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肠时节(2)

石窟中的腥臭之气,更是浓烈,左首角落,垂着一道竹帘,竹帘前一张高大的石案后,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深目狮鼻,目光如电,额角之宽大,几已占了面部一半,那两道厉电一般的目光,冰冷地凝注在南宫平身上。  南宫平只觉全身仿佛俱已浸入冰凉的海水里,不由自主地躬身道:"在下南宫平……"白发老人轻叱一声,道:"止水,你名叫止水,记得么?你一入此岛,便与世俗红尘完全脱离,必须将以前所有的一切俱都忘去,知道么?"语声尖锐急炔,另有一种神秘的魔力!  南宫平垂手不语,目光直望着白发老人,他心中一无所惧,是以目光亦甚是坦荡、明锐。  自发老人突地展颜一笑,道:"你能住在止水室中,当真可喜可贺,你可知道止水室以前的主人,便是神雕大侠。"南宫平冷冷道:"世俗红尘中的声名荣誉,在下早已忘了。"白发老人大笑道:"好好。"南宫平一入此岛后,第一次听到大笑之声,心中不觉甚是惊奇,只听他笑道:"就凭此话,该喝一杯!"双掌一拍,道:"酒来!"此地居然有酒,南宫平更是奇怪。  只见竹帘一掀,一个四肢细长弯曲、全身绑住白布、面目既不像人亦不像兽、仅有一堆灰发、一双碧眼和一张几乎无唇的阔口的"人",手里托着一只木盘,盘上有杯有酒,轻轻走了出来,又轻轻走了回去。  南宫平心头立刻便又泛起那种厌恶恐惧之感,只见此"人"手掌竟只有两根指头,耳朵尖尖细细,满生细毛。  这些日子来他已见过许多半人半兽的怪物,但此刻这怪物却尤其可怖。白发老人见了他的面色,哈哈笑道:"你以前曾见过这样的人类么?"南宫平道:"在下还未不幸到那种程度!"  白发老人手掌一挥,一满杯酒便于平稳稳飞了过来,仿佛下面有人托着似的。  南宫平一饮而尽,酒味辛辣奇异。  白发老人笑道:"是了,你自然未曾见过,你可知道,这哪里是人,它根本就是只野兽……"南宫平心头一寒,道:"如此说来,那七哥,以及那……"白发老人纵声笑道:"那些也全部是野兽,老夫一生致力华佗神术,费了数十年心血,才将十余只野兽创造成人……"南宫平骇然道:"但……"  白发老人道:"百十年前,武林曾有一人,能将人类肢休随意移动,他能将你的手掌移植到头上,鼻子移植到手上,而且让它在那里生长,于是他便造成了不少妖物,他自己在世人眼中,也变成了妖物。"他得意地一笑,接着道:"但他这种技巧,与老天相比,却仍是望尘莫及,只因他这不过只是将皮肤甚至骨骼移殖,造成畸形之人,而老夫却是将人类的生命赋予野兽,想来纵然华伦复生,也未见得能有老夫今日的成就!"南宫平越听越是心寒,他这才知道风漫夭将狮虎狼豹等野兽运到此间的用途,也明白了那腥臭之气的来源。  只见白发老人笑容一顿,面容突地变为阴森愤怒,缓缓道:"世人如此不幸、便因为世上庸医太多。老夫八十年前,便被庸医害了,是以不惜千辛万苦,寻得华佗神经。二十年前,老夫已将山羊变为骡马,骡马变为山羊,今日老夫却已将改变它们的头脑与喉舌,赋予它们人类的声音与思想,换而言之,老夫若要将人类变为野兽,自然更是容易得很……"南宫平只觉四肢冰冰冷冷,他自人此岛后,见的怪事实在大多,虽然早已见怪不怪,但此刻听了这闻所未闻、骇人听闻之事,仍不禁为之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自人间突地进入魔狱,几乎忍不住要夺门而出。  白发老人展颜一笑,道:"这些玄妙的道理我此刻对你说来,还嫌太早,但日后你自会懂的。这岛上之人,虽然人人俱曾是武林名人,能入此室,却并不多,数十年来,岛上的一切开支,均赖你南宫世家接济,是以老夫对你特别优待一些。"南宫平道:"在下一入此间,一心已无别念,但却有一事,始终耿耿在心,只望能见到我那大伯父一面!"他此话说来,表面上虽然平平静静,其实心中却激劝异常,要知他那时不肯张开眼睛去看梅吟雪一眼,为的便是他大伯的安全。  原来那日,海面啸声一起,他心神大是分散,是以一掌仅将自己震晕,等到他醒来之时,只见船上已多了个麻衣老人,正为风漫天解救毒性,当时他心中大喜,一跃而起,道:"老前辈可有多余的解毒灵药么?"那麻衣老人道:"你身未中毒,要这解毒灵药作甚?"南宫平一指梅吟雪道:"但……"  那时他话尚未曾出口,麻衣老人便已冷冷道:"这女子与诸神岛一无关连,我为何要解救于她。"南宫平再三哀求,麻衣老人却有如不闻不间,南宫平惶急之下,动手去夺,却又不是那麻衣老人的敌手,只得一把抱起梅吟雪的尸身,便要与梅吟雪死在一处。  麻衣老人那时面色才微微一变,道:"你既有与她同死的勇气,却不知你有无把她救活、牺牲自己的勇气?"南宫平自是断然应了,麻衣老人道:"你若是答应此后永远效忠诸神岛,再不理她,我便把她救活。"南宫平为了梅吟雪的性命,自然无不答应,哪知麻衣老人却又冷冷道:"你此刻虽然答应,但到你一听到她的声音,只怕立刻便将此刻所说的话忘了,你此刻虽然一心想要救活她的性命,但等到势必要与她分手之时,只怕又宁愿和她作一对同命鸳鸯,一起去死了。"这老人虽然冰冰冷冷,但对少年男女的心理,却了解得甚是透彻,当下南宫平愕了愕,寻思半晌,竟答不出话来。  只听麻衣老人道:"但只要你发下重誓,老夫却不怕你违背誓言,只因在诸神岛上若有一一人违誓,那么他岛上所有的亲近之人,都要受到株连,你可知道你岛上有什么亲人么?"南宫平道:"我岛上哪里有……"突地想到南宫世家中先他而来的大伯父,岂非是自己的骨血亲人?立时改口道:"我知道。"麻衣老人道:"知道便好。"当下南宫平便发下重誓。船至"诸神岛"后,麻衣老人为他扎好头顶伤口,令他换了衣服,便将他带到那山窟之中,等到梅吟雪来了,他虽然千百次想睁开眼睛,与梅吟雪共生共死,但他又怎忍为自己的私情,害得他嫡亲的大伯父去应那杀身重誓,他自己虽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但他对别人的生命,却看得甚是珍贵。  他心头有许多话,却要等到见着他大伯父时询问,此刻只听这"诸神岛"上神秘的主宰自发老人道:"你可是想见一见你的亲人么?"南宫平道:"正是!"  白发老人冷冷一笑,道:"你既然已将往事全部忘去,却为何还想见你世俗中的亲人?"南宫平愕了一愕,只见白发老人面色一沉,正色道:"你要知道,我要求诸神岛上,人人俱都忘了一切,完全做到绝情、绝欲、绝名、绝利之境界,是为什么,而凡是被我邀入此岛上的人,却又全都是久经沧海的武林精英。"南宫平冷冷道:"这道理何在,在下实是不知,也想不透前辈可以用什么话来解释!"白发老人道:"只因我要在这诸神岛上,建立许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我要求岛上每一个人,都能发挥他全部的力量,完全不受外物的扰乱。我这事业若是成功,古往今来的帝王名将的功业与我相比,都将要黯然失色,只可笑武林中人,却将这诸神殿视作隐居避世之地。"南宫平忍不住脱口问道:"什么事业?"  白发老人目光一亮,道:"每个人童年中俱有许多幻想,长大后这些幻想就会变得更加美丽,你童年时是否也曾幻想过炼铁成金、隐形来去,这些虚无缥缈的荒唐无稽之事?"南宫平在心中微笑一下,道:"不错?"  白发老人道:"炼铁成金,隐身来去,这两件事已可说是人类最通俗的幻想。无论什么人,他一生之中,在他心底深处,必定都曾有过这种幻想,但还有些事虽不如这两事那般通俗,想起来却更令人兴奋。有的人幻想不必读书,只要将书本烧成纸灰,和水吞下,便可成为博学通才,有些人幻想灯火毋庸油蜡,便可大放光明;有些人幻想车马能飞,任凭你邀游天下;有些人幻想只要吃下一颗丸药,便可变成极为聪明,或是便可终年不吃食物。"他语声微顿,接口道:"从前有个笑话,你必定听过,那人说若是眉毛生在手指上,便可以用来擦牙齿,若是鼻孔倒生,鼻涕便不会流出来,若是眼睛生得一前一后,便再也用不着回头,这笑话便是我的幻想,但这幻想却已变为事实。你此刻若想将眉毛移到手指上,鼻子位置倒转,老夫立时便可为你做到,不信你大可试上一试。"他肩头一颤,似乎便想站起,南宫平道:"在下觉得还是让鼻涕流下好些,回头也不太麻烦。"白发老人"吃吃"一笑,道:"不但老夫这幻想已自实现,便连那些虚无缥缈、荒唐无稽之事,此刻也都将实现。"南宫平心头一跳,大骇道:"真是么?"  白发老人道:"我将那些人的俗尘全都洗净后,便要他们来研究这些工作……"他举手一指甬道两边的石窟,接道:"那些洞窟,便是他们的工作之处,你且瞑目想上一想,这些幻想实现之后,这功业岂非足以流传百世。"南宫平呆呆地望着这老人,亦不知他究竟是超人抑或是疯子。  只见白发老人面色突又一沉,挥手道:"今日我话已说得大多,耽误了不少工作,你进入此间后,言语行动,已无限制,但每年却只能见着天光一次。此刻你不妨去四下看看,然后随意选个石室住,等到明日,我再唤你。"南宫平满心惊愕,依言跃下,望着那两排石窟,想到这些石窟中正在进行的工作,他心中虽然充满好奇之心,却又不敢去面对他们,只因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些幻想若是真的变成事实,到那时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心念一转,又忖道:"难怪风漫天要买那许多奇怪的东西,难怪群魔岛要极力阻止那批珍宝运来,想来群魔岛必定已知道一些这里的消息,生怕他们这些幻想真的成功,到那时群魔岛上的人,岂非要变作诸神殿的奴隶。"思忖之间,他脚步不觉已走进第一间石窟,只见这石窟甚是宽大,昏黄的灯光下坐着两个老人,桌上满堆着书纸与木块,见了南宫平,也不觉惊奇,南宫平不敢问起他们以前的名字,只是期艾着问了问他们此刻的工作。  其中一个老人便耐心向他解释,他们是在研究一种建筑房屋的新法,先从屋顶开始,依次住下建筑,最后作地基,他又解释着说,这种方法和世间两种最精明的昆虫——蜜蜂和蜘蛛——的建筑方法完全相同。  南宫平茫然谢了,走到另一间石室,只见室中满堆着薄薄的面饼,和无数大小不同的瓦罐,两位埋头工作的老人告诉南宫平,他们已将研究出一种神秘的药水,再以笔蘸着这种药水,将经典书籍写在面饼上,然后绝食十日,吃下面饼,所有的知识,便会深入心里,十年寒窗的成就,你只要吃下几顿麦饼,便可代替,此时那药水的份量虽然还未完全配妥,绝食十日也不太容易,但成功的日子,却已必定不远了。  南宫平又茫然谢了,另一间石室中,灯火通明,有如白昼,四下零乱地挂着无数个水晶瓶子,瓶中盛放着各种颜色的药水,一眼望去,但见四下五光十色,色彩缤纷,当真是美不胜收。  但在这石室中的老人,却是枯瘦憔悴不堪,宛如鬼魂一般,颔下庙须,几乎已将垂在地上。原来这老人苦心研究隐身之术,已有六十余年,一见南宫平,便拉着南宫平谈论隐身之道,那道理端的奇妙得无法形容。南宫平全神凝注,却也听不甚清,只知道他说若是能使人身完全透明,比水晶还要透明,那么别人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出了这间石室,南宫平更是满心茫然,此后他又见到以洪炉炼金的术士、坐在黑暗中幻想的哲人,以及许多千奇百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他心中更是其乱如麻,哭笑不得,更不知这老人究竟是超人还是疯子,也不知这些工作究竟有没有实现的一天。  只是他心中却仍存有着一种不可抑止的好奇之心,不由自主地自下层石窟转至上层,他耸身一跃而入,只见这石室中阴森黝黯,仿佛一无人迹,方待转身跃去,突听黑暗中响起一个低沉的语声,道:"谁?"南宫平凝目望去,只见黑暗的角落里,有一条人影背墙而坐,墙角中也零乱地堆积着一些瓶罐。他心中暗暗忖道:"不知这个疯子又在研究什么?"当下简略的将来意说了出来。  只听那低沉而嘶哑的语声道:"我正在研究将空气变为食物,空气……你可知道空气是什么!空气便是存在于天地间的一种……"语声突地一顿,缓缓转过身来,颤声道:"平儿,可……是……你么……"南宫平心头一震,倒退三步,道:"你……"突地一脚踏空,陡然落了下去,他猛捉真气,凌空一个翻身,"嗖"地又跃了上来,只见黑暗中这条人影发髻蓬乱,目光炯炯,有如厉电一般,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这目光竟是如此熟悉,刻骨铭心的熟悉,南宫平凝注半晌,身了突地有如风吹寒叶般颤抖起来,道:"你……你……"大喝一声:"师傅!"和身扑了上去,"噗"地跪到地上——坐在那阴暗的角落里的潦倒的老人,赫然竟是南宫平的恩师——那名倾天下、叱咤武林的江湖第一勇士"不死神龙"龙布诗!  此时此地,他师徒两人竟能重逢,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之事。  两人心中俱是又惊、又喜、又奇,有如做梦一般,甚至比梦境还要离奇,却又是如此真实。  南宫平道:"师傅,你老人家怎地到了这里?龙布诗道:"平儿,你怎会到了这里?"他心中的惊奇,当真比南宫平还胜三分,他再也想不到方自出道的南宫平,怎会到这退隐老人聚集的"诸神岛"来。  当下南宫平定了定神,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源源本本说了出来,又道:"徒儿还有一事要上禀你老人家,徒儿已成婚了。"龙布诗又惊又喜,问道:"那女子是谁?"  南宫平道:"梅吟雪!"  龙布诗更是惊奇,直到南宫平又将此事的经过完全说出,龙布诗方自长叹一声,道:"人道红颜多薄命,这女子却真是薄命人中最薄命的人,我只望她能有个安静幸福的暮年弥补她一生中所遭受的不幸与冤枉,哪知……"干咳一声,不再言语。  南宫平亦是满心枪然,师徒两人相对默坐,心中俱是悲哀愁苦,只因他两人生命中的情感生活,俱都充满了悲哀与痛苦。  南宫平抬眼望处,只见龙布诗萎然盘坐,满面忧伤,不知比在华山之巅离别时苍老了多少,心中不禁也甚是难受,立刻错开话题,问道:"徒儿曾见到那天帝留宾四字,还以为你老人家已到了另外一处神秘的地方。不知那日在华山之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师傅你老人家又怎会到了这里?"龙布诗眼帘一合,垂下头去,喃喃道:"华山之巅,华山之巅……"随手一抹眼角,默默无语。  南宫平知道他师傅自华山之巅来到此地的经过,必定充满了惊险、离奇之事,是以才错开话题,让他师傅借着谈话来忘去心中的忧郁,此刻见了他这般神情,才知道这段经过中充满的又只是悲哀与痛苦之处,是以他也不敢再问那"丹凤"叶秋白的下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龙布诗长叹一声,道:"四十年前,我初次听到诸神殿三字的时候,便对此地充满了幻想,今日我已真的到了此地,却对此地失望得很,但……唉!却已迟了。"南宫平心念一转,强笑问道:"师傅,那空气是否便是充沛于天地间的一种无形气体,你老人家却又能用什么方法将之变为食物?空气真能变为食物,那么天下岂非再无饥民了?"龙布诗果然展颜一笑,道:"平儿,你可知道这岛上之人大多全是疯子,不是疯子的人,经过那数百日的幽禁,洗尘,过着那坟墓中死人一般的生活,只怕也差不多了……"南宫平想到那些坐在木屋门口的麻衣白发老人,那种寂寞得不堪忍受的生活,不禁长叹一声。  龙布诗又道:"这些疯子中最大的疯子,便是那大头岛主。在此岛上,在他统辖之下,谁的心智清醒,谁便是疯子。为师到了这里,见到这般情况,实在无法整日面对着那些行尸走肉一般的老人,宁愿独自思索,便对那岛主大发荒谬的言论!"南宫平笑问:"什么言论?"  龙布诗道:"为师对那岛主说,花草树木,之所以生长繁荣,便是因为吸入了空气中的养份,人们若是将风露中的一种神秘物质提出凝固,做成食物,那当真不知要节省多少人力、物力,而且天地间满是风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亦不知可救活多少饥民。"他语声微顿,大笑道:"那岛主听了为师这番言论,果然大是兴奋,大表钦服,认为是空前未有的伟大计划,是以不经手续,便将为师请来这里,一切东西,都任凭为师取用,是以我这里才有许多美酒。"他虽然大笑不绝,但笑声中却充满了萧索与寂寞,这名满天下的武林第一勇士,于今竟然也借酒浇愁,南宫平虽想随他一起大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口。  这"诸神岛"上的人,是天才抑或是疯子,是自得其乐的强者,抑或是无可奈何的弱者,南宫平实在分不清楚。  龙布诗听他长叹了一声,笑声也为之一敛,正色道:"平儿,为师虽然日卧醉乡,但却始终未曾失望灰心,时时在伺机而动,那岛主若再唤你,你便可求他将你派来此地与为师一起研究这神秘的食物,约莫再过数月,便是一个机会,那时我师徒能在一起,机会便更大了。"南宫平精神一振,大喜应了。原来这诸神岛上,每年俱有一次狂欢之日,到那时,这些老人虽然仅有狂欢之名而无狂欢之实,却至少可以随意活动。第二日岛主果然又将南宫平唤去,他对南宫世家的子弟虽似乎另有安排,但听了南宫平也要去参与那"伟大的计划",当下便立刻应了。  黝黯的洞窟中,日子当然过得分外缓慢,但南宫平此时却也早已学会忍耐,朝来暮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平静得丝毫没有变化,只有那岛主不时将他唤去,但只是出神地凝望他几眼,淡淡地询问几句。他发觉这奇异的岛主那明亮的眼神中,竟渐渐有了混乱与忧郁,而他每去一次,这种混乱与忧郁都已增加一分,他不禁又在暗中惊疑:"难道这岛主已发觉岛上潜伏的危机?"这些日子里,龙布诗极少说话,对于即将来到的计划,他只说了"随机应变"四字,南宫平却默习着他已背熟的那些武功秘籍,他只觉目力渐明,身子渐轻,却也无法探测自己的武功究竟有了怎样的迸境,有时他也会想起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人,便不禁为之暗中叹息。  这一日他正在静坐之中,突听岛上响起了一片鼓声,接着微风飕然,那麻衣老人飘然而上,目光四下一扫,缓缓道:"日子到了!"他面色虽木然,但眼神中却似蕴藏着一种神秘的光芒,仿佛已看破了许多秘密。  南宫平心头一震,脱口道,"什么日子到了?"麻衣老人冷冷道:"随便要做什么,日子都已到了。"袍袖一指,飘身而下。  南宫平怔了一怔,喃喃自问:"他究竟已知道了多少?……"只听身后冷哼一声,龙布诗道:"无论他知道了多少,今日之后,他就要什么都不知了。"南宫平栗然问道:"将他除去?"  龙布诗沉声道:"不错!"轻轻一拍南宫平肩头:"待机而动,随机应变,若是看不到船只木筏,便是游水也要离开此地!"南宫平听得出他师傅语气中的决心,在有这种决心的人眼中看来,世上又有何难事?只见龙布诗双臂一振,骨骼山响,有如一只出柙的猛虎般,掠出了这阴暗的洞窟,地道中已有许多个沉默的老人在无言地行走着,除了一双双明锐的眼睛外,这些老人当真有如一群方自坟墓中走出的行尸。  出窟的秘门,早已敞开,南宫平一脚跨出,清风扑面而来,这一阵清风,倏地激发了他生命的活力,游目四望,四下又是一片青葱。他暗中自誓,为了换取这一份享受生命的自由,他不惜牺牲一切。  然而那群老人,却仍是呆板而僵木的,只有他们颔下的长髯和绿叶一起在风中飞舞。  穿过绿叶苍苍的林木,又到了那一片竹屋,但此刻这些简陋的竹屋,景象却已大不相同。  这里并没有豪华的布置与珍宝的陈设,但在竹屋前的空地上,却堆满了食物与鲜花,熊熊的烈火上,正烤着整只的牛羊樟鹿,一阵花香与肉香,混合在清新的微风中,使得这本是死气沉沉的地方,突然变得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只因这才是这些老人真正需要的东西,世人所珍惜的豪华珍宝,在这些老人眼中,实是不值一顾一一老人们对珍宝金银,虽通常都有一份不必要的贪婪,然而他们对于酒和美食的偏爱,却又通常在珍宝之上,何况世人所珍惜之物,在这里本是一无用处。  那低沉的鼓声突地停顿,"狂欢"的日子立刻开始,酒肉与生机的刺激,终于使得这些老人面上渐渐有了光彩,但他们彼此之间,却仍然绝不交谈,"言语"在这里,似乎已变为一种极为奢侈的享受。  南宫平放眼四望,突地发觉在一些衣衫较为洁净、也就是还未进入那山窟中去的老人的眼角间,似乎在彼此交换着一种奇异的目光,交换着一种不足为外人知道的秘密。南宫平心头一动:"难道这些老人也已不能忍受这种生活,而想借机逃走?"于是他立刻发觉在这肉香与花香之间,竟隐藏着一种危机与杀气,他心房怦然跳动,转目四顾,龙布诗却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他双眉一皱,悄然后退,想去寻找他师傅的行踪,哪知他方才退到树丛,突听树丛中轻轻一笑。  笑声在这岛上,当真比雷鸣兽吼还要震人心弦,比凤啸龙吟还要珍贵希罕。南宫乎心头一震,霍然转身,只见风漫天斜斜倚在一株巨树下,他衣衫神情,俱己狼狈憔悴不堪,显见已不知受过多少日子的折磨,颔下的虬髯,也变得乱草般令人不快,但是,他的那一只未被眼罩遮盖的眼睛,却仍散发着逼人的光彩,锋利得一眼便能看人你心底深处。  南宫平心头一阵堵塞,他忽然发觉他终是还不能麻木自己的情感。他缓缓俯下身子,哽咽道:"前辈,为着我们,你受了苦了。"风漫无微微一笑,缓缓道:"受苦?……"他笑容里突地充满了尖锐的讥讽,接道:"受些苦反而好,这些痛苦,已将我快要麻木的情感刺得复活了,这些痛苦,刺得我终于生出反抗的勇气!"他仿佛在喃喃,但忽然间,他目光又变得利剑般敏锐。  他一把抓着南宫平的臂膀,兴奋他说道:"孩子你看,那边那些老人,你可看得出他们有什么异样么?南宫平觉察出他语声中的兴奋,也想起那些老人目光中的神秘之色,刹那间,他心头也怦然跳动起来,脱口道:"你们要……"风漫天颔首道:"不错!我已偷偷地扇动起他们的怒火和野心,今天,就在今天,这岛上立刻就要有一场好戏,不是住在山窟里的那群疯子立刻滚到地狱里去,便是我们死!就算死,也要比这样不死不活地活下去好得多,是么?"南宫平赞同地点了点头,立刻便又想起一事:"船呢?这里有没有船……"风漫天道:"船!要船做什么?"  南宫平怔了一怔,道:"没有船,怎能回去,难道有谁能插翅飞越这万丈汪洋不成?"风漫天晒然一笑,冷冷地道:"回去?谁说要回去?"南宫平又是一愕,只听风漫天长叹一声,道:"你可曾想过,若是让这些怪异的老人一起回到中原,那么武林中将会惹起怎样的风波?"南宫平默然垂下头去,他实在连想也个敢去想。  风漫天展颜一笑,振衣而起,他铁拐已失,此刻支着一技短杖,笑道:"先去饮酒,静观好戏。"南宫平道:"前辈……"  风漫天道:"你的心事,我已知道,只可惜无舟无船,你也无法回去的。"短杖一点,飘然出林。  南宫平木立在巨树的浓荫下,心事有如潮水一般突地涌起。过了半晌,突听颦鼓之声又起,五个麻衣黄冠的老人,并肩前行,后面跟着五个半人半兽的侍者,十条金毛闪闪的手臂,高高举起,手托着一具石床,石床上盘膝端坐的,正是那锐目高额的诸神岛主。  日正中天,这诸神岛主的面色,在日光下惨白得有如透明一般,他似乎甚是畏惧阳光,是以便命那些兽人侍者将石床放在林边的浓荫下,石床方自放下,人群中便爆起了一阵狂笑之声。  在这岛上,笑声已是罕闻,何况如此放肆的狂笑。  诸神岛主眼神一扫,立刻捕捉注笑声的来源,沉声道:"守渊,你笑什么?"风漫天短杖一点,"嗖"地自人群中窜出,大声道:"风乃祖宗公姓,漫天乃父母所名,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是风漫天,谁叫守渊?"原来"守渊"两字,正是渚神岛"赐予风漫天之名,正如南宫平也被另外取了个名字一样。这班老人想是因为已有多年未曾听说如此豪快的言语,是以大家虽然俱已心如槁木,此刻神情也不禁露出了激动之色。一点星火,落入死灰,使得死灰,也有复燃之势!诸神岛主阴沉的面色却丝毫不变,缓缓道:"好!风漫天,你笑什么?"风漫天仰天笑道:"可笑呀可笑,今日在这岛上的人物,想当年有哪个不是叱咤一时的英雄,但如今却俱都变成了走肉行尸,竟都要听命于一个半疯半痴、半残半废的怪物,此事若是说将出去,势必无人相信,岂非令人可笑!"诸神岛主锋利的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在风漫天面上,他面色更是苍白,闭口不发一言。  风漫天胸膛一挺,笑声突顿,大声道:"我等来到此间,本是厌倦风尘,以求避世,却不是为了要来受你的虐待,过这囚犯一般的日子。我且问你,你有何德何能,要位居这一群天下武林精萃之上?"老人们虽仍无言,但神情却更是激动,南宫平更是热血奔腾,不能自己,几乎要鼓掌喝起彩来。  诸神岛主目光不瞬,缓缓道:"好极,你此刻挺胸狂笑,放肆胡言,必定是有了几分把握,那么……"他目光突然厉电般一扫,道:"还有谁与他意见一样的,都请站出来!"南宫平恰巧站在他身后的树林里,是以看不到他的目光,但只听得他语声中确实有一种慑人心神的力量,放眼望去,只见他目光扫过之后,立在他面前的一群老人,却都变得面如死灰,非但毫无前进之意,反而情不自禁地微微后退。  诸神岛主冷冷道:"就只你一人么?风漫天面色大变,霍然转身,大声道:"你们怕什么?我们多日来的商议,各位难道忘了么?"老人们垂手而立,一言不发,风漫天面容渐渐苍白,缓缓转回身子,他手掌紧捏着木杖,指节也变得一如他面色般苍白。  诸神岛主面色一沉,冷冷道:"既是如此,想必只是你要来谋夺岛主之位,那也容易得很……"他阴沉沉冷笑一声,五个麻衣黄冠的老人身形齐闪,围在风漫天四侧。  诸神岛主道:"我若令他们将你擒下,谅必你死了也难以心服,这些年来,你身为执事弟子之一,武功谅必未曾搁下,只要你能胜得了我,从此岛上之事,便任你策划!"风漫天手掌越握越紧,指节越捏越自,只见他缓缓抬起手掌,掌中的木杖,杖头仿佛挑起了千钧之物,一寸一寸地缓缓抬起,突地手腕一震,杖身不动,杖头却有如蛇首一般,不住颤抖起来。  诸神岛主目光凝注着那颤动的杖头,亦有如猎人窥伺着蛇首,两人身形不动,但风漫天面上的神色却越来越见沉重,众人的目光,也越来越紧张。  要知他两人此刻正是以绝顶的武功在作生死的搏斗!风漫灭杖头颤动虽然轻微,但每动一下,便无异发出一招,只要诸神岛主稍露破绽,胜负立可分出,正是武林高手之争,争在一招之间!  两人互寻对方的破绽,各各均想以自己的气势,震慑住对方的心神,这一仗不但是他两人生死之争,更关系着世上许多退隐了的武林高手的命运。  风漫天呼吸渐渐急促,他虽有许多次要待全力击出一招,怎奈诸神岛主全身一无破绽,他怎敢随意击出一招。  日色虽极盛,但大地上却弥漫着阴沉沉的杀机。  南宫平凝息而望,他心中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忘了他师傅的吩咐:"待机而动!"龙布诗不知去向,南宫平怎敢随意出手!  此刻他胸中所学,已贯通百家,早已看出风漫天杖头每一颤动,都蕴着一记绝妙高招,含蕴不攻,意在招先,南宫平心领神会,固是欣喜,但却又不禁更是担心,只因这每一招发出来俱是石破天惊,而风漫天却仍不敢随意出手,那么这安坐不动的诸神岛主,武功岂非更是高得不可思议?  只见诸神岛主神态越来越见从容,风漫天神情却更是凝重!  到后来他宽阔的额角上,已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日光下有如珍珠般晶莹夺目,汗珠渐渐下流,流上了他乱草般的虬须……  风漫天暗叹一声:"罢了!"杖头一横,正待拼死发出一招!  突听林中大喝一声:"且慢!"南宫平一跃而出,只因他想起了风漫天对自己的许多好处,便再也顾不得别的。  众人微微一惊,南宫平朗声喝道:"南宫平也与风前辈站在一边!"双臂一横,挡在风漫天身前。  诸神岛主双目一张,目中闪过一丝讥嘲之色,冷冷道:"你可是也来谋夺岛主之位么?"南宫平昂然道:"错了!只是在下与风老前辈心意相同,若是心怀畏惧,不敢说出,实有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诸神岛主冷笑道:"好一个芒刺在背,骨鲠在喉,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刻你眼中所见之人,哪一个不是震赫一时的武林高手!哪里有你说话之处!"南宫平朗声道:"若是风老前辈言论错了,这里纵然俱是孺子老妇,我也袖手不管,若是风老前辈言论无错,这里纵然俱是武林高手,我也要挺身而出!在下行事,只问是非,不顾利害。在下武功虽不高,却比那些曾经震赫一时的武林高手,要问心无愧得多!"神色木然的老人们麻木的面容上,也不禁泛起了一些羞愧之色。  诸神岛主沉声道:"你年纪轻轻,难道不知爱惜生命么?"南宫平大笑道:"与其苟且而生,不如慷慨赴死!"风漫天大声喝道:"好男儿!"  诸神岛主目光一扫,冷冷道:"你如此做法,莫要后悔!"南宫平道:"生死都早已置之度外,难道还会后悔么?"突听远处又是一声大喝:"好男儿!"  一条人影,有如苍鹰般横飞而来,"嗖"地落在南宫平身侧,满面铁髯,目光如电,剑痕斑斑,往复交错,正是江湖第一勇士"不死神龙"龙布诗!  诸神岛主冷笑道:"你也来了!"  龙布诗厉声道:"不错,老夫也来了,平儿,风兄,闪开一边,待老夫来领教领教这名满天下的神秘角色,到底有何惊人绝技!"他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随手取过了风漫天手中的短杖,双拳一抱,杖头上挑,厉声道:"请!"诸神岛主似乎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人物,怔了一怔,道:"你要动手?"龙布诗大喝道:"不错!"  喝声未了,"唰"地一杖当头劈下!  诸神岛主更未料到他与自己动手,也敢如此毫不迟疑地猝然出手,当下袍袖一指,身形不动,便已轻轻移开三尺!  龙布诗杖风激荡,有如剑风般锐利,身随杖走,刹那间连攻七招,七招发出,杖风更激,但树上的木叶,却丝毫不动,只因龙布诗杖上的真力,仅及诸神岛主之身而止,绝不肯无谓浪费一分一毫!  他招式之空灵飞幻,可称一时无两,但他出招之间,却绝无一般武林高手之小心顾虑。  风漫天长叹一声,道:"难怪武林人士,将令师称为江湖第一勇士,今日看来,果真名下无虚!"南宫平展颜一笑。风漫天又道:"常言道强必胜弱,勇必胜怯,那岛主武功虽神奇,只怕也挡不住令师这种石破天惊的勇气!"说话之间,龙布诗又已攻出数十招,他攻敌为先,自保为后,全然不顾及自身的安危,一片杖影之中,几乎已看不见诸神岛主的身形,只听诸神岛主道:"你果真不要命了?"龙布诗横杖三击,大喝道:"不错!"  诸神岛主道:"你若死了,你那计划谁来完成?"龙布诗大笑道:"什么计划,不过是骗骗小孩子的!"诸神岛主怒叱一声,突地伸手一抄,抄注了杖头,左掌直击龙布诗前胸,众人大惊!只听"喀喇"一声,木杖断为二截,中间一截,凌空激起,"噗"地击人树干之中,深深入木。  龙布诗左掌捋住了诸神岛主手中的杖头,右掌之中半截杖尾,急刺而出,只听"砰"地一声,龙布诗被诸神岛主掌力击中前胸,仰面跌开丈余,但左掌却已夺过了诸神岛主手中的杖头,右掌中的杖尾,竟将诸神岛主肩头划破一条血口。  老人们不禁耸然动容,南宫平一掠而前,惊道:"师傅,你……"龙布诗双臂一振,翻身跃起,怒喝道:"闪开!""嗖"地一个箭步窜到那石床之前,两截断杖化为判宫双笔,直打诸神岛主前胸、头顶、双肩的七处大穴!  诸神岛主见了他这种打法,也不禁微微变色,双肩一沉,双掌白胁下翻出,并掌直击,口中喝道:"回去!"龙布诗甩肩滑步,以攻制攻,连击三招,怒喝道:"放屁!"哪知他方一张口,便有一股鲜血,直射而出,原来他方才一掌,已受了内伤,血箭自诸神岛主耳侧掠过,星星点点,却都激射在诸神岛主头脸之上!  南宫平心头大震,只见他师傅仍然毫无畏色,全力进击,这一股鲜血,似乎又激动起那些老人的热情,三三两两纷纷押了上来,只有那些本在山窟中的老人,却仍然远远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风漫天双肩一耸,对南宫平沉声道:"你可看到,只要前面的老人群情一怒,这岛主便立刻陷入孤立之境,除了这几个执事老人,或许还会为他一战,后面的那些老人,身上的血早已冷透了。"南宫平全神凝注着师傅的安危,答非所问,沉声道:"只到此刻,这岛主犹未站起身子,他若站起身子,家师只怕……"风漫天冷笑道:"此人早年走火入魔,双腿已成残废,再也站不起来了。"南宫平心头一动,突听"砰砰"两声,龙布诗再次翻身跌倒,诸神岛主的身子也摇了两摇,原来不死神龙与诸神岛主两人,又已各各中了对方一掌,要知诸神岛主掌虽先发,但龙布诗不救自身,垂危出掌,是以才能击中对方,他若不拼得自己先挨一掌,又怎能击得中诸神岛主?  南宫平惊呼一声,奔到龙布诗身前,道:"师傅,你怎么样了?"龙布诗面如金纸,惨然一笑,道:"你先看看那些人怎样了!"南宫平回首望去,只见那些麻衣老人,竟在刹那间恢复了生气,齐地展动身形,将那诸神岛主围在中央。  诸神岛主瞑目端坐,面色更是苍白如死,过了半晌,突也张口喷出一股鲜血。风漫大双目一张,大呼道:"他也受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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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序
第一章 生死之间
第二章 金龙密令
第三章 柔肠侠骨
第四章 危崖危情(1)
第四章 危崖危情(2)
第五章 去日如烟(1)
第五章 去日如烟(2)
第六章 天帝留宾(1)
第六章 天帝留宾(2)
第七章 妃子倾城(1)
第七章 妃子倾城(2)
第八章 英雄何价(1)
第八章 英雄何价(2)
第九章 侠气干云(1)
第九章 侠气干云(2)
第十章 身在何处(1)
第十章 身在何处(2)
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1)
第十一章 多情多愁(2)
第十二章 南宫惊变(1)
第十二章 南宫惊变(2)
第十三章 都为情苦
第十四章 苦雨凄风(1)
第十四章 苦雨凄风(2)
第十五章 长笑天君(1)
第十五章 长笑天君(2)
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1)
第十六章 笑傲生死(2)
第十七章 断肠时节(1)
第十七章 断肠时节(2)
第十八章 诸神岛主(1)
第十八章 诸神岛主(2)
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1)
第十九章 荒林女神(2)
第二十章 扑朔迷离(1)
第二十章 扑朔迷离(2)
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1)
第二十一章 奇遇奇逢(2)
第二十二章 群奸授首(1)
第二十二章 群奸授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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