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白云飘,古路悄悄,长发入深秋,描不了,心中有恨秋波浅,拳拳心,似水庸清。常娴离开中律门才两三天,她已把中律门给忘了。那不是个好地方,我永远不再回去。这么无拘无束在江湖上飘,多妙。她眼里有时也许有忧伤,但很快就消失了。她开始学会依靠自己,没有别人在一旁,她一样能快乐,她需要这种快乐。她眼里有时也有泪,但很快就干了。她的泪水从一开始就很轻,如风似云。她不想把自己栓在某种东西上,左右不得随意,她做到了。她有时会想起父亲,但也一闪而过;有时她会发呆,却不知要干什么。但她快乐的时候总是多的,她的眼睛更亮。由北向南一路走下来,她到了一处村庄。这座村子煞是荒凉,挺大的轮廓仅有十几户人家,多半是残垣断墙。荒草片片块块,无人问津。整个村子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常娴在村头站了一会,风儿吹起她的头发。她静看了一会儿村庄,轻飘飘走到一家门前。她不知如何叫门,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哨”,她敲起了门。没有回声。院内似乎没有人在。她又敲了几下,院内仍不见动静。她轻叹了一口气,移步西去。走了约有十丈,她又敲响了另一户家门。奇怪,也没有人开门。这让她迷惑不解,明明是户人家,怎么没有人呢?她一连敲了十几家门,几乎把全村的门敲遍了,也没有人应。这让她有些惊心,难道这是座死庄子?但见夕阳西下,残红抹了村头,她有些急了,不行,一定要弄个明白。她选择了一户院子大的人家,猛拍大门。没有人应。她提气飞升,飘进院里去。呀!院内已长了草,看来这家里好久没有人了。她四下扫了一眼,见北面的屋门是开着的,她走了过去。霎时,她闻到一股怪味,特别不净,她连忙飞身后撤。她是爱洁的,尤其不能容忍污秽。她在大门口站了一会,掏出手绢儿捂着鼻子,又向屋门口走去。走到离屋门口有两丈远处,她停了下来,摇掌向前一拍,屋门“哗啦”开了屋里的情景令她目不能睹,周身顿起鸡皮疙瘩,亦欲呕吐。她不敢再看下去,飞身便射。她有些后悔看到屋内的情况。她不再怀疑这是座死庄子,有屋内的腐尸作证。她逃到村口去,不知是去是留。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不然歹人不会屠庄。她觉得有留下的必要,但又有些害怕,刚才的情景还让她心有余悸。夜里这庄子会更阴森。她打了一个冷战,放眼向村外望去。若有一个人与自己并肩该多好,她想起薛龙,但心中也泛起某种怅恨。她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却不愿再想下去。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心横下来,怕什么,越是阴森的地方越有稀奇,自己何不长这个见识。她寻找理由说服那个害怕的自己。费了好大劲,她总算征服了自己,便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起来。她不敢进无人的院子,希望能在外面寻觅到线索。荒村中的黑暗格夕龄寂而悠远,要想受怕,到荒村来吧。它会无私地提供各种刺激,不过神经不坚硬的人千万别来,来此一趟也许你会永远失去神经,变成麻木不仁。到目前为止,常娴还没发现什么危险。夜向深处走去,似流水又似秋风,她只有跟着前进。天上没有星星,高天似乎变低了,有云仿佛在头上行,悄悄无声。一股儿风吹来,常娴打了一个寒战,冷风象妖妇的手一样可怕。其实,风是不冷的,还没立秋呢,哪里会有冷风。可她觉得冷,这就没办法了。一个人若认为天下众生都不如他聪明,你骂他是疯子又解决什么问题?站得时间久了,她感到有些倦,怎么还不见有什么动静呢?难道这里什么古怪也没有吗?她望着看不透的夜出神。忽然,她感到一股热气喷到她脸上,一只沉重的毛茸茸的手接到了她的肩头,那毛让她发疹,已触到了她细嫩的脖子。她扭头一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站在她身后,她的魂儿都吓飞了。惊叫了一声,飞身就逃。荒村是静的,她的厉叫传之甚远,她似乎吓破了胆,荒村也为之一抖。她周身上下无处不哆唬,目光也是颤的。她的心似乎被吓闭了大门,她的惊魂飞不进去了。她没命地逃出几十丈,那影子缓缓移动。她抖着止住步,欲看清那高大的黑影。她实在不明白那么大的东西到了自己身边怎么没有一点儿响声。她哪里知道,她太紧张了,没有听到。黑影移动是有动静的,一般人都能听到。她功力深厚,目力远胜常人,很快她看清了高大的黑影原来是只大猩猩。她的身体顿时掠过一道麻电,在这样的荒村野地,怎会有这东西呢?很明显,它一定有来头。她的思想还是清晰的,没有被吓得鼻子与眼换了地方,但大猩猩一步步向她靠近,她的身体又乱了,如筛糠。她连向大猩猩击掌的勇气都没有,唯恐一掌击过不起作用反而被大猩猩抱住了,那是不可想象的。她觉得大猩猩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里发毛的力,直入她的毛孔,这让她不敢与大猩接近。她太敏感了。丰富的感觉这时反而帮了她的倒忙。大猩猩沉重的脚步声她终于听到了,心里稍踏实了一点,但还是大猩猩进她退。她觉得深夜与大猩猩相对是不可思议的。突然,一声猫头鹰的怪叫划破夜空,常娴几乎坚持不住了,这里太恐怖了。她有些后悔天亮着时没有离去,探险寻奇,看来不是一件易事,非有超人的胆气不可。也许大猩猩并不可怕,她就是不敢让它靠近。她现在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有风吹草动,她就飞逃。她对自己这么软弱有些泄气,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此胆小还探察什么呢?可思付不等于行动,任她的神思多么飞扬,让她向大猩猩靠近一步都是不可能的。人的思想有时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而把支配的权力交给某种神秘的力量。她与大猩猩僵持了好一阵子,大猩猩不耐烦了,转身走回村子里去,马上消失在一条胡同里。常娴松了一口气,扬起了头颅。她知道这村子大有文章,也看清了大猩猩消失的地方。可她再也不敢靠过去了,唯恐那猩猩真神不知、鬼不觉地拍她的肩膀。她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心中不耐烦了,与其这么傻站着,不如离开这里了。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为的什么呢?她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欲望到底还要控制她多久。又一股风儿吹来,她的心打起了小鼓:走吧,在这里不会有好处的;刚才是只猩猩,若再冷不丁蹦出来只猴子,那自己说不定要吓疯了。她的腿欲向后挪。可她身上的另一种力量又不让她退却,若没有一点胆量。没有不屈的精神,还走什么江湖呢,回家绣花去得了。她犹豫了再三,终于蹲下去,这样不易被人发觉。她笑了,轻嘲自己的折衷。静静地呆了一会,她又怀疑自己的这种做法了,这么不进不退地蹲着,到底算什么呢?她猛地想到了自己在夕阳下摘花的童年的欢乐,那是多么无忧无虑啊!想以此来抵消一部分疑惧。出于同样的目的,她又想起了父亲传功时的情景,那也是动人的,她终生难忘。她在矛盾的心境中左冲右突了好一阵子,终于放弃了思想。最好的办法也许是入静吧,在功境中自己也许会明白些什么。于是她放松了自己,再松,松脱成一团云一缕梦,如明丽的阳光,又似鸟儿的歌声。刚才还沉重如山,现在已成空空。在一尘不染中,她试图再造心灵片刻宁静。暮地,一声冷森森的笑传来,极似夜里鬼哭。常娴霎时头发麻发紧,差点儿走火入魔,弄成不治之症。她连忙四望,企图发现什么。怪得很,她什么也没看见。而那笑仿佛一团气,在四下弥散开来,到处都是,飘忽不定。从对方四处撒笑来看,轻功高明到了极点,不然不可能四处都几乎同时响起笑声。常娴吓坏了,几乎无法动了。怪笑分明在向她靠过来,而她竟看不见对方的影子,这太可怕了。是什么妖魔鬼怪呢?忽然,怪笑犹似一个气泡,向她飞过来,她不知所措。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刺耳无比,她几乎吓昏了。处在这种境况里,傻子也能想到发笑人已到身边了,而她竟看不见对方。突然,她看见离她三尺远处一只穿着草鞋的怪脚,差点儿把她吓飞,赶紧闭上了眼睛。到了这种时候,她知道逃不了了。那只脚在她眼前晃动了几下,又向她靠近了一步。常娴,心里直叫:你别过来!后退一步!她无意中抬头一看,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下差点儿要了她的命,我的天呀!世上哪有只有脚没有上身的人!她拼尽全部气力,本着非成不可的心理,猛地向后斜飞。她射出去了,动作也极快,可那只脚还是不近不远,这让她几乎不想逃了。任命吧,也许自己就该是这样的下场!她的心凉透了,人也吓迷了。那只脚“扑啦扑啦”走动了几下,一个颤动的声间陡然响起:“你是人是鬼?”常娴被这种近乎地狱里逃逸出来的声音吓呆了,反应相当迟顿,片刻后才说:“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喘气吗?”“我只能说话。人说话时喘气吗?”“看来你是半人半鬼了。你的三个魂丢了两个了,跟我到阎王殿去报到去吧。”“我不去那里。有更好的地方吗,我去那里。”“你倒不傻,好地方我还没去过呢。跟我走吧,不然我要用铁索把你捆起来拉着你走。”“我会走的,用不着你费事。你把手伸出来吧,作一指引。”“我没有手,你看不到的。比我狡猾的人都死了,有什么法子呢。”“那你用什么捆我?”“用脚。脚有时比手要好使得多。”“这恐怕是鬼话吧。”“对极了,给鬼说话只能这样。”“我很感激你,因为你开了口,鬼是不大会说话的,虽然你只能叫‘脚’。”“嘿嘿,也许我是人,你跟我走吧。”“我凭什么跟你走,你又是什么人?”“你长得很美,这是不好的,所以你要跟我走。我不喜欢美的人,得把你变成丑鬼才行。至于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常娴毛骨悚然,骨头都发了麻,成个丑鬼,丑鬼是什么样子?那也太惨了。“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快点走开。”“哼!我本来要走的,谁让你太美呢。我最恨美的女人,我要让所有的漂亮女人都变成丑鬼,让她们的骄傲变成垃圾。”“你干吗要这样做,是她们伤害过你?我从来没见过你,也没有伤害过什么人,你何必跟我过不去呢。”“那你嫁给我怎样?”常娴差点吓昏过去,天呀!嫁给他,那还不如死呢。她连忙回绝:“不不……我已有了丈夫,怎么可以改嫁?”“这好办,我把他杀了就是,对我来说杀一个人如杀一条狗一样容易。”“不不……不能……”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不能让你杀了他,那样太残忍了!”“咳!你这不是伤害了我吗?还说你没伤害过人,这么点小事都不肯答应人,如此自私,还不知有多少人被你伤害过呢。”常娴心中委屈极了,要一个人改嫁是小事吗!饿死是小,失节事大,这已是尽人皆知的,我能够反其道行之吗!她有些又怕又气地说“不管你如何讲,反正我没有伤害过人。”“你别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完美了。你至少伤害过我了,干一次坏事又难道不是干吗?”常娴见对方不可理喻,只好闭口不言。那人幽幽长叹了一声:“你长得美虽然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但罪不在你,所以我不想太为难你。你不愿嫁给我就快点走吧。免得我……”幽风一吹,那只脚不见了。常娴这才松弛了下来,一身虚汗,几乎要虚脱了。黑夜遇鬼,这太可怕了,她万料不到自己会碰,她觉得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夜的晦气,将来不知要有多少恶梦做。想到可怕的梦境,她也不寒而栗。自称“鬼”的人远去了,她也不敢再留下,拧身飞转,箭射般向东逸去。她怕那人再跟着,不时地回头看。后面没有人,甚至连风也很少,她这才放了心。她一口气奔下去几十里,这才停住脚步。而这时,东方已发白了。没过多大一会,绚烂的晨曦已射向了山头,涂了村庄,山河笼罩在一片无边的圣洁里。太阳爬上了高天,她感到了胸中的火热。她半睁开眼,山色一片生机。她用手轻拍了一下头颅,不知刚才自己是否打了一会儿瞌睡。她感到抉择的困难,若有个人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呢。她轻轻站起来,希望能发现什么。她的运气不坏,果然有人向她走来了,而且不一个人,是三个。她心中一宽,心想该怎么与他们说话。他们上了一个高坡,她霎时看清了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侯宝、古迈、白香香三个。她顿时一阵狂喜。虽然她对侯宝没什么好感,这时见了他也觉分外亲。有他在,毕竟多一个人,长一分力。想起夜里的情形,她觉得侯宝再可恶几分也能容忍。侯宝他们也看到了她,双方都欢跃起来。侯宝纵身两个飞跃,到了她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嫂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我可想死你了。”常娴心中一热,不再感到难为情了。古迈与白香香连忙跑过去与她拥在了一起。她用力抱了她们一下,感到了某种实在,心放松了,夜里再去探庄就不必那么害怕了。她笑问:“你们怎么也出来了。”她们还没有回答,侯宝就抢先说:“我们想念你,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不见到你,我们会急死的!这下好了,老天保佑,我们又在一起了,以后再不分开。”常娴知道他的话大有深意,也不理会,轻笑道:“我也想你们呢。走,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晚上我带你们去个神秘的地方。”侯宝马上问:“可怕吗?”常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可怕。”“那太好!”他马上讨好说,“我打头阵,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怕”常娴的心一乐,觉得倒也不错。她轻微地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们走吧。”几个人说说笑笑上了路。侯宝见常娴对他有了些温情,顿时心花怒放,小心侍候着。说不定她哪会儿投入自己怀抱中来呢,那白白的……他乐极了。几个人走了一段路,常娴问:“你们是偷跑出来的?”侯宝笑道:“不是。你走之后,我急坏了,连忙向妈要了一些钱,就追你来了。她们两个也惦记着你,唯恐再也见不着呢。”常娴扭头看她们一眼,两个人连连点头。侯宝见常娴信了他的话,乐得直搓手。真他妈的走运,若不追出来,这口肥肉准吃不成了!他暗想搂着常娴的销魂滋味。常娴淡笑了一下,忽问:“你怕鬼吗?”侯宝为了显示自己的阳刚之气,忙说:“我最喜欢捉鬼,不管他是吊死鬼还是屈死鬼……”常娴听也满口是鬼,白日里背上也冒冷气。停了一会儿,她又问:“你见过鬼吗?”侯宝说:“见过的,都是人装的,头上戴个面具,张牙舞爪的,咱也会。”“你真的提过他们?”常娴似乎信不过他。侯宝笑道:“天下人我谁都骗,也不会骗你的。我不但捉过鬼,还捉过女鬼呢,三尺长的窄脸,二尺长的红舌头,就这样……”他做了一个让人怕的动作。常娴的心又是一寒,不由对他有几分佩服。白香香与古迈没听进去什么鬼,心里酸溜溜的。这个不要脸的,谁都可以骗,唯独不骗她,多么气人!但气也没法子,她们实在无法指责他。两人只有心里生气。常娴倒没着重他的胡说,她心里老想着鬼,无法顾及其它。四个人向西走了一阵,拐向一条大路。他们风尘仆仆走到中午,到了一个小镇子。镇子上人不多,比较冷清,但小饭馆还是有的。他们走进一家象样的饭店,坐了下来。侯宝往桌上扔出十两银子,说:“小二,好酒好菜往上端,要好生侍候。”店小二连忙满脸堆笑;点头而去。片刻。美味佳肴上了一桌子,几个人吃了起来。这时,从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坐到他们的旁边。几个人刚坐下,一个“瘦猴子”说:“告诉你们吧,‘死村’又闹鬼了,吓死人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同伙问他。瘦猴“咳”了一声:“别提了,我的一个朋友昨晚路过那里,回到家就吓死了。他死前说那鬼好象是大猩猩精,能吃人的。”“胡扯!”一个大汉说,“我从来不信有鬼,肯定是人装的,要不晚上我们去走一趟。”瘦猴连忙摆手说:“揍死我也不去,被鬼一吓晦气三年。谁能保证那又不是鬼呢。”“你小子就是筐子嘴豆子胆,什么事也不敢做。我看你白在世上活一次,什么景也看不到。”“看不到是福。”瘦猴说:“我若真的见了鬼,那以后还不吃什么拉什么。”几个人哈哈大笑。常娴也笑,不过她的笑是矜持的,美丽的她知道瘦猴说的“死村”肯定是自己到过的那个荒村,心里更踏实了。倒霉的并不只有自己,那人死了,自己还活着,足见自己的运气还没坏透。她轻松地吃起来。旁边的那几个这时也吃上了,边吃边谈。“今晚我就去‘死村’走一趟,看它能吓着我。”“你别犯傻了,‘死村’离此远着呢。你若去了,说不定鬼连骨头都不吐,就把你吃了。”“放屁!鬼连个身子都没有,怎么吃我。它的肚子与肠子都烂在坟子里了,吃了人往哪儿装?你小子生下来胆子多大,看来就多大了,一点儿也没长。”“你胆大,你行,你小子若去了那里,明天你爹就少了一个儿,就等着收尸吧。”“你敢赌吗,老子愿与你打赌,输了让老婆……”“你还是少赌吧,你死了你爹问我要儿子,我到哪里去弄去?”“你他妈的,占老子的便宜……”“哗啦”一声,碟子给砸了,争嘴的两个小子打了起来。另两个不拉,在一旁看热闹,不时还说些风凉话。“稀哩哗啦”几声响,桌子给掀翻了。瘦猴被大汉打了仰巴叉,右眼窝起了紫包。大汉一脚踩住瘦猴:“你小子,快学驴叫,叫我一声爹也行。”瘦猴没法,只好说:“我学狗叫行吗?”大汉笑道:“也行,快叫。”瘦猴“汪汪”叫了几声。大汉这才松了脚。店小二这时走了过来,让他们赔碟子赔碗。大汉一指瘦猴:“让他赔。瘦猴只好赔钱。他心里把大汉的上八代都骂遍了,可嘴里唯有“哈哈”。侯宝在一旁快笑起来:“有趣!再打一架那才妙呢。”瘦猴正没处发火,陡见侯宝取笑他,以为可欺,泼口骂道:“有趣吗?你小子若以为这样好看,我也在你脸上弄个紫疙瘩。”侯宝“嘻嘻”笑道:“你个瘦儿子火气倒挺大呢,你被你大爹打了,朝我发起来了。”侯宝觉得大汉占了自己的便宜,说:“他是我的大儿。”大汉这时恼了,指着侯宝就骂:“你个白脸狼才是我的大儿子呢!”瘦猴见大汉与他同仇敌汽了,顿时笑起来,说:“我们教训一下这个野儿。”大汉点头,两人一齐扑向侯宝。侯宝不在乎别人的谩骂,本不想找他们的麻烦。但听到大汉骂他白脸狼,顿时火了,当着美人儿的面你他妈的丢我的人,这影响太坏,看我不收拾一下你们两个龟儿子。大汉与瘦猴刚冲到侯宝身旁,侯宝猛站在了凳子上,出手如风,猛地抓住了两人的头,一下子夹到自己的腿裆里。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瘦猴直叫唤,大汉连声骂。侯宝一分腿,双手一扳,两个人来了个背靠背。侯宝用力一按,两人的后脑勺又碰了个响。这下把两个人碰了个晕天黑地。侯宝说:“谁是儿?”瘦猴一指大汉:“他。”大汉好脑,伸手欲揍瘦猴,侯宝伸手一弹他的肘部,大汉反手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瘦猴惊叫一声:“好响。”侯宝扭了一下他的脖子,问:“你是什么?”瘦猴“嘿嘿”一笑:“我和他一样。”侯宝笑了:“你们两个若不承认是两个龟儿子,我就割去你们的舌头,以后永远也别想说话。”大汉一踢瘦猴:“你快说。”他害怕了,但他不想先开口,比瘦猴还胆小怎么行呢。瘦猴没法儿,只好说:“我们两个都是龟儿子。”“你呢?”侯宝问大汉。大汉忙道:“我们是龟儿子。”他原也是硬气的,但他被侯宝身上的冷邪之气吓住了,这位爷看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还是低下头吧。”他不想就这样被割了舌头,弄个终生残废。侯宝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们,愉快地笑了,把他们向旁边一推:“滚吧。”两个人撒腿就逃。侯宝笑道:“嫂子,这两个也是鬼,不一样在我手下规规矩矩吗。”常娴不为所动地问:“你以前收拾的就是这样的鬼吗?”侯宝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比这要可怕得多。他们出没于深山密林,野宅坟墓。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又有电闪雷鸣,他们牛头马面,或哭或笑,阴森骇人,胆小的能被吓死。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丝毫不怕,每每能戳破他们的面皮。”常娴见他神采飞扬,不象满口胡说,对他不由佩服几分。她就做不到见“鬼”不怕。几个人吃过饭,便向“死村”进发。常娴没把死村说得那么可怕,只讲是个怪地方,也许有什么秘密呢。侯宝心想怪地方更好,也许更有机会下手。他觉得嫂子对他忽儿改变了态度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万不可放过,失去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他要极力献殷勤。他的言语是相当露骨的,也不怕白香香与古迈听见。常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们两人深感诧异,但又无法问,心思只好装在肚里。侯宝一路谈笑风声,极尽讨好之能事。他们行得很快,飘飘然犹如几片云。常娴心里怀着“好笑”,身法自然挥洒。乡间的小道是可亲的,也有几分诗意,两旁是各样的小花,野地里散发着浑厚的香气。白云在头上飘着,他们在地上行。后面若跟着条摇尾巴狗,那就来劲了。他们且行且乐,夕阳西下时,到了“死村”头。常娴触景生情,看见荒草,立刻有种森寒之意。她抬头看了一眼残阳,觉得它在裂开嘴冲自己笑,那是一种欢快的笑,多少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她微微摇头叹气。侯宝在一棵树下站定,说:“这村子果然有点儿怪味,我看今晚我非露几手不可了。”古迈轻笑道:“全看你的了。见了鬼你若是第一个跑,我们不会饶你的。”侯宝颇有些不屑地说“我是那种人吗!妖魔鬼怪有什么可怕的,我若胆小逃跑,你们把我吃了好了。”常娴笑道:“你不如猪好吃,吃你干什么呢。我们相信你不怕鬼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出来。那时你就捉住他一两个……”“好。”侯宝说:“我一定要剥去他们的皮。”白香香懒洋洋地说“太阳还没下山,站在这里多没味儿,我们还不如趁此机会去村里四下找找看呢。也许‘鬼’正在吃饭呢。”侯宝忙道:“有理。我们这就去找。”常娴轻轻地说“找一下是可以的,不过最好你一个人去,我们在这里等你。你的胆子那么大,不至于害怕吧?”侯宝心中冷笑,口里却说:“我自然是不怕的,可我怕你们……”常娴说:“放心吧,我们不会逃跑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侯宝忙说:“我永远是相信你的。”他瞥了一眼古迈与白香香,很不情愿地向村子里走去。夕阳下的荒村格外萧索,这是一道残阳照到他脸上带来的感觉。这时的阳光应该是热的,而射到他脸上的竟然是凉的,还有些没落。这不由让他心凉,看来自己已接受了这是个神秘的所在的事实,不然这种感觉没有理由从自己的心底飘起来。这座村庄也许真有古怪,但自己必须显出本事,露两手,让常娴瞧瞧,她一高兴,说不定就温玉暖香投满怀……他快活地笑了,走进一条胡同。突然,一只野猫蹿出来,吓了他一跳。他骂了一句,停下稳了稳心神,要证明自己是胆大的,就不能害怕或逃跑。自古帝王是狠爹,“怕什么!”走到一家门口,他连敲一下都没有,一脚把大门给喘开了。他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很怪,这一家是有人的。里面的屋门开着,屋子里拾掇得很干净,大桌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细饭。不过,他没有看到人。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回,叫道:“有人吗?”没有人应。他又走到院子里来,高叫:“谁在家里?”还是无人出来。他冷然一笑,自语道:“桌上的饭反正不是给鬼吃的,明明是人,装什么鬼呢?”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想揪个人去见常娴,证明自己确实深入了腹地。可左等右盼。不见人影。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转身出了院子,让她们来看一下也能说明自己的胆子不小。他大步走到她们面前,笑道:“我有了新发现,不过也有些怪。”“什么发现,怪在哪里?”常娴急问。侯宝说:“这庄子不是‘死村’,有活人的,不过我没看到人,仅看到了一碗刚烧好的细饭。”“真的吗?”常娴吃了一惊,“快带我们去看。”侯宝自信地一笑,头前带路而行。他们很快到侯宝刚才端开的那家门前,大门不知被谁又关上了。侯宝说:“院内肯定有人了,刚才我出来时大门是没关的。”常娴点点头,说:“你敲门。”侯宝挥掌击门。“哨喧”,门被响,可并没有人来开门。侯宝一急,一掌把大门震开。他们走院子,看到的绝不是刚才侯宝看见的样子。满眼尽是荒凉,院内落叶没脚。屋门是半掩着的,里面的桌上落了好厚一层灰尘。哪里有什么烧好了的细饭呢。侯宝自觉什么样的奇事都见过,这样的事,他还是头一回领教,惊得目瞪口呆,这可真他妈的见鬼了。常娴冷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候宝灵群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刚才不是这样子。”古迈笑道:“你撒谎也弄得巧妙点,这不一下子就戳透了吗。”侯宝沉声道:“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我敢起誓,我不会伸手打自己的嘴巴的,这么说谎也太傻了。”常娴轻叹了一声:“我也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可他们弄鬼也不会这么快呀。你看,这里多么象经年不来人的样子。”她的话无疑是对的,他没法反驳。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侯宝说:“看来这里有个绝大的秘密,不然这事不会这么离奇。”常娴怕藏在暗处的人听了他们的谈话,说:“走吧,也许这里根本就没人,是你记错了。”侯宝欲辩,常娴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对她的小动作,他是格外注意的。几个人出了院子,又回到村头去。常娴道:“你感到神秘了吗?”侯宝说:“这里不仅有神秘,一定有阴谋,这不是装神弄鬼所能比拟的。”常娴笑道:“你别急,鬼晚上才会出来呢。你若能抓住他,什么都清楚了。”侯宝心中一惊,有些怕了,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在女人面前他必须象个男人。“你们就等着瞧好吧。只要他出来,我绝不会让他逃掉。”他十分自信地说。白香香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若鬼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不定就不出来了。”古迈连忙赞同:“对,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常娴想起昨晚的可怖情景,也同意了。他们走到离村子有近百丈的一条土沟旁,躲了起来。残阳如碟中食,被夜色舔尽了,天地一片黑暗。一股风儿吹来,常娴感到周身发紧。她向古迈身边靠了一下,说:“到时候沉住气,别跑,看他的。”古迈与白香香应了一声。夜色越发浓了,也深了。鬼还没有出现。侯宝说:“也许他不敢出来了。”常娴没有吱声,她觉得此时下结论为时过早。还没到半夜呢,有他们折腾的。果如她所料。他们正疑惑,忽听背后有沉闷的声响,一只毛茸茸的手按在了侯宝的脖子上,那粗毛让他发冷战,他吓极了。常娴这时发现了大猩猩,惊叫了一声,拉着古迈与白香香跳到一边去。侯宝也想逃,可他不能,刚才吹得满天开花,这一跑,岂不露馅了吗?他心一横,咬紧牙关,挺了下去。这样一来,他反而不怕了。他扭头看了一眼大猩猩,笑道:“猩兄,你这是干什么,来时怎么没有一点声音?”他这么做不是尊重大猩猩,完全是给常娴看的。大猩猩没有什么表示,另一只手也伸向了侯宝的脖子,似乎要把他的头扭下来。侯宝大吃一惊。这老小子把我当脆黄瓜了,要扭断我的脖子,那可不成,无毒不丈夫,还是我先宰了你吧。他笑道:“猩兄,你这是耍什么,我痒痒死了。”他一边笑,一边猛反手,握着的锋利无比的快匕向猩猩刺了过去。他这一招又凶又狠,快似闪电。大猩猩似乎料不到有这么一招,被刺了通体透,热血猛地喷出来。他摇身飞射。大猩猩遭了暗算,一声怒吼,向侯宝扑过去,但什么都晚了一点儿了,它已受了致命的伤害,动作已不灵敏了。三蹿两蹦没有扑到侯宝,它再也坚持不住了,扑通倒地。侯宝哈哈大笑,笑声在夜里格外清楚。“猩兄,实在对不起,做假鬼不如成真鬼,我没打招呼就成全你了。”大猩猩突然骂道:“你小子不得好死!”候宝“嘿嘿”一笑:“原来是个人呀,你活该倒霉。不喜欢人皮爱猩皮,那你最好拉倒。”“大猩猩”翻动了一下,完了。侯宝踢了他一脚,说:“我会抓鬼吧,这可不是骗人的吧?”常娴说:“还行。不过别得意大早,可怕的还在后头呢。”侯宝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管什么前头后头,凡是碰上我的,准让他没头。”“嘿嘿……”一阵刺耳的尖笑响起。接着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十分恐怖的声音传来:“小子,你杀了一鬼,我就少了一鬼,我只好拿你做鬼了。”侯宝冷笑道:“别装神弄鬼的,有种的出来较量,藏在一边算什么。”“小子,睁开你的眼看清,我就在你面前。”侯宝一瞧,离他五尺远处有一只脚,上面空空的,什么也看不见。他骇然失色,这是什么东西!他急退两步,那只脚便前跟两步,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侯宝浑身发毛,吓得嗓子发凉,颤声问道:“你是谁?”“我是无头鬼,专来取你性命的。”侯宝知道不妙,摇身一晃,双掌直劈过去。他使的劲不少,可对方毫无反应,那只脚竟连动也没有动一下。这下侯宝没了底儿,对方似虚非虚,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心里凉冰冰的,弄不清这回怕是要彻底完了。“你小子死定了,有招儿再使。”侯宝强笑道:“你能否等一下,我有一绝招忘了,让我想一想?”“好,我等你一会,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侯宝说:“我妈说我一眨眼就能玩出一个花样,可在你面前不灵了,足见你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高手。我若有你这样的师傅,绝不会败。”“无头鬼”笑了,破天荒笑声里有了温气。侯宝灵机一动,哈哈地笑起来:“我看见你了,你再也不是什么无头鬼了。”“胡说!你还没有这么深的道行。”侯宝笑道:“我若看见了你,那怎么说呢,你能放了我们吗?”“你若真能看见我,绝对放你们走,我没有杀人的嗜好。”侯宝笑道:“那太好了!你是个女的,眼睛有神极了,光彩照人。”“咦!”无头鬼十分惊,“你怎么看见我的?”侯宝笑道:“这个我不能说,否则……嘿嘿,那可不是好玩的。”“你非说不可。”无头鬼又阴冷起来。“你想反悔吗?”侯宝惊问。“我答应放你们走,并没答应不问你一声,这算不得违约,你放明白点吧。”侯宝没话说了。低下了头。他是一百个不想说出原因来的。“如果我说出的原因出乎你的意料,你会恼吗?”无头鬼冷冷地说“我没有理由恼时绝对不恼。快说,不然我马上在你脑袋钻个出洞来。”侯宝灵群“嘻嘻”一笑,忽又硬起来。他觉得再软下去,那形象就差劲了,在常娴面前就没威信可言了。乞怜求生谁都会。“你少出狂言,我是捉鬼的行家,你那两下子没人怕的,只能唬住不明虚玄的人。”“这么说你明虚玄了?恬不知耻。你想捉鬼,那我就给你个成名的机会。动手吧。”侯宝哈哈一笑:“你不想知道原因了吗?我可是个讲信用的人。”“那你就讲吧,我听着呢。”侯宝轻声一笑:“我的鼻子很灵,脑子也好使,我闻到一种美妙的体香,故而断定你是个女人。因为世上大概美人才香,所以你一定风华绝代,无比动人。我敢保证,你的眼睛绝对是举世无双的妙目,不然……”“哈哈……”无头鬼笑了,“至少你的嘴是甜的。你们可以走了。别再回来。”那只脚仿佛一片叶子被风吹走了。侯宝无奈何地一摊手,说:“她不是鬼,我的捉鬼术派不上用场。她所以只显一只脚,肯定是修习了‘西邪门’的虚蜕残形‘奇术’。这种功夫外人若不知密,永远无法与之抗衡。我不能迫她现出原形,实在是……”常娴幽叹了一声:“别说了。你愿意这就走吗?”侯宝说:“你若不走,那我是绝对不走的。反正我又不怕他们,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常娴一点头:“那我们就留下来,弄个水落石出。”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你们会倒霉的,永远也别想象个人。”几个人打了一个寒战,好久无语。侯宝的心直跳,只好不住地长呼气。他是个享乐人生的人,万不想涉险的,更不想被人弄得残缺不全。但为了取悦常娴,他唯有留下来担惊受怕。白香香与古迈也怕,但她们觉得自己至少比侯宝胆子要大。他是个怕死的人,心中充满色欲,留下来吓他一吓也算对他进行了报复。她们是爱他的,但也恨他,恨他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两只眼直往人家人粉颈上盯,巴不得色迷迷的目光是只手,一下子把人家的衣服扒下来。她们也爱常娴,可侯宝一向她殷勤献媚,她们心里就说不出地难受。她们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痛苦却是千真万确的。她们有时也骂自己自私,可不管用的,难受依旧。常娴考虑的不是感情,她在想“鬼们”是不是外强中干,吓唬他们。若是那样,就无须担心了。这里肯定有问题,一定要弄个明白。她终于坚定了信念,说:“别听她的,我们非要弄清他们的真面目不可。”侯宝强笑道:“那当然。世上唯有你的话动听,我听一千遍也不厌。”常娴轻笑道:“那好,我们进村去,”侯宝抖了一下,马上打起精神:“我带头,你们跟着我。别怕,什么事也不会有的。”而他的手脚却在不往地抖,只不过轻微而已,她们看不太清。自然,她们也没心思注意这些,完全被他的豪言壮语迷惑了。几个人蹑手蹑脚走了一会儿,到了村子里的一座土墙边。不知谁靠了一下墙,土墙顿时倾倒,几个人吓得鸡飞狗跳。他们站了一会,没见有什么动静,便向西摸去。侯宝说:“到我发现桌上有碗的那家去,现在说不定又变了样呢。”常娴同意,他们悄悄地欺过去。几个人大气不敢喘,希望能有所发现。那家门还开着,他们有些失望。进了院子,里面一切照旧,根本没有人来过似的。侯宝自语道,“他们是专门与我过不去了。再变出个样儿来,也好证明我的话不谬呀。”常娴轻声说:“没有人怀疑你的,别乱想了。”侯宝心里大乐,忙说:“我知道你们是明理的,可我总想让你们知道……”一声类似猫哭的声音传来,他们又是一惊。白香香说:“我们离开这里吧,等不着人的。”侯宝笑道:“那我们就挨家挨户找,你们以为如何?”常娴点头:“只有这样了。”四个人出了这家门,直奔另一户人家。胡同是弧形的,他们出了这条胡同拐个弯才能到另一户人家。几个人走得不慢,很快到了那家的门前。他们震开门进去,看到的是一样的荒寂与阴森。常娴说:“再去另一家。”他们出了门就走,绕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原来去的那家。侯宝惊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常娴说:“走错了路呗。”于是,几个人又退了回去,不知不觉又走到那家门前。四个人惊骇了。“再回去。”侯宝说。他们又走到先去的那家门前。回来回去走了十几趟,就是在两家之间的路上转。四个人吓坏了,莫不是进了鬼门关连脑袋都转晕了。侯宝说:“这样的事真少见,别是遇上‘鬼打墙’了吧。”“什么是‘鬼打墙’?”常娴问。“就是……我也说不清楚,要不就是我们的脑袋出了毛病,只会转圈圈。”常娴摇头说:“我们是没有问题的。毛病出在路上,再走时要格外留心。”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小心,还是只在两家转,就是走不出这个怪圈。四个人恼极了。可什么办法也没有。一直走到东方发白他们这才清醒过来,连说走错了,不该走圆形。常娴说:“现在什么神秘都没有了。一切都清清楚楚,我们继续挨户找人。”古迈说:“那只鬼怎么不见影了呢?”常娴道:“别去管她,挨家找人要紧。现在红日东升。阳气升起,鬼不会出来了。”侯宝连声说好,立即照办。四人又开始了逐家寻觅。现在没什么麻烦了,他们很快搜查了好几家。几乎家家大同小异,都是凄凉荒芜,没有生气。他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小院,这里让人耳目一新,别有天地。东南西北几间小房相连,都收拾得很于净。他们怕有变,没吱声就冲了进去。偏内一棵石榴村旁一个扎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正洗手绢儿。他们忽觉冒失了,急忙停下脚步。姑娘的身材挺好,辫子亦美,衣服干净,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她猛地转过身来,动人的形象霎时在四个人心中消失了。她的眼睛确实极亮,幽深不可测,可她的脸儿就有些太长了,鼻子与嘴配合得也不好,脸上还有些斑点,肤色很黄。她不算很丑,但绝不漂亮,那奇异的眼睛长在这张脸上,不但不能使她的容貌增俏,反而给人不伦不类的无奈感。总之,她很难让男人动心,特别是侯宝这样的男人。而侯宝还必须向她献笑:“姑娘,我们打扰了。请问这村上就你一人住吗?”那姑娘冷声道:“我每天都会遇上冒失鬼的,没关系。村子里不光我一人,还有别人在。”侯宝说:“我们怎么没看到呢?”“那是你的眼睛不好使,怪谁呢。”侯宝淡然一笑:“请问这庄子里好闹鬼吗?”“闹什么鬼?我看你才象鬼呢,两个眼珠儿乱转,肯定没安什么好心。”侯宝笑了:“姑娘误会了,我可是个大好人。——昨晚你听到怪笑了吗?”“没有。这里一直都是平静的,根本没什么鬼,可能你的脑袋出了毛病。”“笑话。”侯宝说,“没鬼我能瞎说吗。在村头我还杀了一只大猩猩精呢。”“哈哈……”那姑娘笑了,声音倒是美的,“你这个人怎么大白天说疯话,这里怎会有猩猩精。”“不信你可以去看。”“若是没有怎么说?”侯宝愣住了,那只碗能消失,“大猩猩”一样能不翼而飞。他思忖了一下,说:“若没有,更说明这里有鬼了。”那姑娘不耐烦,说:“不可理喻。你们快点走开,别在我家里烦人。”侯宝“嘿嘿”一笑:“你若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还不光要烦人呢。”“那你想怎样?”“揍人,杀人。”那姑娘一笑:“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犯什么王法,也不曾与你们结怨,你们凭什么要杀人呢?”“你不老实。”侯宝说,“你明明知道许多东西,却不告诉我们,不该杀吗?”“我知道什么?你们又如何知道我清楚许多事呢?”侯宝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吗。这是个‘死村’,每夜都闹鬼,你住在这里却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骗人吗?除非你就是‘鬼’。”“你才是鬼呢。我不信世上有鬼,只信有些人心中有鬼,走夜路出幻觉,便以为见到鬼了。那是自己吓自己,没出息的人才会遇上这事。”侯宝哈哈地笑起来:“我们在村子里瞎转了一夜,也是幻觉吗?”“这就奇了。你们几个人模狗样的,怎么会傻到只在村子里转悠呢。”侯宝说:“不是我们想转悠,而是没办法。有人使了鬼,我们只有在鬼路上走了。”“哈哈……亏是条鬼路,若是条死路,你们岂不都成了冤魂了吗。”侯宝道:“看你这么高兴,肯定是你干的。快说,你有几个同党?”“四个。”“他们在哪里?”“他们正在逼问我。特别是那个男的,凶巴巴的,让人讨厌。”侯宝气笑了:“你还真行,连我都不如你。看来不对你不动点刑,你是不会招供了。”那姑娘火了:“你们凭什么逼供!我是个安分的人。你们不可以这样的。”侯宝乐哈哈地说:“我也是个安分的人,可我还会逼供。你最好老实一点,否贝皮肉受苦,那可是玩的。哧,要流血的。”“哼!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侯宝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她的肉是软柔的,侯宝觉得比收拾男人好玩,手感特别好。“快说,村子里闹鬼是怎么回事?”“你去问鬼好了,反正我是什么也不清楚。”侯宝的两只手猛地伸向她的脖子。脖子挺白,也嫩,光滑滑的,与脸色绝然不同,仿佛另外一个头安在她脖子上。侯宝掐着她的脖子,觉得十分有味,笑道:“你再不说,我就用劲了。”没人吱声,他果然用了力。那姑娘要翻白眼。侯宝喝道:“快说!”“你松开手,我说。”她终于妥协了,侯宝十分留恋她的美颈,笑道:“这样挺好,你不说我再用力。”“那就这样吧,我全告诉你。村上闹鬼是‘西邪门’的人干的。他们的武功很高,没人敢得罪。我是给他们做饭的,被抓来的”。“他们在这里装神弄鬼干什么?”“吃饱撑的。否则,没有更好的理由了。”“那这是你的罪过,谁让你把饭做得这么好吃呢,让他们都吃撑了。讲真话!”“真话也许明天能有。他们明天会来这里吃饭的,到时候你们去问他他们吧。”“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呢?”“和我一块儿说话。累了你们就到西屋去睡觉,那里有现成的铺。”侯宝一笑,松开了手。手上还滑溜溜的,他有些快意。掐女人的脖子,不错。“你能为我们做些吃的吗?”他问。“我只为‘西邪门’做饭。”“你叫什么名字?”“白雪。”侯宝笑了:“这名字好怪,我看不出你哪个地方白,莫非……”“轻看别人是个大毛病,你一定要改掉,不然你有吃不完的苦头。”侯宝哈哈地笑起来:“我不明白你这么对我说话有什么理由。”白雪冷笑一声,把脸转到一边去。“啪”地一声,侯宝挨了一个嘴巴。下手颇重,打得他头重脚轻。侯宝大为光火,可没有看见是谁打的,他也无法找人泄气。他冷厉地问:“是不是你搞的鬼?”白雪平静地说“不是。但我知道是什么打的。”“快讲,是什么打的。”“撂掌。在‘西邪门’奇术之中,有种远抛之功,打出一掌撂下来,人外出去了。敌手来到他打掌的地方,若不规矩,那撂下来的一掌就自动击出,打到敌手的脸上,敌手往往莫名其妙。”侯宝啼笑皆非,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会相信他妈的这样的鬼话!他咬牙切齿瞪眼睛,欲找白雪的麻烦。常娴劝道:“算了,我们也累了,先歇一吧。”侯宝只好作罢,但他觉得白雪有些古怪,对他十分不放心。一把拉住她说:“你跟我们到西屋去,一块睡也行。”白雪一甩手:“你这是什么话!”侯宝一笑:“没沾着你什么,跟她们一起睡,你能吃什么亏呢。”白雪“哼”了一声,径直向西屋走去。他们进了西屋,一人一张床,睡下了。外面的天很明,他们也无心看了。中午时分。他们醒了,白雪做饭给他们吃。他们成了奇怪的朋友。侯宝觉得危险远去了,开始打常娴的注意。晚上,白雪端茶上来,他殷勤地接过,随手在一杯茶里下了蒙汗药,递给常娴。常娴微然一笑,接了过去。侯宝转身走出屋子去。他心里得意极了,你们谈吧,她马上就要归我所有了。她们似乎没什么可说的。片刻,一同走向西屋去睡觉。荒村的夜很黑,她们也没点灯就躺下了。侯宝在屋外笑了。他说好了住另一间屋的。估计药力开始生效了,他轻轻向西屋走去。他的蒙汗挺特别,是慢慢迷魂,他下的量也少,一般是不会被察觉的。他走到上午常娴躺的那张床前,瞅了一下别床上的动静,动手就脱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