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是多么精彩的想象啊!戈剑的想象力也不差。他们在山上扑了空,戈剑便有了一个奇妙大胆的想法:任大叔是个好汉,别人是没法儿打断他的,嘻嘻,除非是个小美人,把他拉跑了。小美人一定不大,也许光着脚”白白的。恍惚里,他仿佛看见一个长发技散的少女正拉着任风流向天边跑去。两人十分亲密,有说有笑,戈剑不由有些嫉妒、忽儿,他觉得那少女极象自己,脸腾地红了。牟道被他异样的沉醉逗笑了,轻声道:“老弟台,你又梦见了什么?”戈剑一愣神,忙道:“丢死人了,我不说。”张严馨歪头瞟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好运气哟,又想起一位姐姐?”戈剑道:“我不知道,她的样子有点象……”张严馨没追问,纤手一指西北的乌云:“要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三人刚动身,乌云压了过来。怪龙一样的闪电从云里爬出来,一个响雷震荡了山野。三个人冲进一条野树密布的山沟,躲进伸向天空的一块岩石下。牟道窥视了一眼张严馨,雨天里,她的静,美极了,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张严馨心有千窍,已觉察到牟道的激动,但她依然安临如故,仅有眉毛上挑了一下,眸子更明亮了。张严馨俏鼻耸动了一下,忽道:“好香,周围定有奇异的花果。”牟道细心闻了一下,没有什么感觉。戈剑道:“姐姐,是什么好东西?”张严馨沉吟了一下,轻声道:“可能是‘赤丹果’,一种药中圣品。戈剑笑道:“太好了!我听师傅说过,‘赤丹果,火红如血,食之可补精髓,增人功力,这可是天助我也!”张严馨轻轻一笑:“你别得意大早,我没找到它呢。”戈剑乐得直跳。而终于停了。他们在长在石缝的小树上找到“赤丹果”。被雨水淋过的“赤丹果”更加鲜红,干净。果大如桃,树上仅有两颗。戈剑猛地把它们摘下来,顺手递给张严馨一个。忽见牟道没有,他愣住了。迟疑了一下,想到“孔融九岁让梨”,他把手伸开:“兄台,这个你吃吧。”牟道笑了,很真诚:“老弟台,你需要它。”张严馨道:“牟兄,我们各分一半吧。”牟道挥手说:“你是有功的,分什么天下?本老弟若受大益,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张严馨轻轻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知道再让也没趣了。牟道不虚伪。两人把“赤丹果”的皮剥了,咽下去。“赤丹果”就是一团火,两人把它咽下去,脸颊顿时红了起来,眼里扬起火苗。两人都红得美丽,红得圣洁。张严馨告诉戈剑“化丹行气”之法,两人站在那里行起功来。牟道坐在一旁静看,守护,亦胡思乱想。与美人在一起,他就胡想。在深山大谷之中,在绿色的深处,张严馨、戈剑犹如两朵怒放的花儿在雨后的清风中昂扬。两人在功境中的体会也许是不一样的,但他们的功力都在增长,内气更加充沛。当红云在他们脸上消失,周身内气也运行了三百六十周天。两人练完功,精神空前饱满。张严馨轻盈如花,似乎微风都能把她吹起来。戈剑一脸快意,向上一纵,飘落到旁边的花枝上,花儿摇,他也摇,春意盎然。牟道细致地观察了他一会儿,叹道:“木老弟,普天下胜你的人恐怕不多了,你可以任意驰骋了。”戈剑嘿嘿一笑:“兄台,你又笑死我了。”牟道没有吱声,目光投向山外的世界。张严馨飞身一旋,冲上山崖。牟道、戈剑随后而起,干净利索。三人出了群山,西去妙远。这是最近的城。三人进了城,直奔中央的花月楼。花月楼是个大酒楼,江湖人聚集的地方。楼是两层的,宽敞明亮,通体火红。酒楼是一个江湖隐逸所开,到底是谁,似乎没有人知道。在这里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到处流传,当然以谣言为多。三个人慢步上了酒楼,跑堂的立即迎了上来:“客官,您坐在哪里,点些什么酒菜?”戈剑一指靠窗口的一张桌子:“就在那儿吧,酒菜要上好的。”跑堂的叫喊着离去。江湖人多半眼光好,为江湖人服务的厨师手艺也得好才行,不然生意没法儿做下去。工夫不大,香喷喷的佳肴端了上来,鲜汁老汤勾人食欲。酒是老酒,竹叶青。张严馨欣然一笑:“牟兄,小妹不胜酒力,你们痛饮吧。”戈剑道:“我也不喝,兄台自个几干吧。”牟道笑道:“你们这是逼我上吊呀。”三人的谈笑顿时吸来了楼上所有的目光,每个人都带着几分惊诧。极端者也许觉得,能与眼前的美人亲近一番死了也值。张严馨知道别人看她,依然如刚才一样,轻松自然。她这种超拔的态度激怒了不少人。有的人天生喜欢关心别人该怎样怎样,把自己的好恶强加给人。但这多半不会直接产生愉快的效果。有的人看直眼了,直接围上来;有的人垂涎欲滴。他们立即被众人包围了。一个老者分开众人走到张严馨面前,不怀好意地笑道:“老夫纵横江湖大半生,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尤物,可喜可贺。”是史历。戈剑大怒:“老东西,你说什么疯话?”史历冷哼一声:“小子,这管你什么事,她是你娘吗?”戈剑嘿嘿一笑:“老东西,我看你想找头疼。”忽有人说:“美人大家爱,这有什么关系?”戈剑扭头一看,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身上的劲疙瘩连成一片,十分强健。戈剑有气,食指轻轻一弹,碟中的一粒花生仁飞了出去,直射那汉子的面门。汉子是个会家子,急身闪躲,稍迟了一点,被花生仁击中眼皮,疼得他“嗷”地一声,满眼淌泪。眼皮霎时起了青包。汉子怒了,直扑戈剑。戈剑十分冷静,五指一弹,顿时有十几粒花生仁电闪而出。汉子闷哼一声,至少有四处穴道被击,立时动不了了。史历一惊,不由后退一步。他感到戈剑有些棘手,不一定好收拾,老脸变了几变,仿佛眼中的猫儿突然变成了虎。戈剑笑道:“别退呀,几粒花生米就把你吓住了?”史历老脸一黑:“放屁!老夫岂会怕了你这等小儿!”干打雷,不下雨,他并不想与戈剑动手。戈剑扫了一眼围着他们的众人,喝道:“快滚开,我们又不是摆摊唱戏的,有什么好看的?”这犯了众怒,有人闲不住了。一个蓝衣刀客怒道:“你小子少横,这里不是你能打出去的地方,没有人怕你。”戈剑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你想露两手?”蓝衣刀客轻轻一笑:“我想让你知道蛮横不是真风流,高人心胸写春秋。”戈剑道:“我不想听你诵经,想头疼快出刀。”蓝衣刀客脸一沉,飞身抢上,没几个人看见他拔刀,一片刀光已劈向了戈剑,动作挺麻利的。戈剑仍坐在那里没动,直待刀要砍中他了,才挥手划了个圈儿,轻轻一拍,一股极强的旋动内劲扑向大刀。蓝衣客只觉大刀一歪,不由自主地砍向自己的脖子,吓得他魂飞天外,连忙弃刀翻滚,逃到一旁。狼狈极了。大刀成了自由物,一下飞到一个看客的脸上,顿时血雨飞洒,叫骂连天。挨刀的也是个江湖人,满脸是血,心中恨起,拾起地上刀,一招“叉花式”向蓝衣客砍去。蓝衣客惊魂未定,急跃稍迟,被一刀砍中腿肚子,霎时血淋淋的。蓝衣客大怒,两人打在一起。在楼上打架免不了要损坏东西,跑堂的见事闹大了,大声叫唤起来。少顷,一个青衣大汉冲上楼来,直奔打架的两人。他酱紫色脸膛,双目炯炯有神,八面威风。他扑到打斗的两人身边,双手齐出,犹如抓蟹,把两人拿住。两人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顿时一脸晦气。青衣大汉说:“花月楼是天下朋友吃饭的地方,不是你们的争斗场。要打,到外面去打,毁坏的东西要赔偿。”蓝衣客好恼,瞪了一下眼睛,终没说话。青衣大汉是酒楼的管事的,制服了两个小子,他向众人一抱拳,笑道:“众位到这里来,就是我的朋友。照顾不周之处,请多多原谅。我白光谢谢各位。”他向众人作了一个揖。“五虎刀”白光在江湖上大有名气,竟然在这里开起了酒楼,弃武经商了。知道他的人不免一惊,啧啧称奇。有的人也许会骂他财迷。这除了白光经营有方外,还与花月楼主人“灭绝手”尤坤的毒辣分不开,到这里来找麻烦的几乎大都被他送进了地狱。众食客嚷嚷了一阵,并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他们感到不过瘾。戈剑双掌一抖,随意划了一个大圈,向外一掀,狂劲突起,围观的人顿时被甩了出去,辟哩啪啦一阵响,看客们多少都吃了点亏。有的破块皮,有的掉颗牙,有的嘴唇出了血,有的头上起了包,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戈剑似乎料不到自己的功力深到了这种程度,又惊又喜,得意地笑起来。白光怔了一下,向戈剑走过来。“朋友,我已向你道歉了,怎么横竖不给面子?”他脸都气青了。戈剑满不在乎地说:“他们向我道歉了吗?”白光双目暴门精光:“你到底想怎样?”戈剑笑嘻嘻地说:“老兄,别发火吗。我是来吃饭的,不是瞧你的脸色的。”白光自忖对付戈剑不易,神色缓和了许多,平淡地说:“那你何以出手伤人?”戈剑头一扬,惊奇地说:“我伤了人了?我怎么没感觉?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吗?各人吃各人的,互不干涉。”白光不明白原委,无意间扫了一眼张严馨,他的心一颤,仿沸被注人了清凉剂,知道这些人挨打是自找的。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不再讲话。吃了亏的众人这时联合起来了,叫骂着要教训戈剑。白光站在一旁,静观事态的发展。史历道:“这小子不是东西,大家一齐上。”众人齐声附和,就是没人先动手。这时,在酒楼西头飘来一句话,冷得令人寒战:“一群窝囊废,连个狂妄的小子都制不了,还大呼小叫。”众人回头看,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样子已经很老了,眼神似乎也不好,一脸老皮极易让人感到岁月的残酷。她旁边坐着一个青衣少女,十分脱俗清丽,不过十六七的样子。少女的身边放着一把剑,格外引人注目。剑鞘比一般的要窄一些,是紫寒玉的,通体上下透着一种神秘。老太婆瞥了少女一眼,说:“小草,你替我把那个狂妄的小子教训一顿,压压他的傲气。”小草走到戈剑面前,向他鞠了一躬,轻声道:“公子,小草恭请指教。”戈剑只好站了起来,笑着说:“你想比什么?”小草说:“公子,比剑行吗?我只会使剑,别的肤浅得很。”戈剑点了点头:“看来你的剑术深得很了?”小草“嗯”了一声:“我的剑术实在太好,你要小心。我的剑亦非凡物,你更要留神。知道‘青寒剑’吗?”戈剑啼笑皆非,老太婆说我狂妄,这丫头狂得更奇,她倒看不见了,真是乌鸦落到猪身上,光看人家黑了。“青寒剑”江湖第一神剑,奇快元比,削金断玉轻而易举。这么一柄“仙器”在小草手里他不敢掉以轻心了。小草也许不光是剑术好,更有一双透视别人心灵的眼睛。她似乎明白戈剑的心思,微微一笑,犹如荷花映日的娇羞,玉手轻拍,青寒剑脱鞘而出。刹那间,寒光万道,冷气袭人,透明晶莹的剑体刺人眼睛,又有一种诱人往上撞的魔力。众人尽皆失色,又不约而同的喝彩:好剑!小草指了一下自己的宝剑,小声说:“公子,我这剑有许多好处,”你可要看仔细。”牟道冲戈剑说:“老弟台,草也有长刺的。你要看住自己的心。”戈剑道,“我会老实的。”他抽出自己的剑。小草清吟吟一笑,忽如狂风下的“小草”摇起来,手中青寒剑闪电般搅起,霎时划出无数的气环飞流起来,寒光夺人。戈剑大吃一惊,这样的剑法他还没见过,想无所想,太阳剑划空而出,一式“阳光普照”,刺向小草,剑气暴长数尺,气势惊人。怪事出现了,气环突然合而成球,戈剑的长剑被球弹起,“当”地一声,剑被削去一大截子。戈剑急退。小草没有追击,“咯咯”地笑起来:“公子,对不起,你的剑术好厉害,我差一点没接住。”老太婆在一旁也道:“这小子是有点门道,不知是谁调教出来。小子,你师傅何人?”“你是何人?”戈剑反问。老太婆嘿嘿一笑,没有言语。小草说:“我婆婆‘极芒神姥’,你没听说过?”戈剑一愣,不知极芒神姥是何许人也。史历等人吓了一跳,极芒神姥可是天下最难缠的女人,几乎没有不怕她的人。她是前代高手,不涉江湖已久,人们几乎把她遗忘了。极芒神姥见众人吃惊,十分得意,笑道:“小子,你真是孤陋寡闻,怪不得你斗不过小草。”戈剑不服气,哼道:“少吹,我不过下不了手罢了。不然,准让她灰头上脸的。”史历忽道:“前辈,您的功夫天下无敌了,您替我们出了气,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谢您。不过,还有更狂的呢,您不打算教训他吗?”老太婆瞥了牟道一眼,见他果然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心中顿时有气:“小子,你的朋友吃了瘪,你不服气?”牟道淡然道:“你这么容易上当,怎是无敌?”老太婆冷蔑地笑起来:“小子,等你换上了,你就什么都清楚了。”牟道哼了一声:“你与这些人不分彼此,别想给别人个明白。”张严馨突说:“前辈,你真的天下无敌?若是那样的话,我们倒可以考虑认输。”她的声音美极了,她说话的时候,酒楼上顿时鸦雀无声。老太婆也心中狂跳,暗叹张严馨魅力无穷,这妮子天生殊丽,不知要在江湖上惹出多大的麻烦。张严馨一笑,觉得老太婆太能吹,一个人的感觉太好,恐怕不是真的。老太婆的眼角暗闪了几下辉光,感到张严馨的笑里有讥刺的成分,老心颤栗了起来。美人的嘲讽她受不了,比匕首更刺心。她眼睛一眯,闪出刀一样的寒光:“丫头,你以为我在教你吹牛?”张严馨抬然笑起来。“前辈,我并不清楚你什么最拿手,怎敢乱想呢?”老太婆受不了她的轻松自然,老脸涨红起来,满脸的沟坎里都衔着怒意:“丫头,想不到你的嘴也很巧,我这就让你知道我的什么拿手。”她猛地向前一扑,直截了当拍出两掌,黑影一闪,袭向张严馨的眼睛,令人生畏。张严馨坐着未动,玉掌翻然一摇,犹如抹墙,一片五白的光气登时而生。迎上去。“扑”地一声,黑白劲气相交,向四处进散,两人未分高低。老太婆这下没招了,恨得牙疼,一生英名被个小丫头毁了。她想用青寒剑一搏,迟疑了一会儿,终没有动手。借利器之威,胜了也不勇。史历等人料不到小美人竟有神仙般的手段,都不敢乱吱声了,灰溜溜退到一边去。白光见事难善了,一扭头下楼去了。老太婆正与张严馨僵持着,一个带刀的汉子跑上来,手里拿着两幅帖子——红的。他走到张严馨身边躬身一礼,说:“小姐,这是敝家主人的请帖,务请小姐屈尊移贵到敝家走一趟,把今日事作一了断。”张严馨正要回绝。那汉子又把另一幅请帖递向老太婆,态度更谦卑。老太婆伸手接过请帖,冷道:“丫头,我们的事未完,到那里再说。”张严馨只好接下请帖,她不能担个怕了的虚名。那汉子一挥手:“各位请。”张严馨率先下楼去,牟道、戈剑后面跟着。极芒神姥、小草在那汉子身后。几个坐进一条胡同,来到一座十分干净的院子里。院内非常幽静,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两排平房有几十间,修缮得格外漂亮。两排房中间有一潭水,象泉,给人幽深的感觉。水边放着一个蒲团——破的。他们刚在院中站定,从前排中间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黑袍人。他就是尤坤,高瘦冷峻,一脸阴森,眸子如电。他向极芒神姥客气地笑道:“前辈,您来得真快,我还以为您还在路上呢,该死。各位请。”众人进了屋子。屋里十分空荡,仅有桌椅。这不象是待客。戈剑道:“你请我们来干什么?”尤坤说:“不是我请你们,而是一位高人要见你们。她才是真正的花月楼主人。”戈剑笑了:“这么说你是冒牌的?”“非也,对外人来说我仍是花月楼主人。”小草说:“那位高人呢?”尤坤道:“她就在后面。”极芒神姥说:“让她来见我。”尤坤嘻嘻一笑,没有吱声。老太婆正要发火,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妇人,她紫衣飘飘,脸蒙轻妙,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她冲极芒神姥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张严馨等人。当她看到戈剑时,身子不由一颤,内心的震动绝不亚于他乡遇到了仇人。“你叫什么名字?”她用手指了一下戈剑。“戈剑,你是何人?”紫衣妇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陷入了沉思。戈剑勾起了她沉睡的记忆,往事的力量使她回到遥远中去。她又看到了旧时在花中飞跑的情景,那时她是欢畅的,旁边还有一人极芒神姥注视了紫衣人片刻,说:“你是什么人?我好象见过你。”紫衣妇人轻轻地笑了:“我也见过你。我不希望你们在酒楼上争斗,想不到会有这么多意外。”她还在琢磨戈剑的来历。“你师傅何人?”戈剑不知怎么了,竟然抵不住对方语言的魔力,老实他说:“杏林三儒。”他感到紫衣人与他有某种相通,对方处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上。这不是紫衣人想要知道的,她轻叹了一声,略感失望。她一生的失望确实太多了,这算不了什么。紫衣人呆了一会儿,突然动手,身如幽风儿一旋,向戈剑冲去,快得匪夷所思。戈剑大骇,躲闪都不及。他对紫衣人的看法不错,心中参杂了许多本知的情感,防范心理几乎没有。奇怪,紫衣人并未拿下他,仅象征性地在他身一拂,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一去一回几乎眨眼间完成。牟道不由暗惊,这身轻功足可做视武林了,不知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紫衣人见他们一脸迷惑,笑道:“木公子,你觉得我的轻功如何?”戈剑道:“极好。”紫衣人点了点头:“那你想拜我为师吗?”戈剑挺干脆地摇了摇头:“不想。”“你怕你师傅责怪?”“是,也不全是。我不明白你。”紫衣妇人哀凉地一笑:“世上有谁明白我呢?”戈剑有些不忍她悲伤,忙道:“前辈,我并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的,我没法……”紫衣妇人没有理会,冷淡地说:“你至少比我有法,对你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难道你不这么想?”戈剑叹了一声:“我是想拜你为师,可我又不想太厉害,还是免了吧。”“你为什么不想太厉害?”戈剑说:“太厉害就太寂寞了,我喜欢玩。”紫衣妇人脸色一变,欲训斥他几句,忽儿又改变了主意,平和地问:“你家在哪里?”“我没有家,我是别人抚养长大的。”“那人是谁?”紫衣人急地问。戈剑道:“可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告诉你。”紫衣人怔了一会儿,忽道,“你父母也是武林人士吗。“我没有父母,我不是从一岁开始长的。紫衣妇人没有吱声,挥了一下手臂,说:“你们走吧。来了又去,人生就是这么匆匆。”戈剑扯了张严馨一把欲走,极芒神姥挡住了他:“小子,别慌走,我们的事怎么说?”戈剑道:“要打要和随你,我们听着。老太婆一喜,说:“要和也行,你必须跟我走,永远陪着小草,不能逃跑。”戈剑大摇其头:“这办法不好,我做不到。老太婆两眼厉光一闪:“你还想打?”戈剑嘻嘻一笑:“打要是好的话,谁又反对呢?”老太婆脸色一冷:“小子,再打便宜就不是你的了。也许你会变得人不人,狗不狗。这你要想清楚。戈剑向后退了一步:“你别吓唬人。”老太婆心中一恼,从小草身上抽出青寒剑,一片寒光云一样向四方飘去。戈剑又退了两步。老太婆耍剑,小鬼也要退避三舍。牟道盯了一眼青寒剑的尖端,笑道:“前辈,让我来接你一剑。”老太婆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她拒绝不了。牟道抽出剑,两人对峙起来。极芒神姥把内劲贯注剑端,突地飘身一摆,长剑飘扬而起。这次怪极了,竟没划出半点儿剑气,剑身陡地一暗,犹如没动一般,快极了。这让牟道大力其难,对方的剑术太好,剑太快,又飘忽无影,要接下不易;若痛下杀手,自己多半也得受伤,这不是上等的打法。他来不及细想,身形一动,问到一边去。极芒神姥迫开牟道,冷笑道:“小子,你跑什么?怕了?接不下就别妄充大!”牟道说:“我想换一下打法,这还要照顾你吗?”极芒神姥冷哼一声,又向他逼去。牟道这回不打算逃了,静立未动。极芒神姥扬剑臂出,牟道挥剑迎上。一合即分,无声无息,两人都走了空门,都没受伤。不过极芒神姥的头发被削去一片,几乎成了秃顶。老太婆心中一惊,黯然神伤。她不知道遇上这种情况还是否要恨,要怒,心里杂乱无章,一时拿不定主意。紫衣人被牟道的剑术惊了一跳,沉思起来。极芒神姥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一声暴喝,身形飞起,长剑划出许多虚圈向牟道削去。这一削里有她的欢乐。牟道不敢大意,急展“禹步”向外飞旋,同时一招“地绝天灭”,划出数道电光轻哼一声响起,极芒神姥向西急退。她受了伤,后背三处有血痕。牟道安然无恙,依然十分从容自如。小草扑过去,急探婆婆的伤势。她受伤不重,仅破了一点皮。小草略为心安。极芒神姥这才懂得更深的一层恨是什么。恨使人深刻。她大半生所知,没这片刻多。她想再举剑,紫衣妇人忽说:“让他们走吧,你不必改变这一切。”极芒神姥精神一振:“你是……”紫衣妇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牟道扫了张严馨一眼,三人一同离去。他们在城里转了一圈,进了一家客栈。三人要了三间房,各自上床休息。 ; ; ; ; ; ; ; ; ; ; ; ; ; ; ; ; ; ;□□□□□□□□□夜是最深的云,人是最大的夜。罗国伟在夜色里一阵急行,深深地懂得了人生的诡橘。他感到自己象个婴儿,心里暖洋洋的。他奔驰了许久,到了妙远。敲开客栈的门,他走了进去。妙远城仅有一家客栈,他与牟道成了邻居。牟道这时还没入睡,知道有人进来。罗国伟在房里转悠了两圈,猛抬头,陡见牟道站在门口,顿时又惊又喜,连声说好。牟道道:“世界真小,我们总能碰到一起。”罗国伟说:“我正要找你呢,该是了帐的时候了。”牟道一笑:“听说你与张三丰勾搭上了?”罗国伟大笑起来:“可惜没‘成好’,你的耳朵倒满长的。”牟道扬了一下头颅:“你打算什么时候了帐?”罗国伟说:“明天。”牟道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罗国伟知道牟道不会偷袭他,放心地睡了。讲信义的敌人比不可靠的朋友让人放心。牟道也想到了睡去,于是他睡着了。翌日清晨。两人坐到了一张桌上吃饭。彼此注视着,谁都不回避。戈剑和张严馨坐在旁边的桌上吃饭,一声不响。小店内极静。罗国伟盯了牟道一会儿,说:“我看不出你哪点象天才。”牟道微微一笑:“你又犯了上次的错误。”“可是,这回我不会输。”牟道看了他一眼:“我与你不同,我一向都把结论放在后头。”于是,两人又和和气气地吃饭。吃过饭,两人向城外走去。戈剑、张严馨在后面跟着,相距甚远,为的是不影响罗国伟的心境。公平决斗。两人走到一棵参天古树下。牟道说:“这地方不错,对你有利,大概古树不倒,你也不会死。”罗国伟笑道:“这时候你能为我着想,难得。”两人对峙起来,不再说话。许久,两人也没动手,都不想先进攻。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罗老兄,你是否打算改变主意?”罗国伟冷射了他一眼,说:“你等得不耐烦了?”牟道摇了摇头:“我可以等你十年,但无论如何,你只能是输家,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罗国伟哈哈地笑起来,豪放:“我的刀也不会乱砍,这你尽管放心。”牟道似乎寂寞地说:“万里深处,总有头。”他一扬剑,直向罗国伟欺进,平常之极,毫无天才可言。罗国伟一怔,视如儿戏,这不是他想象的惊天一击,但他马上换了念头,无论对方怎样,自己是不能变的。他的刀在腋下一旋,闪电般削向牟道的小腹,无声无息。牟道身形一扭,忽如风雷起,长剑虚光连成甲,一片汪洋都不见,人影顿失。他的“禹步”被他天才地发挥到“虚无一气”的境界。罗国伟感到不妙,前胸一凉,鲜血飞流,他中了一剑。不知何时,牟道又退到原来的位置上去。罗国伟惊诧极了,刚才仿佛一梦。他好不容易才从汹涌阴暗的大海里挣脱出来,他觉得没被吞没实在是万幸。牟道剑下留了情,罗国伟竟没觉察到。戈剑、张严馨欣喜地冲过来。“兄台,我知道你会胜的,谁也别想在你身上大发横财。”戈剑十分兴奋。罗国伟心中一片幽暗,说不出话。他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说不清的“变化”。这让他从心里感到可怕,他实在不明白牟道的身法怎么会这么玄乎、这么快。牟道轻微一笑:“罗老兄,看来你还得改变一下自己,这回你没法儿如愿了。你希望还有下次吗?”罗国伟冷道:“我会考虑下一次决斗的,你不会有太好的结局。”牟道自信地说:“除了意外,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我的东西,仇恨也不能。”罗国伟哼了一声,飞身而去。他很累。牟道冲张严馨一乐:“你知道我何以会胜得这么容易?”张严馨笑吟吟地说:“你总是不断地制造怪念头,谁能猜得好呢?不过我可以试一下,也许你心里突然进入了一个明丽的清影,你才有了灵感,胜得兴奋轻松。”牟道“啊”了一声:“好厉害,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不错,动手前,确是你无比的美丽给了我深刻的启示,由你那绝顶辉煌的眸子我想到了剑,想到从什么方位下手。”张严馨脸儿一红,幸福甜蜜的红,更加夺人心魂,仿佛一片火云能把人送上青天。牟道不由看得痴了,真想走进去。戈剑把头凑上去,直直盯着牟道的眼睛,轻声说:“兄台,要不要我帮你一下,你的眼珠停住不动了?”牟道瞬时回过神来,笑道:“你鼓捣什么,我在奇怪你们两人有些相象。”戈剑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她是姐姐吗。”张严馨轻挥衣袖,飘身而去,向北。牟道一推戈剑,两人追上去。牟道不语,三人纵身东去。一路急行。半个时辰后,他们进了安阳城。小城还是那么古旧,似乎从来就没变过。他们走进一家酒店,牟道顿时愣住了。一个风流少年正向范幼思大献殷勤,旁边坐着一位很老的道姑。牟道轻轻地坐到一边去,等待机会。少年的形状、声音似乎有些熟,这让他想起在侯文通家碰上的那一幕——侯文通的儿子调戏小丫鬟。他没有猜错,少年人正是侯文通的儿子“金风手”侯子玉,他抢了老子的心上人逃到了这里。范幼思一脸冷漠,对他并不感兴趣。老道姑一言不发,侯子玉大唱独角戏。侯子玉摇头晃脑,大讲他爹的坏处:“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一身狐臭,让人受不了。范姑娘,我可是白壁无暇,什么人也比不了。”老道姑这时忽说:‘丫头,你就跟了他吧。他比他爹强多了,你不吃亏。”范幼思道:“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好,除非他能让我相信这一点。”侯子玉笑说:“这有何难,我会让你开开眼界的。”他扭头看见了牟道,站了起来,轻轻走到牟道面前,一伸手说:“把偷我的钱给我。”牟道料不到他这么会找理由,笑道:“你没有认错人?”“笑话,我的眼睛不是吃素的。”牟道说:“你把偷的人给我。”侯子玉一惊,以为牟道是他爹派来的杀手,厉声问:“你是什么人?”牟道笑道:“我不是你爹……派来的,你别太紧张。不过,你爹抢的人要让你放。”侯子玉嘿嘿一笑:“做梦!大概你还没在江湖上混几天吧?”侯子玉也是青年一辈中的好手,他有些自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他小看牟道却是一个绝对的错误。他一抖手中“金扇子”向牟道点去。牟道向后一仰,侯子玉的金扇顿开顺手划向牟道的脖子;牟道飘然而起,闪到他的右侧,伸手点向他的“章门穴”。侯子玉大骇,欲闪不及,被点在那里。老道姑这时怒形于色,喝道:“小子,放开他?他抢他爹的女人碍你什么事?”牟道说:“问题是范姑娘并不是他爹的女人,她是被抢来的,这不行。”老道姑一拍桌子,怒道:“不管这丫头是怎么来的,你都得放人!”“你们也得放人,这才公平。”老道姑哼了一声:“好个狂妄的小子不让你栽几个跟头,恐怕你死活都不买帐。”牟道满不在乎地说:“我并不在乎栽个什么样的跟头,只问救个什么样的女人。”老道姑扬了扬手,连声说:“好,好,那你就先接我一掌。她身形一动,犹如一股风忽地吹到了牟道面前,身法之快实属罕见。牟道一惊,挥掌迎上。“砰”地一声,两掌接实,两人各退出半步。老道姑似乎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老眼不住地翻动,吃不准牟道到底是个什么角色。牟道亦亦有些惊异,老道姑似乎已过百岁,竟然这么硬朗,堪称奇迹。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老道姑说:“你是何人门下?”牟道道:“你看呢?”老道姑脸色一寒:“你想硬到底?”“我只关心放人,只要范姑娘自由了,一切都迎刃而解。”老道姑权衡了一阵利弊,无奈他说,“好,我放人。”她推了一把范幼思。牟道挥手解开侯子玉的穴道。范幼思走向张严馨。侯子玉叫了起来:“不,你不能走!”范幼思叹息了一声,没有理会。侯子玉飞身欲扑,忽儿看清张严馨的面孔,他顿时呆了,这么美丽的少女他还不曾见过。他直勾勾地盯着张严馨,竟忘了范幼思。戈剑讨厌他那副馋相、闪身挡住他的目光。范助思对张严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纯朴的亲呢:“姐姐,我能和你在一起吗?”张严馨轻轻笑道:“当然可以,我正少一个妹妹呢。”范幼思脸上布满幸福的笑意。侯子玉这时冲老道姑叫道:“老姥姥,我不让他们走,你帮我!”老道姑抬眼看了一下门外,罗国伟走了进来。他见了老道姑,连忙施礼:“祖师,您老人家可好?”老道姑面无表情:“又来劝我躲起来吗?”“不,弟子知错了。祖师,弟子想问您一句口诀。”老道姑“嗯”了一声:“什么口诀?”“邪魔经’上的一句口诀。”老道姑不言语了,飘身而去。罗国伟、侯子玉急忙跟了上去。侯子玉把老子的心上人弄丢了,心如被鼠嚼,一路上叫骂不止,仿佛天下人都与他过不去。牟道这时走到范幼思面前,笑道:“范姑娘,你自由了,想到哪里去呢?我可以送你。”范幼思并不看他,两眼直盯着张严馨,淡淡地说:“我哪里也不去,只和姐姐在一起。”牟道感到有些别扭,也没往深处想。张严馨轻笑道:“跟我在一起是要吃苦头的。”“我不怕。只要跟着姐姐,什么苦我都愿吃。”范幼思十分坚定,似乎张严馨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一个人难得有这样的好感觉。张严馨轻抚了一下范幼思的秀发,甜怡地说:“你喜欢喝酒吗?”范幼思一愣:“姐姐喜欢喝吗?”张严馨摇了摇头:“不喜欢,可有时不得不喝,喝得很厉害,以致都找不到自己了。”范幼思嘻嘻地笑起来:“真有趣,姐姐干什么要喝酒呢?”“为了不被人伤害。你若想好好活着,从现在起也必须开始喝酒,喝得越多越好。你能做到吗?”范幼思一脸惊慌之色:“我恐怕做不来。”张严馨微微摇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你甘心受人摆布,走得远远的。”范幼思忽觉一种冷硬的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心中一酸,颤声道:“喝酒与自由有什么相干呢?”张严馨一笑:“只要你愿意喝酒,以后会慢慢明白的。你若不喝,我也保护不了你。江湖并不平静,你心里该有数了。”范幼思心中一痛,觉得张严馨在责她无用,自己被人抢来抢去,确也是耻辱,可这能怪我吗?她几乎哽咽地问:“姐姐,你有武功?”张严馨微微地笑了,仿佛迷人的红云在她脸上升起,似水纹向外散开。范幼思呆了。许久。范幼思说:“姐姐,我喝,就是毒酒我也不怕,只要你不嫌弃我。”张严馨冲戈剑点了点头,戈剑便要菜点酒。酒店老板抱来一坛酒,揭开封盖,酒香扑鼻,果然是好酒。范幼思几乎被吓蔫了。戈剑托起坛子一连倒了十大碗,坐到一旁。张严馨一指桌上酒,笑道:“先喝十碗试试。”范幼思吓得直咽口水,这不是要人命吗?她两眼盯着青白的酒,不敢喝。张严馨一指桌上菜:“你可吃几口菜,然后喝酒,只许吃调黄瓜。”范幼思为难极了,似乎这是逼她跳水,她恐怖地想起深井里闪着暗光的水。戈剑见她毫无英气,不快地说:“姐姐,她这么一副样子,你又何必费心呢?”范幼思看到戈剑眼里的轻蔑,脆弱的心宛如被划了一刀,在滴血。这不公平,她在呐喊。又过了一会儿,连张严馨对她也失去了信心。范幼思再也受不了了,不是酒吗,有什么?她银牙一咬,猛地端起一碗酒,扬脖狂饮。喝到中途,她被呛得不住咳嗽、流泪,几乎站不住了,但她心一横,没有停下。她心里清楚,若是自己放下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会晕倒,会不省人事。她憋足一口气,一连喝了六大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胸中燃起了冲天大火,要把她烧坏了,香汗淋漓。她晕倒了。戈剑欲扶起她,张严馨摇了摇头:“让她来。你可以扶她站起。扶不起她的自由,一切应由她去拼搏。”范幼思在朦陇中听得也清,暗恨自己无用,怎么几碗酒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呢?十碗,自己没喝完呢?她忍住强烈的晕痛,慢慢扶桌站起,瞬间里,她也体会到一种强者的欢乐。她把手伸过去,又端起了酒碗,又扬起了粉颈,那雪白的脖子在烈酒的冲动中动人地起伏着,发出欢快的暗响。清冽的酒使她的脖子光泽更好,如玉如水。做苍山,永不倒,飞龙直下处于渊,鬼神惊呼儿女好,风啸啸。范幼思拼着性命把碗里的酒喝光,向地上栽倒,彻底虚脱了。张严馨玉掌一摆,一股柔和的内劲把她托住,让她站在了那里。牟道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默然无语。张严馨笑道:“牟兄,让她这么站着你看可好?”牟道说:“你打算让她站多久?”“只要兄长乐于助她,片刻即可。”“我担心她会醉死。”“不会的,我的兄长,我已点了她的‘灵台穴’,酒在在我的控制之下,猖狂不起来。”,“你想趁她无念时打通她的脉道?”“这是我的一半想法,另一半保密。”牟道注视了一会儿范幼思,挥掌拍向他的“命门穴”。范幼思顿时动起来,身法十分灵活,一点也不象酒醉的样子。范幼思的舞动越发快了,几乎惊心动魄。牟道不由赞叹张严馨的绝代聪明,让一个人在无念状态中接受某种东西,那与天生的没有什么两样。十分清楚,范幼思不是乱动,是在操习一种极为深奥的武学,张严馨试图把一种在清醒状态下无法修习的奇术印在范幼思的脑海里。这是一种伟大的发明。范幼思猛烈酣畅地飞旋舞动了三百六十个回合,汗如雨下,人也清醒了。张严馨突然抽力,她立身不稳,向外飞出。牟道反手一勾,她站住了,停住时的姿势十分优美、迅捷。范幼思这时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呼一声“姐姐”,向张严馨扑了过去。她激动极了。张严馨捧起她的脸儿看了一会儿,笑道:“好妹妹,以后你就轻易不会醉了,可要时常喝哟。”“不喝会怎样呢?”范幼思歪头问道。张严馨拍了一下她的左腮:“不喝就要遭打,浑身不灵活。遇上强敌,喝一口酒就增添一分雄壮、几分胆气,妙得很呢。”范幼思忽地娇笑起来:“姐姐,你真逗,这样我岂不要带上一个酒葫芦?”张严馨、戈剑也都笑起来,十分开心。几个人又说笑一阵子,吃喝一通,离开酒店。范幼思用一块红布背上一个大酒葫芦。她做梦也想不到会与酒结下不解之缘。四人走向一条胡同,忽听有人喊冤,嚎哭如鬼。他们走过去,见一个五旬左右的老人跟在路上正向几个官府中人磕头。“大人,老汉有冤啊!前日小女在家洗衣,被王家少爷看上了,硬说小女勾了他的魂,要小女把魂还他。老汉不依,他便抢人。我去他家评理,他要我付给他失魂费,我没有钱,便被他好打一顿。大人啊,您要为我作主呀!当官模样的那人道:“这倒奇,你带我们去上家。那老汉爬起来就走,一拐一瘸的。望着衣衫破烂的老汉,牟道心潮难平。这就是穷人啊无依无靠,对付苦难的办法唯有喊冤。可世上哪有青天?他们随着老汉来到一棵锻树前,北面的一家颇有些富气,门高院大,门旁卧着两条恶狗。双肩大门上画着两幅画,剑斩猛虎;刀劈恶狗,栩栩如生。那老汉不敢靠近门口,冲着几个官差一指:“大人,就是这家。”几个官差刚到门口,两条狗扑向他们。几个人把狗击退,进了院子。少顷,几个人走了出来,神色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个当官模样的人说:“老头,我们真让你骗苦了,你半点冤屈也没有。王家少爷被你女儿勾了魂,她不陪他谁陪?你女儿有福陪伴王家少爷是你的命好,若再胡闹,决不客气!”老汉呼天抢地哭起来:“天理啊!我要去衙门告状!”那人嘿嘿一笑:“老头儿,告状要花钱,你有吗?王家少爷不让你送几套嫁妆已是便宜你了,别不知足。”老汉绝望了,用头直撞地。霎时血流满面,呼道:“老天啊!这是个什么世道呀?!”一个官差飞步纵到他的左侧,用脚蹬了他一下,冷冷他说:“老头儿,青天白日的,你再胡说就割你的舌头。”“割吧,我不怕!”老汉怒喊起来。那官差正要让老汉吃点苦头,戈剑道:“当差的,你改悔吧,不然就无门了。”几个官差这才注意到他们,大笑起来。张严馨的美丽压得官差喘不过气来,好梦做得飞快。那个当官模佯的人说:“想不到在这里还能碰上大大的美人,好运道。你们几个想替老汉撑腰?”戈剑点头说:“不错,这让你很不舒服是吗?”那人快活地大笑起来:“恰恰相反,我高兴极了,没有比你们给老汉撑腰更妙的事了。不过,你们最好先让女人开口,美丽的女人是顶顶重要的。”张严馨冲范幼思一笑:“妹妹,你去让他变幻一下对女人的偏见。”范幼思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向几个相貌凶恶的男人。她没与人动过手,心里发怯。但她感到身上有劲,故不十分怕。几个官差看着美人走向他们,似乎要投入他们怀里,心里痒痒的,嘻皮笑脸。范幼思没有让他们满意,走到距他们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突然发难,不由自主地向他们劈出一掌,几个小子顿时被震得一个趔趄。范幼思看到了希望,立时来了精神,身形一转,直取一个官差的后脑勺,那小子抱头鼠窜。片刻,官差们发现她并不如何高明,猛地围上去想找点便宜。张严馨忽道:“长饮酒,万丈手,不醉不迷风如柳,酒酒酒。”范幼思闻声会意,顺手取出酒葫芦。几个官差不知她要干什么,不由后退了几步。等见她当众饮酒,大奇。范幼思猛喝几口酒,身子顿时轻灵起来,无处不柔,飘飘欲飞。她心头一喜,纵身击敌。这次她身法如电,官差岂是她的对手。啪啪扑扑几声响,几个官差全被打散了,受了重伤。范幼思欢喜之极,庆幸自己不是无用人了。这时,从院子里走出一个少年,直取范幼思,几乎是偷袭。范幼思拧身一转,双掌向前一推,正击在少年的前胸上,少年大叫一声,晕死过去。老汉一旁狂笑起来:“死得好,死得好!替我女儿报仇了。”范幼思一怔,一个瘦小的老头儿从院子里走到门口。他几乎没有特色,太普通了,唯有老头帽上的顶子格外醒目,刺人眼睛。他背着手扫视了几眼众人,冷冷地笑起来,犹如哭,似乎声音被什么堵住了,极不流畅。“是你打伤的他们?”他怒视范幼思。范幼思被小老头雪刀一样的目光吓了一跳,略有不安:“是他们先找上的我。”老家伙毒毒地点了点头,仿佛被噎住了似的,直向范幼思走去。范幼思感到一种奇特的威胁,忙喝几口酒壮胆。老头子走到她的面前,狞笑一声,伸手就抓,动作倒也利索,但绝无大家的气象。范幼思玉臂摆起,犹如轻灵的水蛇,向外一拨,骤然发力。老头子仿佛遭了炮烙似地缩手,老头帽突地飞起,帽上的红顶子击中范幼思的“人中穴”,娇面顿时肿起,人也麻本了。张严馨吃了一惊,飘掌直取老头子,宛如虚影泄地。老头子拧身弹起,逃如流星。张严馨见他轻功极佳,没有追杀。她轻抚了一下范幼思的面孔,叫道:“妹妹,你有什么感觉?”范幼思哀叹地说:“浑身发紧,面部发热。”张严馨摸了一下她的脉搏,神色大变,惊道:“不好,你中了败血毒。”老头子一旁笑了起来:“丫头,你倒有见识。她要想活命,唯有跟我来。”“你想怎样?”张严馨冰冷地问。“咳,老头子能怎样呢,不过让她解解闷罢了。”范幼思脸色一寒,惨白:“你做梦!”“哈哈……老头子的梦岂非更花?”张严馨清冷地一笑:“你做得到吗?”老头子自信地说:“老夫要做什么,还没有人能拦得住。”牟道向他走过去,笑道:“没有人拦你,难道没有更彻底的办法吗?”“你想杀掉老夫?”“死人会更老实的。”老头子哈哈地笑起来:“好狂的小子,敢这么跟我‘天机子’讲话的人,老夫还没见过。不是你提醒,我几乎忘了我也会杀人。”“那你不妨再飞一回帽子。”天机子轻笑着说:“小子,你想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老夫不开杀戒久也。”牟道冷笑道:“那你就再痛快一回吧。”天机子擎起右手正要舞动,红影一闪,铁京忽地出现在门口。他冷蔑地瞥了牟道一眼,生硬地说:“前辈,杀鸡焉用牛刀,我来收拾他。”天机子的黄眼珠转了两圈,说:“这小子口气不小,也许不是草包,你可用我传你的口诀斗他。”铁京昂起头,信心十足,偷窥了张严馨一眼,扬起金杵。刹那间,他的双手鲜红如血,光气盈盈,夺人心魂。张严馨大吃一惊,不好,他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血罗汉”“牟兄,他已有了变化,不可轻敌。”铁京哼了一声:“小心也没用。”牟道沉静无语,他已感到铁京凌人的霸气。铁京的感觉好极了,一杵砸死牟道,他就可对酒当歌,名扬四海了,张严馨也逃不出他的手心。整个世界都在向他微笑。金杵终于飞动起来,一股血气犹如飘扬的红旗围着金杵急流。要地,血气凝成一点,向牟道射去,快得没法理解。牟道身子一摇,一式“阳光普照”,划起一片雪白的剑,“当”地一声响,剑杵交,牟道的长剑脱手而出。铁京枪上一步,抡杵砸向牟道的头顶。牟道施起“禹步”旋飞而起,在半空里接住长剑,顺手掷出。寒光起,铁京伤,大腿被剑击穿。长剑射到旁边的柳树上。天机子咳道:“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用我传你的口诀?”铁京恨得两眼喷火,叫道:“是我先胜的,这小子的剑都飞了!”牟道取回长剑,暗思刚才的情形。铁京的功力进境太快,这令他惊心,苦非急中生智,几乎不胜,唯有自己“飞剑”,不见敌人“飞血”。但这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范幼思之危未解。天机子趁人分神之际,猛地扑向范幼思。张严馨挥掌欲击,他已到了范幼思身后。张严馨显身手,直取敌头。突然,范幼思大叫起来,声音凄厉,众人吓了一跳。天机子身形一晃,陡地撩起范幼思,欲逃。张严馨堵住他的去路,心中泛起杀机。天机子嘿嘿一笑:“你们若让她活,趁早让路。否则,她会叫得更难听些。”张严馨毫无退意,一步步逼向了他。天机子见她软硬不吃,心中懊恼,若他们奋力反击,他还真没办法把人带走。他低头一想,计上心来,在范幼思耳朵边哺咕了几句。范幼思迟疑了一下,说:“姐姐,让他把我带走吧,你没法儿救我的。”张严馨知道败血毒毁人之快,她解不了这毒。“姐姐,让我走吧。”范幼思近乎哀求了。张严馨心中微酸,轻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扬扬手。天机子一喜,弹身而去,远处传来他得意的狂笑。戈剑道:“老不死的,贪色终不会有好报!”张严馨问:“铁京,这是天机子的家?”铁京冷道:“他有什么家,不过暂住这里而已。”张严馨哼了一声:“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奉命办事。”张严馨扬起秀媚的头:“你称得上是个天才,最好不要在江湖上作怪,不然就可惜了……”“哼,天才还没人稀罕呢。”戈剑道:“姐姐,跟他磨什么牙。我们追那老鬼去,看他把范姑娘弄到哪里去。”张严馨“嗯”了一声,三人飘去。铁京呆在那里,眼里充满了怨毒。“哈哈……”一声大笑惊醒了他,心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