑道:“大丈夫以天下为重,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好,我答应你。”郑和满意地笑了,十分开心:“百大侠果然豪爽,好事在后头呢。”张坤吟点了点头,挟起皮匣子走了,轻轻的:郑和望着长空呆了一会儿:“这么做值得吗?”白三败平静地说:“不停地做就是最好的,谁知道结果呢?”郑和哈哈地笑了:“去他妈的蛋吧,不问了。”道衍幽灵似地闪了进来:“好得很!下步棋你打算怎么走?”郑和乐道:“那可全看您的了。可以让他帮着你除去牟道,然后再把他灭了。他知道得大多。”道衍“嗯”了一声,两人不谋两合。白三败看了这样的倾轧,也不以为奇,他并不认为郑和这么做很对,他却不反对,仍是很忠心。郑和最喜欢他这点,忠心是第一的,管你怎么想呢。张坤吟回到住处,把金玉往桌上一放,盘算开了。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一样,何况他还是皇上?花心夫人晃了一下他的肩头,温柔地说:“老沉想会老的,有事不如讲出来。”张坤吟道:“我打算把君儿送到宫里去,你看怎么样?”“呀!”花心夫人失声道,“你可算是个‘大捣爷’,女儿的事还要你操心吗?”张坤吟一笑,搂住她的腰,“夫人,皇上要立她为后呢,这不是坏事呀?”花心夫人道:“立她王母娘娘又有谁稀罕?女儿的事由我来作主,你少乱插手。”张坤吟有些不快:“这主你怎做?”“我们就这么一个好女儿,我可不能亏了她。嫁给谁全由她拿主意,我不再干涉。”张坤吟哼了一声:“你倒变成了好人了,装疯弄傻利用她不是你干的?”花心夫人幽叹了一声,不无伤感地说:“人生能有几年好,我现在想通了,不再乱管她。”张坤吟拍桌而起:“我要管她!我是她爹,不是吃干饭的,她要嫁给谁我说了算!”花心夫人冷笑道:“我若与女儿一心,你是什么办法也不会有的,别瞎吹。”张坤吟一怔,沉默了。他确是没有多少办法好想。他冲着妻子微微一笑,出手如电,猛地点向她的“膻中穴”,花心夫人闪躲不及,被他制住。她刚要斥问,又被点了哑穴,开不了口了。张坤吟笑道:“夫人,委屈一下吧。一旦君儿成了皇后,你就该感谢我了。”花心夫人愤怒不已,却毫无办法。张坤吟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出去了。张严馨正托腮沉思,张坤吟走到她的面前。戈剑安慰母亲去了,她这才静下来想一下心事。她心里很乱,很烦,似乎处在漩涡里左右冲不出去。她对牟道是有感情的,虽不是爱得很深,如痴如狂,但总有些依依难舍,在父母与牟道之间,她感到难以摆正自己的位置。人间事不如意十有八九,这是多么悲哀的现实啊!她感到自己的心在呐喊,另一个执着的自己在奔跑,而她的神色却平静如火,谁也不能从她脸上看出压在她心头上的痛苦。戈剑十分喜欢她,多半有些古怪。她一直想把这种不正常的感情扭过来,总是没有机会。戈剑是纯真的,不应该受到伤害,可结果呢?她不能让一个“结果”把两个人都害了。戈剑似少年,又如少女,介在两可之间,这全是心理的障碍,她有把握让戈剑正常起来。她要想个够,张坤吟笑了:“君儿,爹要带你去见一个人。”张严馨一愣:“明天可以吗?我正静想呢。”“不,这事很要紧,有空再想吧。”张严馨秀眉微皱:“要见什么人?”张坤吟道:“自然是大人物,你会喜欢的。”张严馨歪头一想:“那好吧,我与妈说一声去。”张坤吟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已跟你妈说了,这就走吧,那人要远行了。”张严馨推不掉,唯有跟父亲走了。她虽然十分谨慎,也没想到父亲会伤害她,这种天然的血缘关系总蒙着一种神秘的感情面纱,一般是看不透的。路上,她的心七上八下,也没把问题想得过于复杂。复杂的考虑来自复杂的经历,这个她没有。世上有几个人懂得自己的父亲?在中国,父母是不能思考的。直到两人进了大厅,看到了郑和,她才感到不妙。张坤吟说:“君儿,郑公公要见你呢。”张严馨心头一颤,默然无语,怎么到了这里,不是梦吧?郑和被她充满忧郁静怡的光辉惊呆了,竟然没说话。从她的眼神里他看到了一颗温柔的心,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用不着去想,皇上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挑剔的。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果然是天生丽姿,皇上好福啊!”张严馨有些莫名其妙:“你在说胡话吗?”郑和大笑起来:“张姑娘,你弄错了,我在赞叹皇上的神功呢。他忽有一梦,你就出来了,皇上要你进宫呢。”张严馨吓了一跳:“父亲,他在说什么?”张坤吟没法不摊牌了:“君儿,当今皇上雄心非凡,夜有大梦,梦到了你。这是好事,你就随郑公公进宫面君去吧。”张严馨脸色一变,犹如当头挨了一棒,料不到会不妙到这种程度。她极力镇定了一下,冷道:“你没有搞错吗?我是不会去的。”张坤吟说:“君儿,这是难得的殊荣,别人想去还捞不到呢。”“那你就让别人去吧,不关我的事。”张坤吟轻哼了一声,眼里泛起少有的怒光,身形一欺,猛地点向她的“命门穴”,太突然了。张严馨仍没想到父亲会陡然下手,急闪不及,被点在那里,一颗心霎时向下沉去,眼里有了泪水。这就是亲情,虚伪!“郑公公,我把小女交给你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不会放过你的。”这样他会更放心些。郑和笑道:“百大侠放心,令媛一进宫门,皇上就会有旨的,你等好吧。”张坤吟看了一眼女儿,低沉地说:“君儿,爹这是为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张严馨的心碎了,把脸转向一边,不愿再看他。张坤岭长叹了一声,悄然而出,有些寂寞,沉重,似乎也有伤心。郑和快活地说:“张姑娘,将来你会贵不可言,有什么好烦呢?做一个温顺的人吧。”他身形一飘,蓦地使出“宝血神功”,一掌向她的“百会穴”拍去。张严馨顿感冰寒加身,冷到心里,一身惊天武学还没及发挥就这样被废去了。她的心随之也死了,一脸灰败。白三败不由替她惋惜,连连摇头。道衍走过来说:“你们动身吧,夜长梦多。”郑和点了点头,命白三败立即去准备。这时,幽影一闪,辛子林到了大厅一角,陡见张严馨神色不对,吓了一跳。他本是来找海天龙的麻烦的,这时别的全忘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暗思主意。忽然,雷婆婆走了进来,大声道:“找我何事?”郑和笑道:“前辈,您是武林唯一的大高手,我想请住京城一游成吗?”“为什么请我?这里不是有了一位姑娘了吗?”“前辈,皇上仰慕您的神功,命我一定请您一游,您就给我一个面子吧!”这又是胡诌。雷婆婆信以为真,满心欢喜,点了点头。郑和大乐:“前辈,您就与张姑娘一起吧。”雷婆婆没有异议,不由抚了一下张严馨迷人的秀发:“多好的姑娘!”辛子林暗中大骂:“老死婆,坏了我的好事!”有雷婆婆在侧,辛子林不敢轻举妄动了。停了一会儿,辛子林越发感到不妙,转身溜了。他自忖救不了张严馨,更不想让郑和把她弄走,唯有另打主意。不知为什么,他从心眼里瞧不起郑和,觉得自己比他强多了,为什么美人跟着他呢?这不公平!他在街上乱走了一阵,想到了牟道,便飞跑了起来。在他看来,牟道虽然不是东西,但他毕竟是个英雄。虽然他并不服气牟道,但他承认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过牟道。美人与英雄在一起,他意见不大。几个起落,他到了客栈。牟道正在沉想,犹如一尊石头。侯至爽一旁坐着,脸很冷。辛子林一下子冲到牟道面前,嘿嘿笑道:“老牟道,你怎么谢我?”牟道看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好事?”辛子林十分得意地说:“那可是一流的大好事,如果我不告诉你,哎呀呀,你会后悔一辈子,再也不想娶媳妇。糟透了。”牟道淡淡一笑:“难得你这样好心肠,别再添油加醋了。”辛子林道:“老朋友,大事可不好了,张严馨被郑和弄去了,你快点去救人吧!本来我想救她的,忽然去了雷婆婆,我只好把便宜让给你了。你得了,也比郑和弄去强。”牟道一愣,不大相信他的话,张严馨是不大容易被抓的,郑和岂有捉仙术?辛子林指了一下他的脑袋,嘿嘿笑道:“看来你比我还傻,分不清人话与鬼话,我若有意来耍你,会比这要狡猾。你不去拉倒,我可要去了。”他展身就走。牟道沉不住气了,飘身而起。侯至爽忽道:“小心上他的当,他是好人吗?”牟道说:“不会有事的,你在这里等着。”“不,我和你一块去。”“郑和那里难道好玩吗?你还是静一下吧。”侯至爽犹豫了一下,终于同意了。牟道冲她微微一笑,弹身而去,不见了。片刻。他到了郑和的住处。辛子林说:“我可要开腿了,你进去吧,别说我领你来的。”牟道没理他,直向大厅走去。郑和等人正要离去,忽见他来,全愣住了。牟道道:“片时不见,你的收获不小呀。”郑和乐道:“等会儿我的收获更大,知道为什么吗?”牟道深情地看了张严馨一眼,有些激动:“这可怪了,我与你有相同的感觉,倒霉的是老天吗?”郑和顿了一下:“你要怎么样?”“把他们放了,这是最简便的。”他扫了一眼唐赛儿与中年和尚,感到他们很可怜。郑和哈哈地大笑起来:“我看你是疯了,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吗?人在我手里,一切都得听我的。你不想让他们活了吗?”牟道道:“你要应付的是我,与他们不相干的。你也是个人物,也干要挟的事吗?”郑和神色一变,脸上腾起紫气,杀机从眼里向外扩展开来,他想一搏了:“前辈,你想教训他一下吗?”雷婆婆有些不快,你小子倒精,让我帮你打架的;但她却推不得,否则岂不是怕了?她冷哼了一声:“牟道,你想怎么打?”牟道笑道:“这个也要上告示吗?你别弄错了,我可不怕你。”雷婆婆脸一沉,浑身摇摆起来,犹如暴风雨中的垂柳,啪啪有声。暮地,她吼了起来,正是她的“风雷吼”神功,初如南海响起的螺号,瞬即变得刺耳难听了,宛如刀在石上磨,令人说不出的难受。吼声难听到了极点,她双掌一扬,运起“天绝神雷掌”,挟起隆隆之声,闪电般向牟道劈去,狂劲拔山撼岳,鬼泣神惊。车道扭身一飘,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她的身旁。雷婆婆毛骨悚然,双手飞旋一划,猛向外震。牟道腾空而起,跃到一丈外去。雷婆婆虚惊一场,直喘粗气,感到有些后怕。郑和冲海天龙一点头,海天龙挺起了腰杆。四个锦衣卫杀手站到了一起,各人握着一把剑。海天龙一扬手,四个小子扑向了牟道,恶狗似的。何大海没忘了扣着几枚金针,到时候暗下手。牟道知道,该是仗剑寻仇的时候了。他长剑出鞘,寒光凌人。四个人一愣,大喝一声,同时使出“太白醉剑”来,仿佛恶风起低谷,狂搅横摇走光明,闪电在他们之中。牟道毫不畏惧,长剑横空一划,“地绝天灭”出手,银花四朵向阳开,万丈光芒泻流星。闷哼迭起,血雨乱飞,好不威猛。海天龙胸前多出一个洞;何大海暗器未发成了独眼龙;温蚊断了一条臂;马月的小腹被刺透,狼狈之极。牟道毫发未伤,威风凛凛。郑和被挫了锐气,把张严馨推给了雷婆婆,说:“前辈,她交给你了,若是这小子充横,你就杀了她,让他什么也捞不到。”雷婆婆心中有恨,便不推辞,抓起了张严馨往身边一带,冷道:“你若不快点离开这里,我就让她好看。”她微用内劲,张严馨顿时大汗淋漓。牟道不得不后退,他若抢夺,虽可杀了他们,张严馨多半也会香消玉殒,他不敢硬来。迟疑了一下,他举剑欲杀海天龙,雷婆婆大声喝道:“快退!否则体怪我无情!”牟道只好再退,心如刀绞,一时无法。郑和低声说:“看来一时离不开,不如你去叫人吧。”道衍“嗯”了一声,越墙而过,走了。牟道知道等下去于已不妙,决定先离开一下,也走了。郑和笑道:“前辈,这次多亏了你,我会向皇上奏明的。”雷婆婆心里不快活,没有吱声。过了一会儿,范幼思飘然而至,郑和多了一些喜色:“范姑娘,又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还会找上门来的。”范幼思点点头,似笑非笑,望着张严馨发呆。身前身后事,谁又想得到!她感慨颇多。古来江湖说不清,现在她信了。一个人瞬间的变化往往连自己也弄不明白,多少遗憾!张严馨没有看她,一脸冷漠,似乎她把自己忘记了,她不再想记起任何事。海天龙几个人哼咳了一阵子,把伤口包扎好,坐到一边去了。马月恨得直骂:“他奶奶的,早知练剑没用,还不如用毒呢,弄他身上一点就够他受的,也不至于连个汗毛都没砍倒。”“哈哈……”一阵大笑传来,吓了他们一跳,笑声仿佛来自云层,直刺人心。空气骤然紧张起来,杀机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