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不苦爱情不甜》-7

然而,她却不知何回过神来,望见了我。我避而不及,于是,举步踏上那奈河桥,到了对岸,到了醧忘台前。“是你要见我?”我问。那女生笑着,笑得有些腼腆,像是还在为投诉我的那一事而有些介怀。“是的。”我蹙起了双眉。我真的有些厌倦类似这样简短的问答。“见我有什么事吗?或者想跟我说些什么?我在这里游荡了三百年,还很少有职差之外的人魂说要见我呢。”这是实话。“我——”她似乎还思量未定,还在做最后的踌蹰。我倒是为她的思量揪起了一颗心。“我不想去投生。”真让我震惊。“至少是现在,我不想去轮回道里再投生为人。做人真的很辛苦。他们告诉我,下辈子我还会是个女儿身。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了。您能不能帮我说说情?我宁愿留在这里,我不想再投生去做个女人了!”我惊愕地凝视着她的脸。第十一章我惊愕地凝望着她。那个女生。心里有一阵昏昏的恍惚。她又追问:“可不可以?我知道你是能够说得上话的,你一定能帮我的,对不对?可不可以把我留在这里不要送我去投生?我真的不想再上去做人了。”“真的?”我想她肯定是不知道留在阴司躲避轮回将会付出多深多重的代价吧。她还太年轻了!才只是一个在校的在读生。她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令她将因果看个透彻。而她现在的所谓的决定,只怕是一时受叶障所惑而意气用事吧。…奇…“真的!”她答得倒是又疾又利。毫不犹豫,一无牵绊似的。“他们说,凡是像我这样不愿投生的女儿魂,都可以到醧忘台这里来找你。他们还说,只要你肯点头,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不用堕入轮回不用再受那人世间的苦了!”…书…原来是这样。那些鬼差真是太多舌了。…网…“那么,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留在这里之后你将会做什么将会怎样?”那女生摇头。果然。这些他们又岂会说?他们就像是在帮我招聘我的下一任一般。尽管我该感激他们,但现在,我却倦烦他们的多舌。“你回去吧!你还太年轻,无法堪破其间的深浅。我不想你因为一时冲动而酿成日后久远不息的怨悔。你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帮我?这里面能有什么深浅?”忽而,那个女生倔强地点着头冷笑着道:“我知道了,你是怀恨在心是不是?你还对我投诉你恐吓我的那件事耿耿于怀,所以你这是在以权谋私故意不肯帮我是不是?什么深浅。什么年轻。都是借口!”我真的无语了。我失笑地转过身去,望着阴寒森矗的醧忘台,幽幽地说:“你真是太年轻了。一点儿都不知道分寸,更不知道轻重。你刚才的妄言顶撞,我就当没有听见,不跟你计较。你走吧。该去哪儿去哪儿。这里不是你该逗留的地方!”略带冷漠之意的说完,我背对着她走进醧忘台的大门,将她独留在门外大声地唤我,矫情地道歉。我深长地一声叹息。如果告诉她,想要留在这里不去投生,可以,但是必须要承继下这醧忘台负责人的身份,此后便只能够与这浑黑的奈河为伴,在那些鬼差之上,寂寞孤独地在一众又一众的往生人魂里寻觅自己的所爱,更等待所爱的人记起自己并愿意真爱于她,如若不能,如若没有,那么她就永远都无法从这里脱身,永远都无法结束这不知尽期的不见天日的日子。如果将这些都告诉给她听,她还会那样毫不犹豫一无牵绊的说她真的要留下吗?我想,她不会。我想,她一定会退却更会胆怯的。“孟婆”这个阴职,不是谁都甘愿接受的,即使是在职的“孟婆”本人,也都会因时间的累积而渐渐变得怨大过于愿的。也许之前的每一任的“孟婆”都曾像我这般的茫然过,彷徨过,也许她们也都曾有过像我这般矛盾而难以平复的心情吧。而文澜呢?不,是我的前任。当年我的前任在面对我的时候,在委任于我之前,是不是也曾这般的彷徨不定过?我戚戚然地扯了一下嘴角。不同的。我是先被我的前任选中再经过一番思虑后才甘愿地接掌下这醧忘台的。而门外那个女生却是毫不知情只一味的想要躲避尘世的苦而只想着要留下来。不同。我跟她完全不同。那个女生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承担!这早在她生前寻死的时候就已显露无疑。她甚至连自己的情孽自己的生命都承担不了,又岂能担当“孟婆”这样的要职?是啊!还真是要职呢!轮回道上多么重要多么关键的一道关卡啊!我真是何其有幸能在此担当如此举足轻重的要职啊!我自讪地笑着。心里却是苦苦的。想必那上天真的是无情的吧?如若有情,又岂会如此安排,让“孟婆”的传承人一代一代的都承受这般的苦苦折磨呢?想必上天真的无情吧。“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是,你们抬头看看,天空,何时有过老痕?年年岁岁它都是同样的面貌,只除却表情不一罢了。“算了。你不肯帮我就算了!我去找阎帝。与其让我重上人间去受苦,我还不如去地狱呢!”我的心里一炸。这个女生怎地生就这么一副刚烈的性子?太激端了。太极化了。不禁心里又触起一悸。这样的性子,倒是还真有点像是三百年前的生前之我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岂不也是因为这样而亲手将那短而锋利的匕首插进了心爱之人的心脏?既然我得不到,我也不会送与他人。我岂不也是这样?错愕之时,我命助理打开了门,唤回了已然愤愤地往回走的女生。见我开了门来唤她回去,那个女生喜出望外。一溜烟地便蹿了进来,蹿到我身后,跟着我往里走。“你是不是肯帮我了?是不是答应收留我了?真的吗?我是不是真的不用去投生了?”我双臂环抱于胸前,缓缓地往里走着。我不是故意沉默不予回答不置是否。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说与她听。留与不留她,已成为摆在我跟前的一道难题。她的脚步渐渐在我身后停下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让我进来,难道不是因为答应收留我?”蹙着双眉,我迟疑着转过身来,面对面地注视着她的脸,问:“你就真的对人间毫无眷恋?你觉得阴司比人间好么?”她的神情黯然了。“难道你就不想给自己再多一次的机会,去人间重新开始,去展开一段更美丽更精彩的人生?或许,在这一次的人生里,你的爱情会得到正果,你的生活会更幸福更甜蜜呢?”我试图规劝她。可是规劝她的同时,我却又想到了我的前任。机会?重新开始?我的前任又何尝没有机会?可是,得到正果了吗?却只是白白耗费了两世的光阴。而这一世,却还在纠葛未果中。看来,我的规劝,也只能是一种好意的规劝,而无实质的说服力。她的神情仍是黯然着。“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会渴望去重新开始,但是,至少是在现在,我对人生是百无希望只如死灰了。我只想安静地留在这里。比人间好或是不好,我都不在乎了。”我的双眉蹙得更深了。我终于还是收留了她。不过,只是暂时的。只留她在我的醧忘台里任了个小小的差使,却未敢与她谈及传承一事,更未敢与她提及传承“孟婆”一职的要求与代价。她真的是很年轻。我怕她承担不起。第十二章阴司里,是没有日月交替的,也因而,分不清楚晨昏,分不清楚昼夜。只是按照黄泉路端口鬼探传来的梆子声来鉴以证明时间的流逝。听哪,又传来了梆子声,仔细数数,有九声了。折合成人间的时钟来算,应该已是晚间的六点多了吧。命小鬼在奈河边搭了一桌,并备上了小酒灶。闲来无事,我,便又独自一人对着浑黑不喧的奈河水,煮一壶青梅酒,淡淡地思量起来。思量来,思量去,犹是那三百年前这三百年后的我的她的情恨纠缠。她,指的是我的前任。此生叫文澜的那个让我又怜又爱又妒又怨的女子。上面留守在玻璃屋的鬼差不曾传来音讯,看来,文澜的麻烦照旧,既没有解决,也没有更进一步的铺展。也好,正可以给我时间好好想个法子不露痕迹的帮她一把,也顺道教训教训那个姓韩的老婆。啊,不是了,那个富二代千金已不再是姓韩的老婆了,他们已经离婚了。那个所谓的富二代千金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弃妇而已!想及此,我解气地笑了起来。“姐姐独自对着奈河水笑什么?”我没有太大的吃惊,只缓缓转过头望了那女生一眼。自从我答应收留她在醧忘台的时候开始,她便一直跟在我身前身后的甜甜的唤我作“姐姐”。一开始的时候,被她唤得我有些不寒而栗之感,只是这大半天的唤下来了,耳朵倒也适应了,也就随她去了。“没有。我只是觉得人间的人们很可笑。”不用我请,她已大刺刺地搬了张石凳坐在了我旁边,更提起酒灶上的酒壶,为我斟了一杯酒。酒,浊浊的,然而她的说话,却是清清的。“其实,人间的人们一点也不可笑。反而很可悲!”我倒是为她的此番话,大吃了一惊。不过,再念及她的前因,也就无怪她会这么说了。“是吗?”我端起小口陶杯,闻了闻杯中浊浊的青梅酒香,然后一仰而尽,杯空见底。看着她又为我斟上了酒,我问她,“你生前叫什么名字?”“骆红。”骆红。落红?我黯黯地嗤笑了一鼻。原来,名字真的可以如其宿命的。“怎么?这个名字不好?”我摇摇手。“都现在这份上了,早已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其实,如果你能有一个好名字,或许还可以有一段更好些的宿命。对了,你的名字是谁给取的?”她自斟自饮了一杯,辛辣的酒味让她吐了吐舌头。看来,生前,她是没怎么喝过酒的。“是我奶奶。不过就是图个好记,就取了个单名‘红’字。”看来,她自己还没有能察觉到她的名字与她的宿命的连通之处。骆红。落红。红颜正放时,落楼恨成尸。这样的名字,当真的不好。“如果哪天你去投生的话,我得帮你记着,一定得取个好命的名字。”她不屑地“切”了一声。“我说了,我不愿再投生为人的了。做人真的很可悲。”她又自斟了一杯酒,犹自举起,向我敬意。“姐,来,咱们干一杯。”“好,就干一杯吧。”应着她那甜甜的一声“姐”,我与她撞杯后又仰起头一干为尽。回味着从喉内往口中返来的酒香,转眼望向醧忘台所去的那条轮回道,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在这里不论好歹也不愿再投生,而我却年年岁岁都一心想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上去人间。多明显的对比啊!“姐姐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什么?”落红——不,是骆红,凝视着我,说:“从我生前看到你的第一眼时起,我就感觉到你由内而外的寂寥的味道,还有,还有一种像是深藏多年从不与人分享的那种——”她歪着脑袋使劲儿地在想着一个确切的词汇,想了好半天,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很有心事很有故事的女人。还有点儿怨戚戚的。姐,你在生前是做什么的?”我捧着酒杯的手楞是因她这一问而一颤。我?生前?呵,都三百年了,居然还会有人问及我的生前?我提起酒壶,往杯里斟了些酒,浅啜了一口后,幽幽且戚戚的道来:“恰似流萤落龙庭,却叹福薄错美姻。”这一诗句,我犹得是当年我刚下到阴司的时候垂听得一个女声轻念而出的。当时的我很是震惊,后来在遇见我的前任的时候,我才惊觉念出那句如我宿命的诗句的女声正是出于她的口中。才情啊!我的前任,从那时候起,就让我倾羡于她的才情。只一句诗,便道尽我生前的身世与情业。骆红却是没那般才情的。“姐,你念的什么啊?我都听不懂。我可不是中文系的呢!”我婉然地笑了笑,说:“这是我的前任姐姐赠予我的一句诗。简简单单十四个字,便概括了我的生前。”在这里,我竟也用了“姐姐”来说我的前任。暗自里失笑地认为,我却原来也还留有些许的童真呢。“姐姐的前任?也是个女人吗?这句诗好深奥哦。她是不是很有才?”我确之凿凿的点头。“是啊!相当有才情的一个女子。只可惜,造化弄人。才情越甚,越纠缠于爱恨。”骆红似乎也对她起了很大的兴趣,追问道:“那她现在人呢?”我指了指上面。“上去做人了。她说,她还是宁愿去尝尽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她说,那样百味陈杂的人生才算得是一种精彩。”说着的时候,我仰起了我的脸,因为,不知为什么,我的眼泪又将要溢出我的眼眶。仰起脸,我将它们又忍了回去。骆红皱着眉头不甚理解地说:“我不觉得那样很精彩。我只觉得悲哀。”而后,又啧了啧嘴,说,“也许是我们的人生观不一样吧。不过,姐姐,你怎么看人间呢?只是可笑吗?”我?我怎么看人间?这个妹妹的话问得我又是一种茫然。缥缈的尘世里,我经历了爱恨与生死,更在那三百年的时光里游走于各个角落,看尽人生百态。现在,居然被问及我是怎么看待人间的。我的鼻头又是一阵酸。是啊,我又是如何看待人间的呢?第十三章只这一壶青梅酒,如是一个人喝,已不够添醉,而现在,却又多了一个唤我作“姐姐”的骆红抢着自斟自饮地分了近一半去。本想独自对着奈河水添点儿醉意的我,倒也有些无奈了。总不至于抢过酒壶,斥她出局,霸着酒桌吧?除却其它不说,生前的我也好歹是个好教养的礼仪得体的淑女呢!“对了,姐姐,你还没告诉我那句诗是什么意思呢?”骆红回味了一番,问,“恰似什么落龙庭。龙庭是什么地方啊?在哪儿?”我淡淡地瞅她一眼,淡淡地说:“龙庭,即是帝王之家。”说着,我又尽了一杯酒。骆红楞住了,一双本就大的眼睛更瞪得跟一对铜铃似的。“帝王之家?”真不知道,我生前的此等身世就真的这么让人惊喧吃楞吗?该不会是生羡了吧?那更不必。在我的眼里看来,那些寻常的百姓似乎都要比我洒脱自如的多。所谓“高处不胜寒”,确是如此的啊!“姐姐生前是个公主?真的?”我以沉默应下了这句问话。提起酒壶晃了晃,几近空了。我学着人间的人们似的甩了一个响指,唤来小鬼又提了一壶酒来,架在那小酒灶上,放入几颗青梅。再煮一壶吧。看来,以后又有人陪我煮酒谈阔了。不过,已不是我的前任,而是眼前这个无什才情却挺会腻人的“妹妹”。“哇,原来姐姐生前还是个公主啊!怪不得了。怪不得我见你这么与众不同的呢。这是怎么说的呢?是叫——”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哦对了,这叫人中龙凤。对,就是这么说的。我就说嘛,人的气质是跟着身份地位走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暗底里叹了口气。这个骆红还真是会放马后炮。拿着小铁钗挑拨着酒灶的火。骆红又忽然间惊乍地“啊”了一声。“姐姐说生前是公主?那么你在这里都多少年了啊?一直在这里?”她脸上的表情相当的惊震,就像是见到了从棺材里跳出来的老祖宗似的。那双眼睛啊,唉,真不知是怎么瞪的。“是啊!如你所想,我在这阴司里已几近三百年时光了。”“三百年!”嚯,不光是那双眼睛了,还有那张嘴,也张得怪雷人的。姑且说个“雷”字吧。谁让眼下的人间还就流行这个字眼呢?雷人。说实在的,凭我这个与时俱进的老古董,却是参了好多时也没能参得透这个“雷”是个什么意思呢!总之不是那种电光火石的正解就对了。我拿了一只方巾裹着有些烫手的壶把手,提起酒壶,又自斟了一杯,端在鼻前嗅了嗅,点着头,说:“是啊!说长不长,说短也还真是不算短的三百年!谁能知道这三百年我是怎么渡过来的啊!”“姐姐就一直在这个醧忘台负责?”骆红四处张望了望,然后撅起嘴说,“真是难以想象!您居然一待就是三百年!怎么,是不是在阴司里当差的都是不能投生的?”投生?我淡淡地笑了笑,摇头。“怎么会呢?”“那姐姐怎么都三百年了还没有去投生呢?莫非您也不想再做人了?”面对骆红那稚气未脱的脸,我无奈地将杯中的一杯温酒一饮而尽。“这里的人事,可不比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像人间那样容易理解。你是不明白的。不是说你想弃官投生就能走得了的。”她的表情告诉我,她还真是相当的难以理解。“为什么?递个辞呈呗。”我不屑地摇头。“你呀,初来乍到,是真的不懂阴司里的规矩。就拿我这个醧忘台来说,做为它的负责人,执行官,我要是想重入轮回重上人间,那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是获准能够离开了,上去人间,堕为凡胎,也不见得就能真的得到寻常人的那种福份与缘份。因为,毕竟我们是半途上废弃了修行而强要回去的。不管怎样,总是要接受惩戒的。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循环’的道理。种下的因,必将得结出相应的果。”“那么,您的前任呢?她现在在人间也接受着因果惩戒?”我幽幽地叹息着。是啊。又何尝不是呢?这都第三世了,约定里的末世。可却还是让我这么揪心忧虑。见她那般,即便是再如何耐不住寂寞而想逃离这个鬼地方的我,也难免会有些心寒。骆红显然是有些后怕了。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她的神色有异。“怎么,后悔缠着我一定要我收留下你了?”“没有。怎么会呢?”逞强吧!我扯了扯嘴角,说:“其实,你现在后悔也为时不晚的。我只是答应收留你,也只是让你暂时做了个走动的差使,还没有将你名列在册。如果你现在跟我说你后悔了,说你想去轮回道上走一趟再上人间的话,这杯酒下肚后,我便可以送你上路。怎么样?考虑考虑?或许,我还可以向阎帝说个情,请他格外开恩,送你投往一个好命盘。怎么样?”骆红的神情又在变化了。她忽然想开了似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点愠色地指着我,说:“哦,我说你今天这么好请我喝酒呢,原来还是千方百计的想要说服我去投生啊!你还是不愿意收留我是不是?不想收留我你就明说啊,何必拐着弯的捉弄人呢?我年轻,好欺负是不是?一会儿说收我,一会儿又跟我讲这些那些的鬼规矩,吓唬谁啊!我告诉你,我想定了,考虑透了,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怎么着?”怎么着?我能拿你这么一个又傻又倔又不开窍的丫头怎么着呢?我用方巾擦拭着被她拍案而起拍得溅出来的酒滴。“你还是执迷不悟啊!算了,我看我怎么劝你都没有用的,在你的眼里,什么好心的规劝也不过尽都是些驴肝肺。随你去吧!你爱怎么着,你就怎么着。以后你若是后悔了,可别怨我就行!”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对着她的牢骚或是忿懑了,我搁着酒灶酒壶在桌上,独自起身离桌,甩一甩衣袖,背身而去。看来今天是无法添一回醉的了,这好好的一壶青梅酒也浊得尽像是人间的污浊了。罢了,不喝了吧。也省得在这儿替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操心。操了心,也白搭!她既不懂得领情,更不懂得感恩。我这又何必自作多情为她着想呢!第十四章躲开那个不知好歹的大丫头,我又蹿上了人间来,却是寂寥地独自游荡着。这时候的人间,恰是夜生活的正当时,霓虹闪落,纸醉金迷。我独自走在光影交错的街道上,完全不会有谁理会到还有这么一个非人非鬼的我从他们的身边游荡而过,冷眼旁观,不屑而又向往。是啊。不屑。却又向往。这样的心情,这样跌宕这样落差的心情,谁会了解?算了吧,怕是连我自己也无法真正的弄个明白呢!刚刚在下面与那丫头喝的青梅酒,根本不能添丝毫的醉意。而我现在,却是真的挺想一醉方休的。我抬眼望去,想找一家酒吧,想进去痛痛快快的喝一场。那叫什么?买醉,是吧?我现在也找个地方去买一场宿醉吧!忽然又想起文澜两年前大醉之前所说的那番话:“谁说借酒浇愁愁更愁?那说明他没有醉得透!若是真醉透了,他肯定什么愁都记不得了!”忽然,我能体谅到当年她的心情了。就去醉个透吧!也许所谓的无忧无虑也正说的是醉梦里吧?抬眼望去,前面的那条街就是娱乐一条街,酒吧,KTV,咖啡屋,什么都有。我微笑着往那条街走去。走着走着,却忽然发觉,那条街好生的熟悉。再有那一个熟悉的霓虹招牌亮在眼前,另我震惊,我竟然不知不觉地还是回到了这里!哪里?“情话馆”。我木讷地驻足在十字街口。交通灯红绿交替之下,我怔怔地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前面那街上熟悉的刺眼的“情话馆”那三字霓虹。那个小云,为什么一直都没换个名字呢?我的鼻头开始泛酸。淡淡地叹息声中,我淡淡却僵硬地笑着,硬是转过身来,往相反方向走去。既然当初狠下了心离开,如今又何必重蹈覆辙地回来呢?回来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呢?其实,当初的离开,已是最好最对的抉择!为什么还会不知不觉的回到这里?难道是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难道是自己心里还是不甘不愿还是有着结?莫非自己还对天意有着什么奢望不成?原来,我竟一点儿也不比我的前任诚然啊!低着头,刚走了没几步,我又停下了。这次,倒不是因为心里的什么变化,而是因为被某个人挡在了身前。我抬头欲斥责此人的不规则行线,却惊觉此人恰是故意来阻我去路的。我的心,一阵纠结,一阵酸楚。因为,仍是那样熟悉的眉目,仍是那样熟悉的唇齿,却是不一样的忧郁,更是不一样的怆然。我硬是牵动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来,跟他形同陌路似的道了一声“嗨”。因为我这一声僵硬的“嗨”,他的表情甚是复杂且怪异。时隔多时,终于又在这“情话馆”附近遇到我,在他来讲,也是相当的惊诧并且一时间相当的手足无措。他的双手显然都不知该是插进牛仔裤的兜里好还是放在外面搓着抱着好。甚至,他在想,要不要过来给我一个拥抱。但他忍下了。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并不痛快,甚至有些辛苦。我感应得到他在重遇我的这一瞬间里的心里是跟我一样的纠结。纠结得,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怨,或者是该恨。但他并不愿意恨我。这一点,让我心里更为酸楚。如若他将三百年前的种种统统看尽,再回过头来,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的不愿意恨我?我在心里苦笑。怎么可能呢?有谁不会恨那样一个绝情狠心的疯女人呢?我自己不也是恨了我自己这浑浑噩噩的三百年吗?又如何还能奢望他不会恨我?“你——”他的嗓音是颤抖着的,显然他的情绪很波动,也很激动。“这么久了,你过得还好吗?”简单的问候,却令人热泪盈眶。我的喉咙里一阵哽咽,因而没有出言,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默认我过得还好。他的眼眶也红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的。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你了。真好!”好吗?他是真的这么想遇到我?难道天意弄人非得要这么生生世世的纠葛中开始,再纠葛中重来吗?我暗自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纠葛。如果非得要这么纠葛,我倒宁愿什么都不要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奈河边煮酒忆事。哪怕连个陪我谈阔的人都没有。这时候,我也总算是能明白文澜为什么会想到逃避了。原来,我与她,真的太相像了。正如我说她的,我竟也是这般的性喜简单却又心思缜密。忽然,我感应到他心里攸地升腾起的一股热浪,在我还没来得及意会过来的时候,他已张开双臂,迅速地,且紧紧地将我揽抱在他的怀里。他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都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再也不放你离开了。”我没有挣脱,也没有想挣脱。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让我感到欣慰。就仿佛是这三百年来的寂寞与孤独在这一瞬间尽数得到了最温暖的安慰一样。但是,我并不会因此而失去理智。我知道,他只是一时间被三百年前的那一世所传承下来的刻骨铭心的情愫所感染,我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根本没能弄明白为何会对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会有如此般强烈的心恋。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在我的心在将要被融化之前,我缓缓地拦去了他的胳膊,离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面对面地,我窥探着他的眉目,我将声调压至最淡最静地说:“对不起。我不能不离开。我跟你分属于两个世界。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任何进一步的交集。你只会是你,而我也只可能是我。在这样的人间,还会有更美好的缘份等着你,你就不必将心思系在我身上了。况且,你对我全无了解,又凭什么这样武断地说要留住我?你认为你能留得住我么?”他的心揪着。这让我也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地说我们不可能?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甚至你也是爱我的。为什么你非得要离开?就不能给我给你自己一次机会?”我摇头。“机会,不是你我就能够给得了的。还得看天意。”在这一刻里,他的脑神经最根深处的关于三百年前的那段情愫几近要沸腾到一个高点。他痛苦地甩着手,挥舞着臂膀,大声地说:“什么天意!我不信!我只信我自己!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心!”我愈发地离他远了几步,望着他接近疯狂的边缘,我还是没办法忍住我的眼泪。“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好端端的,竟为了我这么一个连名字都不曾知道的陌生女人而这么痴缠这么痛苦。何必呢?世人会笑你的!因为你现在简直像一个疯子!”我知道我的话说得有些狠。但是,我别无他法。我不能心软。天意这般,殊不知接着下去还会有什么圈套等着我们自己去往里跳。我不能心软。不能再被天意套得死死的。不能。于是,我把心一横,疾疾地转身往黑暗的尽头奔去。“不!你别走!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他追来了。他的脚步坚定而有力,且速度很快,很快便要追上我了。就在我正要发力隐没在人间的那一刹那间,“砰”地一声在我身后乍响。我的身体顷刻间僵冷在原地。那是什么声音!我的双唇在颤抖,我的双腿也在颤抖。我几乎站立不稳。深呼吸,强自平下情绪来,我慢慢地转回过头来。。。。。。第十五章天意弄人!为什么会是这样!三百年后的今天,当他重又遇到了我,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局?难道,天意如此,非得要让三百年前的伤痛与血腥再度重演吗?难道,就非得要把我变成这么一个刽子手一般的疯女人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一次地害他丧了性命?尽管这一次,我并不是直接的凶手!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我的裙摆染上了他的鲜血。他从我的身后追来,脚步疾健。却忽然地,“砰”地一声,被一辆急驶而过的私家车撞得腾空而起,又瞬间落地,浑身是血,两眼直白,已然无救。而他的那一双眼睛,那样熟悉的揪心的眉目,却还一直向着我的方向。他不甘心!他的手和脚还在抽搐。他的神经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然而,我却已经看见了远处的某个角落里,勾魂使者已然出现了,且正往他的方向而去。不!为什么三百年后我还是要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即便三百年前是我心有不甘宁为玉碎而直接要了他的命,可是,三百年后的我却只不过是想避开他而并非想要致他于死地。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致他于死地呢?现在的我,这样的身份,如若他死了,对我又有何益呢?然而,我还是害死了他。三百年后,又一次的。尽管只是间接的!我恨!我恨我刚才为什么会掉头奔走。我恨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回头劝他。现在的我,望着他死犹不甘的眼神,我倒是宁愿将三百年前的种种道与他听,更讲清因果关系,好让他恨我。因为那样的话,他便不会追上来,也就不会丧命了。可是,我更恨的是,我竟然都没能预算到这一卜。难道,上天就真的如此的绝情?连这么一次努力的或者是挽回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我能预算到别人的卜而却算不到他的甚至是自己的?我颤抖地伸出我的苍白的没有温度的手,抚mo在他的苍白的犹有温度的脸上。眼泪决了堤一样的汹涌而出。压抑了三百年的伤痛与折磨,顷刻间爆发出来,无法收拾。他的嘴里汩汩而出的鲜血,流淌到我的手上,我的苍白的手,被鲜红的血液所染,让人怵目惊心!“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又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我哭着,说着,哽咽着。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哀嚎。肇事司机在拨打着急救中心的电话。相当的慌张,相当的惧乱。可是,我知道,他是等不到救护车来了。因为,勾魂使者已经来到了我们的跟前。只是见我在场,且与他关系不匪的模样,诧异中,迟迟没有动手。却问:“玉姐?你怎么在这儿?”是啊。我怎么会在这儿?如果不是我今天冒然地重又回到了这里,更游荡到“情话馆”附近,他也不会再遇上我。如果不是遇到我,他便不会遭此横祸以致命丧黄泉。怎么会?我怎么会回来这里?我抱着几近断气的他的头颅,呜咽着说:“我不该回来的。是我不好。又是我害了你!对不起。”“玉姐。”勾魂使者见他已经断了气,想要勾魂下去,却碍着我正抱着他的尸体,面露为难之色。“玉姐,你都在阴司这么久了,还没看透生死吗?这世上不管是谁,也不管是顺天命也好,还是逆人事,都会面临死亡这一天的。你当年不也是这么下来的?看开些吧。他已经死了!”“不!我不能让他死!”我忽然一把夺过勾魂使者手里的勾魂器皿,怒瞪着勾魂使者,说:“我不能让他死。我要想办[奇]法让他重生。你不准[书]带他走!他不能再一次[网]地死在我怀里!不能!”“玉姐!你该知道下面的规矩。你这样,就不怕被打入地狱去受刑吗?”地狱?!我的脑袋一阵晕眩。是啊。当初,我不也是听见地狱二字而胆颤心惊吗?这世上,那地下,有哪个人,有哪条魂,是不怕入地狱的?更何况,如是我这般的阴司里的在职人员,一旦入了地狱,所要受的刑可会比一般的罪魂更加要残酷的多。我的手缓缓地松了开来。“可是,我怎么能时隔三百年,又一次地眼睁睁看着他再一次的死在我的怀里呢?怎么能呢?”勾魂使者拾回了自己的职司法器,望着我,望而生叹。“说句世俗的话,玉姐,你就节哀顺便吧!不管他与你有什么样的缘什么样的结,他已经死了。不过,你本就在阴司任职,他即便是死了,你不是一样可以见到他?还更可以面对面地袒诚相对呢!也并不值得你现在这样伤心吧。”这使者又哪里知道。他死了以后,他的魂下到阴司里,要不就是顷刻间记起生生世世的种种,要不就是在投生路上途经我那醧忘台的时候却再也认不出我。无论是哪一样,都是我害怕面对的。我死死地抱着他的尸体,更卡着他的魂魄,不让他们离身。“姐姐,放手吧!”毫无察觉地,骆红竟然蹲在了我的旁边。她的手里现出一块令牌来。我震惊。那是阎帝的令牌。“阎帝命我来急召你回去!还让我带来一句话。”“什么话?”骆红瞥了一眼我怀里的尸体,说:“天意难违!”我失失然地松了双手,怅然怆然地左右浮游。“天意难违?”我凄凄地笑着,“天意难违!为什么?为什么天意要这么捉弄我!”勾魂使者终于得了一个空,趁机勾去了他的魂魄。在前去黄泉路之前,他只是漠然地回头望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我竟然看不出任何的心念。无爱,无恨,无舍,无不舍。骆红收起了令牌,望着左右浮游的我,说:“姐姐,跟我回去吧!”我忽然跌落下来。“回去?我回去做什么呢?等着他来醧忘台从我眼皮子底下去投往轮回?还是等他来记起我然后恨上添恨永远都不再原谅我?我还回去做什么呢?”“阎帝急召,姐姐,你真的敢违令?”我自讪自嘲地笑起来,笑中有泪。原来阴司里的我,也和人间一样的身不由己啊!这天上人间地下,到底有没有一处地方是能够真正自由的?第十六章回到阴司,阎帝便下了一道禁足令,将我幽禁在醧忘台里,而负责看守我的,竟是我的那个会腻人会撒泼的“妹妹”。讽刺吧?我当时在阎帝面前担保了她,现在她却反过来禁守我。如此,算不算得也是一种天意呢?我仰着脸,苦笑着。骆红端着一只很精制的陶器杯子,敲了门,却不等我应她,便推门进来了。那杯子里所盛载着的,是咖啡。根本不用去嗅,那样的味道自是会诱惹我的味觉神经。她将那只精制的杯子搁在桌上,说:“我知道姐姐很喜欢喝咖啡。你看,我刚才特意去人间帮你买了一杯回来。还挺热的呢。”我瞅了她一眼,再瞅了咖啡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真是有心啊,这时候还真想得起来去给我买咖啡?”骆红耸了耸肩,坐了下来,望了外面守门的两个鬼差一眼,说:“姐姐,您都在这阴司里三百年了,还有什么生死是看不消淡的?你这眼皮子底下成天那么些投生路上的人魂呢,怎么今天还会这样?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瓜葛?我见你刚才在上面抱着他的尸体哭得还真是痛不欲生呢。姐姐,阎帝让我带的那句话,到底是为什么?话,我是带到了,可是我到现在也没有能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斜坐下来,端起那杯咖啡,凝视着,说,“我又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姐姐也不知道?可你刚才一听到阎帝的这句话,可是立马地变了脸色啊。这不,还跟我回来了呢。怎么会不知道?”我没有再回答,沉默地喝起咖啡。岂料,这杯咖啡竟不知她是从哪儿买回来的,苦得难以入喉。我抿着嘴,紧皱着眉头,硬是咽了下去。这滋味,如同天意,如同命运。骆红见我表情有异,问:“怎么了,姐?这咖啡不好喝?”我摇头。“很好。这样的滋味,既应时又应景!很好。”说得我的心里酸酸的。“那是什么滋味?”骆红好奇地从我的手中将咖啡抢了过来,尝了一口,然后哇地一口几乎全吐出来。“这是什么咖啡啊,怎么这么苦?我以前就算是喝单品的黑咖啡也没这么苦过。这简直比中药还难喝!”“你在哪儿买的?”“心意咖啡屋。”我的心里一蹬。心意?天意难违。心意呢?难道心意就是这般的苦?我的脑袋里现出了一个疑问,关于那个心意咖啡屋。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不是人)会开了这么一间心意的咖啡屋,还卖着这么苦的咖啡。骆红搁下了杯子,抹着嘴,然后看我,说:“姐姐,你的手是洗了,可是你这身衣服是不是也换一下?”我回过神来低眉打量着自己的衣服。被鲜血染浸大半的裙摆,在眼里,是那么的刺眼,是那么的揪心。在这样鲜红的血色里,我仿佛又看见他那不甘心的双眼和抽搐着挣扎的神经。我双手插进黑发里,垂着头,忍着心里的一切情绪,平淡地说:“我要见阎帝。”骆红很惊怔。“什么?你要见阎帝?做什么?”我深呼吸着,依旧平淡地说:“你别问了,与你无关。”骆红陡然地站起来,踱步到门口,又回来。“不行。阎帝有令,要你禁足两天。两天之内,除了你不能出醧忘台之外,亦不准见任何人!你现在说要见阎帝?这怎么可能呢?我看,阎帝是不会见你的。不过他说过,他要说的也就是那四个字:天意难违。就是这样。”天意难违!又是这四个字:天意难违!我终于按捺不住心头上的怒火与痛恨,愤然地将那杯咖啡挥甩到桌下,精制的陶杯与那苦得要命的咖啡一起,没入这阴司的泥土之中。“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字眼!什么天意!我再也不想被这所谓的天意所摆布了。天意?究竟是谁的天意?我不管!我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不管是现在在阴司,还是将来有机会投生到人间,我只想要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什么天意?见鬼去吧!它凭什么操纵一切!”骆红有些失色。也许是震惊于我对天意的抵抗,也许是惊惧于我这魔鬼一般的变化。“姐姐,事已至此了,你就看开点儿吧。”“看开?我看得太开了!三百年了,我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就因为我看得太开了,所以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Zei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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