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道上,有三匹马,缓缓地走着。华小真姑娘催动坐骑,赶到和赵小彬骈辔,轻柔地说道:“小彬!你会怪爹没让你亲自葬小玲这件事吗?爹是有他的良苦用心的,小彬!……”赵小彬平静而木然地回答道:“真姊!我不会怪老爷子,他老人家的用心,我也能体会得到,要不然我也不会随着真姊离开扬州。只是我感到对不起小玲,我没有能够亲手将她埋葬在梅花岭,这是我一生中的憾事。”华小真姑娘说道:“这就是爹最不放心的地方,那天……”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那天小玲大殓,你再次的晕过去,而且又吐出了血,如果下葬那天,旧创复发,内腑屡受七情六欲所伤,对人的内修功力与身体的健康,是有密切关系的。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如此一再戕伤自己,失去斗志、失去健康,后果将会如何呢?”赵小彬默默地没有说话。华小真姑娘望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小彬!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唠叨的人。”赵小彬点点头,说道:“真姊!我没有这个意思。”华小真说道:“那就好!请容我再说几句。小彬!你已经没有资格自暴自弃了,关在兵马司的文相爷,等着五月初五见面的伯父,特别是你二十年不曾见面的伯母……”“小真姊!你都知道了?”“我和小梅情逾姊妹,有什么话不能谈呢?这些人不只是盼望着你的健康和你的功力,与日俱进,更重要的期盼着你对文相爷面托的大业,能有拓展。如果你是这样的消沉沮丧下去,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失望吗?”赵小彬默然。赵小梅姑娘一直跟在后面,她也催动坐骑,赶到华小真姑娘身侧,伸手轻轻扯了一下华小真的衣裳,悄悄地摇摇头。却在此时朗声说道:“小真姊!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孤山呢?那里离尘嚣很近,适宜休养身心吗?”华小真说道:“这一点我不能不感动于小彬……”赵小彬抬起头来“哦”一声,以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说道:“真姊!你是说被我感动了吗?”华小真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吗?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爹要我和小梅陪你到西湖孤山去休养,你居然没有拒绝,,也没有问为什么,这是充分说明你对爹的尊敬与信得过,是发自内心的。”赵小彬说道:“对于老爷子,我是没有话可说的。”华小真说道:“所以,我很感动。”赵小梅又问道:“小真姊!你还没有说明,我们为什么要去孤山,是看中那里的风景是吗?”华小真说道:“在临行之前,爹特别私下告诉我,让小彬好好的抒散一下心怀,调养久经疲惫,且受重创的身心。孤山位于西湖,虽然是没有远离尘嚣,毕竟是有湖光山色十分优美的长处,我们的小彬弟是要休养,不是要静养,静养最好遁入深山,而休养则不尽然。”赵小梅笑道:“华伯伯想得真周到。”华小真叹了一口气说道:“爹一生很少有像跟小彬这样投缘的人。在君山的时期,只有小彬前往君山那短短的时光,是他老人家最快乐的时光。小彬和小玲走后,老人家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年!”赵小彬抬起手来,拭泪水。是想起君山那一段日子,华老爷子爱顾之深?还是想起小玲姑娘的笑语倩影?华小真忍不住也擦着眼泪,说道:“咳!我怎么老爱提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呢?”赵小梅意味深长地说道:“小真姊!往事是最堪回味的!”因为小梅虽然对于君山那一段经过,并不完全了解。但是,她和小玲相处的时间不短,两人感情又好,当然谈了不少心里的话。再加上又见到小真姑娘,女人的情意是最不能掩饰的,这位年龄和小彬相仿佛的小真姊,对小彬的深情,是克制在心里,因为,她不能让小玲伤心。如今呢?少掉了这层顾虑,华小真的真情,就如同溃决了口的水闸,源源流出,拦阻不住。只是华小真是一位久历江湖的姑娘,她在热情奔放的同时,还能保持冷静。她相信赵小彬对她有一份很真的感情。这份感情是敬多于爱,还是爱多于敬,她不敢肯定,因此,她在观望,同时,她也要使赵小彬在失去小玲的悲哀中,振作起来,在这种情形之下,华小真告诉自己,宁可做一个爱情上的失意者,她不能让小彬消沉下去。暂时把感情,藏深一点吧!她对赵小梅的话,只是苦笑笑,没有表示意见。她继续说着孤山的事。她说:“爹在临走以前,交给我一枚古钱,他告诉我,孤山有一处排帮的产业,那是两栋小木屋,我们去了,就住在那小木屋里,这两栋木屋,是在梅林当中,很僻静。”赵小梅姑娘说道:“小真姊!你还没有说,那枚古钱是做什么的。”华小真说道:“在这两栋木屋的后面,隔着另一个梅林,这座梅林很大,总得有好几百株,这里也有一栋木屋,这木屋里面住着一个怪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赵小梅问道:“连华伯伯也不知道他是谁吗?”华小真摇摇头说道:“也不知道。但是爹知道他是一位医道高手。任何疑难杂症,只要他给你诊断,认为可救时,无不药到病除。最重要的,这位高人对于人体练功,有一套高深的理论。”这时候,赵小彬突然回头说道:“他对练功有什么高深的理论?”华小真对于赵小彬突然问话,有一份诧异,但是她很高兴,她说:“这位高人不会丝毫武功,他是从医道的途径,探讨人体的功能,因为人的身体功能,是有极限的。”赵小梅问道:“小真姊!什么叫极限?”华小真说道:“大概是最大的限度吧!譬如说人的两条腿跑路,最快只能跑多快?人的头向两侧旋转,只能转到什么程度?人的手臂只有这么长,因此一拳打出去只能打到多远?……诸如此类的。”赵小梅问道:“这又说明什么呢?”华小真说道:“这位高人因为对人体的情形,探究得非常的深,所以,他从人体的功能,到医道的功能,合并起来研讨,几十年下来,他能用一种药,帮助练武的人,打通气血,使人体的功能,发挥至大的极限,进而超过极限。”赵小彬啊了一声说道:“老爷子是想让我们去找那位高人,助长我们的功力?”华小真说道:“是你,不是我们。因为这位高人有一个怪癖,他从不为女人看病的,当然对于武林中的女人,他更是拒之于门外了。”赵小梅鼓着嘴说道:“岂有此理!天下岂有这种怪人!”华小真说道:“他还有一个怪癖,每年他有一半以上时间,浪迹江湖,成为游方的郎中。到处找病看,都是他来找病人,病人来请他,是置之不理的。”赵小梅说道:“那想必都是为贫苦的人家治病了。”华小真说道:“不见得!有钱的人家,他照样去找上门为病人治病!治好了病,他要的诊金,十分惊人。”“他要钱吗?”“要!他为有钱的人看病,就是为了钱,他拿到钱之后,很快地都分给那些真正的贫穷的人。他说,穷人最可怜,他的药只能治病,不能治穷,治穷只有靠银钱。”“说的也有道理。”“他剩下的时间,是逛遍深山巨洋,采集药草。所以,我们去看他,不一定能看得到他。”“小真姊!你还没有说到华伯伯给你那枚古钱的用意呐!这枚古钱是信物吗?”“小梅!你真聪明,的确这枚古钱是信物。这位医道高人只有他自己找人医,而绝不医治去找他的人,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还债。”“什么叫还债?是人情债吗?”“对!人情债!凡是他认为欠你一笔够份量的人情债时,他会付给你一枚债钱。”“就是这枚古钱,是吗?”“持有这枚古钱的人,可以向他提出一项要求,他不能拒绝,因为那是他还债。”“真是稀奇古怪!”赵小彬这时接过来说道:“如果我们去的时候,正好是那位高人离开了他的住所,岂不是白白地跑了一趟吗?”华小真姑娘闻言垂头说声:“但愿不是这样,不过……”她没有再说下去,神情顿时显得十分黯然。赵小梅姑娘眼神伶俐,她立即看到华小真的不悦,她挨上去,低声说道:“小真姊!……”华小真昂起头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小梅!此去杭州临安,也得好几百里,我们早一天赶到,早一天休息。我们还是趱一程吧!”这三匹马当然都是选出来的好脚力,华小真姑娘沿途又熟,第二天的傍晚,寄放好了马匹,就越过西湖,登上孤山,到达了那两栋小木屋。是三月中的天气,梅林但见一片新绿,已经看不到梅花,倒是梅子如豆,累累枝头,给人已经产生了一种期待收获的喜悦。这两栋小木屋虽然说没有人居住,但是,想必有人定期清扫,故而明窗净几,没有一点灰尘。华小真姑娘这两天在路上,一直都是沉默寡言,任凭小梅姑娘是如何的逗着笑语,她只偶尔笑笑。可是此刻到了此地,她恢复了快乐欢颜。她分配了赵小彬的住房,她则和小梅两个人住一间,另一栋则是厨灶。华小真安顿定了以后,亲自下厨,着手烹调刚刚从西湖带来的菜肴。赵小梅腻在一旁,直嚷着要学习小真姊的好手艺。这一顿饭吃得三个人都很开心。收拾干净之后,沏着茶,搬到屋子外面,有现成的石桌石凳,沐着凉如水的夜色,期待着下旬迟迟升起的明月,使人顿时忘掉身外的尘嚣。赵小彬伸了伸腰说道:“怪不得老爷子要我们来这里住一段时期,对于一个心身交疲的人来说,这里是最好的休憩处。”华小真姑娘抿嘴笑笑没有说话。赵小梅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站起来说道:“这座梅林真是幽静极了,看起来真不小,我去走走!”她不等到别人的说话,就悄然一个人走了。华小真姑娘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碗在手里轻轻地旋转着。此时,迟升的月,已经从树梢露出一抹清光,正好从小真姑娘的侧面照过去。勾划出她那极美的轮廓,但是,她转过脸来,却让月光照到脸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赵小彬一惊,立即叫道:“真姊!你怎么啦?”华小真拿着手绢,拭去泪水,摇摇头。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说道:“我只是觉得人世间的事,变化、变化得太大!”赵小彬也叹了一口气。华小真姑娘说道:“记得没有多久以前,你在小玲引导下,到了洞庭君山,曾经受过剑刃的威胁,受过毒酒的威胁,与都拉互拼一招之后,几乎内腑出血而亡,但是,你丝毫没有气馁丧志。小彬!你当时的气概与神情,真正的折服了我。你知道吗?我活到今天,能让我衷心折服的人,几乎没有。”赵小彬低头说道:“真姊看得起我,我知道,我感激!”华小真姑娘立即说道:“可是,你如今变了,你变得太多!”“真姊!”“你变得没有斗志,没有了进取心,你变得沮丧,变得颓唐,甚至于你忘了文相爷在兵马司的土牢里,所对你的殷切期望,你忘了赵伯伯派你来到排帮的用心……”赵小彬软弱而又挣扎地叫道:“真姊!我没有!我……”华小真摇摇头说道:“小彬!你有许多事令人失望,包括已经过世的小玲!”赵小彬突然吼道:“我没有,我没有做出让小玲失望的事。”华小真姑娘冷静有如一块冰冷的铁,说道:“有!你现在这种情形,就是使她失望的表现!我了解、我也明白!小玲遇害,对你是一项打击,小玲是你初恋的情人,是你未来的妻子,她的遇害,你是会难过。赵小彬!你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为小玲伤心?小玲是我的妹妹,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的伤心不比你少,还有爹,这样一大把年纪,老年丧女,是无情的打击,难道他老人家不伤心?生离死别,本来都是伤心的事,何况是至亲的人。但是,徒然伤心有什么用?死的已经死了,没有死的人,要做完她没做完的事。你没有听到爹说的:小玲是为大业丧生的第一人,往后可能有更多人要为这件事献出生命。如果没死的人,都像你这样沮丧、颓唐,我们的前途在哪里?你……太使我失望了!”赵小彬站起来,叫道:“真姊!……”他刚一张嘴,就喷出一口鲜血,人向前面一栽。华小真姑娘赶紧上前伸手扶住,更不稍待,将赵小彬抱起来,走回到木屋中去。这时候赵小梅正好回到木屋,不觉一惊说道:“小真姊!……”华小真含着眼泪说道:“我这样做不知道是不是对,我不能看他这样生活在哀伤的阴影里,我……”赵小梅抚着华小真说道:“小真姊!对于哥哥的心情,是应该施以猛药,他才能够起死回生。你放心!他不是个糊涂人,他会明白你的用心的。”华小真姑娘用湿手绢,擦拭着赵小彬嘴上的血迹,黯然地说道:“小梅!说实在的,我不在意他恨我,只要对他有好处,一切的冤屈,我都能承受。”赵小梅也黯然了,她明白,只有爱的力量,才能使人作出这样无条件的牺牲。可是,华小真这样坦诚奉献出来的爱情,将来能否有结果呢?赵小梅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华小真回过身来,牵着小梅的手,说道:“小梅!是为我难过吗?不要为我难过,从小,我就是一个悲哀的人物,我习惯了承受一切,我也养成了承受一切的个性。”“小真姊!那是不公平的。”华小真拍拍赵小梅的肩,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小梅!我已经为他服了药,暂时让他睡一下。你去休息吧!如果有问题,我会叫你。”小梅点点头,她深深地望了小真一眼,便走到隔壁的房里去了。孤山的夜是十分静的,下弦的月,冷清清地照着窗外,将这个世界,更点缀得无边的静寂。华小真姑娘坐在窗前,望着床上的赵小彬。对于这位比她实际年龄还小的大男孩,她是深爱着的,但是,诚如她对小梅所说,从小她就已经习惯承受悲哀的事物。虽然有一度时期,她将这种内心承受,累积转化为激烈的发泄,她曾经让剑光流血的印象,冲淡自己的悲哀心境。但是,那毕竟不是她自己的本性。赵小彬的出现,曾经激起她对人生美好远景的追求,但是,在君山,她曾经发现暗中有一双深情的眸子,在注视着赵小彬,那便是华小玲。对于华小玲,她有一份特殊的爱,而表现于外的,却是严峻。她觉得,只有严与教,才能让小玲学习到更多的人生体验。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对小玲有一份道义上的责任,因为她在内心有一个秘密,只有老父和她知道的秘密,小玲不是她同胞妹妹,而是一个偶然机会抱养的。当她发觉小玲对赵小彬深情的眼光时,那怕只是短暂的一瞥,她都能了解得至真至切。女人对于这种事,是十分敏感的。她有这个自信,如果她要争取赵小彬,她一定是个胜利者,小玲会让得远远的,甚至于根本没有机会。但是她决定要让的是她自己。现在小玲死了,她伤心要超过赵小彬,因为,除了姊妹情深,还有十余年的授艺之情,小玲的死,对她来说,是一种失败。她不会在这种情形之下,再去争取赵小彬的感情,因为,在君山时,她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她不会改变,华小真就是华小真。唯一使她遗憾的是老父对她不了解。让她陪着赵小彬来孤山,老父的用心是良苦的,但是,在她来说,这是他们父女之间,唯一的一次意见不能取得默契。她没有和老父解释,那是因为她要利用这个机会,让赵小彬振作起来,即令让她做某种牺牲,她都可以承受。至少赵小彬是她平生所遇到最使她心仪的男人。月已偏西,已经接近黎明。赵小彬忽然一声呻吟,华小真立即惊觉,她捧起焖在茶焖子的一碗参汤,端到床前。华小真伸手按住他:“不要说话!先将这碗参汤喝下。”赵小彬驯服地点点头,将一碗参汤喝得一点不剩。华小真将他服侍得躺好,刚一放下汤碗,一只手就被赵小彬抓住。“真姊!”华小真轻轻地嘘了一声说道:“你现在要多休息。”赵小彬抓住她的手不放,说道:“真姊!我这几句话一定要说出来,要不然我会闷出病来的。”华小真微笑地坐在床前椅子上,说道:“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赵小彬说道:“真姊!你今天的教训,真是醍醐灌顶,让我豁然开朗。真姊!我感激你,你不但是我的益友,而且是我的良师!真姊!相信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华小真微笑说道:“小彬!我是觉得说重了些,只要你不介意,那样我就高兴了。”赵小彬连忙说道:“我从来没有介意真姊你说的话。真姊!如果我只是生活在消沉里,我将要使多少人对我失望啊!”“不要太苛责自己,你和小玲的感情我了解,你的悲痛我也了解,任何人遭遇到你当时的情况,都会这样,因为我们是人,不是圣人,人是有人的感情。旁观者不同,不能以旁观者的心情,来责怪你,那对你是不公平的。”赵小彬不觉流下眼泪,说道:“真姊!你不但能了解我,而且还为我找到自恕的理由,真姊!我真是……”华小真将另一只手去拭擦他的泪水,却被赵小彬另一只手抓住,赵小彬不觉将自己的脸贴在华小真的手掌之中,泪水不断地流出来。他一面低低呼着:“真姊!真姊!”华小真的心震动了,她也禁不住将脸伏在两双交叉的手上,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感情的温馨。忽然,远处一声鸡啼,华小真连忙坐正了身子,抽出自己的双手,再轻轻拭去小彬脸上的泪痕,低低说道:“小彬!还可以好好的睡一会儿。”她站起身来,走了,她没有回头,怕回头会让自己留下。她蹑手蹑脚回到房里,悄悄地坐在床上,一时没有睡下的意思。坐在那里思潮如涌。终于,睡在对面的小梅爬起来拥被而坐,悄悄地问道:“小真姊!你还没有睡吗?”华小真嗯了一声,说道:“小梅!吵醒了你。”小梅姑娘双手抱膝,沉吟地说道:“小真姊!有很多事可以退让,也有很多事是不能退让的。”华小真喟叹地说道:“小梅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不了解我。”小梅姑娘说道:“小真姊!我对你也许了解得还不够,但是我可了解一件事实。你是喜欢我哥哥的,哥哥也是喜欢你的。不管哥对你的喜欢之中,含着有多少敬意,他是喜欢你的。当时在君山,你让了!……”“小梅!不能这么说,你不了解,这么说对小玲是不公平的。”“小真姊!我没有任何偏袒,我只是说事实。如今小玲遭受到不幸,每个人都为这件事伤心,我们不应为了伤心,就永远这样下去,我们相信小玲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我们这样无限地伤心下去,是不是?我们每个人都还有未来对不对?”“小梅!我懂得你的用意。……”“那就对了,那还要迟疑做什么呢?你应该勇敢地爱下去,老实说,你只是重新燃起你的感情而已,没有什么可迟疑的。”“小梅!我记住你的话,我也感激你对我的关怀。有许多事,是你所不知道的。”“小真姊!”“好了!小梅!我并没有说我要离开,或者我拒绝一切,只是眼前不谈这件事可好?睡吧!今天上午要去见那位医道怪人呢!”已经是东方动了的时刻,华小真和赵小梅胡乱地在床上靠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是日高三丈,等她们慌忙起来,漱洗已毕,来到外面,赵小彬已经精神焕发地站在另一间木屋门口,含笑地说:“早饭已经煮好了,清粥小菜,保证可口。”两位姑娘几乎是同时怔住了。赵小彬笑着说道:“你们不要用那样不信任的眼光看我,我和仲彬随着爹,住在千丝银瀑,自从我晓事开始,煮饭炒菜,洗衣缝补,那一样不是磨练出来的。如果你们不信,这几天让我做几样菜给你们尝尝,你们就会知道,大师傅手艺如何了。”赵小梅抢上前笑道:“哥!可真难为了你们了!你会为这件事恨娘吗?”赵小彬说道:“傻妹妹!做子女的怎么会恨父母呢?我们只有思念、无限的思念!”华小真说道:“小彬!看到你气色这么好,真叫人高兴。小梅!我们快去品尝小彬的杰作吧!不要辜负他的一番美意。不过,以后可不能让他做饭了,厨房里的事,交给我跟小梅负起全责来。”小梅姑娘啧啧说道:“哎哟!你看小真姊多疼哥哥,就是对我偏心,为什么他们男人不能下厨房呐!”华小真含笑没有说话。赵小彬笑嘻嘻地让她们走进饭堂。这一顿早饭,吃得大家都很快东。直到晌午时分,华小真才说出到后山的计划。她说:“孤山后面这位医道怪人,虽然是孤独一个人,但是,他住的附近,经常有江湖上的人物。原因很简单,要请这位医道高手治病。”赵小梅说道:“小真姊!你不是说,他只给别人看病,别人找他可不成吗?”华小真说道:“他的怪癖是人人皆知的,总是抱着一线希望来的,因为,只要他答应,就等于是起死回生。”赵小彬忽然说道:“真姊!我想到一个疑问。”华小真说道:“是关于那位医道高手的吗?”赵小彬说道:“江湖上最需要的就是医道的高手,因为江湖上的人,要在刀剑中讨生活,伤筋断骨,自是难免。像这位高手应该是医道中的奇才,也必然是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想据为已有的对象,这位高人又不会武功,他如何抵挡得了各种各样江湖客的索求?恐怕他永远没有办法保持他宁静的生活,他还能活得这么自在吗?”华小真说道:“起先我也不明白。后来听爹说,这位高人是生活在平衡的道理之下。”“我还是不懂。”“因为每一个自命为武功很高、势力很大的武林人士,都想将这位医道高手据为已有,但是,谁也没有把握要与天下武林为敌,大家仔细地想一想,最好的情况,就是让这位高人自由自在,也就是现在这样,大家都能蒙受好处。”“啊!是这样的。”“另外,这位高人也有自处之道。你把他弄火了,你可以拿刀杀他,他也不买你的账。如果真杀了他,那将是惹起公愤。”“但愿他今天留在孤山。”“但愿在他木屋四周,今天没有凶神恶煞,否则难保没有一场意外的麻烦。”三个人收拾停当之后,华小真将这枚古钱交给赵小彬,再三叮咛,见到那位高人,要见机应对,当谦恭的时候自然谦恭,当据理力争的时候也要当仁不让。穿出梅林,是一处凹地,但是,显然是经过人修葺过的,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没有通道,只有在绿草与繁花之间,零星安放着几块石头。隔着这处凹地向前看去,又是一处浓密的树林,树林深处,可以看到袅袅轻烟。华小真欣喜地说道:“看来我们运气不坏,在这座树林里,除了这位怪人就不会再有别人,走吧!”赵小梅忽然说道:“小真姊!你有没有发现这块草地和花圃,不是普通的地方。那几块石头,是有相当含意的。”华小真一怔,她用心地仔细观察,叹道:“小梅!真亏了你。这处草地花圃,分明是进入树林的一处障碍。这几块石头是按照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摆设的,如果冒然进入,恐怕就会受到攻击。”赵小梅笑着说道:“这样的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只能蒙人于一时,当然蒙不住小真姊?我们此行不是来攻击的,而是来求医的,因此,我们在通过,而不是在破坏。”她指点着方位,相顾华小真说道:“我们站的方位是西,属庚辛金,我们先站左边第一块石头,朝北前进,金生水,是活路,只要越过三块石头,就可以超越这块地段。”华小真点头称是。赵小彬却一旁沉吟不语。赵小梅问道:“哥!你有什么意见?”赵小彬说道:“你说的都对,不过我有一个疑问。这位高人设置这样一处花圃,用意是什么?是为了阻挡人来扰乱他的生活吗?像这样一个简单的五行相克,只要是稍微有一点五行知识的人,就可以一目了然,我不相信一位高人会做这样没有价值的事。”赵小梅连忙问道:“哥!以你看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赵小彬抬头望着华小真,认真地说道:“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小真姊比我懂得多。”华小真当时脸上一红,说道:“方才多亏小梅提醒我,这回你又说我比你懂得多,真叫人不好意思。照眼前情势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大抵一种机关阵势,在没有发动之前,是不容易看出变化的。”赵小梅说道:“既然如此,难道我们就被这样一个五行相克的阵势,拦住了不能前进吗?让我去试试,如果有了问题,再由你们想办法救我。”华小真一把拉住赵小梅,刚说道:“小梅!我们不必冒这样的险……”这时候听到有人说话,逐渐接近而来。华小真眼睛一转,立即说道:“我们也不要争执了,待一会儿有人替我们打前站。”她一招手,和赵小彬、小梅兄妹,一齐掩身到树林里,屏住鼻息,悄悄躲在树上,看着外面。这一行人有五六个,用一张躺椅抬着一个人,华小真一见,不禁脱口说道:“怎么会是他!”赵小梅惊道:“小真姊!你认识?”华小真说道:“小彬认识他,我只在岳州偶尔一个机会,跟小玲在一起的时候,见过他,故而认识。”赵小彬此刻脸色非常沉重,说道:“不错!就是他,对我、对小玲都有过重大的恩情,他怎么会这等模样来到这里?”赵小梅急着问道:“哥!这个人到底是谁?”赵小彬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他叫蓝如鼎,在江湖上有一个外号,人称剑圣。”赵小梅大惊说道:“哥!如果真的是蓝如鼎,他是爹的好友。”赵小彬说道:“小梅!你也知道?是爹讲的吗?”赵小梅连忙说道:“爹说的还不止这些,可是目前没有时间长话长说,我看我们要帮助他疗伤治创要紧。”华小真低沉着声音说道:“小梅!这位蓝爷的武功,高不可测,能够伤他的人,想必这份功力,更是高不可测。这个担子恐怕我们挑不起来。”赵小梅说道:“刚才说过,他对哥哥和小玲有恩……”华小真点头接口说道:“不错,他对小彬有救命之恩,但是,我们恐怕帮不上忙,因为,蓝爷的负责人……”赵小梅瞠然,但又立即说道:“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赵小彬说道:“小梅!小真姊说的都是实情。我就是在岳州认识他的。第一次夜里,也是我和小玲初次见面那天晚上,他制止我到君山去,双方几乎动武。”赵小梅追问道:“交过手吗?”赵小彬说道:“没有。当时我掣出鱼肠剑,他一看到,就问我是剑神的什么人?当我说出是我爹,他就飘然而去。第二次我和一个凶狠的对手,硬对了一掌一剑,两败俱伤,小玲到岳州取药,碰到了蓝爷,他秘密地赠药,救了我的性命。”赵小梅正色说道:“哥!这么说蓝爷不止是对你救命,而且他根本不是我们的敌人,他在岳州,也许他别有用心。”华小真叹气说道:“小梅!干脆我说了吧!我跟老爷子还有龚三,一行多人,能够离开君山,回到扬州,正是蓝爷帮的忙,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就离开不了君山。所以,小梅说蓝爷驻在岳州,替元人做事,他的确是别有用心的。”赵小梅说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可虑的呢?”华小真叹气说道:“蓝爷千里迢迢到孤山求医,说明他受的伤不轻,要是普通的伤,他自己就可以料理。可是,这位怪人生平有一件事是他所痛恨的……”赵小彬突然于此时叫道:“糟糕!蓝爷被陷住了。”他们三个人一齐望过去,那一行五六个人,包括抬躺椅的两个人,站在花圃当中,茫然不知所以。说来也真是奇怪,晴天无云,却隐隐有风雷之声。华小真叹口气说道:“这个埋伏已经发动了,他们本来是从西方进去,转向北方,符合金生水的活路,可是,如今五行已经转变为八卦,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正是阴阳二气的当中,除非能转到离卦,中虚容物,才能安全。”赵小梅急着叫道:“小真姊!那我们就得去救他们啊!”华小真说道:“我们现在站在圈外,看得清清楚楚,可是等我们进入之后,身陷风雷,照样的分不清楚东西南北,哪里还可以救人!”赵小彬想了想说道:“只有试试一个方法。我们三个人站在花圃边缘,竭尽自己的内力,齐声作狮子吼,看看能不能震醒迷阵里的人。”华小真说道:“如果真是佛门狮子吼,振聋发聩,那倒是可以的。但是小彬!你不要介意,合我们三个人的内力,要想达佛门狮子吼的功力,相去甚远。”赵小梅说道;“小真姊!我们不能看着蓝爷陷在阵里,他千里迢迢来到孤山,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华小真说道:“阵势已经发动,那位高人应该已经知道,他会出来撤去禁制,放这些人离开的。因为他的目的是阻止人们的进入,而不是置任何来人于死地。他是医家,他的天性是救人,而不是杀人。”正当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忽然看到睡在躺椅上的蓝如鼎勉强地支撑起身子,指手比划,讲了几句话,那抬躺椅的人果然照着他指点的方向,来回走动几次,居然直走出了花圃困境,到达那一带密林的边缘。赵小梅大喜说道:“这位剑圣蓝爷果然了得,人在重伤之中,居然能保持清明在躬,脱出困境。”华小真连忙说道:“他们给我们开了很好的路,趁他这个禁制还没有改变以前,我们如法炮制,先站到那块石头上,不管他如何雷声响,我们只要记着前进的步数,就不致于迷途了。”他们三人刚一走出树林,只见花圃对面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道装中年羽士,另一个是暴睛虬髯,势如奔马的黑汉子。中年道人手里执着宝剑,暴睛虬髯的黑汉子双手持着熟铜棍。两个人取的是犄角之势,很明显地拦住躺椅前进的去路。赵小梅急着问道:“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要如此恶狠狠地拦住他们的去路呢?”华小真说道:“这两个人我不认识,很显然他们是不让蓝爷去求医。”赵小梅急着问道:“他们凭什么?”华小真说道:“他们也是前来孤山的求医者,为争取自己有较多机会被医治,他们便阻止有更多的人前来孤山。”赵小梅忍不住骂道:“这是岂有此理的自私!小真姊!记得方才的方位步数,我们过去助蓝爷一臂之力。”三人出得树林,便腾身飞跃,落到原先预定的位置,按照所预定的方位步数,很快地出了花圃,并肩站在蓝如鼎的躺椅后面。那个手执熟铜棍的黑大汉,正在厉声叱骂道:“告诉你,就凭你替元人做鹰爪这件事,也不会获这位医道前辈的医治。”赵小梅这时候抢上前一步,以身体拦住躺椅,说道:“给不给医治,是孤山梅林老前辈的事,与你何干?你们这样横加阻挠,是何道理?”那黑汉子瞪着眼睛问道:“你是什么人?”赵小梅冷冷地反问道:“这句话是我所要问的,你是什么人?”那黑汉子呵呵笑道:“连我手里这根熟铜棍你都不认识,你还想来插手管闲事吗?”赵小梅冷冷说道:“不管你的名气多么响亮,当你的行为不合道理的时候,你就是无名之辈。”那黑汉子大怒说道:“小辈!敢如此无礼!待我教训教训你。”一摆手里的熟铜棍,向前疾行了两三步,熟铜棍向前一伸,那么沉重的熟铜棍,在他使来宛如没有一点斤两,棍头耍出棍花,飞快地疾点赵小梅双肩。赵小梅站着没有闪让,唰地一声,宝剑出鞘,上掠兜回,演出一招“流云出岫”,只听得当地一声响,她的宝剑粘住对方的熟铜棍,顺势一挽,借力推舟,那样疾点而来的熟铜棍,竟然被她如此地一挽,掀开半边,中间露出极大的空隙。那黑汉子轻敌在先,他没有料到赵姑娘在借力使劲的“巧”字诀,把握如此的恰到好处,一时大惊,赶紧收招撤步,可是已经迟了。赵小梅长剑一指,前挑而出,正是利用这个大空隙,刺向对方的胸前。那黑汉子的熟铜棍是无论如何收不回来的了。他只有顺着来剑,人向后一倒,这才勉强将熟铜棍带回,全力横扫。赵小梅并没有闪让,不退而进,贴着铜棍挥出的劲道:宝剑直取对方的心房。那黑汉子又是一惊,他手中的熟铜棍中途撤招,人在地上一个翻身,熟铜棍在肘内一点,身形在翻滚的同时,猛然弹起,飘落到五公尺开外。赵小梅收剑不追,回头对那几个抬躺椅的人说道:“走吧!谁要拦住我们,先要掂掂自己的斤两!”这时候躺在躺椅上的蓝如鼎,勉强支撑起身子,嘶哑着嗓音问道:“多谢这位姑娘!萍水相逢,仗义相助,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是……”赵小梅刚一说道:“蓝大爷!你不必客气,我姓赵!”蓝如鼎闻言大惊,说道:“赵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姓蓝呐?”赵小彬这时候上前接话说道:“蓝老前辈!晚辈赵小彬给蓝大爷请安,她是我妹妹叫赵小梅。”蓝如鼎睁着眼睛正要说话,一阵气喘,一阵痛苦,使蓝如鼎倒在躺椅上,讲不出话来。赵小彬正要上前察看他的伤势,林子里出来一个人,望着大家问道:“你们是些什么人?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华小真赶紧上前,靠近赵小彬低声说道:“就是他!”赵小彬立即上前深深一躬说道:“回老前辈的话,晚辈等是前来求医的!”这个人“哦”了一声,冷漠地没有再理会赵小彬。这个人一身装束,是个儒生打扮。头戴桶子巾,身穿古铜色道袍,云鞋白袜,三绺疏发,衬着淡眉细目,拄着一根拐杖。他转向另一边的两个人问道:“你们呢?”那黑汉子拱手陪笑说道:“在下名牛洪昌,江湖上人称铜棍无敌。那位是武当门下千真道长……”老者冷冷地拦住他的话说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与我无关,我要问你们的是: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牛洪昌抱拳恭敬地说道:“在下和千真道长是携舍弟前来求医的。”老者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弟弟看病。”牛洪昌恳切地说道:“舍弟为人正派,投身武当习艺,不幸于采药时,为毒蛇所咬,目前只凭武当的灵药,维持着心脏的一口气,所以只有前来恳求老前辈妙手回春,救舍弟一命。”老者问道:“你们来了几天了?”牛洪昌说道:“我们已经来了三天了,我们不敢冒昧去闯入老前辈的禁地。”老者说道:“你以为你们在这里等了三天,我就会替你弟弟治病?”牛洪昌黑脸涨得紫红,连忙说道:“老母在堂最疼舍弟,如果舍弟中毒不起,家中老母必然会过度悲恸而亡。老前辈念在两代人命的份上,大展神技,救舍弟性命于垂危!”老者却在这时候掉转头来,问赵小梅道:“我这个地方从来不准女人来的,你们怎么来了?”赵小梅对于这老者这种不通人情,有悖常理的情形,激起胸中的怒火。这时候忍不住接口不客气地说道:“我们已经来了!”华小真听得出赵小梅的怒意,恐怕把人得罪了而坏了事情。连忙说道:“老前辈!我们是送人前来求你看病的!”老者问道:“你们是谁,要给谁看病?”赵小彬连忙抢着说道:“我们是专程护送一位武林前辈前来求治,他就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剑圣蓝如鼎蓝老前辈。”华小真和赵小梅一时大急,几乎是同时抢着说道:“小彬!”“哥!”赵小彬没有理会她们,从身上取出那枚古钱,高举在手里,说道:“老前辈!这是一枚你的债钱,我现在请求你立即兑现你的承诺。”蓝如鼎在躺椅上支撑起上半身,向赵小彬说道:“赵老弟!没想到我们又再见了,而且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见面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赵小彬赶紧过来扶着躺椅、扶着蓝如鼎躺下,说道:“蓝老前辈但请放心,有这枚债钱,他一定为你治疗的。”蓝如鼎微微笑道:“本来我是坚决不来的,拗不过他们的苦苦哀求,拂不过他们的一番诚心与好意,结果,送上门来自取其辱,在临死之前,还是受辱,这是何苦!”他伸手向赵小彬要过那枚债钱。他向牛洪昌招招手说道:“你的手足之情,你的孝亲之诚,都令人感动,虽然你说话难听一些,还不失为是正直之人。喏!接好!”他用手指一弹,将那枚债钱弹向牛洪昌。牛洪昌傻怔住了,慌忙双手接住,张着大嘴,说不上话来。蓝如鼎说道:“快拿这枚债钱去为令弟求医。”牛洪昌惭愧无地嗫嚅地说道:“可是……你……自己……”蓝如鼎摇摇头说道:“这枚债钱是这位赵老弟送我的,我是个日薄西山的老人,生与死,对于我来说,已无特别的意义,可是对令弟来说,就不同了。”牛洪昌不禁流下眼泪说道:“蓝老前辈!你这样的舍己为人显得我们是多么的自私自利,我们真是惭愧死了。”蓝如鼎说道:“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了解一个人,是多困难的事!何况你们所指责的又是事实呢!”他说着话,用手拍拍躺椅,吩咐那几个人:“我们回去!”赵小彬和赵小梅双手拦住,说道:“不!蓝老前辈!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就这样回去,无论就天理、人情,都说不过去。”这时候,突然赵小梅越过众人,站在前面,大声说道:“老怪物!你看到这人间至真至尊的情感了吗?”那老者皱着眉问道:“你叫我老怪物?你好大的胆子!”赵小梅冷冷地笑道:“叫你老怪物是抬举你,不然我会骂你更难听的。”老者问道:“你凭什么骂我?”华小真急忙上前,拉住小梅姑娘说道:“老前辈!请不要生气,我这个妹妹因为一时心急,而口不择言,冒犯了老前辈。”老者一挥手说道:“不要你插嘴,让她说。”他指着赵小梅说道:“你说,你凭什么骂我?”赵小梅鄙夷地冷笑说道:“你知道人之所以为人,那是因为人有侧隐之心,有不忍之心。你是什么?你看看你那种冷漠、那种残酷,把人至尊至贵的生命,看作一分钱不值。你这种人还配做医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连做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干脆一些来说,你根本就不是人!”华小真站在一旁,本来想劝阻小梅,后来一见也劝阻不了,同时觉得骂的也确实有道理,就索性站在一旁听小梅骂下去。老者站在那里一点也没有激动,静静地在挨着骂。他见赵小梅停顿下来,这才缓缓地问道:“为什么不骂下去了?”赵小梅说道:“当然要骂。你以为你有一点医术,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这个世间,毕竟还有真理。你以为你敲诈一些富人的钱,再周济给穷人,这就是积德?告诉你,你缺的德远超过你那点即兴式的积德。我懒得再骂下去,浪费了我的唇舌,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老怪物一件事,幸好是今天才碰见你这种不通情理、毫无心肝的人,要是在半年之前,我早就让你尝到了宝剑穿心的滋味了!”小梅姑娘骂得痛快淋漓,出了一口怨气之后,忽然又想起自己这样一骂,一点转圆场的余地都没有了。她回到蓝如鼎的躺椅之旁,带着歉疚之意说道:“蓝老前辈!真是对不住!晚辈只是为图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人,也耽误了你的病情。”蓝如鼎微笑说道:“姑娘!看你容貌,与小彬一般无二,想必就是剑神的掌珠,正气凛然,令人心折。不能治病又如何?就算是治好了我的伤,我这样的年纪,又能活得了多久?一个人对生命如果看不到真切处,那就活得太累了!”他招呼众人:“我们走!”赵小彬和华小真自然也无法阻拦,内心自有一番失意,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牛洪昌手里拿着那枚古钱,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赵小梅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心里在翻腾各种不同的思想和意念,突然,她拔出自己的宝剑,呛啷一声,赵小彬和华小真一眼瞥见,立即飞身过来,一把拉住小梅姑娘的手,刚一说道:“小梅!你这是做什么?简直就是……”那老者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小姑娘!我以为你是拔宝剑要来杀我,因为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一个该杀的人。没想到你居然要自杀,我真搞不明白,你这是为了什么?”赵小彬和华小真,特别是赵小梅顿时都傻住了。大家都怔怔地望着那老者。老者似乎没有在意他们那种不解的眼光,只是自顾朗声说道:“你们还在那里呆着做什么呢?快将病人抬进来呀!你们不是来求我治病的吗?你们这样多拖上一个时辰,就让病人多受一个时辰的罪。还不快抬过来!”牛洪昌首先跳起来,抱拳举手过顶,口称:“谢谢大恩!谢谢大恩!”他跑到另一边树林里,他和千真道长将藏在树林里的牛老弟,抬出来。实际上,牛老弟人只剩下一口气,跟死人已经没有差别。蓝如鼎的躺椅也在此时转了回来,赵小彬赶紧迎了上去。只有华小真双手抱住赵小梅,低声叫道:“小梅!小梅!你看到了吗?一切都有了改变。”赵小梅摇摇头,她抓住华小真的手,说道:“小真姊!我觉得自己糟透了!我从来没有发觉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糟糕!”华小真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小梅姑娘此刻的心情,她只有将小梅姑娘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她希望透过这紧握的手,传达自己那份发自内心的关怀。赵小梅面向着老者,带着一份童骏的语气问道:“你没有生气吗?是真的没有生气?”老者微笑说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应该如何来感激你!”“你是在说玩笑话?”“你看我是在说玩笑话吗?”“那样,你的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挟医自傲了一辈子,只有人求我,从无我求人,我的话,别人不敢不听,因此,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就这样积非成是,还自己得意洋洋。就是你,小姑娘!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骂我的人,而且骂得如此的厉害!”“对不起!”“就是因为你骂得狠,使我自己挨了当头棒喝,数十年的错误,就这样骂醒过来了。你知道吗?幸亏我是一个有慧根的人,这一顿骂,让我产生了顿悟!对!这是真正的顿悟!”赵小梅的脸红了,只得双手合十,深深一躬,口称:“惭愧无地自容!请老前辈大量海涵!”老者笑笑说道:“不要叫老前辈!我自己有一个名字,叫鹳上人。我很少用到它,名字本来就是一个记号,叫什么都可以。走吧!到我那座杏庐去。”华小真问道:“鹳老爷子!我们也可以去吗?”鹳上人笑道:“既然我已经发觉自己错了,为什么还要保留一份错误呢?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自己是错误的,因为,我母亲是女人!”说罢哈哈大笑,自己转身带路,走进了浓密的树林。在几乎不见天日的树林中,转了几转,豁然开朗,面前有一处平坦的草地,有两三间茅屋,里面却是十分干净明亮,几乎是一尘不染。茅屋里没有任何人,鹳上人先将蓝如鼎安顿好了以后,去到隔壁看牛洪昌的弟弟。蓝如鼎躺在床上,赵小彬和华小真、赵小梅在一旁相陪。其间赵小梅忍不住问:“蓝老前辈!我知道你的功力超人,在武林中有剑圣之称,怎么会……”赵小彬连忙说道:“小梅!”他的意思这种事问起来是会让人难堪的。蓝如鼎微笑道:“没有关系,不要以为我对这件事会感到难堪,武林中没有天下第一这回事,任何人都有失败的时候。再说,这次使我受伤的,是一位了不起的高手,她的武功高而且奇特,因为她出手奇特有悖常情,所以,我受了伤,而且是严重的毒伤。”赵小彬问道:“蓝老前辈!说句实情,您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宝剑一出剑气纵横,如今竟有人能在剑招上用毒,伤了老前辈,这个人是谁?晚辈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人。”蓝如鼎说道:“这个人的名字叫乐如风!”赵小梅大惊失色脱口惊呼,大家都在看着她。蓝如鼎问道:“小梅姑娘认识这个人吗?”赵小梅问道:“蓝老前辈!你刚才所说的人,是不是现任宫廷总管?”蓝如鼎说道:“是啊!就是孛罗面前第一号的红人,乐都总管。”赵小梅不觉双泪低垂。蓝如鼎一惊,连忙问道:“小梅姑娘莫非与这位乐如风都总管有旧?”赵小梅流泪说道:“她是我的恩师!”这真是在场的人所想不到的事,包括蓝如鼎在内,一时大家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赵小梅拭去泪痕,幽幽地说道:“不论我恩师的行为如何,不管她今天如何听命于元人,她是我的恩师,她是在我最低沉、最苦闷、最沮丧的童年,将我带进了积极进取的境地。虽然,我今天已经背离了她,虽然她今天已经不承认我是她的弟子,她仍然是我的恩师。因此,蓝老前辈!对于这件事,我要向你请罪!”她说着便跪下去。蓝如鼎无法起身搀扶,急忙说道:“小彬!你快替我扶起来!”人一急,说话一用力,立即昏晕过去。赵小梅站起来突然想起来,用手轻轻捶着自己的头说道:“我怎么会如此糊涂,蓝老前辈所受的只是毒伤,我恩师所用的毒器,解药不多,我身上就藏有三种,为什么会忘记了呢?”赵小彬和华小真闻言大喜,察看蓝如鼎的伤处正在左小腿上。蓝如鼎自己用功力将毒逼在一处,不让毒扩散,但是乐如风的毒,是独门无解的,蓝如鼎虽然有深厚的功力,也只能延缓毒性的发散,却不能阻止,更不能消除。他的左小腿已经溃烂了!已经腐臭了!他的下体已经麻痹了,他所以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一股精神意志力量,加上他深厚的内修功力。赵小梅一看之下,才了解师门毒器的剧烈。她再仔细分辨,才断定自己的百宝囊中,正有这种解药。她哪里还敢稍作怠慢,立即取出药丸与药末,内服外敷,不待片刻,创口有一股黑而且臭的脓水流出。赵小彬拿着干净的布,一方面擦拭,一方面防止流到别的地方。是那种令人作呕的臭味,将鹳上人引到这边房里来,他一进门就皱着鼻子问道:“是用了解药吗?”赵小梅连忙说道:“是的!”鹳上人露出不悦之意说道:“既然有解药,为何不早用,要拖延到现在?”赵小梅黯然答道:“我们一直到现在才知道蓝老前辈中的是什么毒,恰巧我有这种解药。”鹳上人叹了一口气,不说一句话,自己匆匆出房去,再回来时,他的手里拿着一柄雪亮的小刀,一个木桶,一大卷白色的布,一个药箱。鹳上人叫赵小彬将蓝如鼎的腿架好,用木桶接在腿下,他向蓝如鼎说道:“因为用了解药在先,我不便再用麻药,会痛,能忍得住吗?”蓝如鼎微笑说道:“鹳大师!自中毒那一刻起,我无时不在刻骨的痛苦之中。”鹳上人点点头说道:“我第一次听到别人称我为鹳大师。……”蓝如鼎说道:“医道通神,称之为大师,是当之无愧的。”鹳上人问道:“我实在不明白是一股什么力量让你如此忍受着长时期的痛苦?”蓝如鼎答道:“我想活下去!因此我只有忍受着痛苦,期盼着得到医治。”鹳上人摇着头说道:“你愈说我愈不明白。虽然我们是初交,但是,我能深切地了解到你们这些武林中的高人,你们可以慷慨痛快地死,不愿意忍辱忍痛地生,蓝兄!你的行为不合常情。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蓝如鼎的眼神顿时黯然无光,淡淡地说道:“鹳大师!你说得对极了,像我们这种人,死是没有什么可惜的。但是,我期盼着见到一个人。”鹳上人望着他,摇摇头,便不再说话了。他飞快在运用着手中的小刀,将蓝如鼎小腿的腐肉,不停地在剜、在削、在剐,黑色的脓水和黑色的腐肉,不断地流到木桶里。一直剐到骨头,吱吱作响,才从四周好肉的地方,流出鲜血来。鹳上人停刀不动,一直看着那血汩汩地流着,看得一旁的赵小梅和华小真,心头震动。忽然,鹳上人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大瓷瓶,很快地倒出白色的药末,他以非常熟练的手法,用白布裹住创口。蓝如鼎笑道:“鹳大师真是神乎其技……”鹳上人摇着手说道:“你不要高兴过早,告诉你,现在才是你真正危险时期的开始。”赵小彬和赵小梅几乎同时抢着问道:“为什么呢?”鹳上人说道:“蓝哥哥身受这样严重的毒伤,居然能支撑到现在,在我们医家来说,这是奇迹。我方才已经了解,那是因为有一股力量在支持着他,这股力量就是他想见到一个人,他渴望地见到这个人,这样对他来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求生的欲望。”赵小彬和小梅、小真他们都听得有些一知半解。因为这些话,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可是,蓝如鼎对于这一番话,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望着鹳上人,说不出话来。鹳上人接着说道:“现在你的腿部外伤已经刮骨去毒,不出百日就可以康复还原。但是,因为拖的时日太长久,再加上利用内力逼住,余毒已经逐渐走遍几处重要的经脉,如今你的心神一松懈,余毒一发作,便立刻要你的命!”赵小彬大惊问道:“这将如何是好?”鹳上人说道:“用火炙可以一试。现在事不宜迟,你们帮我先将他的衣裳解开,只留着底裤。”大家一面小心蓝如鼎的腿伤,一面很快地将蓝如鼎的衣衫解开。鹳上人从药箱里面取出七支长约三寸的奇形银针,每支银针的末端,形成一个拇指大小的漏斗。鹳上人飞快地将七支银针,插在蓝如鼎胸前七大要穴之上。然后再从药箱里取出一瓶红色的药末,倒在银针末端的漏斗上,再从药箱里取出艾绒揉成一团,放在漏斗之上,用火点燃。一时间,七支银针冒着七股轻烟,在蓝如鼎的胸前,袅袅而起。针灸是大家所常见的,像这样的灸法,是从没有见过。不到片刻工夫,蓝如鼎浑身肌肉都在颤抖,汗水从全身冒出,蓝如鼎的双目紧闭,嘴唇闭得紧紧的,两腮的肉不停的抖动,可以看到他在忍受多么大的痛苦。鹳上人坐在一旁,一直很留神艾绒燃烧的情形。这间房里,大家全神贯注在蓝如鼎的脸上表情。两姑娘眼眶里含着泪水,赵小彬的额上在冒着黄豆大的汗珠,大家在情感上分担着蓝如鼎的痛苦。午饭的时间过去了。晚饭的时间也过去了,没有人觉得自己饥饿。直到鹳上人加上的第四次艾绒烧到没有烟冒出的时候,蓝如鼎躺在床上,不知道流了多少汗,人整个虚脱了,昏睡得人事不知。鹳上人这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伸了伸双臂,露出疲倦的笑容,说道:“现在总算危险过去了!他能在火灸的时候流出这么多的汗,是我没有想到的事。”赵小彬他们也跟着松了口气。鹳上人笑笑问道:“饿了吗?我们都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赵小梅红着脸说道:“鹳老前辈!我真是要惭愧死了!我到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是医家有割股之心。”鹳上人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姑娘!要说惭愧的话,我们两个扯平,怪僻偏激的人生,何尝又不应该惭愧?”他站在房门口,击了两下掌。很快地就有人端着送上几样小菜,一盘大白馒头,另外又送来一碗稀饭,放在蓝如鼎的床边。鹳上人笑道:“在南方住了这么多年,改不了我吃馒头的习性,可是却让赵姑娘一番话改变了我的为人,天意乎?”大家一顿饭吃毕之后,蓝如鼎悠悠醒来,赵小彬赶紧过来喂他喝下稀饭,服侍他穿好衣服,人的精神就好得许多。蓝如鼎要赵小彬扶他起来靠着,他说道:“小彬!你们心里一定有一个谜,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元人手下,做一名帮凶?说得更难听一点,是为名还是为利?我竟然做了元人的鹰爪?”赵小彬抢着说道:“蓝老前辈!从你先后两次救我和小玲,可以充分说明你的仁心,还容许我们怀疑你的为人吗?再说,就是蓝老前辈要跟我们提示些什么,也用不着在这个时候。”赵小梅也接着说道:“蓝老前辈!你现在需要多休养,往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聆听你的教诲。”蓝如鼎摇摇头说道:“不要为我的身体担心。鹳大师医术精通,我现在除了气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外,一切都已经如常人一般。何况我的说明,与你们大家今后的行止,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你们早一些听,就能早一些未雨绸缪。”这样一说,大家都自然地静下来了。蓝如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人的一生,往往由于某一次的意气用事,改变了一生的前程。因此,我这一辈子,闯荡江湖,所得到的几句结论,可以供给你们年轻人做一面镜子。这就是:冷静,沉着,三思而后行。”虽然这是几句老话,可是此刻从蓝如鼎的口中说出来,给人的感受,是分外的不同。蓝如鼎说道:“尤其是对于感情的处理,一个不慎,就可能造成一失足成千古恨。请你们几位年轻的人注意,我所说的感情,不单单是指男女之间,而是包括着自己对君父之敬。”这几句话,把大家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铅,沉重而又纳闷。蓝如鼎顿了一下,他似乎也要整顿一下自己的感情,用最平实的话,叙述出自己的一段不幸。他说道:“二十年前,我有一段葛鲍双修,神仙不羡的生活,可是一次偶尔的不幸,竟是这样脆弱的断折了。……”赵小梅正要开口问话,却被华小真伸手拉住。蓝如鼎继续说道:“我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在江湖上奔走……”赵小梅忍不住终于插口说道:“蓝老前辈!奔走江湖,是件苦事。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是多么劳累又危险的事。”蓝如鼎点头说道:“赵姑娘说的很对,一个男人携着一个婴儿,在江湖上餐风宿露,那不止是一件苦事,而是一件惨事。如果我一直这样跑下去,我们父子都会死掉。”华小真问道:“蓝老前辈!你不能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吗?”蓝如鼎摇头说道:“不能!我实在不能停下来,因为,我在寻找一个人,也在了解一件事,这个人如果找不着,这件事如果不能了解真象,我这一辈子死不暝目,所以,我只有靠着不停地寻找,来维持我活下去的勇气。”赵小梅忍不住问道:“可是,襁褓中的婴儿受不了这种风霜之苦啊!”蓝如鼎叹道:“所以,我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一个悲哀的人物。幸而我找到一位善心的人士,我留下了孩子……”赵小梅忽然一震,连忙插口道问:“蓝老前辈!这位好心人接受了你的请托吗?”“他接受了。那是因为他和我同病相怜,他也在抚养着一个婴儿,而且他当时竟是一个单身的男人。”“这位好心人是谁?”“就是令尊,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剑神。”赵小彬这时候大惊,不觉站起来脱口说道:“蓝老前辈!你的意思是说……”赵小梅立即说道:“哥!爹娘只养了我们兄妹一对双胞胎。”赵小彬几乎是瞠目说道:“这么说,仲彬他是蓝老前辈当年托寄的了?”赵小梅说道:“仲彬兄弟不是蓝老前辈托寄的,而是洪老前辈托寄的,是不是?蓝老前辈!”蓝如鼎问道:“小梅姑娘!令尊都已经告诉你了?”赵小梅说道:“我爹跟我娘相隔二十年重逢,怎么会多出一位仲彬来了呢?于是当年剑圣洪如鼐托子之事,就说出来了。现在我是称你做蓝老前辈呢?还是称你做洪老前辈呢?”蓝如鼎闻言微微一怔,但是立即微笑说道:“小梅姑娘!你真是一位聪明慧黠的姑娘!告诉你吧!你既不叫我蓝老前辈,也不叫我洪老前辈,而是称我一声洪叔叔!”赵小梅立即叫道:“洪叔叔!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相遇。”赵小彬说道:“怪不得当初在岳州相遇,洪叔叔看到我亮出鱼肠剑,就留下话走了,并且问我是排行第几?后来又向小玲赠药……”洪如鼐急着问道:“小彬贤侄!那位可爱的小玲姑娘呢?”赵小彬面容一惨,说不出话来。华小真连忙说道:“我也冒昧地大胆尊称你作洪叔叔。我是小玲的姊姊,我叫华小真,洞庭湖风急浪高,我又带着面纱,因此洪叔叔不认识我。”洪如鼐啊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就是排帮老帮主的大千金。小玲姑娘如何不在这里呢?”华小真黯然说道:“洪叔叔对小玲的关心,可惜她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在扬州总舵的一次意外,她已经过世了!”洪如鼐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一个善良美貌端庄的孩子,可惜天不假年。”华小真拭着泪眼说道:“我们都很爱小玲,所以我们都很悲恸!”洪如鼐叹息说道:“现在我说一句心里的话,也是一句无补于事的话。在我见到小玲姑娘的时候,我就有一个存心,我以为她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啊”华小真和赵小彬同在悲伤中惊呼出声。洪如鼐说道:“我当时在想:虽然我和自己的孩子已经有二十年未见,但是,我相信孩子在雨昂老哥的调教之下,决不会差,可以配得上小玲姑娘!可是,当时我并没有跟她明说,因为,我当时有一个错觉,我以为小玲是小彬的伴侣,她为小彬到岳州取药,那份认真的态度,不是有深厚感情的人,是做不到的。可是,到今天我才知道我错了!”赵小梅说道:“洪叔叔!你没错啊!”洪如鼐叹道:“如果我当时知道,华大小姐和小彬贤侄是如此相配的一对,我就会对小玲明讲,我要她给我承诺,让她知道仲彬,也许小玲日后的行踪,会因此而改变,也就不会有如此意外的下场。”赵小彬流泪说不上话来。华小真拭着泪痕又涨红着脸,不知从何说起。只有赵小梅说道:“洪叔叔!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俗话说,姻缘本是前生定。又说,生死由命!对于小玲,我们也只能这样的说了。”洪如鼐一直在深深地叹息,忽然他又向小梅问道:“小梅!你们父母重逢,兄妹也重逢了,为什么没有看到仲彬?他留在你爹娘身边吗?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了吗?他有什么样的感想呢?”他这一连串的问话,说明他父子之情,骨肉连心。小梅姑娘很沉着地说道:“因为我爹娘重逢是在金陵清凉山,那个时候仲彬并不在身边。”“他到哪里去了?”“在莫干紫竹箫史的住处,随着一位武林高人走了!”“走了?怎么会这样?你爹怎么会同意他这样冒然离开?难道不是亲身骨肉……对不起!我是一时心急了,口不择言,剑神是何等高人,他抚养仲彬二十年,对我、对仲彬,都是天高地厚之恩,我怎么可以这样的说话。我的意思是说,仲彬离开的时候,令尊是否同意的呢?”“当然。”“是跟什么人走的?”“是南海的再传弟子朱云甫。”“哦!是他?”“洪叔叔认识他?”“是个好人。他们到哪里去了呢?”“爹说,朱云甫的意思,是要带仲彬去习更高的武艺。”“朱云甫虽然不错,但是比起令尊剑神,相差远甚,他怎么可以带仲彬去习艺?啊!也许他是另觅高人!”“洪叔叔不要急,明年的五月初五,大家在莫干山九曲坳有个约会,仲彬到时候一定会来,万一他不能来,朱云甫是一定会来的,一定可以带来仲彬的消息。五月初五,洪叔叔可以去九曲坳。”洪如鼐霍然从床上坐起来,并且下床走动。赵小梅上前伸手要扶。洪如鼐摆手不要,他在房里来回走动了几步,再伸伸双臂,笑着说道:“鹳大师真是神乎其技,今之华陀!我中了乐如风如此重的毒,如今竟在鹳大师的一次火灸之下,使我行动立即如常。”鹳上人从门外笑着而入说道:“那还得感谢赵姑娘,幸好她有独门的解药,才能事半功倍。”洪如鼐说道:“小梅!你休要怪我放肆失言,令师的药如其人,药性是奇毒,而人貌是奇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丑的女人!”赵小梅始而一怔继之摇摇头说道:“洪叔叔!你错了!我们做晚辈的不能随便品评长辈的容貌,但是,如果你说我恩师的貌丑,那恐怕你有成见。我恩师自称是神见愁,但是,在江湖上她有一个外号,人称是千手观音,洪叔叔!你可以从这个称号上了解,你说奇丑二字,是认错了人!”洪如鼐不觉奇怪地说道:“不对呀!在岳州与我对手的女人,自称是乐如风,是个奇丑的人,老实说,她让我中毒,是一记偷袭。如果真正凭功夫硬拼,我不会失手的。”赵小梅摇摇头说道:“洪叔叔!容我冒昧的说,我恩师剑术精湛,暗器更是一绝,所以才有千手观音的称号,她为人是绝不容情的,但是,她从不偷袭暗算。照这样看来,在岳州与洪叔叔有一针之过节,那位奇丑的女人,绝不是我恩师,这中间必有隐情。”洪如鼐笑道:“不管如何,我如今已经痊愈,我绝不会因此而记恨乐如风,因为,站在她的立场,清除背叛孛罗的人,是她的职责所在。我让排帮总舵老帮主离开岳州,离开君山的放逐生涯,我就是背叛……”赵小梅抢着说道:“洪叔叔!不要轻言背叛二字,我敢相信,洪叔叔以蓝如鼎的化名,寄身于元人的组织之中,一定有种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不会让放逐在洞庭君山的排帮总舵再度回到扬州。”华小真赶紧接着说道:“洪……老前辈……”洪如鼐拦住说道:“冲着小玲和小彬兄妹的关系,你也应该叫我一声洪叔叔吧!”华小真立即改口说道:“洪叔叔!你对排帮的大恩大德,家父终身感激,同时也正说明洪叔叔身在元人,而心存正义,那是不容怀疑的。我个人更是对洪叔叔充满敬意。”赵小梅说道:“我敢说,我恩师之所以今天如此,也必定有其重大的原因,决不是贪图孛罗的权势和名利。洪叔叔!你们都是高人,还容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乱加猜疑的吗?不过,我要重复说明一点,我恩师绝不是一个丑陋的人,而且,她也决不至于为了排帮总舵离开君山这件事,她自己就离开燕京,这其中必定有原因。”洪如鼐说道:“为什么现在我要深究这些事呢?是非真假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要离开此地了。”在房里的人几乎异口同声惊呼起来。赵小梅抢先说道:“洪叔叔!你是在说笑!你的毒伤,鹳老前辈说的百日之内,才能痊愈。”洪如鼐笑笑说道:“鹳大师的话当然错不了,他的意思是指我这条腿,要跑跳蹦跃,要在百日以后,并不是说我要在床上躺上一百天。”鹳上人微微笑道:“洪老哥心里有事,自然没有办法在这里留上百日,只要小心注意,也就无大碍事,我为你准备一些替换的药……”赵小梅急着说道:“鹳老前辈!你的意思是说我洪叔叔现在就要离开吗?”鹳上人笑道:“一个人心里有事,多留一天,都是苦痛。”赵小梅问道:“洪叔叔!是吗?”洪如鼐点头说道:“只要鹳大师允许我可以走,我是一刻也不能多留。老实说,自从我晓得仲彬已经走入江湖,尤其我知道了他是随朱云甫在一起,我恨不能立即见到他。再者,那位丑女人即令不是乐如风,她在岳州必然还有一番杀戮,我也不能就这样丢下不管。再说,有我在岳州,也许将来还有用处。”赵小梅忽然心里一个冲动,从身上取出一个金环,交给洪如鼐。洪如鼐不解地望着她。小梅姑娘说道:“洪叔叔!留在身边,日后再说吧!”洪如鼐点点头,接受了鹳上人的药包,毫无牵挂地走了。但是,他在临走之前,站在华小真的面前,执着她的手,严肃地说道:“华姑娘!小彬能将那枚鹳大师的债钱给我,说明他的为人,十分难得,而他的人才、志气,即使武功,都是难得一见。华姑娘!小玲没有福气,我为她惋惜,你,千万不要错过这份姻缘。我洪某倚老卖老,临别赠言,不要错怪我的一番用心。”华小真两眼饱含着泪水,望着洪如鼐,脸上是肃穆地没有表情。赵小彬眼里也有泪水,他认真地对洪如鼐说道:“谢谢洪叔叔的美言!我们会记在心里。”洪如鼐走出屋子,立即招呼跟来的那几个人,坐上躺椅,就这样飘然地走了。赵小彬回到屋里向鹳上人问道:“大师!武当那个受蛇咬的人如今怎样了?”鹳上人说道:“你的心肠的确很好,随时想到旁人。告诉你,他那是小伤,至少在我看来是小伤,因此,他们走得比洪老哥还要早。”华小真接着说道:“鹳老前辈真是了不起,手到病除。”鹳上人笑笑说道:“还是那句话,我要感谢你们,特别是赵小梅姑娘,使我真正体认到,救人是一种真正的快乐,跟过去完全不同。而且,人总是要互助的,等到有一天我需要旁人帮助的时候,会有人竭尽一切所能,来帮助我。知道吗?施比受更有福。”他边说边收拾东西,一副充满着快乐的样子。华小真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问道:“鹳老前辈!你是打算……”鹳上人笑道:“华姑娘!你真聪明,任何一点小事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我要离开此地了!”赵小彬和赵小梅几乎是同时问道:“大师!你老要到哪里去?”鹳上人笑道:“小梅姑娘!是你说服了我,也提醒了我。从今以后,我要走遍天涯海角去为那些需要医病的人,贡献出我的医术,我再也不会挟技自重,缩在这里了。”赵小梅连忙说道:“大师如此大发慈悲,天下苍生有福了。”赵小彬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大师此去,自然是云踪无定,我冒昧地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大师是否可以俯允?”鹳上人点点头说道:“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的。”赵小彬说道:“今年的五月初五,在无锡的鼋头渚,我们有一个聚会,我希望到时候,大师的云踪,能到彼处稍驻。”鹳上人望着小彬,想了一想说道:“我记住这个日子!”他就这样拎着一个药箱,孑然一身,毫无留恋地,就要离开。华小真说道:“鹳老前辈!能不能请你稍留片刻?”鹳上人回过头,望着她。华小真说道:“老前辈是知道的,我们本来专程前来,恳求老前辈对小彬作一诊断。因为他……”鹳上人眼光转到赵小彬的脸上,点点头说道:“说实在的,你们走进这个门,我就知道了你们的心意,小彬是为情所伤,那岂是药能治得好的。……”华小真恳求着说道:“鹳老前辈!小彬是因为小玲的遭受意外,情伤而又自疚,我怕他……”鹳上人顿了一下说道:“华姑娘!你对小彬的关心,我是能了解的。我说过,这种情形不是医药所能够有效的。小彬是聪明人,他应该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多多保重,放开胸怀,就自然健康如昔。”他从药箱里翻了一阵,取出一个红纸包,交给华小真并且吩咐:“这是益气养神,培元固本的药,给小彬服下,连服三天,再加上他本身行功辅助,应该是对他有好处的。至少也没有让你们白跑一趟。”他交代之后,便轻松地走了。赵小梅跟在后面说道:“大师!现在已经是日落黄昏了,明天再走难道就不成吗?”鹳上人呵呵笑道:“说走就走,了无挂牵。我这屋子里,吃用俱全,希望你们当它是度假消遣,人生难得几日闲,好好地珍惜吧!我们以后会再见的!”他走了!背着夕阳,迎着晚风,走得十分潇洒。赵小梅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消失在树丛中的背影,心中一时感慨猬集。这位武林中有名的怪人,如今却成了救世的慈航。可见得任何人,只要一旦回头,就是立地成佛!可是,这个原则能适应自己的恩师吗?提到恩师,禁不住自己泪水潸潸了!山中落日短暂,暮霭早已苍茫。赵小梅的感触,是有原因的。她在亲情和师恩之间,她毫无考虑的选择了亲情。二十年的苦思成怅,一旦接上亲情的老根,天伦至爱,立即成为活水源头。但是,对于抚育教诲的恩师,她并没有忘记,她不是一个容易忘恩的人。虽然,甚于邦国的大爱,她不能与恩师同在一起,但是,她是多么希望有一天,恩师能够在苦海中回头,让她能在拥有亲情的同时,也能拥有师恩。正在她想得出神时,突然听得一声惊呼:“小梅!快来!”她心神一收,立即冲回屋里,只见哥哥小彬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浑身抖个不停。她急问道:“真姊!哥哥他怎么啦?”华小真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道:“鹳大师临走留给小彬一包药,说是可以益气养神、固本培元,对他的内修功力,极有帮助。……”赵小梅抢着说道:“是呀!我也听到了。”华小真急道:“小彬方才迫不及待地服下了一剂,不到片刻,就冷成这样,你看,这药是不是有问题?”赵小梅摇头断然说道:“药绝无问题,鹳大师岂有害人的心。”她想了一下,说道:“真姊!你马上生火。”华小真叫说:“啊呀!我怎么连这都没有想到!”她连忙搬柴进屋,又找来一个破锅当作火盆,很快生了一盆旺旺的火盆。但是,赵小彬仍然是冷得发抖,说不出话来。华小真在忙得一头汗的时候,赵小梅忽然叫道:“真姊!你来看。”她递过来一张纸,华小真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此药服后,会发寒冷,此正是药性从纯阴寒,通过经络,直达十二重楼,而下抵三焦阴。然后回阳,可抵面壁三年苦修之功。服药人如因体弱抵不住寒冷,唯有用人的体温,使之渐渐承受寒冷,否则内腑受寒过甚,回阳不易,前功尽弃也。切记!”华小真问道:“小梅!这是哪里来的?”赵小梅说道:“我怕药性有误,特别在药包里找找看,结果找出这张字条。”华小真沉吟不语。赵小梅看着哥哥在床上抖得那样痛苦,不禁急得流泪说道:“真姊!怎么办?”华小真忽然一昂头,断然说道:“救人要紧!小梅!你是同胞妹妹,却不方便做这件事,此地又没有旁人,只有我……”赵小梅哭着说道:“真姊!你……真了不起!我该怎么说呢?我该怎么代表哥哥谢你呢?”华小真凄凉地一笑说道:“小彬为我们排帮做了许多事,小玲都能牺牲性命,何况我……唉!现在不说这些,救人第一。”她毫不迟疑地,开始脱自己的衣裳。赵小梅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动,她扑到华小真身上紧紧地搂住,她感觉到华小真的身子在颤抖,而且,脸上是流满了泪痕。赵小梅退出房外,将门扣上。华小真褪尽罗衫,裸着身体,睡到床上,毫不迟疑地将赵小彬的衣裳也脱去,然后紧拥入怀。她暗暗在自己行功,将自己身体阳和之气,传到冷如冰冻的赵小彬身上。房间里火盆的火焰正炽,华小真行功之余,浑身汗出如浆,渐渐地赵小彬的身体慢慢回暖过来。夜,渐渐深了!火盆里的火,也渐渐成了灰烬。赵小彬一直没有醒过来,但是,也渐渐有了鼾声,睡得很甜。华小真自己悄悄起来,穿上衣裳,端坐床旁,有如一尊石雕的像。孤山的夜,是寂静的,万籁无声,静得能听得到华小真的眼泪滴在自己衣裳上的声音。一滴、一滴、一滴……不知从何时,淅淅沥沥,声音渐渐大起来了,原来窗外下起了小雨,檐水滴到石阶上,点缀着这孤山的深夜寂静。细雨迟延了晨光,靠在隔壁门上,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的赵小梅,突然醒来。她悄悄地站起来,屏住呼吸,静静地凝神听了一会儿,除了哥哥均匀细微的鼾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然后隔着房门,低声唤道:“真姊!真姊!”里面没有回答,她不敢造次,停了一会儿,她又唤道:“真姊!我可以进来吗?”里面仍然没有华小真的回答,倒是哥哥鼾声停了,在房里问道:“小梅吗?现在是什么时光了?”赵小梅心里一喜,立即叫道:“哥!你醒了!昨天夜里可把人吓坏了。”连说着话,推门进来,只见赵小彬坐在床上,神清气爽,神情好极。可是,房里不见华小真。赵小梅一怔,连忙问道:“哥!小真姊呢?”赵小彬闻言一怔,反问道:“她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赵小梅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顿了一下问道:“哥!难道你对于昨天夜里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吗?”赵小彬想了一想,说道:“昨天夜里?”他甩甩头,微皱起眉锋说道:“我只记得昨天夜里,我服了鹳大师留给我的药以后,开始浑身发冷,我立即行功御寒,无奈那寒冷是来自骨髓之中,愈来愈冷,我抵挡不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也若有所悟地急忙问道:“小梅!莫非昨夜我昏过去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小真姊呢?她人在哪里?”赵小梅露出十分焦急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说道:“哥!昨天夜里你昏过去以后,小真姊跟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便将昨夜的种种,一五一十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华小真袒裎上床,拥他入怀,以自己的体温,来抵御他的寒冷。赵小彬不觉跳下床来,惊叫道:“那怎么可以!小真姊她怎么可以……”赵小梅含着眼泪说道:“是不可以,一个姑娘袒裎相对的,只有自己的夫婿,除此之外,就与名节有关。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赵小彬抢着说道:“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小梅将桌上那张字条,拿给小彬,说道:“除此之外,只有让你受到伤害。可是,在当时谁来做这件事?我是你妹妹,应该做的是我……”赵小彬大叫道:“不可以,虽然是同胞妹妹,也不可以!”赵小梅说道:“小真姊当时也这么说,如果这件事对姑娘家来说是一种牺牲,应该牺牲的是她。”赵小彬默然了,他的内心是激动非常的,他当时只觉得自己承受别人给予的太多,而且这些给予,对别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他真不知道上天这样的安排,是对他的一种眷顾,还是对他一种惩罚。有小玲为他赤身露体推拿在先,结果小玲去了!如今又有小真为他袒裎相拥整夜……想到这里,他大惊说道:“小真姊人呢?”赵小梅说道:“昨夜我守候在隔壁,为你们护法。天亮前后,我才沉睡过去。待我醒来,只听到你熟睡的鼾声,我才过来探看,才知道小真姊已经不在这里了。”赵小彬不再说话,推开门,冲了出去。外面正下着小雨,孤山一片迷朦。赵小彬大声叫着:“小真!小真!”林间有回音,却听不见华小真的应声。赵小彬淋着细雨,雨水从头发上流到脸上,满脸湿漉漉地,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的口中喃喃地在说道:“小真!小真!你在哪里?你不应该舍我而去,你没有理由这么做!”不知何时,小梅姑娘站在身后,低低地叫道:“哥!小真姊留下了这个。”赵小彬回头看时,只见赵小梅满头雨水,浑身衣衫尽湿,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叠成长方的字笺,已经沾湿雨水。赵小彬伸手拿过来,看到上面几个已经是紫黑色的字迹,模糊不清。“留赵小彬亲览”。赵小彬的手开始在发抖,他将这个字简儿捏在手里,几近痴骏。小梅姑娘上前拉住他的手,哀声的叫道:“哥!我们回到屋里去看信,好吗?”赵小彬没有回答。小梅姑娘急得哭着叫道:“哥!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求求你!你这个样子如果让小真姊看到了,她会有多难过!你知道吗?”赵小彬脸上木然无情,淡淡地说道:“小梅!你放心!我不会疯!也不会狂!我只是感觉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一个死了,一个悄然远离,可是她们对我都有无法报答的恩情,她们都那么悄然而去,把一切的负担,都压在我的身上,我承受不了!真的!小梅!我是真的承受不了。”小梅姑娘流着眼泪求着说道:“哥!我们回到屋里,看了小真姊的留书再说可好?”赵小彬慢慢地走回到屋里,木然地说道:“看与不看,都是一样,她施予无比的恩情,然后走,让我永远在负债中过日子。她们好狠呐!”小梅姑娘忙着拿干的布,替哥哥擦去头上脸上的雨水,一面劝着说道:“哥!我们看完小真姊的留书,再说好吗?”跛俏裁匆饷炊源遥恳桓鏊懒耍桓銮娜辉独耄墒撬嵌晕叶加形薹ūù鸬亩髑椋嵌寄敲辞娜欢ィ岩磺械母旱#佳乖谖业纳砩希页惺懿涣耍≌娴模⌒∶罚∥沂钦娴某惺懿涣恕!?BR>小梅姑娘流着眼泪求着说道:“哥!我们回到屋里,看了小真姊的留书再说可好?”赵小彬慢慢地走回到屋里,木然地说道:“看与不看,都是一样,她施予无比的恩情,然后走,让我永远在负债中过日子。她们好狠呐!”小梅姑娘忙着拿干的布,替哥哥擦去头上脸上的雨水,一面劝着说道:“哥!我们看完小真姊的留书,再说好吗?”她温柔地从赵小彬的手里拿来那封已经湿透了的信简,看到里面是白色的绫,上面露出血迹,那分明是从自己内衣撕下来写的血书。小梅姑娘对于这位孪生哥哥此刻的心情,是十分了解的,脆弱得就如同一根棉纱,只要轻轻地一动,就会断掉的。但是,这封留书又不能不看。她把哥哥按在凳子上坐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撕开封皮纸,里面的白绫摊开在桌上。上面血迹斑斑地写着:“小彬!我走了!别怀疑我有什么用心,我是含羞带愧地走出这座屋。一个姑娘家如何能裸裎……除非是自己的夫婿。小彬!你如何能成为我的夫婿?你的心是小玲的,小玲走了,她也带走了你的心。为了救你,我又不能不这样做,于是,我只有走。别向我说抱歉!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会记得这样的一晚,因为这一晚在我的一生之中,占着多重要的地位。别问我往何处,青灯古佛,贝叶梵经,是我一生的终结。扬州爹爹,盼能多加照顾,你毕竟有半子之谊。我虽离去,我是爱着你、深爱着你的,虽然我无法获得你的心。别在意我的离去,要在意你的肩头重任。问候小梅。小真留书。”小梅姑娘看完这封血泪斑斑的留书,已经泪流满面,但是,她却大叫起来:“哥!小真姊的离去,只有一个原因,一个根本的原因,她认为你根本心里没有她,而她却做了一个只有妻子才能做的事。所以,她只有走!”赵小彬闻言一震,站起来看这封血书。小梅姑娘攀住哥哥的肩,说道:“哥!你怎么会心里没有她呢?怎么会呢?连洪叔叔都认为你们是理想的一对……”赵小彬突然叹一口气,坐了下来喃喃说道:“小真姊!我该怎么说呢?”小梅姑娘突然拉起赵小彬,叫道:“走啊!哥!我们还在等什么?”赵小彬问道:“走去哪里?”校切≌骀⑺档纳畎拍闶羌俚模蝗唬颐且欢梢哉业玫剿沂撬担忝橇饺艘欢梢灾胤晖啪鄣摹!?BR>赵小彬也应声说道:“我们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