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遍地奇人现(1)

管宁和吴布云两人都有了三份酒意,此刻扬鞭上道,车马驰行更急,管宁虽觉自己心中有许多话对吴布云一谈,但车声磷磷震耳,他即使说了出来,人家也无法听到,便只得将这些话闷在肚里,北方的冬天之夜,来得特别早,既而暮云四合,管宁抬首望处,前面暗影幢幢中,似有灯火点点,他知道前面必然是个不小的市镇,只是他虽然世居京城,却不知道这小小的市镇的地名是什么?  更不知道此地距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微一顾盼间,马车又驰出数丈,只听"呼"地一声,突面扑来一片风雷,深沉的夜色中,突地冲出两匹健马。  这两匹健马来势之急,当真是有如电光一闪,管宁一惊之下,只道又要蹈方才和这少年吴布云撞车的覆辙,口中大喝一声,紧勒马绳,哪知眨眼之间,这两匹马却已擦身而过,"得得"蹄声中,远远传来一阵笑骂之声。  "怯小子,怕什么,爷们不会撞着你的。"  声音高亢,一口陕西土音,显见得又是来自燕赵的武林豪杰。管宁微一定神,剑眉微轩,侧首道:"吴兄,你可看清方才那两人长得是什么样子?"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竞深垂着头,头上的毡帽边沿也拉得更下了,听到管宁的话,头也不始,只在鼻孔里低低"哼"了一声,沉声道:"人家的事,不管为妙。"管宁不禁为之一楞,不知道这本来豪气如云的少年,此刻怎地变的如此忍气吞声,呆呆地楞了半晌,车马又自缓缓前行。  哪知——他们马车方自前行,夜色中竟又冲出两匹健马,这两匹马来势仿佛更急,管宁一带马缰,这两匹马上的人,身手果然亦是矫健无伦,竟又从管宁车侧的路隙擦身而过,在这刹那之阀,管宁凝目而望,只见这两匹马上的骑士,一身锦缎劲装,满脸虬髯,夜色中虽然看不清面目神情,但却又足够看出他们的剽悍之色,人马远去,却又传来他们的怒喝声。  "你们这是找死吗?两辆车并排走在道上,若不是……"风雪之声,虽然使得他们怒骂声渐渐沉没,但管宁却已不禁为之大怒,转过头去,方待怒骂,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的头竞仿佛垂得更低,一言不发地带起缰绳,越过管宁的马车向前驶去,竟生像是遵命不敢并排而行。  管宁心中既惊且怒,对这少年吴布云此刻的态度,大大不以为然。  蓦地——一阵风雪吹过,前路竟又驰来两匹健马,这两匹马一左一右,自管宁车侧扬鞭而过,夜色之中,只见马土的骑士,亦是一身华丽锦缎的劲装,亦是满脸虬髯,亦是神情剽悍,身手矫健,竟和前行的两个骑士,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  管宁虽有三分酒意,此刻神志亦不禁为之一清,扬起马鞭赶了上去,又走到吴布云车旁,转过身去,沉声问道:"吴兄,你可看出这六匹马走得大有蹊跷,他们分明是一路面来,却偏偏要分成三拨而行,而且马上人的装束样子,也都不像是个好人……"他滔滔而言,自觉自己的江湖历练,已是大非昔比,一眼之下,即能分辨出事情的蹊跷来。  哪知他语声未了,吴布云突又低低"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别人的事,少管为妙,阁下难道没有听见吗?"他仍然低压着毡帽,头也不抬,方才那六匹健马擦身而过,他竞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人家的怒骂,他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而此刻,他又对管宁说出这种话来,语气仿佛甚为焦躁不安,管宁听了,心中既是难受,又是愤怒,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楞,却听吴布云似乎在自语着道:怎么只有六骑——还有两人——唉踏雪声,车轮声,使得他的语气根本听得不甚清,然而他这种人,有异常态的神情举止,却又使管宁大感惊奇,心中暗地寻思:"难道他知道方才这六骑的来历?难道他不愿见到他们?难道这六骑是他的仇家?可是……可是他方才自语着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他想来想去,也得不到解答,心中暗叹一声,又自暗忖道:"此人与我萍水相逢,我又何苦如此费心猜测他的事?唉,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烦恼了,但是……此人的来历,倒确有奇怪,我看他和我一样,心中也必定有着一些难以化解的心事。"思忖之间,他们两辆大车,都已踏上这小小的市镇间一条青石铺成的街道,此刻辰光虽不甚晚,但这小镇早市已收,行人很少,道旁的店铺,都已收店,只有一间酒铺中,还不时散发出酒香热气,相一阵阵的喧哗的笑语之声,为这已将躲于死寂的小镇,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心中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眼看已将走到街的尽头,吴布云突地转身道:"今夜大概已赶不到妙峰山了,就算能够赶到他突然佼口不言,长叹一声,接道:"我们在这里歇息一夜,好吗?"他此刻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虽然对管宁已不再称呼"阁下","兄台",但却显得甚为亲近,管宁展颜一笑道:"悉听尊意。"却见吴布云倏地勒往缰绳,跃下了车,向路旁一个行人低声询问了几句,又自上车前行,一面回头过来,朗声道:"这王平口镇上一共只有一间客栈,就在前面不远。"管宁"哦"了一声,心中方恍然知道这个小小的市镇便是王平口。  "到了王平口,妙峰山就不会太远了。"他精神一振,抬目望去,前面转角处一道白粉墙,墙上写的四个宇,果然就是"安平客栈"客栈中自然还有灯光——但是大门却已关了,这么早关门的客栈,管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眉头微皱,跃下马车,转身说道:"我们敲门。"吴布云又踌躇了半晌,但管宁此刻却已砰砰敲起门来,此次他重入江湖,心中早已决定,自己若不将一些困扰都全部化解,自已便不再回家,因之他满心之中,俱是沸腾的热血,飞扬的豪气,正准备用热血和豪气,在江湖中闯荡闯荡,做一番事业出来,这种心境和他上次出来游历时的心情不大相同,因之他此刻的行事,便也和昔日迥然而异"他拍门的声音很响,但客栈中却久久没有应声,他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客栈中也出了什么事不成?"要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遇之事,件件惧是超于常规之外,是以他此刻对人对事的想法,便也不依常规。  哪知  他方自动念之间,一个一面揉着眼睛的店小二,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开大门,口中嘟嚷道:"客官,那么晚了,外面可冷冽!您快赶着车进来吧!"这睡眼惺松的店小二,这一成不变的老套话,将管宁心中一些不安的想法全都击破,他不禁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想赶着车进了门,客栈的大门永远是那么宽阔,他可以毫不费事地将大车赶进去,转身一望,吴布云却仍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吴布云缓缓将大车赶进去的时候,那店小二却似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住地催促着道:"外面这么冷,两位车里要是有人,就请下车,要是有货,也请拿下来,这里的房子保证宽敞,两位要是——"吴布云冷冷一哼,道:你先带我们看看房,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货。"店小二长长"哦"了一声,管宁心中一动暗忖道:"还是他做事仔细。"跟着店小二三转两转,却见这家客栈每一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全无灯光,不知是没有人伎,抑或是里面的人都巳睡着了,只见吴布云满面提防之色,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后一间跨院,管了暗中一笑,忖道:"原来此人遇事也和我一样,有些大惊小怪,想这小小的乡村客栈中,又会有什么事使得他如此提防。"一脚跨进院子,这院于里的客房里面,灯光却竟是亮着的,映得这小小的院落一片昏黄。  走上台阶,他抖落满身的雪花,吴布云却已笔直地推门走了进去,管宁目光一转,却见店小二满面的睡态,此刻竞已变成一脸诡笑地望着自己,管宁心头不禁为之一跳,只觉得那店小二在身后一推自己的肩膀,冷冷喝道:朋友你也进去。"管宁一惊之下,已知道自己今日又遇着非常之事了,斜着身子冲进房间,只听得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冷冷道:"好得很,好得很,又来了两只肥羊。"管宁剑眉一轩,始目望去,房中迎面一张八仙桌上,并排放着三支蜡烛,桌上放着几柄雪亮的刀剑,被烛光映得闪闪发光。  桌旁有五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这低沉浑浊的语声,就是从其中一面带刀疤,敞开皮领的汉子口中说出的。  这景象一人管宁之目,他陡然省悟:"这是打劫。"转目望去,只见吴布云竞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而房门两侧,也一边一个站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目光既此地望着自己,转目上望,房中靠墙的椅子上,一排坐着三个穿着皮衣的肥胖的面人,满面惊惧之色,身上也似在不住颤抖,抖得连他们身下坐着的椅子都统统地动了起来。  这三个不住颤抖着的肥胖商人旁边,是一个其瘦无比的瘦小汉子,站在这些肥胖的商人旁边,两相对比,管宁只觉此人之瘦,实在瘦得生平未睹,再加上他穿着的一身黑缎衣衫,一眼看去,更觉血人猥琐无比,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谈淡地看管宁一眼,便又垂下头去,就生像一只静待人家宰割的黑色羔羊。  管宁目光从这瘦人身上移开,眼前却突然一亮,在这瘦子身侧的一只茶几另一边,竞坐着一个满身罗衣的少妇,头上竟梳的是一丝不乱的"菩萨幔",发分三叠,最下的一曼,像一片蝉翼般,紧紧贴在她那莹白如玉的粉颈上,第二叠却在她身盾那一双明珠耳环梢高的地方,左右分挺出两片圆而小巧的翼。  第三叠自然是在第二叠的上面,亦作圆形,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展出去,若从身后望去,便仿佛是一只四翅的蜻蜓,但管宁此刻站在她身前,却觉得有如仙子头上的云儿,加上她满头的珠翠,青山般的黛眉,秋水般的明目,其美艳真是不可方物。  管宁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地会见着如此人物,目光呆呆地凝注半晌,这少妇秋波一转,轻轻从管宁面上飘过,又自颦眉垂目,然而管宁却已心头一热,只觉这少妇目光之中,有一种无法描叙的感觉,赶紧避开目光,连她身后的小鬟都不敢侧首再看一眼。  对面的墙角,却坐着两个华服锦衣的老者,每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烟管,烟管翠绿,竞似是翠玉所制,这两个老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让人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意。  老人身侧,却是一个游方和尚,穿着一袭破旧的灰布袈裟,双掌合十,垂首而坐,满屋之中,只有这方外之人,似乎因为自己身无长物,不怕人家打劫。是以神色也最镇静。  管宁目光在屋中一扫,虽然他目光移动得很慢,但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先前发话的那彪形大汉,锐利的目光,冷冷在管宁身上转了两转,冷哼一声,道:"羊虽是羊,可是不肥,倒害得爷们为你自耽误了些时间。""砰"地一拍桌子,长身站了起来。  管宁虽早已觉得此人身材极为彪壮,他这一长身而起,却仍不禁为之暗吃一惊,此人身材之高大,仍自吓人,管宁在朋友辈中,索有长人之誉,但与此人一比,却仍矮得太多,但是此人打在桌上的这一掌,声音虽重,却不惊人,管宁目光微腕,偷偷又望了吴布云一眼,却见他头竞越发垂得低了,一点也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心中不禁大奇:"难道我们也要被这班强盗欺侮一番不成?"要知道他此刻早己跃跃欲试,想凭着自己的身手,将这班强盗赶走,救一救房中这些束手就缚,毫无反抗的"肥羊"。见了这满身罗衣、满头珠翠、楚楚动人的少妇,心中更是大生豪气,纵然他武功不及这些强盗,也会拼上一拼。  但是吴布云此刻的情态,却又使他大生惊疑之心,微一迟疑间,这彪形大汉又自厉声道:兄弟深夜之中,把朋友们叫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嘿嘿,我想朋友也都是瞎子吃云吞,肚子里早有数了。"他卖弄了这么一句自认为极为风趣的话,像是极为得意,浓眉一扬,仰天大笑几声,笑声突地一顿,目光一转,坐在他身侧的两个汉子,立刻随之大笑了起来,这彪形大汉冷冷一哼,又道:"光棍眼里不揉秒子,兄弟两眼不瞎,一见了各位,就知道各位都不是穷人,嘿嘿——非但不是穷人,而且还都是大大的阔人,因此兄弟也不惜冒很大的风险,在这王平口镇上,嘿嘿……哈哈,兄弟一向很听从圣人的话,知道良机万不可失,像各位这种身份,这么有钱的阔人,今天竞都会住在这小小的王平口镇上这间破落庙一样的客栈里,实在是老天爷要帮我铁金刚的忙,要我铁金刚发财,兄弟我怎么能辜负老天爷的一番盛意呢?"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越说越觉得意,"砰"地一拍桌子,又自仰天大笑起来,这一次站在门口的两条汉子,坐在桌旁的四条大汉,也都立刻随声大笑了起来。  管宁见了,心中又是气恼,却又有些好笑,手肘微曲,偷偷在吴布云肋下一撞,哪知吴布云却生像是没有感觉到,仍自垂首而立。  这彪形大汉名副其实的"铁金刚",浓眉一扬,大笑着又道:"各位在这房子里一共有十多个人,而兄弟们也只来了十多个人,在这房子里的却只有六个,兄弟我铁金刚的名头在两河一带,虽然是响当当的,亮闪闪的,可是,嘿嘿——哈哈,各位却不一定知道,若知各位就会。…"他说到这里,管宁耳畔,突地响起吴布云极为低沉的轻微的语声:"不要乱动,这里全是——"吴布云的话说到这里,也立刻佳口,仍然垂着头,动也不动地站着,管宁心中更加惊疑,楞了一会儿,只见这"铁金刚"还在说道:"因此兄弟现在就露一手给各位看看,也叫各位虽然破财,心里却不会觉得冤枉,嘿嘿——我铁金刚做事,一向漂亮,虽然现在就可以动手,但是——哈哈,却还是要叫各位舒服些。"语声一顿,这志得意满的彪形大汉,突地伸手抄起桌上一柄折铁快刀,手腕一抖,刀光点点,"刷"地一声,向桌上并排放着的三支蜡烛削去,刀光一闪,宛如厉电,烛光一播,仍然明亮,只见"铁金刚"手中的这口快刀,竞停留在桌旁的一个大汉咽喉之前不到三寸之处,刀光犹在不住颤动。  管宁心头一懔,暗道:"草莽中果然不少好汉,这汉子虽然鲁莽,刀法却端的惊人。"转目望去,四座之人,颤抖的仍在颤抖,垂目的仍然垂目,合十的仍然合十,谁也没有动一动,而这"铁金刚"却又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有钱人,大概不会知道兄弟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可是——"他目光一转,在身侧的那些汉子身上一扫,又道:"兄弟们,你们可都是练过三天把式,你们总该知道哥哥魏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吧!"语声方了,那些大汉立刻轰续道:"高,真高,大哥这一手刀法真高。"一个汉子轻轻站了起来,轻轻伸出手掌,用食、中二指,轻轻将面前的蜡烛一夹——这根蜡烛竟已断做两截。  "铁金刚"哈哈大笑几声,那汉子将拿起的半截蜡烛,断处用火一烧,又轻轻放了下去,再拿起另两截蜡烛,烧了侥,接了上去,方自一拍巴掌大笑着道:"一刀砍断蜡烛,这可不难,我马老二都能做到,可是一刀砍断蜡烛后,烛光不灭,蜡烛不倒,这份巧,这份快——嘿嘿,我马老二再练上十年,呀,可也办不到了。"他一面摇首,一面称赞,管宁却在心中暗笑一声,忖道:"此人姓马,对马屁一道的功夫倒的确不错。"一面部暗道:"只是这铁金刚的刀法确也惊人,我只怕亦非此人敌手呢!"要知道管宁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的深浅,是以难免生出此想、只见这"马老二"语声一顿,那"铁金刚"突地手腕一扬,刀光又是一闪,"噗"地一声他手中的折铁快刀竟然脱手飞出,不偏不倚地插在房中的屋梁上。  "铁金刚"又是仰天一阵狂笑,那"马老二"立刻大声道:"就凭我们大哥神刀手,铁金刚这手玩意,叫各位花点银子,总不冤枉吧!"管宁目光一转,屋中的人神色的变化,只有三个商人,身上助肥肉,仿佛抖得更厉害了。  "铁金刚"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又自一顿,突地冷冷说道:"天气如此寒冷,各位早些将银子拿出来,也该去睡觉了。"目光转向罗衣少妇,语气之中,更加了二分轻薄之意,又道:"尤其这位娘子,生得如此娇嫩,若被冻坏了身子——嘿嘿——哈哈,我铁金刚可是赔不起的。"罗衣少妇颦眉闭目,螓首微垂,连耳上的珠环,都没有动一下,她身后的青衣小鬟,柳眉却似微微一扬,但目光一转,却也垂下头去,依然站在这少妇身侧,亦是弱不禁风样子。  她神情间的这微徽变化,却恰巧被管宁看在眼里,他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只见"铁金刚"笑声未绝,大步走了出来,转目四望,大笑又道:"各位不但是有钱人,也是个大大的好人,兄弟今宵无事,各位却给兄弟消遣了这样久、兄弟此刻再不动手、可真有点不像话了"语声一顿,大步走列那三个肥胖的商人面前。  那三个本已满身颤抖,此刻的神态,看来便是可怜了。  他们畏缩地坐在椅上,身材高大彪形的"铁金刚"更像是一尊金刚神像,俯视着三牲祭礼似的,俯视着他们,缓缓说道:"三位远道经商,还是如此发福,想必生意做得发财得很了。"这三个肥胖商人抖得更是厉害,头也垂得更低,哪里还答得出话来,"铁金刚"面上神情,突的一凛,满是森寒之意,刹那之间,还满面笑容的"铁金刚"竞变成满面杀意,缓缓地又接道:"可是你们带来的三口箱子,里面却只有些衣服,你们的银子,想必都是带在身上的了。"三个肥胖商人仍然垂着头,"铁金刚"浓眉一扬,突地一把将当中一人笔直地拉了起来,另一只蒲扇般的巨掌,在他身上上下一搜,突地"哈哈"一笑,从这已被吓得满面土色的商人腰畔,解下一条宽约半尺的皮带,一面笑道:"原来都在这里!"将皮带解开一看,皮带的夹层之中,果然俱是成叠的银票。  他狂笑着手腕一震,这肥胖的商人,像是浑身上下都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噗"地倒在椅上,"马老二"早已跟住上前,接着皮带,放在桌上,"铁金刚"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位难道还要兄弟亲自动手四?"管宁动也不动站在门前,心中却是大为不安,先前吴布云在他身旁说的那句话,使得他直到此刻还未有所动作。  此刻,他心中却不禁又是不平,又是焦急,又是惊疑,暗暗惊道:"这吴布云年纪虽轻,却并非胆小畏事之人,他此刻如此做法,到底是何用意呢?这铁金刚如此跋扈骄横,我真该和他拼上一拼,看他如此对待人家,他若对那女子亦是无礼,又待如何?何况——我怀中尚有那本密笈,又怎能被他搜去!"他越想越觉自己不能再袖手而观,目光抬处,却见吴布云此刻竟已退到门角,垂首而立,"铁金刚"却已将另两个肥胖商人的钱袋,拿了过来,放在台上,转身走到那黑衣瘦汉的身前,伸手一摸他身上的衣衫,口中"嘻"地一声,摇首叹道:"兄弟身上穿着这件衣服,料子可真不错呀!兄弟一生之中,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又自摇首叹道:"可惜太小了一些,太小了些——"目光突又一凛,沉声说道:只是兄台的行囊之中,已有不少银子,那么兄台的身上,只怕也少不了有些值钱的东西吧?"这黑衣瘦汉长身而起,目光在四下缓缓转动一遍,嘴角竟然露出一丝像是充满讥嘲之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张八仙桌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翡翠鼻烟壶,数张银票,几锭金元宝,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地又坐了回去,闭目养起神来。见了他这种神态,"铁金刚"竟不禁为之楞了一楞,拿起那鼻烟壶摩挲半晌,口中又自"嘻嘻"称赞着道:"真是好东西,好东西,就凭这就值千把两银子。"话声一顿,又狂笑起来,大声道:"弟兄们,我早就知道今天这笔买卖不小,你们看着吧,还有值钱的东西在后面呢。"大步走到那罗衣少妇身前——  那罗衣少妇身躯微微一动,向后一退,头上环佩"丁当"一响,这高贵美丽的少妇身形就只这微微一动,姿态之美,足以眩人心目。  刹那之间,管宁心中热血沸腾,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眼看着这样一个妇人,受到如此粗俗的莽汉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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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惊遇(1)
第一章 惊遇(2)
第二章 翠袖与白袍(1)
第二章 翠袖与白袍(2)
第三章 如意青钱(1)
第三章 如意青钱(2)
第四章 真真假假(1)
第四章 真真假假(2)
第五章 恩情难了(1)
第五章 恩情难了(2)
第六章 赌约(1)
第六章 赌约(2)
第七章 遍地奇人现(1)
第七章 遍地奇人现(2)
第八章 索命怪客(1)
第八章 索命怪客(2)
第九章 绝地逢佳人(1)
第九章 绝地逢佳人(2)
第十章 车座下的秘密(1)
第十章 车座下的秘密(2)
第十一章 高峰访圣手(1)
第十一章 高峰访圣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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