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1)

这时那三艘船都已近,船上动静更可清楚看见。渐渐地,三船距无极岛主之船愈来愈近,相距大约还有二三十丈时,船首大汉一声号角,立刻卸下了帆,顿时速度慢了下来。  无恨生见这海盗船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冷笑一声。那品字形三船为首的一只船头,又是一声号角鸣响,船舷两旁的水手霍地恭身挺立,从舱中缓缓走出一人来,只见此人年约四十,面如黄蜡,一袭黄衫及地,更显得怪异,无恨生见众水手对他执礼极恭,心想这人必是三船中首领人物。  缪七娘却冷笑道:“一个海盗也有这么多臭排场。”  那黄面汉子走在船首,向无极岛主这边抱拳一揖,开口道:“黄子沙总舵主成一青奉命问候无极岛主俪安。”  这时船已出江,海上风涛渐大,相距二三十丈远,那成一青所发之声音仍极清晰地传到无极岛主船上,足见他功力深厚。  无恨生冷哼一声,扬声道:“就请成舵主回上贵帮主,我东海无极岛主久仰大名,只是无暇拜会。”  缪七娘却见以成一青这功力居然臣服那“玉骨魔”手下,想来那“玉骨魔”必然甚是不凡,心中轻视之意顿灭。  那海盗船上水手见无恨生仍坐原处动也不动,未曾动容,显然甚怒,那成一青回首略一挥手,众盗立刻安静下来。  那成一青又道:“敝帮主曾命在下略备粗酒为岛主接风,敬请岛主过来一叙。”  无恨生心中暗奇,但仍回道:“贵帮主美意,敝夫妇心领了,只是尚有要事必须回岛,就请阁下代向贵帮主致意。”  以无极岛主之身份,竟客气地和这海盗打交道,那玉骨魔在海上的威势可想而知。  成一青却道:“即是如此,还待成某敬岛主夫妇一杯,略表敬意。”  说罢自身后拿起三只水晶酒杯,又拿起一只翡翠壶,倒满三杯,先一手持着一杯,双手一扬,两只酒杯竟平平稳稳飞出。  那酒杯玲珑透亮,酒更是碧绿如玉,两道绿光稳稳飞到无极岛主船上,竟然一滴未倾。  这时两方船只虽又近了一些,但少说仍有二十丈许,成一青一扬间,竟将两杯酒稳稳送了过来,无论劲道,内力都臻上乘。  那无恨生却是冷笑一声,长袖一拂之间,一股柔和之力扫出,那两只酒杯竟似在空中停了片刻,才缓缓落在桌上。  这一手上乘气功立时将群盗看得目瞪口呆。那成一青却面不改色地端起酒杯,道声:“请。”一饮而尽。  无恨生面虽露出不屑之色,心中著实为难,他知那“玉骨魔”不仅武艺高强,尤其精于百毒,莫要在此酒中下了什么奇毒。  再看那杯中酒色碧绿,分明是极佳醇酒,正沉吟间,见成一青,已一口饮下,无极岛主何等身份,岂能示弱,暗忖缪七娘或会功力不足,自己内功修炼已过金刚不坏之地步,任他什么毒物必能逼出,当下扬声道:“拙荆不善饮酒,老夫一并饮了。”仰首将两杯饮下,双手微挥,两只空酒杯如箭飞回,成一青等只觉眼前一花,两只水晶杯子“卟”“卟”两声,竟自深深陷入船板,直没于底,却是完整无缺。  无恨生喝声:“请让路。”船上帆桨齐举,加速向前开动,成一青一挥手,三只海盗船立时向旁一转,让开水路。  那知就在此时,忽然震天一声暴响,无恨生的大船突然由中断裂,大股水龙喷入船内,桅杆也轰然断倒,碎木飞中,一股极浓酌硫磺烟味弥漫满天,显然船身是被炸药所毁。  船上水手血肉横飞,惨呼声震天,无恨生缪七娘坐在船首,也是险些跌倒,呼呼两掌排开浓烟,瞥见那三只海盗船已全远去。不由大喝一声:“鼠辈敢尔!”一把牵着缨七娘,奋身跃起,竟在海面上展绝顶轻功赶了上去!  海风不小,三只盗船帆桨并举,去势极速,无恨生夫妇竟在鲸波上踏波飞行,鞋面上都未沾湿!  三只海盗船去势虽速,无极岛主夫妇却凭一口真气在波涛尖儿上疾纵,竟然渐渐赶上。  无恨生的轻功真型了炉火纯青地步,缪七娘功力虽然略逊,但在丈夫扶持下,也是速度惊人,眼看与那三只在船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缪七娘忽然想起菁儿还在船上,急忙中回首一看,只见此刻大船已经逐渐沉没,一个少女却似踏在一片木板上随波起伏,正是自己爱女,心想菁儿轻功极佳,必然无事,当下放心急赶。  成一青见无极岛主夫妇踏波而行居然速度惊人,不由大骇,一面命手下努力加速,一面命那一批黄衫汉子各站有利位置,打算乘无恨生夫妇上来就地打一个措手不及。  那批黄衫汉子个个都是特选武士,又久经训练,虽见无恨生来势骇人,但各就各位,丝毫不乱。  无恨生见大船炸毁,心中急怒,猛提一口气,一拉缪七娘,藉着一个波浪打上,奋身跃起,宛如两只大鸟飞扑下来成一青刚布置好,回首一看,无恨生夫妇已扑下,心中大惊,见两人扑向船尾左方,那里三个黄衫汉子几乎同时由三个不同方位递出兵刃,显然训练有素。  那知无恨生双袖一卷,只见得一片模糊的影子,呼呼几声,三般兵刃齐齐飞起,卟卟之声中,三个黄衫汉子飞落海中,身体犹未沾着海面,已自死去!  成一青哪料到无极岛主如此威势,不由胆怯,却见船尾右方五个黄衫汉子按着五行位置,互相掩护下围击过去,心中一动,向其他二船下命道:“继续加速回舵!”一面抖起手中长剑跃向船尾。  “黄子沙”海盗帮在未归服“玉骨魔”前,就素以海底功夫称霸东海,及归入“玉骨魔”麾下,潜水训练更是特别注重,那炸毁无极岛主坐船必是成一青的手下潜水夫的杰作,只是连无恨生这等人物都未发觉船底被做了手脚,这些潜水夫的功夫可想而知了!  且说成一青见那五个黄衫汉了乃是舵下一流好手,所结五行的方位奥妙无比,心想必能一阻无恨生气焰,哪知无恨生哼然冷笑,双袖拂处,两股疾劲无比的内力将五剑一齐震开,缪七娘身形一圈,一声惨号,一个黄衫汉子已倒毙地上,五行阵一破,两三个照面间,近在尺处的成一青连插手都没有机会,其余四人都分别被无极岛主夫妇扫人海中。  无恨生猛提一口真气,忽感胸中一塞——虽然是那么轻微,但无恨生这种不坏之身居然有此现象,他立刻知道必是那酒中之毒开始发作,同时又想到玉骨魔即用来毒自己,一定用的是最厉害的毒药,自己坐船已毁,要想脱此茫茫大海必定要在毒发以前将对方尽数消灭,夺下此船才好,当下一拉缪七娘玉手,双双扑向舱内。  当前一人正是成一青,无恨生双掌呼地推出,直袭对方胸前,缪七娘却凌空跃起,越过成一青头上,落入舱内。  成一青见对方掌势太速,只好拼力击出一掌,“碰”地一声,成一青当堂退后数步,胸中一阵血气翻腾。  成一青在未归伏玉骨魔手下就是是‘黄子沙’的首领,一身武艺驰誉东海,后来虽为玉骨魔收服,仍然是玉骨魔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此时一照面就被无恨生打得血气翻腾,必中自然惊骇之极。  事实上,无恨生不过用了六成功力而已。此时他又是冷笑一声,单掌微扬,一股更强劲风向成一青击去,眼角却飘向左面将围上来的另外三个黄衫汉子,成一青此时势成骑虎,只好硬起头皮打算再硬接一招。  只见他头发根根直竖,黄衫像是由内被风灌满一般,张得有如大帆,声威端的神猛。其实他内心却正暗惧不知自己拼力一击能否挡得住人家轻描淡写的一下呢?  那知他的掌力才递出,那无恨生单掌竟微微一缩,成一青立感自己千钧掌力被人吸住却收不能!  无恨生单掌向左一挥,把成一青拼命发出的掌力硬硬粘向左边,迎向冲上来的三个黄衫人。  成一青眼睁睁看见前面是三个自己人,却无法收回自己掌力,急得他汗如浆出,仍然无济于事,只听得轰然一声,正冲上的三人立刻被成一青拼力发出的一掌击倒地上!  无恨生这招上乘的“移花接木”内功,真妙到极处,右面其他海盗本来准备围将上的,一时目瞪口呆,呆立不知所措。  船舱内形势又自不同,缪七娘施开绝顶轻功,配合著独门点穴手法,在群盗中如穿花蝴蝶般,左一掌,右一掌,打得群盗不亦尔乎,往往一招发出,连攻四五人,任那群黄衫海盗也都是经挑选出的好手,那见过缪七娘这等绝顶身手,一时一连几个汉子相继被点倒甲板上。  且说辛捷在船身炸断的时候,被震得摔出小房,一个大浪就将他卷入大海中,他穴道被制始终是一个卷着身驱的尴尬姿态,不能动弹丝毫。这时眼见波涛一个接着一个,全身却丝毫使不出力,眼看就得葬身鲸波。  他感觉到自己在逐渐下沉,虽然偶而一个掀浪又将他举出海面,但尤其难受的是腥咸的海水从鼻中、耳中、口中不由控制地灌人,他似乎感觉到浑身都在肿胀——渐渐,他愈来愈感窒息,眼前宛如死神出巨灵掌紧捏着他的咽喉,而且渐收缩——一霎时间,脑海中比闪电还快地浮过一些影子,父母受人凌辱而死的情形,梅叔慈爱的脸孔,甚至那侯二叔悲怆的表情都一一飘过。最后金梅龄的倩影占据了眼前的一切“她现在在哪里?”他这刻竟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但忽然,这一切都消失了,他眼前是一片墨黑,死神已在降临了忽然,又是一个巨浪从底下打来,把下沉中的辛捷的头部举出了海面,但他连挣扎的企图都没有,因为那被制住的穴道令他寸步难行。  这时一声惊喜的呼声穿过巨涛汹涌的声响传入辛捷的耳中,接着他感到胁下被一重物猛敲,痛彻心肺,但立刻他意识到穴道已经解了,他双臂一振,水淋淋地跃身出海,见前面一人踏板凌波而行,正是菁儿。  他再低头一看,那被菁儿掷过来解开自己穴道的“重物”,不过是一小片木板!  菁儿浑身几乎湿透,红透的脸上现出无限欣喜之色,呆呆望着跃在空中的辛捷,那一头秀发随风乱飘拂着,却益发增加了一种说不出的美。  这时辛捷上跃之势已尽,开始缓缓下落,菁儿俯身捞起两块木板向前一扔,辛捷正好落在上面,他猛提一口真气,也以上乘轻功立在木板上随波而浮。  两人都没有说话,辛捷原就是一个极端的人,这时他胸中对菁儿的怜爱真超出方才生死挣扎所留在心灵上的荷负何止十倍。  两人随着浪涛所冲,距离愈来愈近,周围的一切对两人来说,真是不睹不闻。  那边海盗船上,无恨生对一批批涌上的群盗痛施杀手,掌风呼呼中,又是数名海贼被击落海中,成一青也被他一掌震伤内脏。  但就在他奋力挥掌的当儿,他胸中开始一阵寒闷,他不由暗惊这毒药好厉害,居然不受自己内功控制,抬头看时,其他二船的群盗也不断跃向自己所立之船,显然是加入增援,而缪七娘那边虽然占尽上风,但要想将群盗尽歼灭,亦非一时可能,而自己似乎中毒已发,当下又急怒,力贯双掌,招招击出,当前一人被立毙掌下,尸身被带出几丈以外!  这一掌无恨生施出了真功夫,登时把其他两个海盗吓得怔了——怔,无恨生呼呼又是一掌推出,两人连忙合力拼命一挡,卡擦一声,两人手骨登时折断,痛得昏死过去这时一种宛如万马狂奔的声响从东方传了过来,一大片黑云势若奔马般飞压而至,宴时天色昏暗,巨涛涌起,忽然几滴豆大的雨滴斜落下来这海上暴风来得真快,那黑云还没有飞到头顶上,狂风已经开始怒号,海浪被欣起数丈高,直卷上船上甲板,桅杆上的中帆更是吃得满满的——这不下万斤的力量使得船速骤增而桅杆也斜倾欲折。  成一青久处海上,岂有不知这东海飓风的威力之理,他知道只要拆下帆来,就能减少一半以上的危险,当下强忍住内伤,大呼水手设法下帆。  但这被飓风涨满的巨帆,抗力何止万斤,岂是十几水手所能拆下,眼看大船就得危险,那边无恨生更是拼力施威,一连几招,挡者不死即伤,一时惨号声连起,夹着雷霞万钧的狂风声,把这海上老手的成一青也急得手足无措。  这时哗啦的大雨也开始倾盆而泻,轰然一声巨响,船首触了暗礁,这正急速而行的大船撞击之力非同小可,立刻将船头整个撞碎,接着卡擦一声,主桅折断,大船立刻倾倒,一个滔天巨浪扫过,把船上所有的人和物都卷入无情大海!  但其中有一个——就是无极岛主无恨生——没有被卷入大海,他双手十指深深插入甲板内,仍留在倾斜得不成样子的甲板上。  他乘着一浪刚过,二浪未至的时候,四目一望,白茫茫的一片,连他的目力也不及十丈以外,缪七娘的影子不见,甚至其他相邻的两船都不见了!  任他无极岛主神功盖世,修炼致不坏之身,这时也不能与自然之力相抗衡,他只有凭着十指的功夫,不被卷入巨涛而已!  但那风暴却愈来愈大,浪涛也愈打愈高,本已斜倒的船躯终于经不起巨浪的猛力冲打,又是轰然一声,被整个翻了过去,巨大的船身再次撞在暗礁上,立刻支离破碎,几经冲击,木板粉散,那消片刻就被吞入浪中。  且说辛捷与菁儿对面飘在波尖上,藉着波涛愈来愈近,两人心中都充满着柔情密意,但是忽然间,天色一暗,巨涛平地高升数丈,接着狂风大举,白浪掀天,辛捷施出最上乘的“暗香浮影”轻功,仍然不能立稳,忽见菁儿一声尖叫,一个巨浪来,将她冲倒向后——辛捷顿觉热血沸腾,忘记了自己的危险,也忘记了是在波涛千丈的怒海上,双足猛点,虽然全身尽湿,仍然让他掀起数尺,向菁儿扑去——蓦的又一个滔天巨浪击来,辛捷在汹涌的浪涛上借力飞起,力量本就脆弱,那经得起这巨浪一击,浪花中只见菁儿也被巨浪圈去,不由大急,但此刻那由得他思索,他只觉耳中、口中、鼻中全是咸咸的海水,全身不由自主的随着波浪起伏,但他俩可觉辨出自己是在渐渐下沉,因为他已渐渐听不见那怒号狂风;他渐渐深沉入海底狂风暴雨依然肆虐,滔天巨浪汹涌着,大自然的怒吼声震彻底垂的天穹……  这种飓风来得快,去得也速,曾几何时,黑云远去,日光普照,海浪也平静下来,撞毁的船身也露出海面,远处一道七彩虹光弯在水平线上。  辛捷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立刻发现自己躺在一带黄沙滩上,浪花轻轻拍他的脚躁,他脑海中一时空空,什么也记不得,他用左手捏住右腕,依稀能感觉到微微的脉跳——  “对了,这就是生命的搏动——人生的钟摆不也正是这样悄悄地动荡着吗?不过没有人察觉罢了,而人的生命就完全淹没在此迟缓的搏动中,其余的——”他忽然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个问题。  “其余的只是幻梦罢了;一些不成形的幻梦,蠢动的,片断的梦,令人可恨的可笑的影子……如随风飘荡的棉絮一般的喧闹声音,奇形怪状的痛苦,欢笑、梦、梦……一切全是梦景。”  这时两只白鸥低低飞过,对地上躺着的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然后互相惊奇似地对鸣一声,凌空而去。  “但是——但是在这浑昏的梦里却有些值得捕捉的影子,有无穷的真,无穷的美——”  奇怪的是,此刻他只能想到真与美,却想不到“善”!  渐渐他空洞的脑海充实起来,麻木的思想也敏捷起来了,他能记得一切。  他想到可爱的菁儿葬身海底,还有自己所受的凌辱,“这一切都是那可恨的无恨生夫妇所引起的!”他不由咬牙切齿。  但立刻他想到无恨生超凡入圣的武艺,自己苦练十多年连人家一招也接不了,他忽然觉得七妙神君所传的武艺真是太不中用了。  但事实上不容他永远这样躺着胡思乱想,终于他站了起来。他四目一望,显然地这是一个小孤岛,他相信这岛小得圆周不出十里。但岛中间却是一根根石笋般的山峰,光秃秃地寸草不生。  他还记得若不是自己在返前硬提气逼住内穴,此刻早已被水泡死,但纵然如此他也疲累不堪。  他挣扎着往岛中间走去,当他勉强翻过一根石笋峰时,忽感一片天昏地暗,四面景色,似虚还真,宛如置身海底。  而且他实在也走不动了,他只好坐下用那被认为“毫不中用”的内功来企图恢复一些真力。  等到真气运得一周之后,他觉得真力恢复不少,但他却更惊异地呆坐在地上,原来他发现这群石笋中仍然是一片天昏地暗——他先还以为是自己疲累眼花的错觉所致。  回首一看,自己方才进入的路也找不到了,四周只是昏暗的一片,一切山石树木都似真还虚,辛捷尽得七妙神君七艺真传,端的是九流三教的功夫无所不精,此时立刻发现是陷身于一个阵图中,由此推想,这小岛上必住着世外高人。  七妙神君的棋艺在七艺中尤其是他最得意的功夫,他的棋艺与一般棋士大为不同,乃是先行研究各种阵法,穷通相克之理以后,才用到棋盘上来,是以虽日精于弈棋,其实更精于天下百阵。  辛捷尽得梅山民真传,略一过目,便知此阵乃天生石笋所布成,似乎类似中原所谓的“奇门五行阵”,当下略一盘算,起身从左面“金门”走入。  辛捷按奇门五行阵的变化左右盘旋了一会,暗忖再一转弯,便可由土门出阵,那知一转弯,竟回到原来的地方。这一来令辛捷惊异不已,心中暗思不知此阵究竟是何阵?  正潜心沉思时,忽然一阵铮声传了过来,那铮声音调激昂之极,似乎不是寻常弦簧所能发,辛捷不禁侧耳倾听,那铮声铿锵高昂,暗暗有金戈铁马之声。再听一会,铮声益发振人心弦,似乎弹铮人愈来愈愤,铮声也愈来愈急,仿佛那弹铮人恨不得一举毁掉整个地球一般。  辛捷从那古怪的烟雾中依稀可辨出铮声乃是发自石笋阵的中心,于是他凭听觉往中心走去。  也不知白绕了多少路,但终于那铮声愈来愈近了,最后辛捷爬过一个石峰,发现铮声就发自石峰根下。  这全阵的中心烟雾反倒甚是稀薄,辛捷可清晰看见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和尚坐在石上弹铮,那铮金光闪闪,竟是纯钢所铸,难怪声音如此激昂。  那老者看来铮艺不甚精湛已必须全神贯注才不致弹错,但起指拂袖之间,竟带猎猎风声,气度威猛之极。  辛捷看那老者由自变黄的胡子,看来总该有百岁以上的年龄,但他的威猛气度却似五六十岁人,而且红光满面,健壮与常,不由大奇。  这时铮乐已奏到高潮,急急铮音中透出阵阵海啸山崩之声,令人胆战心惊。蓦的,铿然一声,似乎曲终音止,但那老者却似愈愤难止,拍地一掌击下,竟将一具纯钢的大铮打成一块扁扁的铁饼,接着反手一拍,立刻将身旁巨石笋击成石粉!辛捷看了,心中大吃一惊,心想:“这若者功力之深,端的平生未见,只怕那无恨生也不能轻轻一掌将石笋拍成细粉,想不到这小岛上竟有如此人物,难道——”  这时那老者忽然抬头向自己藏峰处一招手道:“小娃儿,听够了么?还不与我下来?”  辛捷躲在上面自以为甚是稳妥,那晓得人家头都不抬,就知道自己所在。当下只好硬着头皮,一跃而下。  那老者睁眼对辛捷望了一眼,笑笑道:“吃点东西吧。”随着在地上拾起两只青色果子送过去。辛捷见老者眼光凛然有神,但突然对自己一笑,请自己吃东西,不禁又惊又喜。  原来辛捷自海上遇难到现在仍是空着肚子,方才还不觉怎样,这时被老者一提,立觉饿得不得了,看那青色果子晶亮可爱,不由垂涎,忙伸手接过。  咬了一口,果然味道香甜,极为可口,但忽想到:“他怎么知道我饿的紧?”不免抬头看那老者一眼,那老者对他一笑,辛捷只觉得这老者慈祥之极,但方才铮声中却是一片愤怒之音,不知什么事惹怒了老人?  吃完了两只果子,忽听那老者道:“我这仙果非同凡品,看你步履凝稳,倒是有几十年内功在身一样,你用功运气一番就知这果子的好处了。”  辛捷不知怎的,觉得这老人说话中有一股令人不能抗拒的力量,虽觉这两只子果子难以果腹,但当下依言坐下,猛提一口真气,用功打坐起来。  真气透过全身经脉以后,辛捷只觉浑身舒泰无比,饥饿全消,真有说不出的受用。  那老者此时却惊咦一声,原来辛捷此时盘膝端坐,宝相庄严,头顶阵阵白气冒出,这分明是最上乘的内家功夫,而且非有四五十年功力不能达此境界,眼前这少年看来最多二十岁,却具一身上乘内功,不由大奇。  辛捷行功完毕,一跃而起,对老人一揖到地,道:“谢谢老前辈厚赐,晚辈受益非浅。”  老者欣然一笑道:“娃儿现在才知道好处吧!”  辛捷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老者又道:“娃儿,你的内功可真不错呵,看你运功情形不会是无极岛主的门人,更不是小戢岛的路子,难道除了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天下还有其他如此精奥的功夫?”  辛捷何等聪明,立知对面这老人就是世外三仙之首的大戢岛主平凡上人。忙恭身道:“晚辈辛捷拜见平凡上人。”  辛捷受梅叔叔叮嘱,不可以师承告人,只好道:“晚辈这点末学哪能与世外三仙相提并论。”  这句话倒是由衷之言,因为他此刻对自己本门功夫实在信心尽失。  那老者脸色一沉道:“小小年纪就言不由衷,我知你心中定自以为你师传功夫能胜过世外三仙是不是?”  辛捷忙辩道:“晚辈确是由衷之言,方才晚辈穷一生所学连无恨生的一招都接不下…唉……”  辛捷想到这里就懊丧的叹了一口气,但聪明的他却不明白这平凡上人何以如此看重自己这点“微末”本事?  他原是高傲无比的人,被无恨生三番两次擒住后,灰心得近乎有点自卑,是以见了平凡上人不禁对他份外恭敬,甚至有点害怕。  那平凡上人听他如此说,嚷了一声道:“你和无恨生交过手?”  辛捷茫然点点头。  平凡上人仰首想了一下,忽然左手一伸直点辛捷“乳下穴”,辛捷惊叫一声:“前辈你——”但本能的反应使他用出“暗香浮影”的功夫,只见他双肩微耸,身形滴溜溜一转已闪过来势,那知平凡上人左手忽然转弯,从旁边绕了过来,仍是直点辛捷乳下穴,辛捷足下用力,退后数民才避开此招——所谓避开,不过是平凡上人坐着不再追击而已。  辛捷呆瞪着眼,回忆方才平凡上人那招不可思议的点穴功夫,因为他挥手变招时,他看得分明,竟像是由臂上不是关节的地方变过来的,这种点穴手法若是真正施展开来,岂不令人防不胜防?  平凡上人却也仰首默思,似乎有什么不解的事困惑着他。一会儿他的视线又移到辛捷脸上,忽地面露笑容,脸上疑云尽除。  辛捷被搞得莫名其妙,那平凡上人却笑道:“且不问你师承,我倒要问你,那无恨生点你时是否使的是‘拂穴’手法?”接着只见他右手向前微抖,一片袖影中,小指己然在辛捷“曲池”穴上。  辛捷一想那无恨生一招点住自己的正是这么一记怪招,但却想不到这就是武林失传已久的“拂穴”功夫,当下点了点头。平凡上人脸上更是露出喜色道:“以你的功力无论如何不致一招就逃不出去,想来你必是太过紧张,才被无恨生一招得手的。我先还以为无恨生这家伙十年不见功力竟精进如斯,原来他还是‘拂穴’这手老功夫。哈哈,他这‘拂穴’虽是不凡,却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绝妙的功夫。”说时脸上神采飞扬,威猛之极。  辛捷对无恨生虽说恨之入骨,但对他的武功着实钦佩不已,这时见平凡上人轻视无恨生的拂穴绝技,虽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兴,但心中也着实有点不能置信。  平凡上人又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双手忽然一错,左手突地下沉,只见五指曲张,疾如鹰爪。  辛捷何等聪敏,见他这一招比划出,立刻悟出这乃是解破拂穴功夫的一记绝妙招式,一时手上一面依样比着,心中一阵大喜。  平凡上人微微点首,似乎暗赞孺子可教。  停了半晌,平凡上人又道:“娃儿你可知道老衲的年岁?辛捷从他那威猛气度及黄白长髯上实在无法断定他的年龄,又不知他何以有此一问,当下茫然摇了摇头。  平凡上人又道:“便是老衲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总之大约廿多年前无恨生他们曾以此铮赠我,说是祝老衲三甲子大寿——呵,这铮竟给我打毁了——倒也算得上一件上古珍品呢!”  辛捷听他如此一说,不由大惊,听他说竟有二百岁之高龄,难怪功力精湛如斯,想到这里,不由恍然大悟——原来内功要想练到驻颜不老的地步,至少要有百年的功力,否则无论内力如何苦练,也至多做到不易衰老而已——当然也有例外,譬如说无极岛主无恨生,仗着曾服仙果,始终保持三四十岁中年的形态,而平凡上人虽持三甲子的功力,己臻不坏地步,然其能做到驻颜不老乃是百龄之后,是以看来尽管神采飞扬,仍比无恨生显得苍老得多,这也是无极岛主唯一能胜过大戢岛主的地方。  辛捷正在想这些时,平凡上人又道:“无恨生不过仗着一颗仙果而已,否则凭他那点功力,岂能名列世外三仙?”  要知平凡上人功力超出无恨生不下百年,是以此言丝毫不为过。但事实上无恨生曾食仙果,人又绝顶聪明,是以年龄虽远较其他二仙年轻,却能与其他二位旷世仙人并驾齐驱,辎珠并重!  辛捷每听平凡上人低贬无恨生,胸中就有说不出的快感,但寻即想到人家那身武功,立刻心又沉了下去,但他不明白何以平凡上人颇为注意他的本门功夫。  平凡上人像是长久不曾与人谈话,又似对辛捷特别投缘,兴致勃勃地又接着道:“四十多年前,咱们世外三仙在无极岛上互相印证功夫,无恨生仗仙果之功,驻颜不老方面自然胜过老袖,但论到真实功力,那无恨生也自认钦服老衲的,却只有这小戢岛主慧大师,不肯认输口,想我老衲这大年纪了还会和她真正动手,那知老尼婆着实可恶,竟摆下这古怪阵法,将老衲足足困了十年,说来这阵也着实古怪,十年来老衲仍未悟得破法,明天子时就是咱们赌赛期满,说不定老衲只好拼了一甲子功力将这小岛给毁了。”  辛捷恍然大悟,原来这平凡上人是和慧大师在斗气,怪不得那铮声中满是愤怒,心想他虽说这大年纪不与人拼斗,其实却好胜得很,以他二百年修为尚如此,可见“嗔”念是如何难以堪破了。想到他最后说拼着一甲子功力也要将此岛毁掉,心想这岛虽小,却是自海底伸出,岂能以人力毁去,不禁甚是不信,忽然又想到他说“这小戢岛”,难道这是小戢岛而非大戢岛,抬头一看,前面那百阵中心最高的石笋上赫然“小戢岛”三个大字,却不知慧大师何以不见。  平凡上人可不管辛捷在想什么,只像是憋了十年的话好不容易遇到可倾述的人,不断地谈自己的英雄往事,这时见辛捷始终静静地在听自己吹,不觉有点不好意思,忽然夸道:“你老弟年纪轻轻,功力却如此之纯,实在难得,想不到中原还有如此人物能调教出你这样的人才。”  若是常人听了世外三仙之首如此赞赏,一定振兴万分,无奈辛捷已对自己功力信心尽失,脸上仍是木然。  平凡上人对辛捷似乎十分投缘,此刻竟索性称他“老弟”,若以辈份算来,平凡上人做他高祖也有余,此刻竟以“老弟”相称,岂不滑稽?  这时平凡上人见辛捷失魂落魄的样子,立刻道:“你或以为输给无恨生就自认功夫太差吗?其实你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辛捷抬头问道:“晚辈忘了什么?”  平凡上人道:“你可忘了‘功力’两字,无恨生曾服仙果,再加上近百年修炼,岂是你廿几岁娃娃所能敌?”  辛捷本是冰雪聪明,只因输给无恨生输得太惨,才对本身武功信念尽失,这时被平凡上人一语道破,立刻明白自己确是忽略了“功力”两字。  但他想到比人家差上百年以上的功力,只怕今生难以及得上了,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失望。  平凡上人又道:“你看这石头怎样?”说着指着前面块巨石。  辛捷看那石门乃是极硬的花岗岩,正奇怪何以平凡上人问这石头,那平凡上人忽地单掌微扬,呼的一声拍出,那巨石立刻震成粉碎。  辛捷看他用的乃是极普通的“五行掌法”,但平凡上人打出,威力至斯,这就给了辛捷对“功力”两字最好的答案。  平凡上人得意地说:“这你可信得过老衲的话了吧!老实说,你别把无恨生看得那么高,我老和尚不用传你一招半式,只要略为成全你,以你的本门招式,与他接个百来招,保管没有问题。”  辛捷虽然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但此时由衷地摇了摇头,表示不信,他心中暗思:“虽说无恨生是藉仙果之力,但他掌上功夫已臻‘玄玉通真’的至高境界,平凡上人功力量高,要想片刻之内令我能与他对拆百招,而且不授我一招一式,这只怕万万不能。”  平凡上人见这年轻人居然摇头不信自己的话,不禁怒道:“你胆敢不信老衲所言?”  辛捷道:“老前辈虽然功力盖世,无奈晚辈功力与人家相差太远,自知绝不可能。”  平凡上人似乎极易发怒,当下满脸怒容地道:“此话当真?”  辛捷见这怒气勃勃的老者脸上,流露着一股蛮横的神色,口上答道:“晚辈确信如此。”心中却暗笑这平凡上人三甲子的修为,性情仍然如此,他年轻时的骄狂可想而知了。  平凡上人道:“好,咱们赌上一赌,你且过来。”辛捷见他一脸正经,依言过去,平凡上人忽然双掌一翻,扣住辛捷双手脉门。  他这一招疾似闪电,辛捷全力施为亦不易躲过,何况毫无防备的情形下,立刻被他牢牢抓住,全身登时软绵绵的,丝毫用不出力来。  但他立刻感到一股热流从双手脉门缓缓流人体内那热流专从穴道中流过,全身虽然施不出力道,但四肢百骸舒爽无比,有说不出的受用。  渐渐那热流愈速,迫得他运起本门内功来引道那热流进入正道,他一运起内功,立即热流与本身内功融为一体,极其舒爽地周转全身。  偷眼一看那平凡上人,此时面上一片肃穆,嘴角微带一丝得意的笑容,刚才那股怒容一扫而空,而红光焕发的秃顶上阵阵白气冒出,辛捷何等慧话,立刻知道平凡上人哪是和自己生气,不过藉故成全自己罢了。  过了片刻,平凡大师双掌一松,笑道:“现你可再运功一周后,对这百笋发一掌试试。”  辛捷依言运功一周,猛一提气,单掌一记“二郎开弓”拍出,只听得轰然一声,一方坚硬无比的花岗岩巨石竟隔空击成粉碎。辛捷对自己功力精进如斯,惊得呆了。  平凡上人乃是以“糊提灌顶”的绝顶内功将自己二十年功力打人辛捷全身穴道,以平凡上人的二十年功力,若让辛捷自行修炼,至少也要一甲子的光阴,难怪辛捷自己也要惊得瞪口呆了。  辛捷连忙翻身拜倒,平凡上人双袖一拂,将辛捷抬起,呵呵大笑道:“娃娃你莫谢我,就是老衲也从你运功时得到不少内功妙绝,哈哈,你那师父果是一代奇人,要知虽是以我的功力打外你穴道内,但如你本身没有一种精妙与老衲内功相当的内力引导,也是徒然,现在你总该相信你本门内功精妙不在无恨生之下了吧!”  辛捷抬头看着那红光满面的慈祥再目,胸中热血上涌,此的叫他立刻为平凡上人死去,他也情愿。  平凡上人又道:“由你的内功上猜想,你师门的拳剑功夫必亦精奇,你且施一两招给我老儿看看。”  辛捷暗道:“原来你也嗜武得很。”心中不禁一乐。又思自己施出师门绝技,若有缺点,平凡上人必会指正,这正是千载一逢的良机,他如何能放过,当下随手在地上一摸,拾起一枝枯竹,猛然提气,斜斜一剑劈出,轻脆枯竹尖上竟带丝丝风响,正是七妙神君所传剑术“梅花三弄”。  辛捷这招“梅花三弄”乃是七妙神君平生绝学“虹枝剑式”中的第三式,这时他又是全力施为,剑尖所生尖锐之声骤起,意然隔空将地上划开半寸深的石痕。  这一下辛捷又是大出意料,当时梅山民曾对他说,“虬枝剑式”虽然精妙,但若能练到将真力任意逼出剑尖,才能发挥最大威力,但要想练到如此地步,非有一甲子以上功力不成,任你天资绝顶,小小年纪绝不可能达此境界,这时辛捷见自己居然能够达此,当然惊喜不已。  只见他一招“梅花三弄”还未施足,手腕一翻,枯枝呼地一声化成一片枝影,远看过去,却可分辨出枝尖圈成一朵朵梅花,但突地一声轻嘶,一片枝影中竹尖竟己刺出。  这一招剑走偏锋,端的诡妙已极,对方若有故人,必然正忙于应付那一片剑影时,突觉剑尖已到了喉前,躲无可躲。这正是七妙神君的得意杰作“冷梅拂面”。  七妙神君酷爱梅花,有一天发现一枝隐藏在路旁山路旁山石后面的一棵梅花,那棵梅花似乎生怕自己生处隐蔽,不易为人发觉,所以特长出一枝斜伸出路面,路人一不注意就被树枝拂面。  梅山民当时灵机一动,立刻创出这样一招专走偏锋的绝妙招式,也只有梅山民这种偏激而聪明绝顶的人才能创出这一招。  平凡上人对这青年甚是欣赏,这时看他面带悦容,手上竹枝招招精奇,知他已恢复信心,不禁拈须微笑。  及见辛捷施出这一招“冷梅拂面”来连他也不禁吃了一惊,要知平凡上人武学己入化境,任何剑招只要一出手,立刻能预知它的招式及利弊,但这招“冷梅拂面”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岂能不惊。但他乃是一代宗师,何等眼光,立刻看出这招的妙处,当下大喝一声:“若我施一招‘吴刚伐桂’,你怎么办?”  辛捷正将这招“冷梅拂面”使满,忽闻平凡上人这一句话,登时枯竹垂地,呆呆怔住了。“吴刚伐桂”这招极平凡的招式,从脑海中如闪电般流过,这极普通的招式却刚好能将自己这招封住,只是这极普通的招式在此时用来,端的神妙无比,七妙神君当初创这招式时,曾把武林中一切上乘剑法都考虑过,专门对付那些名门剑招,那知竟被平凡上人以这一记普通招式正好封住,就是梅山民本人也必料不到的。  忽然辛捷单竹再挽,左足微跨,右手上竹枝却由下而上斜斜撩上,正是“虬枝剑式”中的第六式“踏雪寻梅”。  平凡上人又是哈哈一笑道:“我用一招‘横飞渡江’。”  辛捷又是一怔,暗思那“横飞渡江”正好又能化去自己这一招,不禁好胜之心登起。  “横飞渡江”虽也十分精妙,但仍算不上最上乘的剑招,梅山民的剑法多是专为对付各大门派而创,招式虽然神妙无方,但却反而没有顾及一般普通的招式,平凡上人武学已上通下达,凭深厚功力,一眼就看出辛捷招式中的特点,是以尽用一些普通招式来化解。  辛捷好胜之心一起,刷刷刷一连数剑,具是“虬枝剑式”中精奥之招,平凡上人虽然笑口吟吟地一一化解,但心中己暗惊辛捷剑法的精奇了。  这样两人,一个用竹枝,一个用口舌,一招一式互拆起来,到了廿招后,辛捷施出的“虬枝剑式”不能以普通招式相拆,平凡上人双手也开始比划,用他毕生得意绝学“大衍神剑”和“虬枝剑式”对拆起来。  “大衍神剑”一共十式,但其中每式又暗藏五个变化,共是五十式,暗合大衍之数,是世外三仙之首毕生得意之作,自然神妙无方,任“虹枝剑式”奇招怪式层出不穷,但碰上平凡上人双手微微一比划,立刻威力顿失,辛捷一面尽力施为,一面暗中体味“大衍神剑”中的妙处,他本就聪明无比,更加剑术基础极佳,而那大衍神剑虽然变化精奥无比,招式却是极为简单易记,一时虽仍有许多妙处不能理解,但招式却一一硬记住。  这时“大衍十式”已使完一遍,平凡上人似乎有意依次一招招施出,让辛捷便于记忆。  平凡上人愈拆愈感辛捷之师父的才华盖世,心中已知其师父必为中原武林盛传的一代鬼才“七妙神君”。  “虬枝剑式”也己到了最后十式,这十式乃是梅山民真正毕生心血所在,第一招“寒梅吐蕊”就如千剑万影洒下,令人防不胜防。  平凡上人若要化解以求自守当然易如反掌,但要想守中带攻地回他一招同样佳妙的绝招,却一时不能,这一代宗师竟被一时怔住。  辛捷也停竹不动,凝视平凡上人出何妙招。大约两三分钟后,平凡上人左手一挥,右手一圈之间缓缓递出。  这招不知名的招式,却正好化去辛捷绝妙的“寒梅吐蕊”,而且反击辛捷肩上穴,无论时间空间都配合得天衣无缝,确是妙绝人寰的一式。  辛捷正一面感叹,一面筹思化解之策,忽然一声极为怪异的笑声发自高处:“名和尚变相授徒,大概是怕一身功夫葬送此阵,想找衣钵传人是不是?”  辛捷抬头一看,依稀可见一个老尼端立在石笋顶处,对平凡上人冷笑道:“还剩一个时辰了。”  平凡上人正自得意自己这一招,一听老尼之言,脸上笑容顿敛,立刻化为一脸怒容,仰首道:“老尼婆休得猖狂,还有一个时辰呢!”  那老尼长笑一声,宛若老龙长吟,冷冷道:“贫尼略布小阵就令你十年无法破解,还有你说口的份么?”  平凡上人似乎被他激得怒火万丈,大喝一声,竟用的是上乘内家佛门狮子吼,震得辛捷心神俱动,端的动人心魄。只听他狠声道:“老尼婆且不要得意,惹得老神性起,就拼了一甲子功力也让你这小岛陆沉。”  那老尼闻言似乎一怔,但随即冷笑一声道:“告诉你也不妨,这阵乃是唤着‘归元四象阵’,你若把它当‘奇门五行阵’,那就大大错了!”又是一声冷笑,身形一晃,立失踪影。  平凡上人心中暗道一声惭愧,原来他十年来始终把此百笋阵当作“奇门五行阵”来研究,自然无法破解,想到这里,不禁轻叹一声。  辛捷何等聪慧,当然知道那老尼正是这小戢岛主慧大师。他听慧大师第一句话,就知是慧大师与平凡上人赌斗此阵,以十年为期,现在只有一时辰即将期满,而平凡上人无法破阵,心中着实替平凡上人着急。  他初上此岛,乍人此阵时,也以为是“奇门五行阵”而着了道儿,及听慧大师说出此名为“归元四象阵”,心中猛然一动。  当年七妙神君对他解释棋理时,曾将天下各阵要诀一一告知他,但独有这“归元四象阵”,梅山民说乃是前秦传下的古阵,现已失传多年,梅山民但凭一些零碎资料,凭自己盖世奇才,竟将此阵参悟了七八分,自思与古法相去不会太远,是以他曾傲然道:“天下除我之外,只怕再无别人识得此阵——尽管它是不全的。”  当时辛捷只大概研究了一下,因七妙神君本人也只省得七八分,是以此时辛捷对这阵法要决甚是模糊。  平凡上人思索着这个从未听过的阵名,茫然不知所云,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辛捷——此时也正仰首沉思,聚精会神。  一时倒静了下来,只海风不时将不远处的浪涛声有节拍地传送过来。  时间是不停留地过去,平凡上人从沉思中觉醒时,仰首观天,陡然发觉只剩半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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