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史-19

文有上下相接,若继踵然。其体有三,其一曰叙积小至大,……其二曰叙由精及粗,……其三曰叙自流极源。  论交错体:  文有交错之体,若缠纠然,主要析理,理尽无已。(并卷上)  此外分论经传以及韩文的文法,不一一征引。  (二)李耆卿文章精义──四库提要云,“不著时代”。又据焦经籍志有李涂文章精义二卷,谓“耆卿或涂之字”。今案彼为二卷,此为一卷,不知是滞亡佚或合并。书中引及文章正宗,当在真德秀之后。真德秀出朱熹,此亦时引朱熹说,赞谓“三百篇之后,一人而已”。又云:  晦庵诗意即从韦柳中来,而理趣过之,所以不可及。苏门文字到底脱不得纵横习气,程门文字到底脱不得训诂家风。(文学津梁本)  四库提要誉为“持平之论,破除洛蜀之门户,尤南宋人所不肯言”。实则朱熹已有揉合洛蜀的倾向,不过没有象李耆卿这样的彰明论列而已。(详九章二节)书中最新颖的见解是反对立意:  做文字人须放胸襟如太虚始得。太虚何心哉?清轻之气,旋转乎外,而山川之流峙,草木之荣华,禽兽昆虫之飞跃,游乎重氵蜀渣滓之中,而莫觉其所以然之故。人放得此心,廓然与太虚相似,则一旦把笔为文,凡世之治乱,人之善恶,事之是非,某字当如何书,某句当如何下,某段当先,某段当后,殆始妍媸之在鉴,如低昂之在衡,决不知(疑当作至)颠倒错乱,虽进而至圣经之文可也。今人时文,动辄先立意,如诗赋策论,不知私意偏见,不足以包尽天下之道,以及主意有所不通,则又勉强迁就,求以自伸。其若是者,时文之陋态也,可不戒哉?  所见甚为精阙,的确先立意,便不免勉强迁就,不能包尽天下之道。晋代的陆机(三篇一章二节)和唐代的杜牧(五篇一章三节)都曾说到“意”,但“立意” 就当说是倡于苏轼,故此可能是针对苏轼的流弊而发。可是另一条说“行乎其所不得行,止乎其所不得止,真作文之****也”,则又采用了苏轼的见解。  ○九 四六话  最早的四六话是王钅至所作上下两卷。据宣和四年(一一二二)自序,其父“从滕元发郑毅夫论作赋与四六,其学皆极先民之渊蕴。钅至每侍教诲,常语以为文为诗赋之法”。由是类次而益以“所闻于交游间四六话事实,私自记焉”。序又云:“世所谓笺题表启,号为四六者,皆诗赋之苗裔也。”此所谓诗赋指场屋所试而言。大概唐宋的古文运动,并没有打进科场和官场,科场所试的始终是律赋,官场所用的始终是四六文,律赋四六文都是骈体,所以王钅至说四六是诗赋的苗裔。论赋格的书,唐朝以迄五代前后很有几家,可惜都已亡佚。(详五篇三章十节)范仲淹赋林衡鉴序云:“少游文场,尝禀词律,惜其未获,窃以成名。近因余闲,载加研玩,颇见规格,敢告友朋。其于句读声病,有今礼部之式焉;别析二十门以分其体势”大概是讲体势的赋总集,今也亡佚。宋志及宋阙目载吴处厚赋评一卷,今也亡佚。李チ师友谈记载秦观论科场律赋十余则,中有一则云:“国朝前辈多循唐格,文冗事迂,独宋、范、滕、郑数公得名于世。”滕郑当即王钅至父从论赋与四六的滕元发郑毅夫,益可证明四六文的与赋相通。王应麟著词学指南四卷,首言编题,作文法、诵书、编文,末言试卷式、题名,中列制诰以迄颂序范文,专为便利词科,也与四六有关。  各家文集笔记以至诗话中常论及四六,洪迈容斋随笔所谈,且有人辑为一卷,命名容斋四六丛谈,刻入学海类编。但零零碎碎,很少明晰见解,专书除四六话外,还有四六谈尘和云庄四六余话两书。费衮梁溪漫志卷五云:“古今人作诗话多矣,近世谢景思()作四六谈尘,王性之(钅至)作四六话,甚新而奇,前未尝有此。”四库提要责王钅至“但较胜负于一联一字之间”,称谢“以命意遣词分工拙,视王钅至四六话所见较深”。实则彼胜于此则有之,大不了的差别是没有的。本来四六止是官场应用文,评论者除了就字句较胜负,也不会有再好的方法,因也不易有再好的见解。四六话卷上云:  四六有伐山语,有伐材语。伐材语者,如已成之柱桷,略加绳削而已;伐山语者,则搜山开荒,自我取之。伐材谓熟事也,伐山谓生事也。生事必对熟事,熟事必对生事。若两联皆生事,则伤于奥涩;若两联皆熟事,则无工,盖生事必用熟事对出也。(学津讨原本)四六谈尘云:  四六施于制诰表奏文檄,本以便于宣读,多以四字六字为句,宣和间多用全文长句为对,习尚之久,至今未能全变,前辈无此体也。  四六之工在于裁剪,若全句对全句,亦何以见工?(学津讨原本)前书提出伐山取材,后书提出工在裁剪,就算很难得了。前书必以生熟相对,未免太拘,确是不及后书。  云庄四六余话载说郛,旁注“二卷”,但不足十则,知删落甚多。题宋相国道,注云“字深中”。考宋志小说类著杨道四六余话二卷,直斋书录解题文史类著一卷,解云,“杨渊撰,未详何人,视前二家为泛杂”。古渊字,作者或名杨渊道,字深中,说郛脱“渊”字,直斋脱 “道”字,“相”字为“杨”字残毁,后人以“相”非姓,遂增“国”字,而作者遂似姓宋名道,实则宋乃朝工名,说郛例先举朝代也。直斋谓“视前二家为泛杂”,当指王谢二书,就今存数则观之,也诚然是泛杂而缺乏明确的意见。  ○十 诗文评点  评是很早的,点起何时,可从字训索答。尔雅“灭谓之点”。郭璞注,“以笔灭字为点”。唐写本切韵,五代王仁句切韵,以及宋代重修的广韵,都云“点、点画”。洪武正韵则云,“点、注也”。是汉晋所谓点指以笔灭字,唐宋所谓点指以笔点画,元明以后所谓点指以笔点注。点画是长抹,点注是圆滴。  后汉书文区下弥衡传,“文不加点”。晋纪“刘琨作劝晋表,无所点窜”。(引见文选卅八劝晋表注)世说新语文学篇,阮籍为文,“无所点定”。都指以笔灭字。韩愈秋怀诗云:“不如觑文字,丹铅事点勘。”(昌黎集一)魏了翁跋修全赵公所作蒙箴云:“予生虽后,尚及见大父行,于经子百氏书,皆复纸细字,丹铅点勘。”(鹤山集六五)宋人所谓标注笺校,大抵以己见评骘,故点疑指以笔抹画。自我唐代也还有用指点灭的。如刘知几史通点烦篇云:“钞自古史传文,有烦者皆以笔点其烦,凡字经点者,尽宜去这。”又李商隐韩碑云:“点窜尧典舜字,涂改清庙生民诗。”(义山诗集,四部丛刊卷二)但唐写本切韵既释为点画,不释为点灭,知用指点灭是徇下,知用点画才是从今;宋以后所谓点勘率指点画,则韩愈所谓点勘也大概指点画。至元明以后的点注,至今用之,尽人皆知,无庸举例了。  韩愈的点勘今不可见,可见的有宋人苏洵的苏评孟子二卷。四库提要云:  宋人读书,于切要处率以笔抹,故朱子语类论读书法云:“先以其笔抹出,再以某笔抹出。”吕祖谦古文关键,楼迂斋评注古文,亦皆用抹,其明例也。谢枋得文章规范,方回瀛奎律髓,罗椅放翁诗选,始稍稍具圈点,是盛于南宋矣。此本有大圈,有小圈,有连圈,有重圈,有三角圈,已断非北宋人笔。其评语全以时文之法行之,词意庸浅,不但非洵之语,亦断非宋人之语也。  然则此是伪书。不过抹乃抹画,疑即点画,朱子所谓“先以某色笔抹出,再以某色笔抹出”,正是韩愈所谓“丹铅事点勘”。大概最早的抹画止施于文章的关键之处,后来也施于警策之句,施于关键之处的是长画,施于警策之句的是短画,短画逐渐变为点,由点又扩充为圈。元刊本东坡诗及明刊本杜工部诗的点都是长画,其形为──,元刊本李长吉歌诗,王荆文公诗,则或为长画,其开与杜苏诗同;或为撇画,其形为■;或为捺画,其形为■;或其为逗画,其形为、。(四书皆原中央图书馆藏)元刊本王右丞集没有撇画,余三种杂用,捺画下垂,其形为■。(据《四部丛刊》影印本)他书亦往往如此。这些书都点于刘辰翁,而形样纷然不同,究竟原出刘辰翁或改于后人不可知,但撇画捺画显然是长画的蜕变,而逗画则当是缩抹。明刊本罗椅和刘辰翁两家放翁诗选的点大半为长画,而一句之旁,便有时为撇画、捺画或逗画(据四部丛刊影印本),益可证撇捺点是抹的无意或有意的蜕化,意义与作用完全相同。明刊本方逢辰点的止斋奥论用圆点,其形为.(原中央图书馆藏本),想又是缩抹的圆描。后来的点止用缩抹圆描两种,所以洪武正韵释为“注也”,由是点的义意与“画”不同,而点抹遂歧为两种。  四库谓吕楼两家皆止用抹,今案金华丛书本古文关键前附凡例云:“此编家藏两宋刻,刻有先后。”“前本不施圈点,偶点其一二用字着力处,圈则竟无之;后本稍用圈点,或一二字,或一二段之下,间有着圈者,点则连行连句有之。”明嘉靖本迂斋先生标注崇古文诀,则有抹也有圈点。(历史语言研究的藏本)宋刊古文关键前本有点无圈,知圈出于点,点在圈前。  抹点一律在字的右旁,圈则变化较多,除了四库所举伪苏评孟子曾使用的各种以外,崇古文诀还有领圈围圈两种。如卷二陈政事书“假使陛下居齐桓之处”, “假使陛下如曩时”,“假使”二字右旁有圈,大概意在指出领起下文,后来多移于右上角,或改用三角圈。这也可见苏评孟子确是晚出书。崇古文诀卷二十八法的,“法者何也”,“未尝无法而久者也”,“法”字皆以圈围之,其式为;围圈之意,大概在标举题眼。  韩魏所谓点勘之勘,并不同于今人所谓校勘,而是指以己意“批评”。清末的吴汝纶有群书点勘,实在就是群书评点。黄庭坚尝欲就杜诗的“欣然会意处,笺以数语”。(详七章二节)楼的崇古文诀冠有“标注”二字,吕祖谦有标注三国志详节(中央图书馆藏有南宋建安刊本),谢枋得有唐诗绝句注(有卢前补注本,会文堂出版),所谓“笺”或“注”实在都是“批评”。这种批评,大抵偏重诗文关键,如崇古文诀卷一答燕惠王书,“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自臣所以事先王之心”。旁注云“书中多说此二句”。所以评的起源虽很早,而这种指陈关键利病的随文批评,实出于点勘标注,是唐宋人的新法。  不过韩愈的点勘既亡,苏评孟子又是伪书,则现在可见到的,当以吕祖谦古文关键为最早,次之为楼崇古文诀、谢枋得文章规范、真德秀文章正宗等书。  失姓氏古文关键旧跋云:  古文关键一册,乃前贤所集古今文字之可为人法者,东莱先生批注详明。又张云章序云:  有宋一代文章之事盛矣,而集录古今之作,传于今者仅三四家,夫亦得其当者鲜哉。真西山(德秀)宗谢迭山(枋得)规范,其传最显,格制法律,或详其体,或举其要,可为学者准则。而迂斋楼氏之标注,其源流亦轨于正。……以余考之,是三书皆东莱先生开其宗者。  此等批评有两种方式,一是循行摘墨,一是眉批总评。如古文关键卷一获麟解首云:“麟之为灵昭昭也。”旁批云“起得好”。是寻行摘墨。如文章规范卷一上张仆射云:“若此者非愈之所能也。”眉批云“一句说破”。又篇后云:“先叙情之不堪,中间发一段大道理,后出所宜处者,一正一反,须看他运旋得排荡喷薄演漾处。”是眉批总评。四库责苏评孟子评语“全以时文之法行之”,吕谢诸家的评语,也是“以时文之法行之”。评点的作用,当时本来是“取便科举”,(详一篇一章二节)古文关键附总论看文学法,论作文法,论文字病。文章规范分为放胆文,小心文两种,说:“凡学文,初要胆大,终要小心。”周弼三体唐诗分七言绝句为实接、虚接、用事、前对、后对、拗体、侧体七格,分七言律诗为四实、四虚、前虚后实、结句、咏物六格,分五方律诗为四实、四虚、前虚后实、前实后虚、一意、起句、结句七格,也都是“取便科举”。直到宋末元初的方逢辰,批点止斋先生奥论,前六卷为论,实在多是四书文,后二卷为奏及序记书状,也是“取便科举”。但同是宋末元初的刘辰翁,以全副精神,从事评点,则逐渐摆脱科举,专以文学论工拙。明人汇刻所评各书为“刘须溪批评九种”,内包括班马异同评三十五卷,老子庄子列子上下卷,世说新语三卷,李长吉歌诗四卷,王摩诘诗四卷,杜工部诗集二十卷,苏东坡诗二十五卷。另外今可见者,还有放翁诗选集八卷,别集一卷(四部丛刊影明初本),王荆文公诗五十卷(原中央图书馆藏元大德五年刊本)。放翁诗选的所以名为后集,因为以前的罗椅已有评选放翁诗集十卷(四部丛刊影明初本),可见摆脱科举,专以文学观点评诗文者,刘辰翁以前已有人在。  四库提要说刘辰翁的批点,“大率破碎纤仄”。(须溪集下)评班马,对“笔削微意,罕所发明”。(班马异同下)“论诗以幽隽为宗,逗后来竟陵弊体”。 “评杜诗,每舍其大则求其细”。“惟评(李)贺诗,其宗派见解,乃颇相近,故所得较多”。(笺注评点李长吉歌诗下)实则也不尽然。如批史记樊郦滕灌列传赞云:  有樊郦滕灌,并曲二家之业。“鼓吹屠狗”樊也。“卖缯”灌也,概言“兴也如此”,所谓疏荡颇存奇气,不足律以后世人笔法,亦且不堪为言。“高祖功臣之兴时若此”。语别有恨。(班马异同卷十一)就文章言,确有所见,司马迁的赞文确是愤愤不平。评杜率多崇褒,评李同有褒有贬,如于雁门太守行后批云:  起语奇,赋雁门著“紫土”本嫩,后三语无甚生气,设为死敌之意,偏欲如此,颇似败后之作。(李长吉歌诗卷一)  是刘辰翁的见解,不一定近于李贺,远于杜甫。又对于苏王诗也有褒有贬。如批苏诗赠王子直秀才云:“笙歌、鼓吹、奴婢各异,数目复多。”批松风亭下梅花盛开的再用前韵云:“非再用韵,得意前诗,草创而已。”批花落复前韵云:“此篇亦牵强。”(王状元集诸家分类东坡诗,中央图书馆藏,元卢陵坊旋本卷十四)批王诗自鹤吟示觉海元公云:“无味。”(王荆文公诗卷三)都颇有见地。●附录 两宋诗话辑校叙录  诗话起于宋,亦盛于宋,惜存者虽多,而佚者亦伙。暇与曼漪撮录苕溪渔隐丛话、诗话总龟、诗人玉屑、诗林广记、草堂诗话、以及元板修辞鉴衡等书所胪举,益以笔记野史所援引,参伍校,删汰复重,辑出已佚诗话二十一种,题曰两宋诗话辑校。各书之采辑依据,作者略历,诗学见解,分为叙录详之。造端于二十四年秋,写讫于二十五年夏。祁寒盛暑,不辍把笔,如能予谈者津逮,则我辈为不徒劳矣。廿五年七月廿五日,根泽记。  叙录初稿,刊布于文哲月刊一期十卷,末注云:“竹庄诗话中,对各家诗话亦有征引,容后补录。”今补录,并益以累年读书偶得,据以仇校旧辑,润改旧叙。四库有曾忄造类说六十卷,提要谓“取自汉以来百家小说”,恐亦取及诗话,存目著方深道集诸家老杜诗评五卷,北平图书馆藏有钞本,今皆无从稽览,惟有俟异日之再事补录云尔。卅二年十二月廿七日,又记。  ○一 东坡诗话  宋志子部小说类载苏轼东坡诗话一卷,郡斋读书志小说类作二卷,言:“皇朝苏轼,号东坡居士,杂书有及诗者,好事者因集之成二卷。”今说郛本共三十二条,日人近藤元粹据刻入萤雪轩丛书,谓:“案其体例,非东坡自著,盖后人编辑其关系于诗者也。”考诗话总龟前集引八条,与说郛重者一条,实余七条。诗林广记引三条,草堂诗话引一条,耆旧续闻引一条,皆说郛所无。并据补入,得四十四条。又爱日楼丛钞卷三陆务观诗条云:“功名在子,何异我躬,东坡诗话亦有此语。”遍检四十四条无此语,则的本不止此可知。诗话总龟所引“吾诗曰日日出东门”,“仆尝梦有客携诗文过者”二条,皆见东坡志林,知的为好事者所集,非东坡自著也。  ○二 纪诗  诗话总龟前集引纪诗九条,据辑为一卷。诗话总目不著作者。中有云:“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此退之听颖琴诗。欧阳文忠尝问仆琴诗何者最佳,余以此答之。公言此诗最奇丽,然自是听琵琶诗,非琴诗。余退而作听杭僧惟贤琴诗云:“大弦春温和且平,小弦廉折亮以清。平生不识宫与角,但听牛鸣盎中雉登木。门前剥琢谁叩门,山僧未闲君勿嗔。归家且觅千斛水,净洗从前筝笛耳。”诗成欲寄公而薨,至今以为恨。”听惟贤琴诗乃苏轼所作(分类东坡诗卷十二作听贤师琴),知此亦为苏轼所作,否亦后人辑苏轼诗语也。书中多记述苏轼自己之诗,斯所以名纪诗之故欤?  ○三 蔡宽夫诗话  蔡宽夫诗话不见著录,惟清朱绪曾开有益斋读书志卷六云:“余是吴山书肆得宋蔡宽夫诗话三卷,旧钞本,前无序。宋诗纪事云:‘蔡居厚,字宽夫,熙宁御史延熙子。第进士。大观初,拜右正言,累官徽猷阁待制。有诗话。’余考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九引王直方诗话,载蔡宽夫启,为太学博士,和人治字韵诗,有‘先王万古有何用,博士三年冗不治。’诗话自言崇宁初为检点试卷官。景定建康志引南窗纪谈,蔡宽夫侍郎治第于金陵青之南,今贡院基是。据此似宽夫名启,官太学博士侍郎,与樊榭所言俱未合。”今案梅间诗话卷上引直方诗话止作蔡宽夫,盖字而不名。诗人玉屑卷七引直方诗话作蔡宽夫天启,天字盖涉夫字而衍。宋有蔡天启,名肇,乃字而非名,知非此人,而此人当如朱氏所考,名启字宽夫,与作诗史之蔡居厚字宽夫者非一人。至吴东岩所辑渊明诗话以蔡宽夫诗话为蔡涤所作,则又涉蔡涤有西清诗话而误也。  朱氏所得钞本尚在人间否不可知,朱氏引劳季言称:“宽夫诗话俱在渔隐丛话,似当日全部收入。”谓“此本勘验悉合”。则钞本不出渔隐丛话所引。兹从丛话前集辑出六十六条,后集辑出十九条,总八十五条。诗话总龟后集引十一条,诗人玉屑引十五条,诗林广记引廿一条,竹庄诗话引十五条,野客丛书引二条,云谷杂记引一条,除玉屑所引“老杜之仁心优于乐天”一条,余皆在八十五条之内,益征劳氏所言不甚误,所以各书所引,概见丛话之内也。能改斋漫录卷八云:“蔡宽夫记天圣中,孙冕载詹光茂妻寄远诗云:‘锦江江上探春回,消尽寒冰落尽梅,争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一归来。’”不见八十六条,盖出于名居厚之蔡宽夫诗史,非此蔡宽夫诗话也。兹分八十六条为二卷。  宽夫反对诗格,谓览之使人拊掌不已(唐末五代俗浪以诗自名条);慎于用事,谓诗家使事难,称子美不为事使(安禄山之乱条)。又言:“诗语大忌用功太过,盖句腾则意必不足,语工而意不足,则格力必弱。”又言“天下事有意为之辄不能尽妙,而文章尤然,文章间诗尤然。”盖惩于晚唐五代以来之究心诗格诗法而力主自然者也。所以又谓:“前史称王筠善押强韵,固是诗家要处,然人贪于捉对用事者,往往多有趁韵之失。”所言极是,而其诗不传,除王直方诗话所引二句外,竟无所闻,岂亦所谓“诗有别材,非关书理”邪?  ○四 西清诗话  宋志、直斋书录解题、通考经籍考,俱载西清诗话三卷。宋志谓蔡涤作,直斋曰:“题无为子撰。或曰蔡涤使其客为之也。”案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二云:“蔡涤约之,好学知趋向。为徽猷阁待制时,作西清诗话一编,多载元诸公诗词。未几,臣亻了论列,以为涤所撰私文,专以苏轼黄庭坚为本,有误天下学术,遂落职勒停。”今说郛本才十一条,去原书远甚。季沧苇书目有抄本,无卷数。述古堂书目亦有抄本,三卷。艺风堂藏书记亦有上钞本二卷。藏书记云:“孙氏后跋曰:‘陈直斋书目解题曰,西清诗话题无为子。或曰蔡涤使其客为之也。遂假且且斋本写于华亭集贤泗北村居且契茶处。时洪武五年,岁在壬子四月七日甲申,映雪老人谨志。年七十有六。’”三种抄本皆未见,观其卷数参差,疑非据原本传抄,或系各依渔隐丛话辑出二十二条,诗人玉屑二十三条,诗林广记二十七条(一条误作西村诗话),优古堂诗话一条,庚溪诗话一条,草堂诗话一条,余师录一条,能改斋漫录十一条,野客丛书六条,墨庄漫录一条,湘素杂记一条,爱日楼丛钞一条,修辞鉴衡一条,履斋示儿编一条,竹庄诗话十八条。以校除重复,余一百零七作。虽不能复原书之旧,然相差想已无几。谨依宋志陈录,仍编为三卷。  编中固以苏轼黄庭坚为本,然对王安石亦未厚非。如举王文公见东坡醉白堂记云:“此乃是韩白优劣论。”东坡闻之曰:“不若介甫虔州学校记,乃学校策耳。”据谓“二公相诮或如此,然胜处未尝不相倾慕。”至对于诗之主张,似与苏相似,主变化自得。言变化者,如云:“薛许昌答书生赠诗云:‘百首如一首,卷初如卷终’,讥其不能变态也。大抵屑屑较量,属句平匀,不免气骨寒局。殊不知诗家要当有情致,抑扬高下,使气宏拔,快字凌纸。又用事皆破觚为圜,М刚成柔,始为有功者,昔人所谓缚虎手也。”言自得者,如云:“作诗得陶冶物情,体会光景,必贵乎自得。盖格有高下,才有分限,不可强力至也。”至引杜少陵云: “作诗用事要如禅家语,水中着盐,饮水乃知盐味。”谓“此说诗家秘密藏也。”以余所知,倡此说者,五代有桂林淳大师诗评,宋有严羽沧浪诗话,此谓语山少陵,不知何所本也。  ○五 陈辅之诗话  说郛本陈辅之诗话十一条。考渔隐丛话前集引有六条,皆说郛本所无。又诗话总龟后集引一条,已见说郛本。诗林广记、诗人玉屑、竹庄诗话、能改斋漫录,皆引王建宫词一条,已见渔隐丛话。诗学规范引论杜一条,亦见渔隐丛话。故校除复重,实得十七条。梁漫志卷七曰:“陈辅之云:‘林和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错,殆似野蔷薇’是未为知诗者,予尝蹋月水边,见梅影在地,疏瘦清绝,熟味此诗,真能与梅传神也。野蔷薇丛生,初无疏影,花阴散漫,乌得横斜也哉?”  辅之盖好与人立异。王直方诗话谓名辅,丹阳人。东坡志林卷一云:“九江陈辅之,有於陵仲子之操,不娶无子。今为丹阳南郭人。”(稗海本)竹庄诗话卷十八引诗事云:“自号南郭子,以诗名世,能尽其妙。少为荆公所知。”五总志云:“自号南郭先生,少从介甫游,介甫授以经旨,辅之曰:‘天生相公,辅亦读书,天不生相公,辅亦读书,愿自见也。’一日,谒公于定林,不值。留诗壁问曰:‘北山松粉未飘花,白下风高麦脚斜,正是旧时王谢燕,一年一度到君家。’介甫见之,笑谓龚深之曰:‘此郎复以我为寻常百姓矣。’后与丹阳郡守作诗争衡,为守捃摭挞之,废弃终身,悲夫!”(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四,能改斋漫录卷十引王直方诗话略同,又略见张邦基墨庄漫录卷四)林和靖咏梅诗,宋人自司马光(见续诗话)以下皆称之,而辅之独谓其殆似野蔷薇,亦基于好立异耳。  ○六 王直方诗话  郡斋读书志小说类、通类经籍考文史类,俱载归叟诗话六卷。遂初堂书目文史类亦载之,然无卷数。郡斋读书志云:“皇朝王直方立之撰。直方自号归叟。元 中,苏子瞻及其门下士,以盛名居北门东观。直方世居浚仪,有别墅在城南,殊好事,以故诸公亟会其家,由是得闻绪言余论,因辑成书。然其间多以己意有所抑扬,颇失是非之实。宣和末,京师书肆刻印鬻之。群从中以其多记从父詹事公话言,得之以呈。公览之不怿曰:‘皆非我语也。’”渔隐丛话前集卷三十一亦引其赞(梅)圣俞在礼部考校时和欧公春雪诗,“韵恶而能用事”。驳云:“余阅宛陵集,圣俞此雪诗,即非和欧公韵,乃是唱首。此诗圣俞自注云:‘闻永叔谓子华曰:明日圣俞若无诗,修输一杯酒。’欧公集中亦有和圣俞春雪诗,皆在礼部时唱和,以此可见矣。王直方不切细审,遂有韵恶而能用事之语。盖其诗话中似此者甚众,吾故辨证之。”然则所述多失实可知。  原书久佚,渔隐丛话等书征引颇多,然率称王直方诗话,间亦称王立之诗话,不以归叟名也。兹汇而辑之,计渔隐丛话前集百零九条,诗话总龟前集百九十条,后集三十条,诗人玉屑四十六条,竹庄诗话二十四条,考古质疑一条,诗林广记三十一条,优古堂诗话一条,滹南诗话二条,野客丛书二条,能改斋漫录七条,爱日斋丛钞一条,猗觉寮杂记一条,墨庄漫录一条,云谷杂记一条,清波杂志一条,侍儿小名录拾遗一条,共四百三十二条。又修辞鉴衡引诗文发源十七条,与渔隐、总龟所引直方诗话重者四条,知亦即直方诗话。并四百三十二条,共四百四十五条。以校除重复,余二百八十二条,编为六卷。  诗话有两种作用,一为记事,一为评诗。记事贵实事求是,评诗贵阐发诗理;前者为客观之记述,后者乃主观之意见。二者固有相互关系,然记事之疏,无妨于意见之是也。宋人诗话偏于记事,然就文学批评而言,则评诗尤为重要。此书记述既多失实,则尚论古人者,当然不可轻信。至评诗者,如云:“谢尝语沈约曰, ‘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故东坡答王巩云:‘新诗如弹丸。’又送欧阳季弼云:‘中有清圆句,铜丸飞柘弹。’盖诗贵于圆熟也。余以谓圆熟多失之平易,老硬多失之枯乾;能不失于二者之间,则可与古之作者并驱耳。”又云:“陈君节字明信,言:‘炼句不如炼韵。’余以为若只觅好韵,则失于首尾不能贯穿。”皆不无识见。故与其过而弃之,无宁过而存之。  ○七 洪驹父诗话  洪驹父诗话,遂初堂书目文史类有著录,无卷数,久无传本,兹从渔隐丛话前集辑出十九条,后集一条,诗人玉屑八条,诗林广记三条,诗话总龟后集一条,冷斋夜话一条,优古堂诗话一条,履斋示儿编一条,竹庄诗话三条,能改斋漫录四条,野客丛书一条,猗觉寮杂记二条,共四十五条。以校除重复,实二十六条,编为一卷。  宋诗记事卷三十三云:“洪刍字驹父。绍圣元年进士,崇宁中入党籍,靖康中为谏议大夫。汴京失守,为金人括财,流沙门岛卒。有老圃集。”考书录解题于洪炎西渡集下云:“洪氏兄弟四人,其母黄鲁直之姊。驹父与伯兄明龟父,叔弟炎玉父,皆图入江西宗派,称三洪,又并季弟羽鸿父称四洪。”诗话二十六条,关于杜甫者七条,关于黄庭坚者四条,诚以庭坚不惟为驹父舅氏,而且为江西诗派盟主,而杜甫则江西诗派所奉为不祧之禄,故乐为揄扬也。  ○八 潘子真诗话  潘子真诗话,艺苑雌黄称为诗话补阙(引见渔隐丛话后集卷六)。今惟有说郛本,仅四条。兹从渔隐丛话前集辑出二十八条,后集一条,诗人玉屑九条,竹庄诗话三条,诗林广记二条,能改斋漫录六条,野客丛书二条,余师录二条,颍川语小一条,履斋示儿编一条,并说郛四条,共为五十九条。以校除重复二十四条,余三十五条,编为一卷。  子真,名忄享,大父清逸老人,名兴嗣,颇能诗,著有诗话一卷,故子真所作,亦称诗话补阙。子真虽未列入江西诗宗派图,然与江西宗派颇接近。诗话中称潘 老“与洪驹父徐师川洎予友善。山谷尝称老,天下奇才也。”又称“山谷尝谓余言,杜老虽在流薄颠沛,未尝一日不在本朝,故喜陈时事,句律精深,超古作者,忠义之气,感发而然。”潘氏重视句律,如谓“古人造语,俯仰纡余各有态”,及讲明双声迭韵诗,皆是也。  ○九 李希声诗话  宋志载李钅享诗话一卷,直斋书录解题及通考经籍考作李希声诗话。陈振孙云:“秘书丞李钅享希声撰。与徐师川潘老同时。”东坡志林卷六云:“吾故人黎钅享字希声,治春秋,有家法,欧阳文忠公喜之。”称“亦能文守道不苟随者也。”与此恐非一人。李钅享列江西宗派图,其诗话一卷久佚。诗学规范引二条,渔隐丛话前集引一条,诗人玉屑引一条,诗林广记引二条,修辞鉴衡引一条,校除重复,余四条,编为一卷。王直方诗话及艺苑雌黄时引李希声言,盖皆诗话中语也。四库提要诗文评类存目,著南宋人嚣嚣子编竹窗诗文辨正丛说四卷,称其“摘钞前人诗话语录而成,词皆习见,惟李希声诗话,蒲氏漫斋录,世韵语三书为稍僻尔。” 不知已否亡佚,想征引甚多也。  ○十 潜溪诗眼  郡斋读书志小说类著诗眼一卷,称:“皇朝范温元实撰。温,范祖禹之子,学于黄庭坚。”直斋书录解题文史类、通考经籍考文史类,俱作潜溪诗眼。传世有说郛本,仅三条。兹从渔隐丛话前集辑出二十三条,诗话总龟后集三条,诗人玉屑九条,竹庄诗话十四条,诗林广记九条,草堂诗话四条,野客丛书二条,余师录二条,修辞鉴衡四条(中有三条系转引古今诗话,三条之中,一条并转引诗宪),共七十三条,校除复重,余二十七条,仍编为一卷。  元实论诗重识而矜视句法,第七章有专节诠次,故兹删略。  ○十一 古今诗话  古今诗话不见著录,宋志文史类载李颀古今诗话录七十卷,不知是否一书。苏人李颀秀才以画山见寄诗(东坡集五),不知是否一人。兹从渔隐丛话前集辑出六条,后集二条,诗话总龟前集三百六十一条,后集五条,诗人玉屑二十一条,竹庄诗话五条,诗林广记十一条,竹坡诗话一条,优古堂诗话一条,韵语阳秋一条,能改斋漫录二条,侍儿小名录拾遗一条,修辞鉴衡十五条,共四百三十二条。以校除重复,实三百九十四条。编为六卷。修辞鉴衡尚有引古今总类诗话八条,诗学规范亦引十四条,是否一书,不可知,姑为附录一卷。  优古堂诗话既引及此书,则其成书当先于优古堂诗话。优古堂诗话作者吴开,绍圣丁丑中宏词科,靖康中官翰林承旨,建炎后安置永州。则此书最晚应作于建炎之前。书中言元丰初,王伸效王建作宫词,则最早应在元丰之后。所以成书盖在哲徽二宗时也。作者如即李颀,亦必为哲徽二宗时人也。  宋人诗话率一二卷,十数卷者已稀,若韵语阳秋之二十卷,实为仅见,而古今诗话录至有七十卷之多,颇疑为诗话总集,如渔隐丛话、诗话总龟之类,所以不名古今诗话,而名古今诗话录也。惜原书已佚,末由复案。篇中亦以记事为主,言及诗学者极少;有之若曰:“凡诗以意义为主,文词次之。”又曰:“自古工诗未尝无兴也,著物有感焉则有兴。今之作诗者,以兴近乎讪也,故不敢作,而诗之一义废矣。”又述优人揶揄西昆诸人之窃取义山诗句,称李白之复古道,菲薄声律。盖亦附和元诗人,轻视西昆诗体者也。  ○十二 高斋诗话  高斋诗话不见著录,惟福建通志艺文志卷七十五集部诗文评类一载一卷,称:“晋江曾忄造著。亦园脞牍云,‘未见全书,曾采渔隐丛话及他书所引者,哀为一卷。’”兹亦据渔隐丛话前集辑出二十二条,后集一条,共二十三条。诗话总龟后集引三条,诗人玉屑引九条,诗林广记引六条,竹庄诗话引二条,野客丛书、韵语阳秋、云谷杂记、侍儿小名录拾遗各引一条,无出丛话外者,知丛话所引,几尽全书矣。  丛话、总龟、玉屑、广记皆未标作者,云谷杂记卷四及阳秋卷十六皆称曾端伯高斋诗话,知福建艺文志称曾忄造著,不误也。伯端字忄造,自号至游居士。孝宗乾道初右丞相怀从弟。然此书之作,则必前于孝宗,因丛话前集序于高宗绍兴戊辰,而此收不能晚于丛话也。书中率偏于考订名物故实,对诗人诗句,虽亦时加品题,而诗学见解,则苦于无可纟由绎也。  ○十三 蔡宽夫诗史  宋志文史类著蔡夫诗史二卷,其书久佚。兹据诗话总龟前辑出百一十二条,仍分为二卷。诗人玉屑引有六条,竹庄诗话引有五条,与总龟全重,知总龟所引虽未尽原书,亦所余无几。所以知未尽原书者,总龟前集卷二十八引古今诗话述刘子仪事,称“蔡居厚诗史不言刘子仪,而谓刘贡父”云云,知有删略也。  宋代盖有两蔡宽夫,一名启,作有诗话,一名居厚,作有诗史。居厚,宋史卷三百五十六有传。略有第进士,累官吏部员外郎。大观初,拜正言。宋诗纪事卷三十七称居厚有诗话,盖误以启为居厚也。至所以知诗史为居厚所作者,以总龟明称蔡居厚诗史也。  书中称:“聂夷中河南人,有诗曰:‘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孙光宪谓有三百篇之旨,此亦为诗史。”所以以“诗史”名者,意或在此。然读全书,与诗话固无异也。菲薄晚唐,谓“晚唐人诗多小巧,无风骚气味。”又谓:“晚唐诗句尚切对,然气韵甚卑。”顾称赞西昆,引杨文公云: “钱惟演刘筠首变诗格,学者慕之,得其格者蔚为佳咏。”然则盖尚切对,且重气韵者耶?  ○十四 艺苑雌黄  宋志文史类著严有翼艺苑雌黄二十卷,直斋书录解题及通考经籍考入子部杂家类,称其书大抵辨正伪谬,其目子史、传经、诗词、时序、名数、声画、器用、地理、动植、神怪、杂事,卷为二十,条凡四百。砚冈居士唐稷序之。是涉及者颇多,并不限于诗文。然宋志既著于文史类,则盖以诗文为主。原书久佚,今可考见者,皆叙述诗文之语,故不妨以诗话目之。  流传有说郛节录本,止八条。四库全书存目有江苏巡抚采进十卷本,提要云:“今考此本止有十卷,而无序及标目,与宋人所言俱不合。又宋时说部诸家,如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蔡梦弼草堂诗话,魏庆之诗人玉屑之类,多有征引艺苑雌黄之文。今以此本参互检勘,前三卷内虽大概符合,而如渔隐丛话所录卢橘、朝云、秋 迁、琼花等十余条,草堂诗话所录古人用韵重复一条,此本皆不载。又如中兴条末东坡诗云云,牵牛织女条末文选注云云,俱胡仔驳辨之语,而亦概行闯入,舛错特甚。至其第四卷以后,则全录葛立方韵语阳秋,而颠倒其次序。其中如东坡在儋耳一条,立方原文有三从兄讳延之云云,此本改作葛延之以隐其迹,而其所称先文康公文,乃立方父胜仲之谥,则又沿用其文,不知刊削。盖有翼原书已亡,好事者抚拾渔隐丛话所引,以为托旧本,而不能取足卷数,则别据韵语阳秋以附益之,又故变乱篇第以欺一时之耳目,颇足疑误后学。今特为纠正,以后来之惑焉。”则此十卷本者,实依伪不足据者也。  兹从渔隐丛话后集辑出七十三条,诗话总龟后集九条,诗人玉屑十条,草堂诗话一条,竹庄诗话一条,诗林广记十六条,修辞鉴衡一条,并说郛八条,都百一十九条。校除复重,余七十八条,视原书约五分之一,诗词一目,当略尽矣。然容斋续笔卷十四,玉川子月蚀诗条,首载东坡谓董秦“非无功食禄者”,次言“近世有严有翼者,著艺苑雌黄,谓坡之言非也。”又四笔卷十六有严有翼诋东坡一条,称所著艺苑雌黄,“颇务讥诋东坡公。予尝因论玉川子月蚀诗,诮其轻发矣。又有八端,皆近于蚍蜉撼大树,招后人攻击。”所言八端,出正误、卢橘两篇者,已见七十八条;出四凶、昌阳、苦茶、如皋、荔枝等篇者,以及辩董秦功罪,则七十八条皆不见,知尚有散佚。但或出于名数、杂事等目,亦未可知。履斋示儿编引十二条,不载于诗说类,而载于字说类,盖亦出名数、杂事等目。惟桤字一条亦见渔隐丛话,始字条论杜诗“皂寒始急”,白诗“千呼万唤始出来”,亦有关诗词,故一并附入。再除重复,得八十一条,析为四卷。  陈振孙称建安严有翼,四库提要称尝为泉荆二郡教官。书中僧惠洪冷斋夜话条云:“予作荆南教官,与江朝宗汇同亻了。”宋玉九辩条云:“予顷校士于上饶。”其可考者仅此而已。宋诗纪事小传补正卷四有江朝宗,名汉,此名汇,想非一人。所引及于张文潜明道杂志,僧惠洪冷斋夜话,陈无己诗话,蔡涤西清诗话。惠洪与东坡鲁直友善,张文潜陈无己皆苏门弟子,蔡涤为宣和时人,然则严有翼盖南渡前后人也。  ○十五 漫叟诗话  说郛本漫叟诗话十二条,题阙名撰。渔隐丛话引四十九条,与说郛重者一条;诗林广记引七条,与说郛丛话重者六条,故实六十一条。此外诗话总龟后集引六条,诗人玉屑引十八条,竹庄诗话引二条,草堂诗话引二条,皆在六十一条之内。书中云:“元符中在临川作法掾。”又云:“予崇宁间,住兴国军。”又云:“建中靖国中,与谢民师同寓兴国寺。”知为哲徽时人。既言及崇宁,则著作更在其后。郡斋读书志小说类著漫叟见闻录一卷,称“不知何人者,建炎中所撰也。”建炎去崇宁才二十年,或即一书,亦未可知。洛阳旧闻亦称洛阳诗话,国堂闲话亦称玉堂诗话,宋代不乏此例。如元中为法掾时年三十岁,则至建炎时约六十岁,正可以称叟时也。  书中似特重用事,如称:“东坡最善用事,既显而易读,又切当。”此外对于用事之考订尚多,虽于诗不无小补,然亦碎矣。  ○十六 诗说隽永  遂初堂书目文史类著诗话隽永一书,久佚。说郛中有一卷,乃元人俞正己所撰,非此之谓也。渔隐丛话后集引诗说隽永二十条,诗话总龟后集说引有七条,诗林广记引有一条。以校除重复,实二十二条,编为一卷,疑即诗话隽永也。篇中称“政和末,先公为御史。”又记李易安建炎初从秘阁守建康作诗,而首言“今代妇人能诗者”云云,似作者亦建炎时人。  ○十七 瑶溪集  宋志文史类及通志诗话类俱载瑶溪集十卷,知亦诗话书。通志不著作者,宋志题郭思撰。书久佚。渔隐丛话前集引二条,中一条亦引见诗林广记。又能改斋漫录卷二引郭思诗话云云,盖亦瑶溪集语,知宋时亦有以“诗话”称者。竹庄诗话卷一引瑶溪集一条,又卷十四,丽人行下,亦引瑶溪集云:“诗之景不一而足,今随诗出之,观作者这梗概云。”并加案语曰:“瑶溪集多立体式,品题诸诗,强为分别,初无确论,今并不取。独所论诗之景者,为说虽泛,然其间类编,多前辈所称美,而后人所脍炙,故颇加删录,得五十九篇;若他有评论,已见别卷者,兹不复载。”自丽人行至卷十五雨过苏端,适五十九篇,每篇皆标举诗景,如丽人行云 “一首说帝都游春之盛”,雨过苏端云“一首见朋友相聚之乐”。卷十五第一篇为陇头吟,标云“一首状边情”,注云“以下并瑶溪集云”。然则五十九篇皆原载瑶溪集,标语亦原出瑶溪集。今并丛话二条,能改斋一条,录为一卷。  郭思不知何时人,既引于能改斋漫录,当在吴曾之前。其书“多立体式,品题诸诗”,似受五代诗格影响,年代亦不当甚晚。胪引全诗,加以品题,与竹庄诗话、诗林广记体例略同,非如他家诗话之但拈一句一联,或止称某人某篇,此所以以“集”名书欤?  ○十八 汉皋诗话  说郛本汉皋诗话十一条,撰者阙名。兹据渔隐丛话后集、诗林广记、野客丛书补一条,又据能改斋漫录补一条,共十三条。虽所补无几,然能改斋一条称汉皋张君诗话,知作者姓张,周清波杂志卷五云:“顷得诗话一编,目曰汉皋。王季羔端朝尝偕去亲为是正,亦言不知人作。”又言:“一小说云,汉皋姓张,不得其名。”亦作者张姓之一证也。书中所话,率偏于字句之校勘或评正。渔隐等书所引一条云:“字有颠倒可用者,如罗绮绮罗,图画画图,毛羽羽毛,白黑黑白之类,方可纵横。”知其颇沾沾于字句间也。  ○十九 桐江诗话  说郛中有桐江诗话,止五条,作者缺载。渔隐丛话前集引十九条,后集引一条,诗人玉屑引五条,竹庄诗话引一条,诗林广记引四条,诗话总龟后集引一条。以校除重复,余二十二条,编为一卷。书中言“少汲,宣和间在河朔作漕。”又言“程进道,绍兴初帅闽中,殄灭诸寇”。知成书不能前于绍兴。丛话前集序于绍兴戊辰,此书当稍在前。比而推之,其绍兴十年前后之作乎?书中品题,颇重字句,如谓:“许浑集中佳句甚多,然多用水字,故国初士人云,‘许浑千首湿’,是也。”又云:“逢原句中,佳句颇多。”此外摘句品藻者,尤不胜枚举也。  ○二十 休斋诗话  休斋诗话不见著录,诗人玉屑引八条,诗林广记亦引二条,但皆同于玉屑,兹录下辑为一卷。休斋不详。书中颇称述自己诗句,他日或可考知其人也。除零碎品题外,有诗要有野意一条,颇新颖。其言曰:“人之为诗,要有野意,盖诗非文不叟,非质不枯,能始叟而始枯,无中边之殊,意味自长。风人以来,得野意者惟渊明耳。如太白之豪放,乐天之浅陋,至于郊寒岛瘦,去之益远。予尝欲作野意亭以居,一日题山石云,‘山花有空相,江月多清晖,野意写不尽,微吟浩忘归。’人多与之,吾终恐其不似也。”颇有隐逸诗人之风,倘菊庄之友乎?  ○二十一 玉林中兴诗话补遗  是书不见著录,诗人玉屑引有三十三条,曾荣山条标玉林中兴诗话补遗,余止标玉林,盖从省也。诗林广记引黄玉林五条,盖亦是书语,据辑为一卷。  黄玉林,名,字叔,玉林其号也,与诗人玉屑作者魏庆之交甚善,玉屑有黄氏淳熙甲辰序。宋诗纪事卷六十九引胡季直云:“玉林早弃科举,雅意读书,间从吟咏自适。游受斋,尝称其诗为晴空冰柱。楼秋房闻其与魏菊庄友善,并以泉石清士目之。”宋诗纪事小传补正卷四云:“黄,闽人,著有散花庵词一卷,又辑花庵词选十卷行世。”独不及此书,知亡佚久矣。至其著作年代,盖稍前于诗人玉屑也。  就玉屑及诗林广记所引,除即人品述外,颇讨论蹈袭。赵天乐条云:“天乐送真玉堂诗云:‘每天言事际,便作去朝心。’用唐人林宽语也。(林宽送惠补阙云:“长因抗疏日,便作去朝心。”)寄赵昌父诗云:‘忆就江楼别,雪晴江月圆。’用无可语也。(无可同刘升宿云:“忆就西池宿,月圆松竹深。”)赠孔道士诗云:‘生来还姓孔,何不戴儒冠?’用姚合语也。(姚合赠傅山人云:“悲君还姓傅,独不梦高宗。”)宝寇寺诗云:‘流来桥下水,半是洞中云。’用于武陵语也。(武陵赠王隐人云:“飞来南埔水,半是华山云。”)瓜庐诗云:‘野水多于地,春山半是云。’亦用姚合语也。(姚合送宋慎言云:“驿路多连水,州城半在云。”)此类甚多,姑举一二。盖诗唐诗既多,下笔自然相似,非蹈袭也。其间又有青于蓝者,识者自能辨之。”王荆公勘会贺{艹阑}山主诗条亦云:“前辈作诗有蹈袭而不以为嫌者。”此方极是。蹈袭前人,陈陈相因,固然不可;取法前人,推陈出新,则不为病。若读诗既多,下笔偶与前人相似,就词句而言,似是蹈袭,实质纯出创作,不过巧合古人而已。  ○二十二 馀记  此外零断璧不成卷帙者,与非诗话而偶为人引作诗话者,尚其多,分别叙述,以为余记。  名贤诗话一条,引见艺苑雌共及诗学规范。考宋志载不知作者之唐宋名贤诗话二十卷,或其仅存者欤?  松江诗话一条,引见《野客丛书》卷二十三。  李君翁诗话一条,引见《西溪诗话》卷上。  松江诗话二条,一引见《野客丛书》卷七,一引见同书卷二十三。  抒情诗话一条,引见《竹庄诗话》卷二十。  故氏评诗二条,引见《诗话总龟》后集卷五。  瞿翁诗评二条,引见《诗林广记》前集卷四。  蔡百衲诗评一条,引见《竹庄诗话》卷一。  师氏诗说三条,引见《竹庄诗话》卷十一。  徐柏山诗庄二条,一引见《诗林广记》前集卷四,一引见同书前集卷六。  诗体二条,引见《诗林广记》前集卷八。  诗引二条,引见《诗林广记》后集卷三。  艺苑丛谈一条,引见《诗林广记》后集卷四。  芥室诗话一条,引见《能改斋漫录》卷五。  吕氏诗事录一条,引见《能改斋漫录》卷八。  藜藿野人诗话二条,引见《诗人玉屑》卷三与卷七。  诗宪三条,引见《修辞鉴衡》。  上述十七种,七种以诗话名,余十种虽不名诗话,而审其性质,亦诗话者类耳。  洛阳诗话一条,引见诗话总龟前集卷五。但卷四、卷三十六俱引作洛阳旧闻。  洛阳旧闻,司马光撰。  朱定国诗话一条,引见诗话总龟前集卷三十九。但卷一、卷二、卷十七俱引作续归田录,卷三十六引作朱定国续归田录(原作录曰续归,误),卷四十二引作朱定国归田录。又前列集百家诗话总目,有朱定国续归田录,无诗话,知原名续归田录。  玉堂诗话七条,引见诗话总龟前集卷十二。但卷十八引作玉堂闲话,总目有玉堂闲话,无诗话,知原名闲话。  桂堂诗话一条,引见诗话总龟前集卷三。但总目有桂堂闲话,知原名闲话。  漫斋诗话一条,引见竹庄诗话卷十一。但他卷皆引作漫斋语录,知原名语录。  西溪诗话一条,引见竹庄卷十八。但他卷皆引作西溪丛话,知原名丛话。  西斋诗话一条,引见野客丛书卷九。考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四十引西斋话纪一条,疑出一书。或原名话纪,野客丛书引作诗话欤?  又诗话总龟前集引闲居诗话十一条,与司马光续诗话重者五条,与中山诗话重者二条。与中山诗话重者二条中,一条亦见于续诗话。考诗话总龟前集未引续诗话,后集引一条,作迂叟诗适,然则闲居诗话或亦续诗话之别名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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