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们这群混蛋,都是安排好的!要拆散这个家!”克莱默先生丧失理智的这一声怒吼,令警官也有些手足无所了,更茫然的是,这话里面到底蕴涵了什么意义呢? ※ ※ ※ ※ ※ “你不会当真打算查查那个老麦卡罗吧。”迈克尔半是打趣的笑着说,一面把目光转向车外的摩登小姐。 “是马斯络。” “对,对,马斯络,嘿,伙计,别忙着纠正我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迈克尔轻轻吹了声口哨,“那裙子可真短。” “嗯,会去查查看的,只是不是现在,”杨克松开了方向盘,远眺中央公园附近的高层建筑,“先去医院看看吧。” 中央公园分为东西两侧,东侧很繁华,市中心线上的第5大街富于高雅气氛,而西侧则更具庄重的风格。如果配上平静时而泛起波澜的湖水以及上面渐有的游船,我们只能用如诗如画方可形容。大都市的喧嚣与优美的自然生态完美结合确实令人赏心悦目,不过位于杨克现在的位置,并不能看到就是了。值得一提的是东侧的Eastside——纽约市的高级住宅区,上流社会人士都住在能够俯瞰公园风光的高层大厦里,如洛克菲勒一家,肯尼迪一家等等。杨克的车子正停在沿第5大街这一带20世纪初建造的古色古香的建筑区附近。 “我们在等什么?还不动身吗?”迈克尔犹疑地说。 “偶然,是偶然……”杨克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 “我明白最开始的疑惑了,加尼斯先生遇害完全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说……的确,不然,那鞋印的位置就难于理解了。” “鞋印的位置确实可以假造,由一个人装作上楼梯的样子踩上去就行了。” “具体点儿?” “想象看吧,迈克,换作你是加尼斯医生,遇到了危险,比如说在上楼体的时候目睹了杀人惨剧,当然杀手也发现你了,你会怎么办呢?” “我记得他太太说过,加尼斯是个相当胆小的人,那么,”迈克尔略一沉吟,“我想我会逃跑吧,没命地往下逃。” “加尼斯先生也会这么做的,不过,血液却是沿楼梯向上喷溅的,这应该怎么解释呢?” “也许……嗯,也许他吓傻了,来不及反应,或是被凶手很快制住没办法转身逃走。” “那是不可能的,”杨克依然眺望远处,“你注意到了吗?血液是从脖子出大量喷射出来的,假设凶手从正面制服他然后割开喉咙,那么血不可避免地会喷到他身上,就会形成血液喷射轨迹的阻挡,但是我下楼的时候仔细查看过了,没有发现明显的阻挡痕迹。” “嗯,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不过,他又可能绕到他的背后啊。” “那或许比较麻烦,我们知道加尼斯先生是怕事的男人,但是凶手未必知道,如果在这过程中大叫一声都会增加自己的麻烦。另外,从他杀害罗伯特先生的手法上展现了干净利落的作风,他该不会在窄小的楼梯里做那么麻烦的事才对,即使不想弄得自己满身血,他也只要命令加尼斯转过身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嗯,这是合理的,而且,加尼斯先生和太太已经早早上床休息了,他也不会事发时候才从楼梯下面走上来才对。” “那倒不是主要问题,加尼斯太太睡觉很沉,所以才会在有人报案并且警方已经赶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不在床上了。不过既然我们从凶手的行为得出加尼斯先生不是从楼道走上来的结论,那么,他应该是被什么吸引才走出家门的,而且应该不是被害人的惨叫才对,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没有听到什么。” “那会是什么原因?” “我想跟安眠药有关,我在拿起加尼斯家的花瓶之后,发现那后面放着两小瓶安眠药,我猜测他糊弄太太说需要静养的那个理由或多或少是成立的,他可能患有神经衰弱,才不得不靠药品……” “我明白了,”迈克尔拍了一下巴掌,“他被对门的动静闹得睡不着觉,才不得不出门交涉,而且既然不是惨叫,那么一定是……呵呵,可真叫人羡慕啊。” “一定是什么?”杨克不解地问,用力搔搔茶色的浓密头发。 “不,不,没什么,继续说。” “噢,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加尼斯先生完全是被牵扯进去的,也出乎凶手的原计划……等等,我发现漏掉了一件事。”杨克一脸迷惑不解,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这推断很不错啊。” “并非无懈可击,”杨克重重叹了口气,“我最先以为凶手在杀害罗伯特先生之后,突然听到敲门声,犹豫了一下,再开门劫持了加尼斯医生,但是,有几点根本没法儿解释。他还没有处理目击者——护士杰西卡.坦迪,凶手怎么知道她真的神智不清无法复原呢?另外,我开始以为凶手破窗而入,这好像也说不通,假设真的是这样,巨大的响声肯定引起屋里人的恐惧,罗伯特先生真的会手无寸铁就走出去看吗?如果是那样,他应该在屋里被害才对,神智如果他坚持不开门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惨案啊。” “这并不难,坚定科的人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通过碎裂罗纹分析,得到一个明确的结论。” “那结论并不重要,他没有杀死护士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那会是什么呢?” 有一种直觉,在杨克最初踏进血腥楼道的时候,就存在了。他恍惚看见凶手劫持这加尼斯医生正在一步步地往楼梯下面退,突然他割断了他的脖子,然后转身向外面跑,狂喷的血掉落、流淌,沿着加尼斯自己的脚……形成了那个鞋印…… 这支离破碎的片断一直困扰着杨克,直觉毕竟只是直觉,不能让理智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个鞋印虽然看上去很像被害者的,但也有可能经过伪装,可是既然有时间伪装,又为什么放心地留下了护士这个活口?难道他熟视无睹,就像身处无人地带…… 杨克感到脑子越来越乱,差不多快要炸了。 “我不知道你想什么……”迈克尔意味深长地说,“这儿是禁停区,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打算欣赏风景而拿一张罚单的话,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们也是警察嘛。”植物 第七章 克莱默夫妇(上篇)午饭的钟点,杨克回到办公室,仅仅对着贴满照片的墙壁发了不足一分钟的呆,助理就把一大摞文件送过来了。这里面包括上一个案子留下的报告表以及正在处理的杀人案全部相关资料。 迈克尔留下来的咖啡和三明治给这间冰冷的小屋多少添加了一些人情味。喝了一口忘记加糖和奶的咖啡,嘴里充满的苦涩滋味倒是正符合他目前的心境。 桌面上用不着的东西很快被推到一边,杨克翻开卷宗,三明治就立刻没了味儿:安琪莉亚.希立安,26岁的住院处护士,未婚,自从22日10点钟结束夜班之后就再没有被人看见,人们猜测她是在那个时候离开医院的——没有谁对此有清晰的印象,值班室的护士恍惚记得她收拾好衣物离开了——但是过一会儿又怀疑自己的说法,杨克明白这种错觉,一成不变的生活状态常常糊弄着我们的记忆系统;阿尔伯特医生最后一次看到是23日夜晚,在跟着杨克一行人寻找梅丽尔未果之后不久,就回到了办公室,途中碰见了一名护士,对她说自己还要为了明天的手术做些准备。 如果把连续失踪与公寓血案联系在一起,杨克很快整理出一份时间表:梅丽尔.克莱默是在22日晚十点左右的半小时内失踪的;与此同时,护士安琪莉亚.希立安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次日夜里2点,阿尔伯特医生回到办公室,并在至24日早上9点这段时间内不见了踪影;23日夜3点,杰西卡.坦迪护士与同居男友的公寓发生杀人案,罗伯特先生与邻居加尼斯医生遇刺身亡……其中,安琪莉亚与阿尔伯特的准确失踪时间难以断定。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一连串事件呢?杨克的心里,已不再怀疑两起案件之间是否存有某种微妙的关联了。 吉米推门进来的时候,杨克还举着半个三明治苦苦思索。 “嘿,你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吉米快活地叫着,这个留着银白色头发的年轻小伙子一下班就会戴上耳环和项链跑到朋友堆里狂欢,“这儿可真乱,你是总统吗?” 杨克抬头索然一笑,他知道这外表滑稽,甚至放荡的家伙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能力,“我习惯了,杂乱有利于我的思考。” “这可不像你,”年轻的博士大大咧咧地拉过一张椅子,在坐下去之前还把白色的大褂往裤子里塞了塞,“我是说,至少不像你外表的样子,嗯?” “也许吧,我也不了解自己。” “得了吧,别那么一本正经的,现在又不是国务卿在探讨对华关系……嗯,我来是为了什么,呃?我有一点想不起来了。” “别卖关子了,你是想告诉我尸体解剖的结果。” “不不,亲爱的杨克,化验单没那么快出来,我想说的是……”吉米掩饰不住发现新大陆似的喜悦,他故作神秘地撇嘴笑笑,“说说看,那可怜的一老一少因为什么而丧命呢?我敢保证就像女孩儿的内裤颜色一样难猜。” 杨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算你喜欢说笑,但那还是刀伤,你总不会说是霰弹枪打中的吧?” “不,不,不,拉尔夫警官,”吉米面带胜利的微笑,“比那个还要夸张,纽约更像是古世纪的热带丛林,他们……是被剑齿虎咬死的!” ※ ※ ※ ※ ※ “来看看这儿,警官,”吉米用钳子小心地夹起尸体脖子切口上的皮肤,“别害怕伙计,它们不会坐起来,也不会吃人,来看看。” 杨克皱着眉头顺着那开口望过去。 “你看到什么了?喉管、颈动脉还有那些血管,它们被惊人地一下子割开了不是吗?还有脖子侧面的那个血洞,它意味着什么?我老爸生前是研究古生物的,他崇拜一种面叫剑齿虎的极具雄性魅力的动物,相比之下,我更看好施瓦辛格。不过老头子的教诲倒是在这时候帮上了忙。他说过,这种凶猛的大家伙长着一副奇特的獠牙,对付猎物的方法与现在的肉食哺乳动物类似,唯一区别就是它的武器。它会扑到敌人,毫不留情地向对手颈部咬下去。牙齿从侧面插入,紧接着一下子切开里面所有的管道。如果那些虚拟的电脑影像不错的话,那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剑齿虎的猎物了。现在,你知道你在和什么东西较量了吗?” 杨克点点头,“你是说,我们可以寻求鉴证科以及武器专家的支持。” “Yeah-Ha!”吉米像牛仔一样地吆喝了一声,“我才不会傻到认为有人拿着古生物化石来杀人呢!虽然我不能确定那是一把刀,但总之是一种类似剑齿虎大门牙的玩意儿。杀手不是个打算留下信息的惯犯,就一定是凶悍的猛兽,虽然强硬大脑却像哺乳动物一样简单,不让就不会使用如此有特点的家伙。” “它会不会是自制的呢?” “有可能,毕竟我没有见过它,但是,以这种干净利落的切口来看,自制的可能性不大。我还建议你派人去档案库看看,也许以前就有人用这东西干过。”吉米得意地扭动着身体,“看看我像不像先知。” 杨克傻呵呵地跟着笑笑,希望开始涌现。如果那真是一把罕见的特殊武器,就有可能查到踪迹。 在道谢走出法医鉴定室的时候,正碰见赶来的迈克尔。 吉米还在打着响指,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着迈克尔,“真是对牛弹琴啊,不过,倒是一个乏味的好人。” ※ ※ ※ ※ ※ 武器鉴定方面并非一帆风顺,在找到凶器之前,所能做的不过只是怀疑而已。专家们把目标放在一种名叫“哈比”的刀具身上——它最具解剖学特征。 他们对拥有“哈比”的可能性作了推断,得到的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博览会交易时被什么人买到了,当然,这个人也有可能是亲自去过南美洲搞到了它。 关于武器的这一突破虽然有意义,却缺乏实际价值,它并不能缩小嫌犯的排查范围。 迈克尔多少有些沮丧,杨克则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老样子。 “你的左手为什么总插着口袋,那里面有什么?”迈克尔为了排解郁闷开始没话找话,杨克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对着文件愣了将近半个小时。 “你说什么?” “我问你到底揣着什么好玩意儿,整个儿一个上午我老是看着你手指在里面动来动去的。” “你说这个吗?”杨克掏出了手机。 “就只是这个?!”迈克尔失望地吐了口气,“算了,医院里的那个女孩儿还好吗?” “不,”杨克摇摇头,无奈地说,“医生说她受到过大刺激,可能很久都只能是那个样子了。” “妈的,对了,你不打开声音吗?所以才整日摸着那玩意儿。” “啊,半年前有一次我忘记了关闭铃声,那之后就……” 杨克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手机猛烈地振动起来…… ※ ※ ※ ※ ※ 这家小饭馆就像一辆废弃的大型巴士,条形的空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张张餐桌。与窗外老树干差不多一个颜色的桌面擦拭得干干净净,正中央搁着一桶牙签,抄写整齐的价目表摆在它的边上。这是一家颇有特色的小饭馆,轻松优雅的隐约即使没有上乘的音箱一样沁人心脾,不过人们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家常却美味的菜肴以及隔绝城市嘈杂的温暖气氛,加上热情亲切的招待才是吸引用餐者的地方。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过了饭店,人自然也就不多了。老板娘在寥寥无几的客人中间穿梭来去,大多数光临的客人都是老主顾了,她也就格外的殷勤,不时跟他们闲散地聊上几句。 若在平常,料理酒水的老板娘最小的那个儿子,必然懒洋洋地坐在吧台里,无聊地跻身于深深而舒服的靠椅中,一如既往地开始思考人生了。有些事情总是耐人寻味的很,放弃了芝加哥年薪十万的工作而招来哥哥的挖苦可以放在一边——毕竟人的追求各不相同,换到的这份宁静和安逸来之不易。不过,闲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段吧,小伙子总难免浮想联翩,想想成为著名制片人却总对家里心存芥蒂的哥哥,还有芝加哥那个漂亮风骚但又志不同、道不合的前任女友,不过考虑最多的还是自己爱好的摄影艺术。 凡事都并非一成不变,几天,这位年轻老板的视线就全被一位特殊的客人占据了。那男人坐在角落里,戴着很大的墨镜和一定压得很低的帽子,看不出准确年龄——按照过世的老父亲的说法,人能准确辨认出年纪的总是那些年轻于自己的人。这仿佛怕被别人认出来的中年男子(大约),只要了一壶红茶,然后不断地续杯,那样子就像是要把一辈子的水都在这当儿喝完似的。他还经常舔舔嘴唇,又不时向外面张望着。 不要去接触那些自己不了解的怪人,这是小伙子的信条,不过,却不能阻止他的遐想。这男人是做什么的呢?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不,是很紧张——书上不是说过,紧张会叫人感觉口渴么。他是个有身份的人,正在等待自己的情人吗?还是一位名人走到那里都怕被别人认出来,又讨厌身边总被一群保镖包围的那种约束感?或者他干脆就是一个心术不正的家伙,打算…… 他的种种猜想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新来了一位客人:个子高高的,有6尺5吧,与这身高不成比例的瘦弱的身子让人感觉在宽大的衣服里面打着晃儿;茶色的头发半长不短地耷拉在额前,衣着算不上讲究却也整洁;特别是那带着点儿忧郁的眼神格外引人注意。他进来后先是环视了一下,发现店主正对着自己打招呼,赶忙点头示意,走向前台的时候还被椅子腿儿绊了一下。 且不乱老板是怎么猜测着他的身份,至少有两个结论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坏人,并且,他就是先前那个怪人等候的人。 来人正是杨克.拉尔夫,他要了一杯咖啡便也坐在那张靠近角落的餐桌边了。 克莱默先生并没有除去自己的伪装,他用饱含激动却用力按捺着的声音说:“我真的不是有心调慢手表的,真的不是我。” 杨克一头雾水,不明白对方在指什么,不过,从他那沙哑的声音中,他听出他肯定遇到了大麻烦…… ※ ※ ※ ※ ※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杨克看着克莱默,眼眸中透着澄净的光芒,“米洛特警官的猜想确实不一定禁得起推敲。”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看的!”克莱默先生眼里闪耀着希望,“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不是你正在调查这个案子吗?” “什么?”杨克肩部微微一抖,“您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慌忙把头低了下来,双手紧紧攥住茶杯,像是要从中吸取能温暖自己的热气,“我……我拜托一位朋友,他说……说有一位个子高高瘦瘦的和米洛特警官一起负责这个我女儿的案子,我以为,以为……” “那大概是提肯警官,他比我健壮不了多少。”杨克仍然为克莱默刚才的话感到奇怪:自己负责的案子确实和梅丽尔失踪案彼此关联,但是,警方尚且无法证实,这种事情除非凶手,谁敢肯定呢…… “克莱默先生,”杨克打破沉默,缓缓地说,“米洛特警官的观点有疏忽,即使您有半个小时不知去向,但是也不应该和梅丽尔的失踪有直接关联,医院里的人不可能都没有看到您带走女儿,监控录像也没有显示。” “可是我真的没有……”克莱默极力辩解着。 “克莱默先生,那表后来还慢吗?” “呃?什么意思?” “我是说,您在杰森先生家的时候,手表慢了半个小时,后来呢?这个表您没有调回来吗?” “我当然调回来了,回到医院之前就……”克莱默先生突然语塞,发现说错话了——他刚刚说过不知道表慢了这一情况,对米洛特也坚持11点半到达聚会,但是,从聚会出来怎么一下子就发现表慢了呢? “我是看到车里的表,所以……”他马上改口。 “克莱默先生,”杨克干脆打断了他,正色说,“如果您真的需要帮助的话,就不该对我有所隐瞒。您的说法比米洛特更加站不住脚,22日晚10点半,梅丽尔失踪了,第二天您和您太太都证实了这一点,不管您看的是医院的挂钟还是您自己的手表,这个时间都是无可置疑的,对吗?” “是的,可是……” “您知道那时候的准确时间,然后开始寻找自己的女儿。一个焦急等待或是找寻的人有可能不去看时间吗?您不会每一次都要跑到楼里看医院的表吧?如果那时候您抬起手腕,马上就会发现不对劲儿。您于11点离开医院,这是有很多人可以证明的。半个小时的路程您却走了一个小时,您难道想说是杰森家的佣人故意作伪证坑害您吗?米洛特关于您用半小时做了私事的假设是对的,只是绕了一个圈子,如果他知道医院里事就根本不用费力推理了。” “另外,就算您在医院时没有时间,还有一件事可以正是您的谎言。梅丽尔曾对我提起过她送给您的这块人工动能手表,如果它慢了半个小时,那只能是出现了机械故障,可您为什么现在还把它戴在手腕上呢?是拿去修理了吗?” “我……”克莱默先生再次支吾着低下头,“我也是没办法的,你要相信我啊。” “如果您要我相信您,那么就请把您的苦衷和盘托出吧。” “我……”克莱默终于狠下了心,“我在外面有个女人……我们一直很小心,但是几天前收到了一封要挟信件。”植物 第八章 8 1∕2(8宗半)都市的街道似乎永远蠕动着不见首尾的车流。车流停下来的时候,装在里面的男男女女便抬起漠然的头等待着,或者不安分地鸣响车笛,作出徒劳的抗议。杨克.拉尔夫坐在驾驶座上,惘然望着这一切,突然觉得透不过气来,仿佛这不是他的世界,他应该去寻找自己的生存空间,于是他爬出汽车,从车的间隙瞟向蔚蓝的天空。头上是辽阔深远的蓝天,脚下是一望无垠的大地,就只有他一个人。海水从不知什么地方涌上来,没过他头顶,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着他,环绕、填充着脆弱的肢体…… 杨克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在车里,副驾驶的位子上。 作为一名警官,他已经处理过8宗重大谋杀案,现在正经历的这第9个案子,加上疏于照料的生活,搞得他身心俱疲。不得不换由迈克尔驾车,并在一小杯啤酒的作用下,懒洋洋地打了个盹儿。即使在梦中,他可能也想到了案件的一些细节,只是醒来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大概是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迈克尔转过头来看着他。 “要不要下车找个小店,嚼上一片含混着酒水的青柠,叫嘴巴里的味道好过一些?” “不用了……”杨克回答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如果你已经清醒过来的话,不妨听听我的意见,去查查八年前的那个案子。” “八年前?”杨克大脑一片空白,他一下子弄不明白搭档的意思。 “你没回到局里的时候,我曾经打电话给交通局查问八年前的那宗车祸,就是梅丽尔.克莱默的哥哥意外身亡的那起交通事故。”迈克尔把车子拐进小巷,放慢了速度,“车子前端卷进了大货车的下面,那孩子当时就变成了馅饼,父亲却只受到一些轻伤,最严重的问题不过是脑震荡,报告上写着是刹车意外失灵。” “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能是什么?”迈克尔声调猛然提升,“克莱默在那之后就平步青云了,他的老板不但没有因为他丧子心绪不佳而怪罪,反而给了他更多的生意机会。那孩子的生命就那么变成了历史,而他的父亲却是最大的受益人。” “那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噢,是吗?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为别人辩护了,我记得你在大学时候非常不擅长这个啊?呃?杨,你那么急于讨好你未来的老丈人吗?你的未婚妻在哪儿呢?!”迈克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盯着杨克,鼻翼扇动。 “你怎么了,伙计?”杨克为他的突然变化感到莫名其妙,“我并没有说你的假设就是错误的,只是……” “只是什么?杨,”迈克尔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盘,“只是他跟他的儿子换了位子,是吗?就像我跟你现在这样,呃?他声称自己喝了太多的酒,然后让儿子驾驶,却不告诉他那一天刹车有点儿不对劲。” “那只能是你的猜测,迈克。” “是吗?那么,他为什么不是坐在边上,而跑到后排?你倒是解释啊!” “冷静一下,迈克,”他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但是被对方甩开了,“先听我说好吗?换作是你,又怎么会知道他把车开到了货车的下面,而不是顺着弯道撞进了山崖,或者是掉进了河水里,就算他只能撞上货车,他怎么会知道那惯性不会把自己也拖进死亡的漩涡……” “够了,去你的死亡漩涡,这时候还要什么修辞!”迈克尔推开车门跑了出来,“就算你他妈真的相信他这番鬼话,我也不会被这种粗制滥造的谎言欺骗。如果你将来打算和这种冷血的老混蛋生活在一起的话,我敢保证你只能用录像来教导自己的孩子学会辨认父亲!” “你去哪儿?” “见鬼,你不要酒,我可要,然后你来开这该死的破车!”他“碰”地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 ※ ※ ※ ※ 人类……作为高等动物,拥有了这样一种能力:那就是按照需要把其自身进行分类,不管他是伟大了古代哲学家希波克拉特,还是卑微的小人物杰夫.皮特斯(一译为杰夫.彼得斯,欧.亨利短篇小说中那个著名的骗子),任何人,无所谓他自己的地位,都有权力并时常乐意这样做。 如果我们遵循这一法则,依照一种方式对男人进行分类,那么,就有了婚后有外遇以及没有外遇这两种情况。先不必考虑这种并不全面的分类方法是否可信,也不用关心第二种人究竟是出于崇高的责任感还是完善的家庭关道德观抑或是内心的胆怯才守着自己的老婆(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有的人号称男人都是好色的动物),反正我们是有了上述的这一结论。 那么,让我们继续往下思考,假设第一种人由于自己的不谨慎或是有一个无孔不入的可怕对手等等原因,他的原本是秘密的不轨行为被人洞悉了又会发生什么呢? 我们假设第三个知情人大胆地怀着一颗邪恶的心,有时候也可能干脆就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那么他就不可能无动于衷。 按照克莱默先生对杨克的叙述,他就恰恰碰到了一个这样的知情人,并且是个胆大妄为的要挟者。 就在梅丽尔失踪的头一天,秘书给他抱来了一堆信件。这一天,作为原本每周一次的收信日,拿到如此多的信件当然是不足为奇的——克莱默先生因为工作关系总是如此。 一些本来就是无稽之谈的广告信可以置之不理,有的业务联系可以留待明天再说,克莱默先生一如既往地分类拆阅。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纯白的信封所吸引,他把它拿起来仔细端详,发现那上面根本没有邮戳和地址,那用打字机印出来的“克莱默先生亲启”就显得格外耀眼了。 他把那封信倒转过来,发现没有拆开过的痕迹——那是当然的,他的秘书从来不会那么做。他从抽屉里面掏出刀子,小心翼翼地划开。他没有想过这里面会装着毒药或是微型炸弹,那不可能。但是他的心“嗵嗵”地跳个不停,他隐约地意识到了里面隐藏的东西。 信封被拆开了,克莱默先生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翻转信封的时候,两张照片掉了出来,那上面是一男一女半裸着拥抱在一起:女的身材窈窕,约莫二十六七岁上下,面孔美丽动人;男的挺健壮,留着中长的头发,脸刮得很干净,中缝挺深的双下巴引人注目——正是克莱默本人。另一张照片则包含了一些隐秘的部分以及不大光彩的举动。 信纸整齐地叠了四折,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话:“尊敬的克莱默先生,不知道您的妻子发现照片上的女人并不是她之后会作何感想,为了您及家人的和睦,请您明天晚上11点半准时把10000美元钞票放到中央广场西侧的垃圾桶,全部要5元10元的小面额现金,用牛皮纸包好。”署名是“您的杰克”。 克莱默先生有些想笑,无论照片上的会是谁,他妻子都知道那绝对不是她自己,她已经很久没有让他碰了,从女儿病重的时候开始。 截止到此之前,克莱默先生自认为生活是平和且幸福的:一份体面、收入丰厚的工作;受人尊重的社会地位;一个外人看来和睦的家庭,虽然妻子有些冷淡但还算体贴,女儿有病,还是显得楚楚可怜;另外,还有一位要求不高的完美情妇。 但是这个可恶的杰克却跑出来打搅自己井井有条的平静生活,不管这家伙是谁,他都极具破坏力,不但能毁了他的家庭,更能打击自己生意场上的美好名誉。 1万元……他的要价并不高,但谁知道什么时候算个头呢? 克莱默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了半小时,这期间耗掉了两只雪茄,最后他决定按照杰克的要求做。 要是我们再接下来进行分类的话,又会看到三种情况:脾气急躁的人会高声咒骂对方的无耻,并一怒之下把这封信变成碎片;过于罗曼蒂克的人有可能把它收藏起来,作为感情的见证;克莱默则不然,他属于那一类很现实的男人,在反复看过仍然无法想出谁会是那个“杰克”之后,他谨慎地捏起信纸,连同两张照片,一起放回到信封里。 打火机的火焰勾起了紫水晶烟灰缸中一股腾空的黑烟,须臾,房间里弥漫着烧焦的气味…… ※ ※ ※ ※ ※ 车里的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喝着酒。 “几点了?” “快两点半了。” “噢……”迈克尔从衣兜里取出一个汉堡,递给杨克,“我看到你办公室里那残留着牙印和口水的大半个三明治了。” “谢谢。”杨克心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事儿,我总感觉感觉克莱默是在玩儿我们,不过手段算不上高明。如果你以及那个米洛特没有指出他在时间上做的手脚会怎么样?现在倒好,弄出一起勒索案来了。他堂而皇之地变成了受害人,却又拿不出证据。” “是啊,他说他烧了那封信。” “就算那信是被烧了吧,可是谁会在这节骨眼儿上要挟钱呢?他试图叫我们相信是那个人绑架了她的女儿吗?可是不对劲儿啊,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至少应该提出绑架勒索的赎金啊,除非……” “除非是两个人,即使克莱默先生故弄玄虚,绑架者的目的也不会是钱,而且我们都不能肯定是绑架。” “你对自己有没有信心?”迈克尔突然问。 “信心?你指的是……” “还能是什么啊?尽管在大学时代我对你的魅力并不看好,不过,过了好几年,特别是你的温柔,相比以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算了吧,你开什么玩笑。” “看看我们的电影走向吧,神乎其神的纯粹英雄渐渐没了市场,取而代之的或者是生活中软弱的普通人,或者是有着这样那样缺点甚至自相矛盾的家伙,谁也不是完美的。那女孩儿难道不希望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有你陪伴吗……”迈克尔说不下去了,他们连梅丽尔是否还活着都无法确定。 长时间的寂静……谁也不愿意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下午的形成难以定夺,他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一半因为含混的局面,另一半,出于年轻。 “也许,我们错了……”杨克意识到了什么,“我们不该把目光停留在胡乱猜疑上,现场才是调查的重点。” “那家伙的杀人手法,干净得就像在自己家中烹饪一只火鸡,然后又忙不迭地刷洗一番,等我们到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容器里香气飘飘的美味佳肴了,除了品尝,我们无所作为……等等,你是说,医院那边?” “嗯,那里有可能才是案件的起源,我们现在负责的,只是半个犯罪现场。” “你打算怎么办?这可能是越权的,先回警局打个报告吗?” “就算局长批准我们接手,也会耽误很多时间,到时候……” “等等,”迈克尔突然拍着手大笑起来,“我有主意了,你等我出去打一个电话。” 几分钟以后,迈克尔一脸雀跃着跑了回来,“还是我来开车,我们会去医院,不过,在这之前,先带你看望我的一位朋友。” “朋友?”杨克一脸不解,看着迈克尔发动了车子。 “没错,说起来话就长了。我的祖母,嗯,她已经过世了,不过在原来的小镇有一个性情相投的朋友,那人的女儿,有个表格叫威廉,威廉的老婆的堂兄的高中同学在四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老婆……嘿,你这家伙别那么看着我……嗯?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得了,我就讨厌你这种性格,好像知道我最后还是得原原本本把实话告诉你似的。” “不错,”杨克笑了,“你大学时候就经常在寝室里玩儿这种饶舌艺术。” “呵呵,你还记得啊,那么,你是否记得我那时候的女朋友呢?” “不,”杨克摇摇头,“我记不清了,确切的说,你带来认识的女孩儿太多了。” “是太多,太多,太多了,不过,你为什么没有看上其中的某一个?啊!我想起来了,你和那个解剖课的教授……”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你还没有告诉我现在去哪儿呢?”杨克怅然叹了口气。 “那会儿有个叫卡林的姑娘,对我一见倾心,我们好了一段时间,却因为她老妈的激励阻挠分手了,不过她的老爸倒是蛮欣赏我的。我刚才才想起来,老头子那时候就是医院里的主任了,不过时过境迁,谁知道他现在还在那儿,并且升到副院长了。” “梅丽尔住的那家医院?” “不然你以为会是哪儿?我们一会儿去找她的女儿,然后带由她带着去找老头子,只需要简单化化妆,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们了,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获取情报。” 迈克尔把车子开得飞快,口哨吹得响亮,并开始大声地唱着跑调的歌曲了。 “你把胳膊拿回来。”杨克微笑着说。 “为什么?我得意的时候,就是要用胳膊支着车窗,怎么样?看我像不像华尔街的风云人物,嗯?” “那我可说不好,不过,我忘记说了,这车子有毛病。” “什么意思?” “这车门有时候会自动开的。” “嗯?他妈的,我可不想甩出去!”迈克尔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收起胳膊,“那么,我们来点儿音乐吧!你这里有日本人唱的么?” “我很少听音乐的。” “唉,这种没情调的男人……” 车子满载着希望和欢乐,哪怕是短暂的,穿过一条条的街道。 “对了,迈克,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那女孩儿的母亲会反对你们呢?” “嗯,你还记得我们的那次毕业派对吗?我们做了一只大蛋糕,巧克力酱都烤糊了!” “我当然不会忘记的。” “是啊,那个时候你们都在忙活,只有我跟她偷偷跑回宿舍做爱。” “你总是这样。” “是啊,可是,我怎么会知道她千里迢迢从纽约跑来帮她拉行李呢?那该死的房门,我明明是锁好了的!” “呵呵,就像……” “就像你这破车门一样!”植物 第九章 角色当一轮旭日从云翳中狡猾地探出笑脸,结束了阴郁的大半个下午的时候,一辆92年产别克小轿车停在州际公路边小小的加油站门口。一个青年男人走下来,抬头看看新生却耀眼的烈日,“咕嘟”喝下一大口水,然后摇摇空了的旅行壶,把它扔回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