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像是突然自梦中惊酸,喃喃:"有人麽是谁这女刺容吃了一惊,像是怕掠动窗外的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笑,脸上的黑巾已不见了,月光照着她的脸,果然美丽动人。 张啸林故意睁开了眼睛,也不说话。 这女刺客甜甜地笑,甜甜地脆他,只纤纤玉手,竞开始去解前胸那长长一排扣子。 张啸林道"你……你这是……"这女刺客摆了摆手,叫他莫要说话,腰鼓轻轻一扭,那黑色的紧身衣就像软皮似的脱了下来。 她紧身衣下,竟是空的,什麽都没有穿。 月光,立刻透遍了她象牙般的,赤裸的胴体。 张啸林似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只觉得个冰冷、光滑、柔软,而带着弹性的身子,已蛇般滑进了被窝。 她身上带着种新鲜的肥皂香气,像是刚洗过澡。 肥皂的香气并不好嗅,但奇怪的是,这香气从她身上发出来时,却已能够将人类最深沉的欲望唤起。 她滑腻的身子,已蛇一般缠住了张啸林。 张啸林喃喃道"半夜叁更,突然有个绝色少女,脱光了衣服,钻进你的被窝,这种故事,只怕连最荒唐的文人都写不出来吧?"这少女伏在他耳畔,银铃般轻笑耳语道:"一个男人有样的艳遇,你还不满意?"张啸林道;"你莫非是狐仙?是鬼?" 这少女妮声道"不错,我正是狐狸,要迷死你。"张啸林身子突然科了起来,道:"老实说我…"我怕得很"这少女轻轻抚摸他,娇笑道"莫要怕,狐狸就算练成了精,也是有尾巴的,你摸摸看,我有没有尾巴?"她引导他的手"。" 张啸林说:"那……那麽,你究竟是什麽人?"这少女悄声道:"冷公子怕你寂寞,特地叫我来陪的,现在,你可以放心了麽?"张啸林喃喃道"冷公子真好…。你真好,你无论要什麽我都答应你。"这少女道"奇怪,冷公子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为什麽对你却偏偏这样好?难道……他有什麽事要求你?"张啸林道"嘿……"少女的身子迎合,道"好人,告诉我,你究竟和他说了什麽事"张啸林道;"暖……"少女的腰枝扭动悄声道"今天晚上,冷公子像是忙得很,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掌门户的那叁位长老为什麽一个也不见呢?"张啸林道"嗯……"少女要推他,撤娇道"你不睬我,我也不睬你了。"张啸林喃喃道"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那少女轻笑道;"但现在你总得……"但话未说完,突然觉得全身郝麻了,什麽地方都已不能动。 她这才真的吃了惊,失声道"你…"你这是做什麽?"张啸林突然坐起来,笑嘻嘻地瞧她,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告诉你。"那少女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是冷公子叫我来的麽?"张嘛林笑道:"冷公子派来的人,怎会从屋顶上爬下来?"那少女迷人眼睛里已充满惊恐,道"你……你方才已瞧见了"张啸林道"抱歉得很,我不幸是瞧见了。"那少女道"你……你方才为何不说?" 张啸林笑道"你没有叫我说说?何况我只是不愿别人来探我的秘密,但有漂亮的女孩子要在我面前脱衣服我却是求之不得的。"那少女咬牙道"你……你这恶鬼"张啸林柔声道"现在,你总该说了吧?"那少女瞪他,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嘶声道:"我恨不得杀了你"张啸林道"你不说?"那少女牙齿咬得直响,道"你不赶紧杀了我,必定会後侮的。张啸林笑道:"好,你不说,总有人能叫你说的。"突然用绵被将她身子裹了起来,大呼道:"捉贼"…捉奸细"那少女脸色立刻惨白,她未想到他竟真的如此狠心。 这时门外的黑衣大汉已冲了进来,齐声喝道:"奸细在哪里?"张啸林指床上的少女,道:"在这里,快送到冷公子那里去,仔细盘问她的来历。"大汉们又惊又喜,但终究还是将那卷棉被抬走。 那少女身子不能动,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牲,你这狗,你……你不得好死的。"张啸林轻轻摸鼻子,喃喃笑道;"有人将我当做色鬼,我还可忍受,但若有人要将我当做呆子,我只好给他们个教训。"那柳叶刀,还留在地上。 张啸林拿起来,瞧了瞧,皱眉道"这女子竟是天星帮的?天星帮怎会来到这里?"他思索半晌,穿起衣衫,将那柄柳叶刀捆在腰带里,双局轻轻一振,就从那屋顶的小洞里钻了出去。 然後,他伏在屋顶上,瞧了半购,喃喃道"她是从东面来的,天屋帮原来落脚在东方。"他展动起身形一家家的屋顶,就好像是飘浮的灰云似的,一片片自他脚下飞过去,晚上的凉风,吹他的脸。 一种迅速的快感,刺激他他觉得愉快得很。 屋顶,有各式各样的,屋顶上,有各式各样的生活但又有谁的生活能比地更多采多姿?天地间十分寂静,大多数院子里都没有灯光只有偶而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声夫妻的嬉笑声……除了这些令人愉快的声音外,自然也难免有怨偶的啐骂声,猫捉老鼠声,男子打酣声,骰子落在碗中的清脆响声。 深夜时,在别人屋顶上乘风而行,这种愉快是没有任何事所能代替的,这令人有一种优越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 突然,他瞧起前面一个院落灯光通明,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却似乎埋伏刀光人影。 张啸林陡地顿住身形,喃喃道"怕就是这里了。"他隐身在屋脊后,瞧了半晌。 只见一个人自屋里走出来,吐了口痰道:"叁姑娘还没有回来麽?"角落阴影中的大汉应声道"还没有瞧见。" 那人伸了个懒腰,道"奇怪,莫非出了什麽事了?"屋子里有人应声道:"凭叁妹的机警,一定出不了事的。"张啸杯突然将那柄柳时刀直掷出去,大喝道"你那叁妹已落入本帮手中,你们瞧着办吧?"柳叶刀"夺"的钉在门板上。 屋子里突然窜出条人影,就像是一根射出来的剑似的,一身紧身黑衣,掌中一口剑,青光莹莹。 张啸林瞧他的身法,又吃了一惊:"这人的身手竟似还在七星夺魂左又铮之上天星帮里,又怎会有这样的高手?"他轻烟般掠了出去,那黑衣人在身后紧紧跟着。 他故意将身形放缓,回头一瞧。 月光下,这黑衣人的一张脸竞像是死人的脸一般,但一双小眼睛却是尖锐明亮,看来比他的剑光更可怕。 张啸林这里才停了停,黑衣人已冲过来,剑光飞舞,"唰唰唰",刹那问便已刺出三剑。 这叁剑非但又总又快,所刺的部位,更无一不是张啸林的要害,他剑法也许还不能算是登峰造极,但出手的凶狠毒辣,江湖中巳很少有人比得上,他眼睛里也闪动残酷的,野兽般的碧光仿佛他生中最大的嗜好,就是杀人,他生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杀人。 他挥剑的姿态,也非常奇特,自手肘以上的部位,都像是没有动,只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剑刺出来。 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他从不肯多费一分精力。 张啸林瞧他这死人般的脸,瞧他这独有的奇特使剑姿态,心头一动,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黑衣人手腕巧妙地运转着,剑光自他手中刺出来,就像是爆射的火花,没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变化。 他在一瞬间刺出了十叁剑,张啸林已掠过四重屋脊,剑光毒蛇般缠他,却始终沾不着他的衣裳。 这是比闪电还快的剑势,这也是比闪电还快的身法。 第十四剑刺出时,突然在张啸林咽喉前一尺外顿住,他剑势刺出虽急,停顿得还是那麽自然,连剑都不再有半分颤动,张啸林身形也突然顿住,两人面对面,竟似突然在空气中凝结。 黑衣人碧绿的眼睛里射出了妖异的光,一字字道:"你不是朱砂帮门下。"他话音也是奇异而独特的,冷酷、低沉、嘶哑、短促,竞不像是自人类的咽喉中发出来的,声音虽低哑,却有种直刺人心的魔力,教人永远也不会将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忘记。 张啸林笑了笑道:"你怎知道我不是朱砂帮门下?"黑衣人道"朱砂帮门下没有人能躲得过我十叁剑。"张啸林笑道"你自然也不是天屋帮门下。" 黑衣人道:"不错。" 话声中停顿的长剑突然直刺出去。 这一剑快得更是不可思议,他长剑刺出,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在一尺的距离内将这一剑闪开。 但张啸林却在他剑势将动未动时,便已掠开叁尺,他虽然一剑便想刺穿张啸林的咽喉,张啸林却不动怒反而笑道:"你既非天星门下,我也非朱砂帮,你我两人,简直可说素不相识,你为何还要杀我?"他说了还不到叁十六个字,而且说得很快,黑衣人却已又刺出叁十剑,剑势更狠、更毒。 他索来不喜欢说话,只因他通常还未说话时,他手中的这口剑已作了最简洁的回答。 死这就是他通常给别人的答复。 张啸林微笑道"好迅急的剑法,好毒辣的剑法,果然不愧人称中原第一快剑……。"好个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仍没有答复,叁十六剑之后,又是叁十剑。 张啸林仍然没有还手,仍然带着微笑,道:"若求杀人手,但导一点红……江湖传富,都说只要有人能出高价,就算是你的骨肉朋友,你也要杀的,这话可是真的麽?"中原点红冷冷通"我没有朋友可杀!"这句话说出,第叁次的叁十六剑已攻出。 张啸林微笑叹息道:"我久已听得有关你的种种传说,只可惜你不肯说话,否则我真想找你聊聊,那岂非比抡剑动刀有趣得多。"一点红长剑突又顿住,摄人的目光瞬也不瞬地凝住张啸林,突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道"盗帅爱销魂,月夜暗留香""你是楚留香!"这次序张啸林倒不禁征了怔,失笑道"你说谁是楚留香?"一点红道:"在我一百四十四招杀手之下竞仍不还手,竞仍有微笑,这除了盗帅楚留香外天下岂有第二个张啸林大笑道:"你也许说对了,我的确不喜欢武力,流血争杀,正是人类所能做出的笨事中最笨的种。"一点红目光闪动道"你从未曾杀人?" 张啸林笑道:"你不信?" 一点红嘎声道"你从未杀人,又怎知杀人的快乐?"张啸林道"你从未被杀,想来也不会知道被杀的痛苦,一个人若只能将自已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苫上,这种人也未免太无用了"一点红目中又爆射出火花。 他还未说话,突听有人大喝道"一点红,动手呀!"你为何不动原来这时天星帮门下方才赶来,四五个人都远远站在一旁,只有一条锦衣大汉跃上了屋脊,跺脚道"咱们出银子请你来,可不是请你来说话的。"一点红连瞧都未瞧他一眼,张啸林却向他微笑道:"以他这样的剑法,阁下不知出了多少银子才买到他一剑?"锦衣大汉冷笑道:"出两分银子都已嫌多了,别人都说一点红如何了得,谁知他竟是个见了人也不敢出手的懦夫。""儒夫"两字才出口,突然剑光一闪,这大汉连叫声都未发出,便已倒下,咽喉天穴上,深深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 只有一点鲜血。 星光下,只见他面容已扭曲,满头惧是黄豆般大的汗珠,虽然用尽气力,也再发不出声音,只有野兽般喘息。 一点红,好厉害的一点红,竞连杀人都不肯多费半分力气,恰好刺要害,恰好能将人杀死,那柄剑便再也不肯多刺进去半分。 一点红掌中剑缓缓垂下,剑尖也只有一点鲜血滴落,他目光凝注着这滴鲜血,头也不抬,缓缓道"活的人,没有能骂我懦夫。"逐渐徽弱的喘息声中,天星帮门下惧已面无人色。 张啸林仰天长叹道"好一个,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他缓缓掏出条雪白的丝巾,覆在那大汉脸上。 这时天星帮弟子方自纷纷大喝道:"一点红你"…你平日也讲道义,怎地今日……今日…。一点红冷冷截口道:"我出卖的是剑,不是人,谁若对我的人有所侮辱,只有死了。"天星弟子怒吼道"但咱们雇你来杀人,你为何不敢向他出手?"一点红瞧了张啸林眼缓缓道"你们求我是为了对付朱砂帮,这人却非朱矽门下。 ""呛"的,剑入鞘,他竟跃下屋脊,扬长而去了。 天星帮弟子又惊又怒,突又有人赐道:"这人就是昨夜和冷秋魂捣鬼的,叁姑娘昨夜去找的就是他。"张啸林微笑道:"不错,此刻你们若想将她找回来,不妨去一趟快意堂……"语声中身形已掠起,等到天屋弟子扑上来时,他早已远夜十余文外了,十五盏精巧的锅灯,巧妙地叠成宝塔形,被一个圆筒般的闪亮铜灯罩,於是幻光就聚集成一条强烈的光拄。 这盏奇特的灯,本悬在那宽大的绿绒赌桌上,而此刻,这张宽大的赌桌,竟被冷秋魂用作型室。 他竟将张啸林用棉被卷来的那少女,紧缚在这刑室上,那强烈的光拄正好照她苍白面美丽的脸。 她双目平张,瞪孔放大,神志已完全崩溃,整个人都在一种痴迷虚脱的状况下,口中不住喃喃道:"我姓沈,叫珊姑……,我姓沈叫珊姑……我是天星帮弟子"。"我是天星帮弟子…。"冷秋魂就坐在赌桌前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冷漠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目中闪动一丝残酷的笑意。 张啸林刚走进来,摇头叹道"这狡猾的雌狼,看来竟已变成了绵羊,她已什麽都肯说了麽?"冷秋魂淡淡道:"外貌再坚强的女子其实意志也薄弱得很,一个人若想要女子为他保守秘密,那人想必是个呆子。"张啸林叹道"这种冒险的事,原不是女子适合做的,厨房里,摇篮旁才是她们该去的地方,只可惜越是聪明的女了,反而越不懂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