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彩环曲-16

办一个夺经之会,到那时谁的武功真能出人头地,谁便是这本神经的得主,这样一做,自然可以免去了一些无谓的争杀。”  柳鹤亭暗赞一声,忙道:“看来少林,武当两派,当真有过人之处,与众不同。”  只见梅三思拇指一挑,接口又道:“那离情道长与无相大师俱是当时武林一流人物,再加以‘少林’、‘武当’两派声威壮大,门人弟子遍布天下,是以他们所说的话,自然无人敢加异议,只是这其中却还有一个问题……”  陶纯纯仰首望天,含笑缓缓道:“这一年之内,‘天武神经’究竟该由谁保管呢?”  她此话说将出来,既似在接梅三思的口,又似在询问于他,却又有几分像是在询问自己。  梅三思目光一亮,陶纯纯却又接口道:“离情道长……”  梅三思以拳击膝,朗声说道:“不错,当时在场的武林高手,一致公议,将此本秘学交付给他,让他保管一年,那时众人中无论声威,名望,都数他最高,别人纵然心里不服,可也不敢提出异议。”  他语气、神情之中,竟是隐隐露出了一些得意之态,陶纯纯轻笑一下,方自含笑接道:“万胜神刀老爷子,大约只怕也是武当的俗家弟子吧!”  梅三思呆了一呆,陶纯纯娇笑着道:“你猜我这次怎会知道的,因为我看出你说话的言语神情,似乎在为你们武当派而得意。”  梅三思浓眉一扬,手抨虬髯,哈哈笑道:“这一次你却猜错了!”话声一顿,又自大笑道:“原来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也有将事情看错的时候。”  柳鹤亭心中一动,陶纯纯笑容一敛,梅三思接道:“那时众人若是将此本真经,交付给‘无相大师’,那么武林中必定会少了许多在死冤魂。只可惜当时我‘少林派’掌门人的法驾未曾亲至,否则也轮不到那老道头上——”  柳鹤亭轻“哦”一声,陶纯纯轻笑一声,梅三思轻吁一声,道:“到了一年之后,武林中人闻风而至少室嵩山的,不知凡几,有些固是志在真经,有的却只想看看热闹,还未到正日便已满坑满谷地挤上了人。”  他突又微微一笑,变了语声轻松地笑道:“据说仅仅在那短短的几天之内,这些武林豪客之中,有的结交了许多朋友,有的化解了许多深仇,最妙的是,有些单身而去,或是跟随着父母的少男少女,还结成了不少的大好姻缘。”  柳鹤亭却在心中暗自思忖:“凡事如有其利,必有其弊,这其间男女混杂,固然成就了不少美满姻缘,又焉知没有发生一些伤风败俗之事?”但口中却问道:“此次较技夺经之会,必定精彩热闹已极,只可惜吾生也晚,未能目睹。”不禁又叹息一声,似觉十分噢恼。  哪知梅三思却“嘿嘿”地冷笑起来,一面道:“那次较技夺经盛会;虽然热闹却半分也不精彩,到了会期那日,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差不多全都来齐,却只单单少了一人!”语声微顿,再次冷笑一声:“此人便是那位保管神经的武当掌门,‘离情道长’。”  柳鹤亭愣了一愣,梅三思冷笑着又道:“那时众人心里虽然着急,但还以为凭‘离情道长’的声名地位,绝不会做出不仁不义的事来,又过了一日,众人才真的惊怒起来,只是在那武术发源的圣地少室嵩山,还不敢太过喧嚷。  “第三日晚间,少室嵩山掌教座下的四大尊者,飞骑自‘武当’赶回,众人这才知道,那‘离情道长’为了这本真经,竟不惜犯下众怒,潜逃无踪,听到这个讯息后,就连一向修养功深的‘无相大师’,也不禁为之大怒,召集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掌门、名手一起出动,去搜寻‘离情道长’之下落,于是在武林中一直享有盛誉的‘武当剑派’,从此声名也一落千丈。”  柳鹤亭暗叹一声,意下十分惋惜,陶纯纯却含笑道:“天下之大,秘境之多,纵然出动所有的武林高手,只怕也未能寻出那‘离情道长’的下落!”  梅三思拍掌道:“一点不错,而且过了三、五个月后,众人已觉不耐,有的还另有要事,于是搜寻的工作,便由火火炽炽而变得平平淡淡,冬去春来,春残夏至,转瞬间便是天高气爽,露白风清的秋天,‘武当山’、‘真武领’、‘武当上院’,突地遍洒武林贴,邀集天下英雄,于八月中秋,到武当山去参与‘黄菊盛会’,而柬中具名的,赫然竟是‘离情道长’!”  柳鹤亭不禁又为之一愣,要知武林中事,波谲云诡,此事一变至此,不但又大大出乎了柳鹤亭意料之外,就连当时的武林群豪,闻此讯息,亦是群相失色,再无一人能猜得到这“离情道长”此举的真正用意。  只听梅三思又道:“这帖子一发了出来,武林群豪,无论是谁,无论手边正有多么重要的事,无不立刻摒弃一切,赶到武当山去,据闻一时之间,由四面通往武当山的道路,竟俱都为之堵塞,沿途车马所带起的一尘土,便连八月的秋风,都吹它不散,数百年来,江湖之中,竟再无一事有此轰动!”  他说得音节锵然,柳鹤亭也听得耸然动容,只听他接着又自说道:“八月中秋月色分外明亮,映得‘解剑岩’上,飞激奔放,流入‘解剑池’中的泉水,都闪闪的发着银光,秋风明月之中,岩下池畔的山地上,三五成群,或坐或站地聚满了腰畔无佩剑的武林群豪,于是一向静寂的道教名山,自然也布满了未曾爆发的轻轻笑声,和已抑止住的窃窃私语。”  语声微顿,浓眉一扬,立刻接着又道:“山巅处突地传下一声清澈的钟声,钟声余韵犹未断绝,四下的人声笑语,却已一起停顿,‘解剑岩’头,一方青碧的山石上,蓦然多了一个乌簪高髫、羽衣羽履的长髯道人,山风吹起他飘飘的衣袂,众人自下而上,一眼望来直觉他仿佛立时便要羽化登仙而去!”  梅三思干咳一声,接着道:“此人大约便是那‘武当’掌教、‘离情道长’了,但不知怎地,岩下群豪,心中虽然俱都对他十分愤恨不齿,此刻却又偏偏被他的神态所慑,良久良久,四下较远的角落里,自有人稀落地发出几声表示轻蔑和不满的吁声,哪知‘离情道长’却直如未闻,反而神态极其从容地朗声一笑,并且一面朗声说道:‘去岁嵩山之会,贫道因事远行,至今满座不欢,实乃贫道一人之罪也,歉甚歉甚。”一面四下一揖,口中朗笑犹自未绝!”  梅三思说到这里,突又冷笑一声,这种阴森的冷笑,发自平日如此豪迈的大汉口中,实在有些不甚相称,尤其他冷笑次数一多,令人听来,更觉得刺耳,但是他却仍然一面冷笑,一面说道:“他以这三言两语,几声朗笑,便想解开群雄对他的愤恨不齿,自然绝不可能,他话声方了,岩下群豪轻蔑的吁声,便立刻比方才加多了数倍,哪知他仍然行所无事,朗笑着道:‘贫道自己知罪孽深重,今日请各位到此间来,便是极欲向各位……’这时台下便有一些人大声喝道:‘如何恕罪,’这‘离情道长’朗笑着又道:“贫道在这数月之中,已将那天武神经,亲笔抄录,一共抄了六六三十六份,乘此中秋佳节,贫道想将这六六三十六份大武神经,赠给三十六位德高望重、武功高明的武林同道!”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事情一变再变,竟然到这种地步,自然更加出乎他意料之外,而此事的结果究竟如何,他自然更加无法推测,于是他开始了解,自己的江湖阅历,实在太浅!于是他自今而后,对许多他原本未曾注意的事,也开始增加了几分警惕!  只听梅三思又道:“他此话一出,岩下群雄,立刻便又生出一阵骚动,这阵骚动之下,不知包括了多少惊异和猜疑,有些人甚至大声问出:‘真的么,’那离情道长朗笑道:‘贫道不打诳语!’他宽大的衣袖向上一挥,解剑岩后,便一行走出七十二个紫衣道人来,两人一排,一人手中,拿着的是柄精光耀眼的离鞘长剑,一个手中,却托着一方玉匣,此刻众人心里自然知道,玉匣之中,盛的便是‘天武神经’!”  陶纯纯秋波一转,缓缓道:“这些紫衣道人可就是‘武当剑派’中最负盛名的‘紫衣弟子’么?”  梅三思颔首道:“不错,这些紫衣道人,便是武当山真武庙中的护法道人‘紫衣弟子’,那时武林群豪中纵然有些人要对这些玉匣中所盛的‘天武神经’生出抢夺之心,但见了这些在‘武当派’中素称武功最高的紫衣弟子,也俱都不敢再下手了,‘离情道长’便又朗声道:‘上面三十六个方匣之中,除了贫道手抄的三十五本神经外,还有一本,乃是真迹,诸位如果不相信,互相对照一下,便知真假!’于是岩下群雄这才敛去疑惑之心,但却又不禁在心中猜测,不知这三十六本‘天武神经’究竟是如何分配!”  陶纯纯徐徐道:“七大剑派的掌门,一人一本,其余二十九本,由当时在场在武林群豪,互相较技后,武功最高的二十九人所得……”  梅三思又不禁满面惊讶的点了点头,还未答话,柳鹤亭已长长叹息一声,缓缓接口道:“这种人人垂涎的武家秘籍,仅仅一本,已经在武林中掀起风波,如今有了三十六本,岂非更要弄得天下大乱!”  梅三思嘿嘿地冷笑一声,道:“也正如陶姑娘所说,将那三十六本‘天武神经’如此分配了之后,余下的二十九本‘天武神经’,立刻便引起了当时在场的千百个武林豪士的一场舍生忘死的大战!”  柳鹤亭虽不想问,却又忍不住脱口问道:“结果如何?”  梅三思仰天长叹一声,缓缓接着说道:“这一场残杀之后,自然有二十九人脱颖而出,取得了那二十九本‘离情道长’手抄的‘天武神经’,至于这二十九个人的姓名,对我说这故事的人未曾告诉我,我也无法告诉你,总之这二十九入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然而他们的成功,却是建筑在他人的鲜血与尸骨上!”  风动树影,日升更高,梅三思滔滔不绝,一一直说了一个时辰,才将那“天武神经”的来历说出。  柳鹤亭一直凝神静听,但直到此刻为止,这“天武神经”中究竟有何秘密,为何武林中人虽知这本“神经”所载武学妙到毫颠,却无一人敢练,这些疑团,柳鹤亭犹自无法释然!  他目光一转,见到陶纯纯、梅三思两人,似乎都要说话,便自连忙抢先说道:“梅兄你说了半天,我却仍然丝毫不懂!”  梅三思浓眉一扬,手捋虬髯,张目问道:“你不懂什么,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几乎将人家告诉我的一切,每一字每一句都说了出来!”  柳鹤亭却微微一笑,含笑说道:“梅兄你所说的故事,的确极其精彩动人,但这本‘天武神经’内所载的练功心法那般高妙,武林中却无人敢练,这其中的原因我想来想去也无法明白,莫非是那‘离情道长’早已将真的神经毁了去,而在练功心法的要紧之处,随意删改了不少地方,是以那三十六人,人人都着了他的道儿,而后人见了他们的前辈之鉴,便也无人敢去一试了!”  梅三思哈哈一笑,道:“你的话说得有些对,也有些不对,那三十五本手抄的‘天武神经’,字字句句,的确俱都和真本上的一模一样,但拿到这‘天武神经’的三十六人,不到数年时光,有的突然失踪,有的不知下落,有的却死在武功比其为弱的仇人手上,这原因为的什么,起先自然无人知道,但后来大家终于知道,练了这本武学秘籍中所载武功的人,为何俱都有如此悲惨的结果。”  柳鹤亭双目一张,诧声问道:“为什么?”  梅三思叹息着摇了摇头,缓缓道:‘这原因说来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突地一声惊呼:“陶姑娘!”目光中更充满了无法描述的痛苦之色!  陶纯纯一双玉掌捧在心畔,嘴唇动了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纤柔而窈窕的身形,已虚弱地倒在地上!  强烈的日光,映得她身上的罗衫鲜红如血,也映得她清丽的面容苍白如死,柳鹤亭乍睹此变,被惊得呆了一呆,方自大喝一声,扑上前去,口中不断惶急而惊惧地轻轻呼道:“纯纯醒来,纯纯,你只看我一眼……纯纯,你怎么佯了……你……你……难道……难道……”  他一声接着一声呼喊着,平日那般镇静而理智的柳鹤亭,此刻却全然没有了主意,他抱着她的身躯,推拿着她的穴道,但他用尽了所有急救的方法,也无法使她苍白的面容透出一丝血色。  他只觉她平日坚实、细致、美丽、光滑,触之有如莹玉,望之亦如莹玉的肌肤,此刻竟变得异样地柔软而松驰,她所有的青春活力,内功修为,在这刹那之间,竟像已一起自她身上神奇地消失了!  一阵不可形容地惊栗与震惊,有如一道闪电般,重重击在柳鹤亭身上,他再也想不出她为何会突地这佯,只好轻轻抱起了她的娇躯,急剧地向他们洞房中冲去,谨慎地将她放在那柔软华丽的牙床之上,只见陶纯纯紧闭着的眼睛,虚弱地睁开了一线!  柳鹤亭大喜之下,连忙问道:“纯纯,你好些了么?告诉我……”  却见她方自睁开的眼睛,又沉重地闭了起来,玲珑而苍白的嘴唇,仅蠕动了两下,模糊地吐出几个字音:“不……要……离……开……我。”  柳鹤亭连连点头,连连拭汗,连连说道:“是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语声未了,双目之中,已有一片惶急的泪光,自眼中泛起!  胸无城府、无所顾忌的梅三思,笔直地闯入洞房中来,站在柳鹤亭身后,望着翠榻上的陶纯纯,呆呆地出了半天神,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练过‘天武神经’上的武功么?……”  柳鹤亭霍然转过身来,一把捉住他的肩头,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梅三思浓眉深皱,长叹着缓缓道:“凡是练过‘天武神经’上武功的人,一年之中,总会有三四次,会突地散去全身武功,那情况正和陶纯纯此刻一样……”  柳鹤亭双目一张,还未答话,梅三思接着又道:“那些练过‘天武神经’的武林豪士,之所以会突然失踪,突然不知下落,或者被武功原本不如他们的人杀死,便是因为这三四次散功的日子,俱是突然而来,不但事先没有一丝先兆,而且散功时间的长短也没有一定,最可怕的是,散功之际,稍一不慎,便要走火入魔,更可怕的是,凡是练了‘天武神经’的人,终生不得停顿,非得一辈子练下去不可!”  他语声微顿,歇了口气,立刻接着又说道:“后来武林中人才知道,那些突然失踪的人,定是练了‘天武神经’后,发觉了这种可怕的变化,便不得不觅一深山古洞,苦苦修练,那些会被原本武功不如他们的仇家杀死的人,也必定是因为他们动手之际,突然散了功,这种情况要一直延续四十年之久,才能将‘天武神经’练成,武林群豪,虽然羡慕‘天武神经’上的精妙的武功秘技,却无一人再敢冒这个险来练它!除了一些非常非常奇特的人!”  柳鹤亭呆滞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望了望犹自昏迷着的陶纯纯,他心里此刻在想着什么,梅三思皱眉又道:“那‘离情道长’练了‘天武神经’,发觉了这种可怕的变化后,他自己寻不出解释,是以便将‘神经’抄了三十五份,分给三十五个武功最高的武林高手,让他们一同来练,看看他们练过‘天武神经’后,是不是也会生出这种可怕的变化,看看这些人中,有没有人能对这种变化,寻出解救之法,他用心虽然险恶,但是他还是失望了,武林中直到此刻为止,还没有人能对此事加以补救,只有一直苦练四十年,但是——唉!人生共有多少岁月,又有谁能熬过四十年的惊吓与痛苦?”  梅三思浓眉微微一扬,望了望陶纯纯苍白的面容,接口又道:‘是以当时武林七大门派的掌门人,临终之际,留给弟子的遗言,竟不约而同地俱是:‘切切不可去练那天武神经’,而此后许多年轻武士也常常会在一些名山大泽的幽窟古洞里,发现一些已经腐烂了的尸身或枯骨,死状都十分丑恶,显见是临死时十分痛苦,而在那些尸身或枯骨旁畔的地上或古壁上,也有着一些他们留下的遗言字句,却竟也是:‘切切不可再练天武神经’!”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缓缓接道:“那些尸身和枯骨,自然也就是在武当山解剑岩下,以武功夺得手抄的‘天武神经’后,便突然失踪的武林前辈,但饶是这样,武林中人对这‘天武神经’,却犹未死心,为了那些手抄的‘神经’,仍有不少人在舍死忘生地争夺,直到二十年后,少林寺藏经阁的首座大师‘天喜上人’,将这‘天武神经’木刻墨印,印了数千本之多,随缘分赠给天下武林中人,这本在武林中引起了无数争端凶杀的‘天武神经’才变成世间一件不成秘密的‘秘密’,而后起的武林中人,有了这些前辈之鉴,数十年来,也再无人敢去练它!”  他语音微顿,又自补充道:‘不但无人敢再去练它,甚至连看都没有人敢再去看它,武林中师徒相传,都在警戒着自己的下一代:‘切切不可去练天武神经!’是以我刚才能凭着这本‘神经’上的字句,将那白衣铜面的怪人惊退,其实说穿之后,不过如此而已!”  柳鹤亭目光关心而焦急地望着陶纯纯,耳中却在留意倾听着梅三思的言语,此刻他心分数用,实是紊乱已极。  他与陶纯纯相处的时日越久,对她的疑惑也就越多,直到此刻,他对她的身世来历,仍然是一无所知,他对她的性格心情,也更不了解,但是,这一切却都不能减弱他对她的怜爱,他想到自己今后一生,却要和一个自己毫不了解的人长相厮守,在他心低深处,不禁泛起一阵轻轻的颤抖和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此神经!”  “万胜神刀”边傲天和久留未散的武林众豪,闻得柳鹤亭的新夫人突发重病,自都匆匆地赶到后园中的洞房里来,这其中自然有着一些精通医理的内家好手,但却再无一人能看得出陶纯纯的病因,而另一些久历江湖、阅历丰富,腹中存有不少武林掌故的老江湖们,见到她的病状,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无一人能将心中的疑惑,加以证实了,只是互相交换一个会心的眼色而已。  日薄西山,归鸦贴噪,黄昏后的洞房里,终于又只剩下了柳鹤亭一人。  洞房中的陈设,虽然仍如昨夜一般绮丽,但洞房中的情调,却已不再绮丽,柳鹤亭遣走了最后两个青衣丫环,将罗帐边的铜灯,拨成最低暗的光线,然后焦急、惶恐而又满腹疑团地坐在陶纯纯身畔。  昏黄的灯光,映着陶纯纯苍白的面容,夜更深,人更静,柳鹤亭心房的跳动,却更急剧,因为此刻,陶纯纯仍未醒来!  她娇躯轻微转动了一下,面上突地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柳鹤亭心头一阵刺痛,轻轻握住她的皓腕。只见她面上的痛苦,更加强烈,口中也发出了一阵低微、断续而模糊不清地痛苦的吃语:“……师傅……你好……好狠……纯纯……我……我对不起你……杀……杀……”  柳鹤亭心头一颤,手掌握得更紧,柔声道:“纯纯,你好些了么?你心里有什么痛苦,都可以告诉我……”  但陶纯纯眼帘仍然紧闭,口中仍然在痛苦地呓语:“杀……杀……纯纯,我对不起你……”突又低低地狂笑着道:“天下第一……哈哈……武林独尊……哈哈……”  柳鹤亭惊惧地握着她的手腕,渐渐觉得自己的手掌,竟也和她一样冰冷,他竟开始在心里暗问自己:“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有多少件事是瞒着我的,她心中到底有多少秘密?她……她难道不是陶纯纯么?”  他心情痛苦,思潮紊乱,以手捧面,垂首沉思,一阵凉风吹过,窗外似乎又落下阵阵夜雨,夜色深沉中,窗外突地飘入一方纯白的字笺,却像是有着灵性一般冉冉飘到柳鹤亭眼前!  柳鹤亭目光抬处,心中大惊,顺手抄过这方字笺,身形霍然而起,一掠而至窗口,沉声地道:“是谁?”  窗外果已落下秋雨,点点的雨珠,挟着夜来更寒的秋风,“嗖嗖”地打在新糊的轻红窗纸上,秋风夜雨,窗外哪有人影,柳鹤亭叱声方了,方待穿窗而出,但回首望了陶纯纯一眼,却又倏然止步,在窗口呆呆地愣了半晌,茫然展开了掌中纸笺,俯首而视,他坚定的双掌不禁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  只见那纯白的纸笺上,写着挺秀的字迹,是:  “你可要知道你新夫人的秘密?  你可要挽救江苏虎丘,西门世家一家的性命?  你可想使自己脱离苦海?  那么,你立刻便该赶到江苏,虎丘,西门世家的家中去,后园西隅墙外,停着一匹鞍辔俱全的长程健马,你只要由此往南,顺着官道而行,一路上自然有人会来替换你的马匹!假如你能在一日之间赶到江苏虎丘,你便可发现你所难以置信的秘密,你便可救得西门一家的性命,你也可使自己脱离苦海,否则……凶吉祸福,由君自择,动身且快,时不我与!”  下面既无具名,亦无花押,柳鹤亭惊惧地看完了它,手掌的颤动,且更强烈,他茫然回到他方才坐的地方,陶纯纯的面容,仍然是苍白而痛苦!  “这封信是准写的,信中的话,是真的么?”  这些问题他虽不能回答,但犹在其次,最重要的问题是:“我该不该按照信中的话,立刻赶到江苏虎丘去?”  刹那之间,这一段日子来的往事,齐地在他心中闪过:她多变的性情……她诡异的身世……秘道中的突然出现……清晨时的急病……在秘道中突地失踪的翠衫少女……满贮鲜血毛发的黑色玉瓶……以及她方才在晕迷中可怕的呓语……  柳鹤亭忍不住霍然长身而起,因为这一切都使他恨不得立时赶到江苏虎丘去,但是,他回首再次望了陶纯纯一眼,那娇美而痛苦的面容,却不禁在他心底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怜爱,他喃喃他说道:“我不该去的,我该保护她!无论如何,她已是我的妻子!”  他不禁反复地暗中低语:“无论如何,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她终究已是我的妻子!”在那客栈中酒醉的温馨与迷乱,再次使得他心里泛起一阵混合着甜蜜的羞愧,昨夜花烛下,他还曾偷偷地揭开她覆面红中的一角,偷看到她含羞的眼波和嫣红的娇靥。  就是那温馨而迷乱的一夜,就只这甜蜜而匆匆的一瞥,已足够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永生都难磨灭的印象,己足够使得他此刻又自沉重坐下来,但是,陶纯纯方才呓语中那几个杀字,却又突地又在他耳畔响起。  “杀!杀!”这是多么可怕而残酷的字句,从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直到此刻,柳鹤亭心里仍存留着一份难言的惊悸,“天下第一,武林独尊!”他不禁开始隐隐了解到她心底深处的野心与残酷。  这份野心与残酷,虽也曾在她目光下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却又都被她嘴角那份温柔的笑容所遮掩,直到此刻……  柳鹤亭剑眉微轩,又自霍然长身而立,紧了紧腰间的丝绦。  “无论是真是假,我都要到江苏虎丘去看上一看!她在这里定必不会遭受到什么意外的!”  他在心中为自己下了个决心,因为他深知自己此刻心中对她已开始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疑惑,他也深知自己若让这份疑惑留在心里,那么自己今后一生的幸福,都将会被这份疑惑摧毁,因为疑惑和猜疑,本就是婚姻和幸福的最大敌人!  只听她突又梦呓着道:“鹤亭……不要离开我……你……你要是不保护我……我……何必嫁给你,我……要独尊武林……”  柳鹤亭呆了一呆,剑眉微轩,钢牙暗咬,身形动处,闪电般掠出窗外,却又不禁停下身来,轻轻关起窗于,然后轻轻掠到左侧一问小屋的窗外,沉重的敲了窗框,等到屋内有了惊诧的应声,他便沉声道:“好好看顾着陶姑娘,一有变化,赶紧去通知边大爷!”  屋内第二次应声还未响起,柳鹤亭身形已飘落在数丈开外,一阵风雨,劈面打到他脸上,他望了望那灯光昏黄的新糊窗纸,心底不禁泛起一阵难言的寒意,使得他更快地掠出窗外,目光闪处,只见一匹乌黑的健马,配着乌黑的辔鞍,正不安地伫立在乌黑的夜色与袭人的风雨中。  他毫不迟疑地飘身落在马鞍上,缰绳微带,健马一声轻嘶,冲出数十丈,霎眼之间便已奔出城外。  官道上一无人踪,他放马狂奔,只觉秋风冷雨,扑面而来,两旁的田野林木,如飞向后退去,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也不知奔行了多久,他胯下之马虽然神骏,却也禁不住如此狂奔,渐行渐缓,他心中焦急,顾不得怜惜马匹,丝鞭后扬,重重击在马股上,只打得马股上现出条条血痕,那马惊痛之下,虽然怒嘶扬蹄,加急奔行了一段路途,但终究已是强弩之未,眼看就要不支倒下!  雨丝渐稀,秋风却更烈,静寂之中,急剧的马蹄声顺风而去,传得更远,柳鹤亭振了振已被雨浸透的衣衫,纵目望去,只听深沉的夜色中,无人的官道边,黝黑的林木里突地传出一声轻呼:”换马!”马上人口中轻轻呼哨一声,自柳鹤亭身侧掠过,然后放缓缰绳,柳鹤亭侧目望去,只见此人一身劲装,青巾包头,身形显得十分瘦削,却看不清面目,不禁沉声喝问道:“朋友是谁?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哪知他喝声未了,那匹马上的骑士,已自翻身甩蹬,自飞奔的马背上,“唰”地掠下,反手一拍马股,口中再次低呼一声:“换马!”  柳鹤亭左掌轻轻一按鞍辔,身形平空拔起,凌空一个转折,飘然落到另一匹马上,只听身后的人沉声喝道:“时间无多,路途仍远,望君速行,不可耽误!”  新换的奔马,霎眼之间,便将这语声抛开很远,雨势已止,浓云亦稀,渐渐露出星光,但柳鹤亭心中的疑云却更浓重,他再也想不出暗中传声给自己的人,究竟是谁,此人不但行踪诡异,行事更加神秘,而且显然在江湖中颇有势力,门人弟子必定极多,否则又怎能力自己安排下如此精确而严密的换马方法!他遍思故人,心中仍然一片茫然,不禁为之暗叹一声,宽慰着自己:“管他是谁?反正看来此人对我并无恶意!”  他一路思潮反复,只要到了他胯下的健马脚力渐衰之际,便必定有着同样装束打扮的骑士,自林木阴暗处突地奔出,为他换马,而且一色俱是毛泽乌黑、极其神骏的长程快马,而马上的骑士,亦总是不等他看清面目,便隐身而去!  这样一夜飞奔下来,他竟已换了四匹健马,黑暗中不知掠过多少乡村城镇,也不知赶过了多少路途,只觉东方渐露鱼青,身上晨寒渐重,又过了一会,万道金光破云而出,田野间也开始有了高歌的牧子与荷锄的农夫。  柳鹤亭转目而望,四野秋色,一片金黄,他暗中忖道:“这匹马又已渐露疲态,推算时间,换马的人该来了,却不知他在光天化日下,怎生掩饰自己的行踪?”  念头方转,忽听后面蹄声大起,他心中一动,缓缓一勒缓绳,方待转首回望,却见两匹健马,已直奔到他身畔,一匹马上空鞍无人,另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黑衣汉子,右手带着缰绳,却用左手的遮阳大笠,将面目一起掩住。柳鹤亭冷笑一声,不等他开口喝问,身形已自“唰”地掠到那一匹空鞍马上,右掌疾伸,闪电般向那黑衣汉子手上的遮阳大笠抓去。  那黑衣汉子口中“换马”两字方才出口,只觉手腕一紧,遮阳大笠,已到了柳鹤亭掌中,他一惊之下,轻呼一声,急忙以手遮面,拔转马头,向右边一条岔道奔去,但柳鹤亭却已依稀望见了他的面容,竟似是个女子!  这景况不禁使得柳鹤亭一惊一愕,又自恍然忖道:“难怪这些人都不愿让我看到他们的面目,原来他们竟然都是女子,否则我根本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面目的必要!”  在那岔路口上,柳鹤亭微一迟疑,方才他骑来的那匹幢马,已虚乏地倒在道旁。  田畔的牧子农夫不禁向他投以惊诧的目光,终于,他还是扬鞭纵骑,笔直向南方奔去,遇到稍大的城镇,他便越城而过,根本不敢有丝毫停留,下一次换马时,他也不再去查看那人的形貌,只见这匹乌黑健马的马鞍上,已多了一皮袋肉脯,一葫芦温酒。  烈日之下奔行,加以还要顾虑着道上的行人,速度自不及夜行之快,但换马的次数,却丝毫不减,又换了三匹马后,时已日暮,只听前面水声滚滚,七彩晚霞,将奔腾东来的大江,映得多彩而辉煌,柳鹤亭马到江边,方待寻船摆渡,忽听身后一人朗声笑道:“马到长江,苏州已经不远,兄台一路上,必定辛苦了!”  柳鹤亭霍然转身,只见一个面白无髯、身躯略嫌胖肥,但神情却仍十分清洒的中年锦衣文士,含笑立在自己身后,含笑说道:“江面辽阔,难以飞渡,兄台但请弃马换船!”  柳鹤亭露齿一笑,霍然下马,心中却无半分笑意,这一路奔行下来,他虽然武功绝世,但身上雨水方干的衣衫,却不禁又为汗水浸透,此刻脚踏实地,双脚竟觉得飘飘地有些发软。  那锦衣中年文士一笑说道:“兄台真是超人,如果换了小弟,这一路奔行下来,只怕早已要倒在道畔了!”一面谈笑之中,一面将柳鹤亭拱手让上了一艘陈设甚是洁净的江船。  柳鹤亭索性不闻不问,只是淡淡含笑谦谢,坐到靠窗的一张藤椅上,放松了四肢,让自己紧张的肌肉,得以稍微松懈,他只当这锦衣中年文士立刻便要离船上岸。  哪知此人竟也在自己对面的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这两道目光虽坚定却又有许多变化,虽冷削却又满含笑意。  柳鹤亭端起刚刚送来的热茶,浅浅啜了一口,转首窗外,望着江心万里金波,再也不愿瞧他一眼。  片刻间江船便放悼而行,柳鹤亭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道:“阁下一路与我同船,又承阁下好意以柬示警,但在下直到此刻却连阁下的高姓大名都不知道,当真叫在下好生惭愧!”  锦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小弟贱名,何足挂齿,至于那示警之柬,更非小弟所发,小弟只不过听人之命行事而已!”  柳鹤亭剑眉微轩,深深端详了他几眼,暗中忖道:“此人目光好狡,言语圆滑,显见心计甚多,而举止却又十分沉稳,神态亦复十分潇洒,目光有神,肤如莹玉,显见内家功夫甚高,似这般人才,若亦是受命于人的下手,那主脑之人又会是谁?”  他想到这一路上的种种安排,以及那些掩饰行藏的黑衣女子,不禁对自己此次所遭遇到的对手,生出警惕之心。  只听那锦衣中年文士含笑又道:“阁下心里此刻可是在暗中猜测,不知道谁是小弟所听命的人?”  柳鹤亭目光不瞬,颔首说道:“正是,在下此刻正是暗中奇怪,似阁下这般人才,不知道谁能令阁下听命于他!”  那锦衣中年文士面上笑容突敛,正色说道:“此人有泰山之高,似东海之博,如日月之明,小弟听命于他,实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丝毫没有奇怪之处。”  他面上的神色,突地变得十分庄穆,语声亦是字字诚恳,显见他这番言语,俱是出于至诚。  柳鹤亭心中一动,愕了半晌,长叹着道:“能令阁下如此钦服之人,必是武林中的绝世高手,不知在下日后能否有缘见他一面!”  锦衣中年文士面上又露出笑容,道:“兄台只要能及时赶到江苏虎丘,不但定能见到此人之面,而且还可以发现一些兄台梦想不到的秘密  柳鹤亭剑眉微皱,望了望西方的天色,缓缓道:“在下若是万一不能赶上,又将怎地?”  锦衣中年文士面容一整,良久良久,方自长叹一声,缓缓道:“兄台若是不能及时赶上么……唉!”又自重重叹息一声,倏然住口不语。  这一声沉重的叹息中,所含蕴的惋借与悲痛,使柳鹤亭不禁下意识地又望了望船窗外的天色,他生性奇特,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力气在绝无可能做到、而又无必要去做的事上,他此刻已明知自己绝不可能从锦衣中年文士口中,套出半句后来,是以便绝口不提此事!  但是他心中的思绪,却在围绕着此事旋转……  船过江心,渐渐将至对岸,许久未曾言笑的锦衣中年文士,突地缓步走到俯首沉思的柳鹤亭身旁椅上坐下,长叹着道:“为了兄台,我已不知花却了多少心血,不说别的,就指让兄台能以世间最快速度赶到江苏一事而言,已是难上加难,若是稍一疏忽,误了时间,或是地点安排得不对,致有脱漏,那么兄台又岂能在短短十个时辰之中,由鲁直赶到长江。”  他语声稍顿,微微一笑,又道:“小弟之所以要说这些话,绝非是故意夸功,更不是诉苦抱怨,只是希望兄台能排除万难,及时赶到虎丘,那么小弟们所有的苦心努力,便全都不会白费了。”  他此番语声说得更是诚恳,柳鹤亭徐徐抬起头来,口中虽不言,心中却不禁暗地思付:“听他说来,似乎从此而往虎丘,路上还可能生出许多变故,还可能遇着一些危险!”  他只是淡淡一笑,望向窗外,夕阳将逝,水流如故,他不禁开始想到,世上有许多事,正都是人们无法避免的,一如夕阳虽好,却已将逝,水流虽长,亘古不息,又有谁能留住将逝的夕阳和奔流的河水?一时之间,他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微带苦涩的安慰,因为他心中已十分平静,有些悲哀与痛苦,既是无法避免之事,他便准备好去承受它。  船到彼岸,那锦衣中年文士殷勤相送,暮色苍茫中只见岸边早已备好一匹毛色光泽的乌黑健马。  秋风振衣,秋水鸣咽,使得这秀绝人间的江南风物,也为之平添许多苍凉之意,锦衣中年文士仔细地指点了路途,再三叮咛!  “切莫因任何事而误了时间,若是误了时间,便是误了兄台一生!”  柳鹤亭一面颔首,霍然上马,马行数步,他突地转身说道:“今日一见,总算有缘,只可惜小弟至今还不知道兄台姓名,但望日后还有相见之期,亦望到了那时,兄台能将高姓大名告于在下!”他生具性情,言语俱是发自肺腑,丝毫没有做作!  话声未了,他已纵骑扬鞭而去,留下一阵袅袅的余音和一片滚滚的烟尘。  那锦衣中年文士望着他的背影,突地长叹一声,喃哺自语着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如此英俊的一个少年,却想不到也会坠入脂粉陷阱中,看来那女魔头的手段,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他负手而立,喃喃自语。远远伫立在一丈开外,似乎是守望着船只,又似乎是在守望着马匹的一个低戴遮阳大笠、身穿紫缎劲装的彪形大汉,此刻突地大步走了过来,朗声一笑,道:“金二爷,你看这小子此番前去,可能保得住性命么?”他举手一推,将顶上的遮阳大笠推到脑后,露出两道浓眉,一双环目,赫然竟是那别来已久的“神刀将军”胜奎英。  被他称为“金二爷”的锦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沉吟着道:“他此番前去,虽然必有凶险,但谅可无虑,只是他若与那女子终日厮守的话——哼哼,那却随时会有性命之虑!”他冷“哼”两声之后,语气已变得十分凝重。  “神刀将军”胜奎英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女子我也见过,可是……可是我真看不出她会是个这样的人物,金二爷,我虽然一直都参与了此事,可是此事其中的究竟,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譬如说……,‘西门世家’近年来人材虽不如往日之多,可是一直正正派派,也素来不与别人结怨,又怎会和此事有了关连,而那女子既是这么样一个人物,又为何要嫁给柳鹤亭,还有……这女子再强烈,也不过是个女子,却又有什么魔力,能控制住那么多凶恶到了极处的‘乌衣神魔’,这……真教人难以相信!”  他说说停停,说了许久,方自说完,显见得心中思潮,颇为紊乱!  金二爷剑眉微皱,沉声说道:“这件事的确是头绪零落:紊乱已极。有许多事看来毫无关系,其实却俱有着关连,你只要漏掉一事,就无法看破此中的真相!”他微微一笑,接口又道:“若非有老爷子那样的智慧,若非有老爷子那样的力量,出来管这件事,我就不信还有谁能窥破那女子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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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罗衫侠少
第二章 绝地惊艳(1)
第二章 绝地惊艳(2)
第三章 荒山魅影(1)
第三章 荒山魅影(2)
第四章 且论杜康(1)
第四章 且论杜康(2)
第五章 是真是幻(1)
第五章 是真是幻(2)
第六章 绝代剑痴(1)
第六章 绝代剑痴(2)
第七章 幔中傀儡(1)
第七章 幔中傀儡(2)
第八章 吉日良辰(1)
第八章 吉日良辰(2)
第九章 神经初现(1)
第九章 神经初现(2)
第十章 西门世家(1)
第十章 西门世家(2)
第十一章 罂粟之秘(1)
第十一章 罂粟之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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