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堕落-29

小林把烟头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就往外走。  “干什么去你?”蒋队长问。  “放人!”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审讯室关押第四十八小时  门开了,我从椅子上醒来,睁着惺忪的眼睛,往外望去。  小林站在那里,后面是王律师。  我晕晕乎乎地走出房间,和王律师一起,朝大门口走去。  小林警官在后面冷冷地盯着我。  在车上,王律师朝后看着渐渐远去的刑警队大门,然后扭过头来对我说:“现在警察在那个区域内到处找目击证人。”  “嗯……让他们找吧。”我靠在宾利雅致那无比舒适的约克郡小牛皮后座上。  “警察正在那别墅周边的住家,扫荡似地一家家地问,看来是用了刨地三尺的精神,万一有目击证人,那就会很麻烦,你会被传唤到刑警队被目击证人来指认。”  “王律师,你说,到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走了?”我问。  他看着窗外飘起的细细秋雨,缓缓地说:“飞机已经在等你,现在就走吧。”  我感激地看着他。  “今天晚上那架飞往哈巴罗夫斯克的货机,我已经帮你都联系好了,你和檀冰小姐,还有张总你们所需的落地证件,也让莫斯科那边办妥了。张总已经先到机场了,他在等你,檀冰小姐现在也正赶往机场。”  我惊诧地望着他。  “你在国外所有要用的,都在后备箱的那个蓝色行李袋里。”  我看着他:“王律师,你做了你这个职业不该做的事情。”  “没什么,说了一辈子假话,做了一辈子违心的事情……这行当我也干够了。到我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害怕的了,唯独就是害怕欠着别人。算是我对你的回报吧。”  车到了王律师的楼下,他下了车。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莫斯科见。”  我们挥手示意。  回过头,我跟司机说:“走,去机场。”  1776年,杰斐逊在美国向全世界宣读了《独立宣言》,第二句是这么说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48小时之后,我就要亡命天涯了,永远不能再回到这片故土。但是,我至少还有选择和谁一起去的自由,这是我最后的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第25节 天堂地狱,皆在人间(1)  窗外,是细雨蒙蒙的黄昏。我打开车内冰箱里的一瓶红酒,倒了一杯,浅浅地喝着。  也许是48小时的饥饿与疲倦,一小杯红酒竟然就让我有些眩晕。  我在这黄昏里渐渐有点昏睡。  冥冥中,仿佛又看见十五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辫,背着双肩包的小姑娘,扬着纯真的笑脸,在天安门广场的黄昏里,向我走来。  在路上,我掏出手机给檀冰发短信。  警察的监听无所不在,相互联系只有发短信。  “冰冰,你到了吗?我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信。  “我也在路上,马上就到了。向哥哥我好想马上见到你!”  我赶紧给她回信:“你在开车吧?那就不要回短信了,马上见面了!”  手机又在震:“嗯,我到了后和阿浩他们等着你。把车停在机场,以后我都不开车了,也不要车了!”  我不敢再回短信了,恐怕她又边开车边发短信。  手机继续震动:“我还要跟你一起住地下室,一起挤公交车,什么苦我都不在乎了,一切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只要还能和你在一起……”  握着手机,我发了半天呆,然后慢慢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雨越下越大,车子在大雨中疾驰,我打开窗户的一条缝隙,感受着迎面呼啸的风雨声。  “还有多久到机场?”我问司机。  “差不多二十分钟。”他说。  “再开快点。”  “方总,再快就超速了。”司机为难地说。  “这条路上你跑了十几年了,哪里有测速你比我清楚吧?”  “好!”司机咬牙把油门踩到了底。  虽然是雨天,但高速上所有车子的车速都飞快,而宾利雅致仍然在一辆一辆地超越。  躺在后座上,我微闭双眼,陷入了绵绵不休的回忆。  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放映。  山城,两个不羁少年,那青春躁动的年代;  大学,和檀冰相遇的浪漫光阴;  北京,为生存而挣扎的每一天,刻骨铭心的苦恋与奋斗的每一夜;  我又看见那是山城的医院,外面新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父亲渐渐停止了呼吸,撒手而去,我看见他那对儿子不舍、对人生眷念的眼神;  泪水快要流出来的时候,我睁大眼睛,看见世界由清晰到模糊的整个过程。  泪眼蒙眬中,莫斯科的冰天雪地,漫天的狂风夹杂着冰碴又扑面而来,俄罗斯官员那贪婪的面容,妩媚妖娆的杨柳青,*裸的金钱美女交易……  那废弃的船厂的枪火交锋,在黑帮枪下捡回来的命,这才有后来海达宏伟的大楼和那些员工欢乐的场面。  还有冯甄甄、阿娇……那些性感而物质的女大学生们……金钱让我纵欲,财富让我堕落。  血和火中的终结,是石梁在我的枪下匍匐倒地;  最后的最后,我看见琳琳,疲倦地抬着头,她看着我,想说什么,却终于在我怀里慢慢地闭上眼睛。那秋叶凋零中孤寂的墓碑,犹如关上我心门锈迹斑斑的铁锁。  而这地球上最后仅存的一把钥匙,就是檀冰。檀冰的身影,从遥远到清晰,到后来渐渐模糊,却又从模糊中忽然清晰起来。  我知道,我们又要在一起了。  既然当初注定时间能倒转,一切能回到从前,可是为什么要经过这么多才回头,为什么非要让我失去一切,而又再获得?  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忍不住,我又掏出手机,给檀冰发了一条短信。  “这一次走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你会后悔吗?”  发完之后,我把手机攥在手中,静静地等着她的回信。  离机场越来越近,周边的车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减速滑行。第25节 天堂地狱,皆在人间(2)  一直没有收到她的回信。我抬腕看了看表,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了,也许正在忙着卸自己的行李。  车子越来越慢,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司机。  司机张望了一下,回头对我说:“方总,前面堵车了。”  高速公路怎么会堵车呢?不应该啊……我摇下车窗,探头向前望去。  我看见雨雾中连成一片的前车尾灯,从来都不堵车的机场高速,现在的确是堵了。  “可能是前面出事儿了”司机自言自语。  打开车门,下了车,我站在雨中。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车龙,在瓢泼大雨中静静地等候着。  我无奈地钻回车里,忽然看到放在后座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谢天谢地,我连忙抓起手机。  看到的却是阿浩的短信:“我在机场等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到?”  “檀冰没到吗?”我赶紧回过去短信。  过了一会儿,阿浩回过来短信:“她没有到,你要带着她沿上次的路线进来,门已被打开,我在南停机坪东边的货舱里等你们……”  我忽然看到窗外,一辆警车领着一辆救护车走应急车道从我们的身边开过。  我根本没有心思再去看阿浩短信下面的内容。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直接拨通了檀冰的手机号。  通了,没人接。再打,仍然没人接。不停地打,还是单调沉闷的拨号音。  “倒出去!追刚才那辆救护车!”我几乎是喊着对司机说。  宾利倒了一下,正要并到最右边上的应急车道上去,可是临近右边的本田车生怕我们插队到他们面前。立刻启动,要往前顶。  司机看了看车之间的间隙,扭头对我说:“现在并不过不去了,方总。”  “往右切,撞它!”我命令道。  三吨多重的宾利凶狠地切了过去,本田的左前脸顶住了宾利的右侧翼。  本田车立刻凹进去了一大块儿,而宾利却只有浅浅的几条刮痕。  本田车的女车主立刻拿着伞开门下车,张牙舞爪地朝宾利车走了过来。  “怎么开车的你们?!”她撒泼似地冲我们嚷嚷。  我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那泼妇顿时愣了,发傻似地站在那里。  “车倒回去,把路让开。”我晃了晃枪口。  她屁滚尿流地回到车上,赶紧把车倒了回去。  宾利一打轮,并到应急车道上, 扬长而去。  本田上的那个女的,哆哆嗦嗦地打着电话报警。  宾利一路狂奔,直追那辆救护车。可是走到前头,连应急车道都堵满了车。  我打开车门,就往前走。  “方总,您去哪?”司机赶紧下车对我喊。  “我先去前面看看,你一会儿到路边再接我。”我边走边对他说。  开始是快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雨水已经浇透了全身。不知道跑了多远,忽然看见前方蒙蒙的雨雾中,有蓝光闪烁。是那辆救护车。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前面,发现有几辆车子横着停在了马路中间,车头车尾都有严重的损坏,地上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和散落的保险杠碎片。  几个惊魂未定的司机靠在自己被撞毁的车子边上,在雨中打着手机。  这几辆车把整个高速路面堵了个严严实实。  前方,中间隔离带附近围着一群人,那里好像有警察和穿蓝衣的救护人员在忙碌着。  我扒开人群挤了进去。  一辆帕萨特倒翻在地上,整个车体已经面目全非,警察和医生们正在努力地要把驾驶员从已经完全变形的驾驶室里拉出来。  我刚要冲上前去,警察赶紧拦住我,把我推回到后面:“别看了!没看见这正处理现场救人呢!还有你们,大家都回自己车上去!”警察吆喝着。第25节 天堂地狱,皆在人间(3)  “这女的肯定没救了……活不了了!”旁边几个围观的司机议论着。  我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问道:“是个女的?!多大岁数,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你这个人抓我做什么?!我哪知道?就是看了一眼!”他使劲挣脱了我的手。  我再次往里冲,但是两个警察依然把我推回到后面。  我掏出手机,拨打檀冰的电话。  “丁零零……丁零零……”帕萨特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主啊,求你怜恤我,告诉我那声音是幻觉。我慢慢放下电话,终于听清铃声的的确确是从那倒翻的车里传出来。  这声音,让我窒息。我的手机掉在地上,忽然眼前天旋地转起来。脑子像被炸开了,一片空白。  我甩开拦住我的警察,一步步地走到车子跟前。  檀冰已经被医生从驾驶室里挪出,医生在手忙脚乱地测她的心跳和血压。  我蹲在边上,默默地看着满身是血的檀冰。  她已经没有知觉,呼吸也没有了。  我仿佛听见自己心脏破裂的声音,它在流血,止不住地流血。  “冰冰……为什么是这样呢?”我喃喃地说。  刚要过来拉我的警察见状,慢慢地松开了手,走到一边去疏散交通了。  “这是她什么人啊?”边上有人悄悄问到。  “应该是她老公吧,唉……够惨的。”  医生测完后,翻开檀冰的眼睛看了一下,摇摇头站了起来。  “你怎么不救她?”我一把把他揪了过来。  “对不起,驾驶员没有心跳和呼吸,瞳孔已经扩散,证实已经死亡了,我们无能为力。”  我掏出手枪顶住他的脑袋,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你胡说!!不可能死的!心跳是能恢复的,呼吸也是能恢复的,你给我救!快给我救啊!!!”  医生吓得面如土色,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几个警察见状,一个箭步 ,矫健的身姿就已经躲在了警车后面,纷纷掏出对讲机压低声音呼叫支援。  刚才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这时也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马路上忽然静悄悄的。  我缓缓地放下顶在医生脑门上的枪,低垂着头,坐到了满是雨水的地上。  我轻轻地拂去檀冰脸上的血水,低头亲吻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  我摸索到她的手机,拿起来看见上面有一条未发出的短信:“我不后悔,但你能原谅我曾离开过你吗?”  我摸索过来我掉在地上的手机,浑身颤抖着给她回了条信息。  “我原谅你,因为你从未曾真的离开过我。”  如果说,琳琳死的时候,我万念俱灰。那么檀冰的离去,便让我万劫不复了。  如果我还活着,这世界对我来说,是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天堂地狱,其实皆在人间。  我拿起手机给阿浩发了条最后的短信:“阿浩,不要等我了,你先走吧,有些事情我还要处理下。”  接着,我拨通了刑侦队长蒋连营的电话。那边很快接了电话:“喂,你好,刑警队。”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是方向,到机场高速来找我,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告诉你”说完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扔进了高速公路桥下湍急的大河。我蹲下身子,把檀冰紧紧地搂在胸前,温暖她已经渐渐僵硬的身体。  十五年前,那午后灿烂的阳光,在我眼中,一点点,一点点地慢慢黯淡,最后,消失了。  如果人的灵魂永在,那么我的痛苦直到这世界、直到这宇宙的末日到来之前,都无法消散。  冥冥中,我仿佛听见我最喜欢的芬兰金属乐队的那首forever又在耳边响起:  独自伫立在凄冷的夜 ,生命的寒冬铺天盖地地来;  童年的回忆充满馨香,至今让我难忘怀;  噢!那时我是多么欢快! 没有痛苦 没有哀愁……  漫步在葱绿无垠的田头,阳光如金跃入眼眸;  无论身在何方,我心永在记忆的深秋;  我是风中一粒尘,我是北天一颗星,天涯海角无处停留;  我只是穿越树叶的一缕风,你是否会在孤寂的街口等我?  尾声  我曾自以为在写作的世界里,我就是上帝,是能颠倒乾坤的。  但是好人上天堂,坏人入地狱。这是社会的主旋律。  所以方向的结局,的的确确是在这个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不过我相信你们对方向的评价,并没有用好和坏、正或邪去看待。这正如同这茫茫宇宙中,没有大和小之分,也没有里和外的概念那样。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合不合理,只有你喜不喜欢。  故事最后,我不想再去总结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每一节都有总结。那每一句话都曾是照亮我的明灯。  其实,圣人百句,不如父母一言。时间会证明,他们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而且请相信我,你的父母之所以现在在你的眼里显得那么苍老落伍,那是他们为了换来你意气风发的今天。你可以拥有自己的梦想并不断地实现它,但也请你经常停下来倾听他们的话,修正一下被这个社会扭曲的价值观所误导的方向。  写到最后,我依然有一个问题无尽疑惑,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欲望,方向还会这样挣扎吗?但是如果没有了欲望,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相信,只要有欲望和希望存在,你们依然会挣扎。只是这本书想告诉你,请你们在奋进的道路上,停下来想一想,看清自己是在挣扎着正赶往地狱还是在奔向天堂。  有梦想且坚持的人,永不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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