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9

松伊的房间被重新布置成新房。已经微醉的林尚沃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松伊进来了。按照习俗,新娘的帽子和上衣的带子必须先由新郎解开。急不可待的林尚沃抓住松伊上衣的带子一把扯开。就在林尚沃的手刚解开松伊衣服前襟的瞬间,松伊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像火球一样滚烫。这是情欲之火。“你是谁?"林尚沃一边断续地呻吟着一边吻着松伊的脸颊问道。但是松伊未做任何回答。在一年半的时间里,松伊的肉体已出人意料地变得美艳丰腴,往日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如今已成为肉体丰满、心理成熟的少妇。“没听到我问你是谁吗?"松伊的身体成了一个火球,她嘴里呼出的气息像火一样热烈,发出林尚沃熟悉的肉体气味。“小女,小女是松伊呀。"一听这话,林尚沃紧紧地抓住松伊的胸部抚摸着问道:“松伊是谁?"此时,松伊的胸部由于长期的思念和等待而像涨满的湖水一样起伏荡漾,乳头也直挺挺地竖立着。林尚沃用嘴唇轻轻吻着松伊的前胸,两个人说着很久以前在床上合欢时说的绵绵情话。“松伊就是松伊。"“不,松伊是荇菜。"“如果小女是荇菜,那么相公您是什么?"“我是雎鸠。"“相公若是雎鸠,那雎鸠怎么叫?"“雎鸠一边‘呱——呱——’叫,一边来回寻找荇菜。"林尚沃和从前一样,一边模仿着雎鸠的叫声,一边像寻找荇菜一样翻腾松伊的身体。林尚沃的嘴变成了雎鸠的喙,雎鸠的喙四处寻找荇菜。雎鸠的喙拨开鲜艳的参差不齐的荇菜并开始四处采挖。玉水开始洋溢,湿润了沙滩。那玉水就是像蜂蜜一样香甜的甘露。“相公,您找到荇菜了吗?"“找到了,啊,终于找到了。"“荇菜在哪儿?"“不就在这儿吗?"林尚沃将自己的玉茎推进松伊的玉门,呻吟着说道,“松伊,你不就是荇菜吗?"两个人一边将身体交融,一边说起了一种打令谣,既是情爱打令谣又是推磨打令谣。“不是的。"林尚沃的双脚像踩水车一样蹬踹着,松伊的身体则化作了不停扭转的水车。“小女不是荇菜。"“那你是什么呢?"“小女是九尾狐,老爷。小女是屁股上有九条尾巴的九尾狐。"“让我摸一摸在哪儿。"林尚沃用手抚摸着松伊的臀部。松伊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她的身体抽搐着。“松伊啊,"呻吟喘息着,林尚沃问道,“松伊你在哪儿啊?"“老爷,"松伊答道,“松伊不就躺在相公怀里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看不到你呢?现在看来你真的不是人。"“如果我不是人,那么我是……"“难道不是活了上百年的狐狸精吗?"“倘若我是百年狐狸精,那我的身上为何没有尾巴?"“你就是百年狐狸精,是百年白狐。每次摇身一变,尾巴就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你若真不是狐狸精,那你为什么变成人来到我的身旁呢?"“因为我想变成人。我想脱离狐狸的躯壳,得到人的躯体而轮回为人。"“为了从狐狸轮回为人,你应该怎么做呢?"“这个么?"松伊边用手指抓挠着林尚沃的身体,边呻吟着说道,“我要把相公的肝脏挖出来吃掉,小女若吃了相公的肝脏就会变成人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林尚沃咬紧牙关说道,“如果你真想那样的话,那你就把我的肝吃掉吧。"“您真的愿意这样做吗?"“我真的愿意这样做的。吃吧,把我的肝吃掉吧。"与此同时,松伊开始舔咬着林尚沃的前胸,林尚沃呻吟起来。“小女不仅要吃相公的肝,吃老爷的心脏,还要吃掉老爷的魂。"松伊的话是真的。松伊不仅吃掉了林尚沃的五脏六腑,而且还吃掉了林尚沃的魂魄。两个人疯狂得同时死去,同时变成了一堆白骨。可即便是成为了白骨,两个人的情爱也永无止境。在不知不觉间传来了报晓的鸡鸣声,但两个人仍无休止地卿卿我我地缠绵在一起。第二天白天,第二天晚上,林尚沃和松伊都没有出门,甚至连房门也没出。两个人同吃同喝,像孩子一样脱光了衣服嬉闹、玩耍,一块儿睡觉,身体水乳交融,既痴迷又疯狂。但是,相互间的干渴之情并不能轻易地得到满足。两个人越沉溺于其中,肉体内就越会燃起永不满足的焦虑之情。欲火燃烧时热情奔放,但欲火熄灭时只剩下灰烬。情欲的火焰熄灭了就变得空虚,快乐的火焰熄灭了就变得虚无。由于害怕那无可名状的虚无,林尚沃便毫不休息地成为雎鸠,连续不断地拨弄着松伊的荇菜。终于在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在疯狂的云雨之后,林尚沃对松伊说“早点儿睡吧”。松伊问有什么事,林尚沃只是答道:“明日一早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松伊还是头一次听到林尚沃这样郑重地对自己说话。一早就要去远方?过了一年半才来到这里,只待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就要走,而且还是一大早就去远方。老爷到底是要去哪儿呢?松伊瞬时心头一颤,眼前一片黑暗。或许老爷是想回义州吧。即使不是那样,不知为什么,松伊的内心深处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为了老爷,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自己每天都在踩踏着织布机织丝绸。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在老爷回来的那一瞬间,丝线断了,同时锋利的机杼刺在自己的手上,流出了鲜血。而就在此时,日思夜想的老爷却回来了。丝线缠绕在一起,织线断了,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这难道是什么不祥之兆?在与老爷在一起的第二个白天与夜晚,这种不安的感觉时常在松伊的内心深处涌动。因此,当林尚沃看到松伊用棉线缠绕着的手指问她是怎么回事时,松伊没有告诉其缘由。“老爷,"松伊小心地察看着林尚沃的脸色,问道,“您是说明天一早就要走吗?"“当然,要走很远的路。"“那么,"松伊的声音有点儿发抖,“您要去哪儿呢?"“要去嘉山。"嘉山距郭山也不是特别远,但与郭山相比,嘉山位于重峦叠嶂之中,路途险恶,来往的路都很不容易走。一听林尚沃说不回义州而是去嘉山,松伊暂时安下心来。“到嘉山有什么事吗?"对于松伊无心的疑问,林尚沃的心猛然被堵塞了。松伊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故乡是嘉山。刹那间,林尚沃几乎想脱口说出:“嘉山是你出生的故乡。因为那是你的故乡,所以我们要去那儿。"但是林尚沃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明天不就是寒食吗?因此要去嘉山扫墓。"“嘉山也有需要祭祀的墓地?"松伊约略知道林尚沃的四代祖先的墓地都在义州,她想林尚沃亲自去扫墓,也许有关系很近的亲戚的墓地在嘉山吧。一般来说,若不是祖先的墓地,且墓地很远的话,也不妨找人前去敬香祭祀。但是,为什么老爷一定要亲自去遥远的嘉山祭祀呢?林尚沃又接着对松伊说道:“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去,松伊,你也要和我一起去。"林尚沃的话对松伊来说有点儿出乎意料,并不是老爷独自一人去遥远的嘉山,自己也要一同跟着去。“老爷,"松伊认真地问,“贱妾不懂得老爷的意思。您是说贱妾和老爷一起去吗?"“嘉山有一处墓地,不仅是我,松伊也要去祭香。"林尚沃也同样认真地回答。“如果是那样的话,"聪明伶俐的松伊接着问道,“上路时贱妾需要穿上丧服吧?"“没有必要穿丧服,"林尚沃答道,“但是,虽然不穿丧服,要在胸前挂衰。"(衰是指在胸前系上小麻布片儿,主要是系在心脏左边的胸前,表示对去世人思念的“滴泪之情",并具有指明内心悲哀的象征意义。)听了林尚沃的话,松伊的心突然一沉。在悼念去世的人时,为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或在胸前挂衰,或在衣领背面系上布条,或在双肩系上麻布。其中,在胸前挂衰是在最亲近的父母去世时,为表现哀悼而佩挂的丧葬标志。刹那间,松伊忽然想到,虽说不穿丧服,但要在胸前挂衰,这不就意味着前往嘉山为其扫墓的故人,是类似于父母的血肉之亲吗?松伊想这会是谁呢?掩埋在嘉山的那个人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第二天凌晨。拂晓前,林尚沃骑在马上,松伊坐在轿夫抬着的轿子里,两人离开郭山前往嘉山。按照林尚沃夜间的吩咐,松伊虽没穿白色的丧服,但在胸脯的两边都挂上了用麻布做成的衰,并用麻布做的碎布将头缠了起来。自古以来,就有“二月寒食花开放,三月寒食花不开"的俗语。其意是说,寒食若在二月份,那一年的节气就比较早;寒食若在三月份,那一年的节气就比较晚。但是,在去嘉山的路上,也许是由于节气来得特别早的缘故,路旁到处春花烂漫,十分令人喜爱。嘉山在郭山之南,是位于清川江和大宁江两河汇流处的一个小村庄。路途虽然不远,但周围是绵延的重峦叠嶂,行走十分困难。由于要赶在太阳落山前结束扫墓,且要在天黑之前返回郭山,林尚沃催促轿夫急忙赶路。相隔20年后,林尚沃再赴嘉山,去寻找李禧著的墓地。林尚沃骑在随从牵着的马上赶路,一路心乱如麻。为掩人耳目,在埋葬故友李禧著尸体时既没有竖墓碑,也没有建坟头。若说江山十年变,那么20年的岁月过去了,江山已经变换了两次。20年前掩埋李禧著的墓地又怎能轻易找到呢?虽然当时是将墓地建在了能看到江水的丘陵高处,但是每年江水泛滥,曾无寸草的墓地或许现已杂草丛生了,已经无法分辨墓地的位置。林尚沃想,即使是荒废了再也找不到李禧著的墓地,但那儿也一定还留有李禧著的魂魄。即使是白骨变成了尘土,但灵魂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能看到平生第一次来扫墓的女儿松伊的模样。那天下午,林尚沃一行到达了大宁江,他们在适客亭(使臣前往中国途中的亭子)小憩片刻,接着便沿着一条进入岛屿的岔道前往李禧著的墓地。时隔20年,林尚沃仅凭记忆已分不清墓地的具体位置了。可由于当时自己将李禧著的墓地建在了阳面山坡的最高处,且墓地前方正对着山脚下滔滔不绝的江水,他们在岛上转了转,没费太大周折就找到了那个地方。那里已是杂草丛生,芦苇茂盛。林尚沃叫仆人把杂草一一清除干净。在仆人清除一人高的杂草时,林尚沃和松伊站在丘陵上注视着下面流动的江水。严冬一度冰冻的江水,在春天温暖的怀抱里融化了,哗哗地奔流向远方。“老爷,"跟随着林尚沃来到这美丽的大自然里,松伊的心里感到非常满足,“我想采点儿艾草。"松伊开始用手采摘地面上高高长出的艾草,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山上和田野间采挖野菜的美丽轻盈的春姑娘。与松伊满足的神情相反,林尚沃心情沉重,心乱如麻。他想,现在应该把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告诉松伊了,我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这件事。仆人们将杂草清理干净,并砍掉了葛藤和荆棘。但是,四处都是平坦的平地,看不到一个隆起的坟头。当仆人们听到林尚沃要求在地上准备祭香时,都感到非常迷茫。林尚沃要求仆人们放下东西后远离这里,并严令在没有接到消息之前谁都不能来这里,然后就与松伊单独待在那儿。“老爷,"当只剩下两人时,松伊看看四周问林尚沃,“就是到这儿扫墓吗?"“是的,"林尚沃答道,“就是来这儿扫墓。"“但是,"松伊环视一下四周,再次问道,“那么坟墓到底在哪儿呢,这里看不到任何坟头,甚至连块碑石也看不到。"“坟墓就在这儿。"林尚沃用手指着面前的平地说道。面对前方的平地,林尚沃摘掉斗笠,屈膝跪了下去。满满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面对平地绕了三圈,然后跪拜敬香,并将杯中酒均匀地洒在了地上。完成这些仪式后,林尚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真是一件令人为难的事,他越想越为难。只得双膝着地两手趴在地上痛哭。二十余年前,好友作为大逆罪人被处死,并暴尸于野。后来自己虽然偷偷摸摸地把尸体给掩埋了,但下葬时却连个坟头也没筑。好友的冤屈固然值得慨叹,但自己的命运不也一样坎坷不平吗?“老爷,"见林尚沃开始痛哭,一直看着他的松伊搀扶起他说道,“您不要过于伤心了,老爷,小心伤害身体。"但是,林尚沃的哀伤并不能就此而止,他的双眼仍然泪如雨下。无路之路(3)作者:崔仁浩“到底是谁的尸体埋在这儿呢?"松伊用双手往杯中倒满酒,然后又双手捧起递给林尚沃问道。林尚沃想,也许喝杯酒自己的心情会稍微镇定一些。于是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喝完,林尚沃说道:“这儿埋的人不是我的亲戚,而是我亲密无间的故友。"“但是,"松伊再次小心地问道,“到处都看不到碑石啊。"“这……"林尚沃深呼了一口气答道,“这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这是因为埋在这里的是犯了国家重罪的大逆罪人。”又喝了一杯酒,林尚沃接着说道,“二十多年前,在这一带有一个大叛逆,他的势力很大,曾经一度控制了这里的所有地方,但是很快就被官兵剿灭了。”“老爷,贱妾也曾听过这样的传闻,"松伊忧虑地补充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的岁月。"“那么,那么是老爷为了掩人耳目,而将那大逆罪人的尸体掩埋在这儿的吗?"“是的。"林尚沃答道。“为什么要将他的尸体带到这个遥远的荒岛上掩埋呢?"“因为他的家乡就是这个地方。那个罪人就出生在这里,他在这个地方经营矿山,是一个无人不知的大富翁。"“那个罪人叫什么名字?"“那个罪人叫李禧著,埋在这儿的人就是李禧著。"林尚沃一边指着前方的平地一边说道。就在那时,一直在聆听林尚沃讲话的松伊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老爷,我有句话想要问您一下。老爷前一天晚上曾要求贱妾不必穿丧服,而只在胸前挂衰就行。胸前挂衰是只有亲骨肉之间才能使用的,那么埋在这个墓中的人和贱妾有什么关系呢?"单刀直入!林尚沃瞬间哑口无言,不知该从何说起。但是,林尚沃想这个时刻迟早都会来的,而且将松伊带到这个地方,不就是为了将她出生的秘密、与她身份有关的所有谜底,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吗?“松伊。"林尚沃用低沉的语调开口说道。“您请讲,老爷。"“现在你仔细听我讲,不论我说什么,都不要表现得非常吃惊和害怕,明白了吗?"林尚沃注视着松伊。松伊只是呆呆地望着在春天的阳光里闪烁着流动的江水,没做任何回答。她脸上的表情表明她早有心理准备,她的表情里流露出类似李禧著的毅然决然之色。“松伊,你不是官妓山红的亲生女儿。在你五岁上,山红将你收为养女。山红不是生你的亲生母亲,只是养育你的养母。这个你明白吗?"对于林尚沃的问话,松伊仍是不作任何回答,她倒满一杯酒一口喝下之后说道:“您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告诉我呢?母亲山红不是生我的母亲,而是抚养我的养母,在郭山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呢?"“你知道你的生母是谁吗?"“我不知道,老爷。但是,是官妓的女儿怎么样?是官奴的女儿又会怎么样?反正不都是侍候人的丫头吗?"松伊的话带有自嘲的意味,她也曾隐约知道自己是官奴的后代。“当然了,松伊,你是官奴的后代,你的生母名叫孙福实。"从林尚沃的口中听到自己生母的名字,松伊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但是她的脸上仍然面无表情。“老爷,"在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松伊终于开了口,“即便是现在弄清贱妾的生母是谁又会怎么样呢?是官妓的女儿,还是奴婢的女儿,又有什么差别呢?两个人的八字都是当卑贱的奴婢罢了。"“不是这样的。"林尚沃打断松伊的话道,“你的生母虽然是官奴,但并非生来就是奴婢。知道了吗?她出生时并不是奴婢,只是有一天因朝廷的原因而在旦夕之间沦为奴婢的。"已经受到巨大震动的松伊已完全面无表情,她用力地注视着林尚沃问道:“贱妾的生母到底犯了什么罪?是在战争中被俘了吗?要不然她到底是犯了什么大罪,而旦夕之间就沦落为衙奴呢?"“你的母亲没有犯任何罪。她敬仰上苍,循规蹈矩。她出生于名门,是一位有着纤纤细手的文弱的良家女子。"“但是,"松伊再次一口喝掉一杯酒,然后问道,“那为什么贱妾的生母会在旦夕之间沦落为衙奴呢?"“那都是因为她的丈夫。松伊,你的生母沦落为官奴都是因为你的生父。"“老爷,"这时松伊才抬头正面凝视着林尚沃的脸问道,“贱妾的生父到底犯了什么罪?"严酷的质问。林尚沃心想,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现在也无路可退了。因此,他不得不正面回答松伊的这个问题。“你的生父现在就埋在你的前面,"林尚沃答道:“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为什么带着你到这儿来,而只要求你在胸前挂衰而不穿丧服?现在你知道理由了吧?原因就在这儿。你的生父名叫李禧著,是无人不晓、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他从小就壮志满怀,野心勃勃。但由于一个错误的梦想,你的生父被叛逆所骗,挑起战乱,引起动荡,最后被官军击败,直到最后一刻战死。由于这个原因,你们家剩余的所有家族成员都纷纷成为官奴,被卖为侍女。也就是在那时,李禧著的妻子也就是你的母亲生下了腹中的遗腹子,这个遗腹子就是松伊你。"林尚沃暂时打住了话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松伊的脸色非常苍白而沮丧。为了控制激动的情绪,她咬紧牙关,表情僵硬,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但是,她以惊人的忍耐力克制着内心的震动,在她那苍白的额角上,太阳穴上的青筋就像马上要爆裂似的鼓胀着,表明她内心深处正经受着巨大的震撼和痛苦。“最初,我曾决定将所有的秘密保守到最后,无论对谁也不吐露。天底下知道这一秘密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若不讲,这个秘密将永远地封存在迷宫中。但后来,我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将我知道的所有一切毫无隐瞒地讲出来。"林尚沃往祭祀用的酒杯里倒满酒,然后对松伊说:“那么,现在你该怎么做?你不站起来向亡人敬酒行大礼,以安慰亡人的灵魂吗?只有这样才能告慰亡人的冤魂。"就在那时。失魂落魄地茫然坐着的松伊,像决定了什么似的站了起来。她往酒杯里倒满酒,在坟墓边绕了三圈,一滴滴地将酒洒在坟墓上,之后开始对着坟墓行大礼。行完礼后,她突然扑倒在坟墓上,将身体趴在坟上,浑身像波浪一样剧烈颤动着。“父亲,"她对着坟墓恳切而大声地呼喊着,不时发出抽泣声,同时还夹杂着痛哭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父亲——"林尚沃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松伊痛哭的身影,心想就让她尽情地哭个够吧,只有这样她才能稍释心中的怨恨。就让她尽情地哭吧,让她把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哭出来。“父亲——"松伊用手指抓着荒无寸草的地面,泣血般哭叫着。那一声声哭嚎,在江水上空回荡。二十多年来,江水一如既往地流淌着,不因人们的喜怒哀乐而改变自己。“父亲——,父亲——"听着松伊痛哭的声音,林尚沃心中盘算着。所有的秘密都已经揭开了,有关松伊出生和松伊身份的所有秘密,现都已大白于天下,多年郁积在心中的块垒、所有的心理负担都已得到释放,现在也可以轻松一下了。那天下午,他们很晚才结束扫墓。然后,在林尚沃的催促下,他们朝着郭山方向出发了。林尚沃骑在马上想,现在对李禧著所有的债都已偿还了,已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松伊,也到了该准备与松伊分手的时候了。中国的三国时代,有一个“挥泪斩马谡”的故事。就像诸葛亮流泪砍下了违反军令的马谡的头一样,为了自己真心爱恋的松伊,林尚沃觉得应一刀斩断与松伊的情丝。为了自己真心爱恋的松伊的前途,不能再用个人感情来束缚她了,而应快刀斩乱麻似地斩断与松伊的情丝,给她充分的自由空间。只有这样才能使松伊彻底死心。林尚沃带着松伊到嘉山祭祀李禧著后,回来没过几天就离开了郭山。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准备了酒席相对而坐。虽然无法开口说话,但是松伊非常清楚今天晚上是两个人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通过林尚沃的口,松伊已知道了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并由林尚沃将自己带到二十余年前去世的父亲墓前进行祭祀,了解到父亲李禧著生前和林尚沃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就在那一瞬间,松伊凭直觉便感到林尚沃将要离开自己。要离开我了,老爷就要离开我了。就像古代流传下来的《归乎曲》中唱的一样:我爱恋的老爷就要离我远去,你走了走了,弃我远走了,今后的日子一天天该怎么过,你走了走了,弃我远去,即便是想挽留,你也不再回首,目送你远去,盼你还能如上次离开一样再回来。自古以来代代传唱下来的这首高丽歌谣,表达了担心与爱人离别的情怀。如同这首歌谣里所唱的那样,松伊的内心似乎也一下子崩溃了。我爱恋的老爷就要离我远去,今后的日子一天天该怎么过,心爱的人就要弃我远去,这该如何是好?等待丈夫归来就送给他的绸衣现已织好。但就在使劲地踩动织布机赶织衣服的同时,松伊的内心却是那样的痛楚、伤心欲绝。啊,啊,这该如何是好呢?我爱恋的老爷就要弃我远走了,即便是极力挽留也毫无用处。死搅蛮缠更会使他一去不复返,倒不如假装不知。若假装不知送他远走,或许有一天他会回来!“……起初,我来郭山任郡守,在查点官妓时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就感觉非常吃惊。"林尚沃喝着松伊为他斟的酒,慢慢地开始回忆着过去,“那倒不是由于初次看到你时感到陌生,而是像多次遇见的故人那样感到十分熟悉。因此,在你跳裙舞的那天晚上,我偷偷地将你叫过来,问你以前是否见过我。"“我记得很清楚,老爷。"松伊迎合着林尚沃的回想说道,“老爷询问我的父母是谁。"“所以,为了见你的养母山红,我偷偷地只带着典吏,到酒店微服私访。但是,从山红那里并没有了解到任何秘密。于是,回到衙门后,我让人找来有关奴婢的卷宗,通过奴婢卷宗我查到了你的户籍。在看到你户籍的瞬间,我十分震惊。因为在奴婢卷宗中清楚地记录着你的父亲就是李禧著,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在初次见到你时并不感到陌生,而像见到有宿世缘分的熟人,那时我才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感到非常的苦闷。你知道那夜我为什么彻夜未眠、精神苦闷吗?"这时,风猛地推开了房门。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院中盛开的梅花被的春雨润湿。松伊在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回答道:“……老爷的深意我怎么会知道?"“那天晚上,"林尚沃斜端着酒杯接着说道,“我下了一个决心,那就是让松伊你去侍寝。在经过苦思冥想的不眠之夜后,我做出决定,首先要让城里到处散播新任使道迷上你的消息,之后再让你去侍寝。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连续二三次让你侍寝后,这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城,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所有这些都是我事先设计的谋略,一切都按照我的计谋顺利地进行。现在你还能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侍寝吗?"对于林尚沃的追问,松伊自斟一杯酒喝完之后,用近乎慨叹的语气回答道:“贱妾怎能不知道老爷的良苦用心呢?"“……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小妾。这都是那天晚上我苦思一夜想出的计谋"“为什么要这样呢?"松伊喝着酒问道,脸上已微带红晕,“为什么要贱妾去侍寝,并特意让我成为您的小妾,最后还让我独立生活呢?"“这个……"一口喝完酒后,林尚沃回答道,“那只是为了救你。那天晚上,我熬了一夜,在查阅奴婢卷宗的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苦思冥想之中。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将故友李禧著的女儿从官妓中解脱出来呢?该用什么方法为其赎身使其成为良民呢?虽说用钱可以为奴婢赎身,但由于她的父亲是大逆罪人,全家族的人都已沦为官奴,且这些都被记录在奴婢卷宗中。要让一个官妓脱籍为良,惟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成为良民的妾室。所以,我设计的计谋是,为避免别人的怀疑,让松伊你做我的小妾。"“于是,"松伊深吸一口气说道,“……一切都按照老爷您的意思进行了?"“你也知道的,一切都按照我的意思顺利地进行了。"林尚沃故意哈哈大笑着说,“按照那天夜里的谋划,我三次把你叫进官衙来服侍我,于是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整个镇子到处纷纷流传新任使道迷上了官妓松伊。我将计就计,自然而然地将你纳为妾室。这样,你才终于得以脱籍,赎身为良。"“但是,"松伊问道,“难道所有这一切都是老爷您的计谋吗?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老爷您的意思进行的吗?"“哈哈哈——"林尚沃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猛拍自己的膝盖,“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看,不是一切都按照我的意思进行了吗?"“但是,仅仅是这些吗?"松伊涨红着脸正面注视着林尚沃的面孔问道:“老爷您将我拥在怀中,难道仅仅是出于昔日的友情而为故友的女儿赎身,并将她从奴婢中解救出来吗?"松伊的质问十分尖锐。林尚沃避开她尖锐的目光回答道:“若不是那样,那么在友情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吗?"“老爷,"松伊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贱妾对老爷的相思,梦寐中都难以忘怀。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友情吗?"“那么在友情之外还有什么个人感情吗?"林尚沃反问道。“但是,老爷。贱妾与老爷是谁也离不开谁啊!老爷若是雎鸠,贱妾就是荇菜;老爷若是玄琴,贱妾就是琵琶;老爷若是牛郎,贱妾就是织女;老爷若是巫山,贱妾就是朝云。所有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朋友间的友情吗?"松伊追问真相的质问像利箭一样不停地射过来。为躲避利箭,林尚沃就呵呵笑着回答“若不是友情那还有什么个人的感情吗?哈哈哈,你说父亲和女儿之间还应相互回避吗?你听我说,松伊,如果你的父亲是李禧著,那么我和你的父亲没有什么差别。父亲和女儿之间这种的近亲关系怎么能相奸呢?"“但是,"松伊毫不退让,两只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林尚沃的脸,“老爷,您已和贱妾举行了结婚仪式,已成为贱妾的丈夫。正如老爷您所说的,在这个房子里,我们度过了新婚的第一个夜晚。您当时还说‘但愿同老同死’,贱妾也曾这样说,‘即便生而不能同老,死也要同穴’。难道这些誓言都是假的吗?难道仅仅是出于老朋友的友情才假装这样发誓吗?"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的林尚沃这时才开口说道:“松伊啊。"听林尚沃这么一叫,松伊马上说道:“您请讲,老爷。"“好好听我说,你能把我的话记在心里吗?"“……这是自然。"“松伊啊,我曾几次说过,将你赎为良民的惟一方法就是与你结婚,将你纳为小妾。你的父亲李禧著是大逆罪人,使你生存下来的方法也只有这一条。这次我被朝廷逮捕沦为囚犯,被罚一年左右的流放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你明白了吗?正如人们所说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备边司已经揭发并追查了我将大逆罪人的女儿收为妾室这件事。"林尚沃打住话头,将空杯子递给松伊。松伊双手握瓶将酒杯倒满。林尚沃默默地喝着酒,什么话也不说。沉默良久,林尚沃开口说道:“松伊,你听我说,一定要牢记我说的话。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已按照我的意思完成了,松伊已成了良民。现在再没有人说你是奴婢的后代了,你已是自由人。你离开这儿吧,远远地离开这儿,我将给你足够的钱让你开始新的生活。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来找你。过了今晚,天亮之前我就离开你,这是我们两人最后一次相聚。如果,你我过分看重个人情感而情缘不断的话,那么你我都会死去。但是,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斩断我们间的情丝,那么我也能活,你也能活,我们两人都将获得新生。因此,你要尽快离开这里。幸好,你现在还很年轻,不久后你就会拥有新的生活。你的血液里不是流淌着你父亲的血液吗?你父亲是那样的英勇和不平凡!你可以继承你父亲的姓氏,起个新名字,叫李松伊,从现在起你就用这个新名字好吗?"林尚沃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松伊的双眼,松伊的双眼中已满含泪花。这一刻最终还是到来了,自己爱恋的人就要离开了。但是,泪水没有扑簌簌地落下来。松伊坚强地克制着,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请您也给贱妾倒杯酒。"松伊的话刚出口,林尚沃就在自己喝过的酒杯中倒满酒。松伊接过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满脸通红地说:“老爷,贱妾直到现在才完全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直到现在才知道老爷为什么要将贱妾带到父亲墓前。同时,贱妾也懂得了老爷所说的天一亮就离开、离开后再也不回来的意思;更深刻理解老爷让贱妾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的深刻含义。但是,老爷,贱妾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松伊停了停,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双手把空杯斟满,递给林尚沃,一边递酒一边说:“这最后一个问题,请老爷一定要坦率回答。"“还有什么不明白吗?"林尚沃接过酒杯。松伊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林尚沃喝完杯中酒,仍一言不发。林尚沃忍不住首先开口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既然那样,那么贱妾就问了。"松伊将脸转向正下雨的庭院,望了一会儿,而后转过脸来正面直视着林尚沃问道,“老爷,您真的有信心吗?您真的有信心离开贱妾,将贱妾忘掉吗?看不到贱妾您能忍受吗?您不会因为思念贱妾而身心染病,卧床不起吗?真的,真的天一亮您就和贱妾诀别再也不回来了吗?今后,您看不到贱妾也能一天天过得很快乐吗?不会由于孤独寂寞而沉于伤心之中吗?没有贱妾您的生活会有活力吗?不会因想念贱妾的身体而每晚辗转反侧吗?没有贱妾给老爷捂热冰凉的身体,您能休息好吗?真的,真的再问老爷一次,即便是没有李松伊,老爷也能生活下去吗?真的有信心将那份难以割舍的尘世情缘一刀斩断吗?"连珠炮似的提问,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字字句句都坦露了松伊的内心世界。在一阵倾吐之后,松伊暂时中断了心中无限的话语,长长地叹了口气。“老爷,"松伊用凄楚急切的眼神注视着林尚沃的双眼说道,“如果老爷您能做到的话,贱妾也能够做到。贱妾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去远方开始新的生活,贱妾可以做到这一点。但是,老爷,"松伊一口喝光了杯中酒之后,继续说道,“如果没有我,老爷您将不能活下去;如果没有我,您的人生将非常空虚。当老爷您再来寻找贱妾,而贱妾已无踪影时,您会痛苦地病倒。贱妾不忍离开老爷,也正是因为老爷您啊!贱妾此生愿与老爷长相守,不分离。老爷死,贱妾愿与您同死,并与老爷您埋在一起,除此之外,松伊还能指望什么呢?老爷您离不开贱妾,贱妾也离不开老爷,我们相互之间是鱼水之情啊!因此,老爷,贱妾最后再问一句,您真的如此自信吗?如果贱妾远离此地再也不能见面,您自信能将贱妾彻底忘掉吗?"松伊正面注视着林尚沃的双眼,接二连三地提出了一些非常尖锐的问题。这是一些无法回避、必须回答的问题。受到质问的林尚沃微笑着答道:“再给我倒杯酒好吗?"于是,松伊又双手斟了杯酒,林尚沃默默地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将空杯放下,又说道:“再倒一杯行吗?"松伊一倒满,林尚沃又一次将酒一饮而尽,将空杯放在桌上,又对松伊说:“再来一杯行吗?"林尚沃要松伊再给他倒第三杯酒。自古以来,连喝三杯酒意味着自己毅然决然的意志,这是酒席上的酒道精神。松伊也非常清楚这一酒道,因此,她无言地双手再次将酒杯斟满。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林尚沃却毫无醉意,默默地将松伊为自己斟的第三杯酒一口喝光。而后,他将空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与松伊相对而坐,开口说道:“你所问的问题我已经很清楚地回答了。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的一切都已按我的意愿进行了。"林尚沃突然停下话语,拿过砚台,用毛笔蘸满墨汁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了一首汉诗: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写完这首汉诗之后,林尚沃问松伊:“你知道这是谁的诗吗?"“知道,这是唐朝诗人王维的诗。"“对,"林尚沃将笔一扔说道,“这首诗是王维的《送别》。"林尚沃用手指指着自己写下的诗逐字逐句地吟道:“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吟完王维的诗,林尚沃接着对松伊说道:“松伊,你劝我喝酒并问我到哪儿去,我现在借用王维的诗来回答你。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林尚沃似乎在唱打令谣似的,用唱歌的音调说道:“由于我的志向得不到施展,将要返回南山隐居,因此松伊啊,你不要再问我要到哪儿去了,总是白云悠悠终无尽头。"林尚沃接着又说道:“松伊啊,你现在已远离我的内心,覆水难收,人心难回。"这就是林尚沃对松伊最后一个问题的最终回答。听了林尚沃的最后回答,松伊站起来说道:“老爷,贱妾明白了。"然后,松伊慢慢地对着林尚沃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她的眼中虽然满含着泪花,但泪水已不再下淌。那是作别的礼节,通过佛教中至高无上的虔诚敬意——三拜来结束爱恋和情欲的缘分,那也是包含着感恩之情的送别仪式。第二天早上,天亮之前林尚沃就离开了郭山。也许是怕镇上的百姓看到,在将带来的钱和物给了山红之后,林尚沃便戴着斗笠离开了郭山。那些财物是林尚沃要求松伊远离此地,开始新生活所需的一大笔钱。对于昨晚两个人的离别毫不知情的山红来说,得到这一大笔意外的钱财,自然是高兴得喜笑颜开,合不拢嘴。“我走了,岳母。"林尚沃对山红挥了挥手,踏上了一去不复返的归路。山红没有送出大门,而是在门内给他送行:“老爷,我们家的大门时刻为您敞开着,您走好,请您走好。"在房间内听着林尚沃的道别声、离去的脚步声以及养母山红的吆喝声,松伊悲痛欲绝为了抑制快要涌出的眼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地控制住自己。他走了,亲爱的心上人他走了,走了之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啊,往后的日子一天天该怎么过呢,他弃我远走了……终于,门外林尚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松伊从镶嵌着装饰品的刀鞘中抽出了锋利的银妆刀。这把银妆刀是松伊为了保护自己的贞节而常常挂在袄带上的佩刀。但是,现在贞节又有什么用呢?松伊手中拿着锋利的银妆刀在空中挥舞着。这把刀在受到攻击时可用来自卫,必要时还能成为结束自己生命的武器。银妆刀在松伊的手中飞舞着,她使劲地向下砍去,将织布机上几乎已经织成的绸布一刀两断。这是为了等待心上人回来而织了一年多的丝绸。但是,现在心上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些衣料还有什么用?还做衣服干什么呢?心上人走了,心上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松伊用银妆刀将织布机上挂着的丝绸一块块地划得粉碎,然后跪倒在地上,一直强忍着的哭声,终于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她不禁痛哭流涕。心上人离我远走了,往后这日子一天天该怎么过啊!这不由使人联想起了断弦的故事。在中国古代的春秋战国时代,有一位弹奏玄鹤琴的名家伯牙,在惟一能听懂自己弹奏的玄鹤琴曲调的知音——钟子期去世之后,他斩断琴弦,终生不再弹琴。松伊也像伯牙一样,将自己爱恋的心上人的衣料撕碎,来断绝与他的情缘。此时,林尚沃恰好走出郭山城门。离开城门来到山脊之后,林尚沃摘掉了斗笠。他下了马,颓然坐在了开满山踯躅花的山坡上。山下可依稀看到郭山城内的风景。茫然地看着眼前风景的林尚沃这才喃喃自语道:来郭山的预期目的全部实现了,在金刚寺凌晨的钟声中所感悟到的三条‘无路之路’中,自己现在已经走完了两条。与松伊离别之际,尽管竭力隐藏自己的感情,尽量保持丝毫不动声色,但林尚沃的内心还是被离别的伤痛撕碎了。我真的能够活下去吗?就像松伊昨晚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离开了松伊真的能活下去吗?看不到松伊我能够活下去吗?真的有信心再也不回郭山来了吗?我能有信心将那份与松伊间的尘世姻缘一刀斩断吗?而这份情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能割舍啊!绝不能!坐在岩石上呆呆望着郭山城的林尚沃摇着头高喊道。纵然非常痛苦,但现在也只能走这条路了。也只有这条路才是我和松伊可以共生的道路。很早以前,佛祖就在经典中说过,爱欲是生死的根源。对此,弥勒菩萨问佛祖,怎样才能消除轮回的根源呢?佛祖回答道,天下众生,本有各种爱情、贪心和淫欲,因此生死就是轮回。天下众生要铭记,由于淫欲,这才产生了各自的性情和生命,因此轮回的根源就是淫欲。淫欲引起爱情,生死得以延续。淫欲产生于爱情,生命又产生于淫欲。天下众生因热爱生命而依赖淫欲。热爱淫欲就成为原因,而热爱生命就成为结果。因此,佛祖有一个这样的结论,人若被爱欲所纠缠,内心就会沉迷混乱,而目不见道。仿佛搅动清澈平静的水而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一样。你们必须抛弃爱欲,清除爱欲的污垢,就能够看到道。看到道的人就好像举着火把走进黑暗的房间一样,黑暗消失、房间豁然明亮起来。若学习道悟出真理,就会消除无明而剩下智慧。看着漫山遍野血一般的金达莱和山踯躅花,林尚沃思考着。就像佛祖所说的一样,我离开松伊就是斩断了爱欲,同时由于抛弃了爱欲,心中的污浊会完全沉淀下来,也就能摆脱生死的轮回。不,我摆脱爱欲不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前途。对松伊来说,我才是爱欲的对象,我才是爱情和淫欲的魔障,是引起各种烦恼和痴迷的魔鬼。正是为了松伊,我才离开她,使松伊从爱欲中摆脱出来。只有这样才是成道之路。虽然她现在责怪我,指责我的冷酷无情,但总有一天松伊会体谅我,到那时她反而会感激我的。正如佛祖在《法求经》中曾经说过的那样:“既不要拥有你所热爱的人,也不要拥有你所憎恶的人。见不到所爱的人非常痛苦,而见到憎恶的人也非常痛苦。因此,不要特意制造爱情,爱情是憎恶的根本,没有爱情和憎恶的人,也就没有任何束缚和忧虑。"站在能俯瞰郭山城的山梁上,林尚沃彻底抛弃了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留恋。他再次上马赶路。此时此刻,年轻时在寺庙中学习过的佛祖的演说,像雷声一样在他的耳边轰鸣:“在亲近的人们之间会产生爱情和思念,而在爱情和思念中必定会产生痛苦。在恋情中会产生担心,就像犀牛角一样孤独无助,独自漂零。爱欲的光彩非常美丽、甜蜜、愉快,同时,各种各样的爱欲会使我们的心破碎。感官的爱欲具有类似的危险,就像犀牛角一样孤立无助。就像不为声音吃惊的狮子、不能被网抓住的风一样,爱欲也会如同犀牛角一般孤立无援,独自离去。"现在,我就像犀牛的角一样独自走了,松伊也一样。就在我像犀牛角一样独自离开时,松伊也像不能被网抓住的风一样独自离开了。只有这样,两人才能生存下去,这是共生之路……林尚沃恪守了自己的诺言,他再也没有为了见松伊而前往郭山。松伊也一样。就在林尚沃离开几个月后,她将家中整理了一番,然后突然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甚至连松伊的养母山红也不知道。无路之路(4)作者:崔仁浩从郭山回来后,林尚沃决定立刻踏上“第三条路"。将建好的新居拆掉,林尚沃已经走完了第一条路;斩断与松伊间的情缘,他也就走过了第二条“无路之路”。现在只剩了一条,那就是“第三条路"。林尚沃又准备了一桌雅净的酒席。他将朴钟一叫来,两人相对而坐,几次推杯换盏之后,林尚沃首先开口说道:“从现在起我再也不去郭山了。"朴钟一没有理解主人林尚沃的话。主人深爱的爱妾松伊不就生活在郭山吗?为什么主人不顾这一点而言之凿凿地说什么再也不去郭山了呢?“另外,今后我将尽可能克制自己不再出门,不再与外界联系。"朴钟一满脸疑惑:“您是说将闭门不出,与世隔绝吗?"林尚沃答道:“是的,我将要脱离尘世。"“那么,离开俗世您想要干什么呢?"“我要挖一个荷塘,在里面种上荷花,并在旁边盖一个小屋。我可在这里看书、吟诗,自由自在地生活。听着鸟儿啁啾的叫声,看着天空中飘过的白云,没有比这种闲适更让人沉醉的了。早在唐朝时候,诗人王维就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意思是‘走到水流的源头,坐在那里看白云升起’。现在我也想离开俗世,前往水流的源头,在那里坐看云彩在空中升腾。"“但是,"朴钟一说道,“老爷,您该如何处置您的买卖呢?老爷的商业正日益繁荣,蒸蒸日上。老爷您不是朝鲜八道中的首富吗?"正如朴钟一所说,林尚沃不仅是朝鲜八道中的首富,就是在中国也找不出堪与之相匹敌的大富翁。“差不多是吧。"林尚沃接着回答道,“可从今往后我将不再涉足商界。"“那么您将干什么呢?"“我要做一个歌客。"林尚沃答道。所谓“歌客”,就是善于做诗和吟唱的人。他们居无定所,漂泊无定,是靠乞食为生的歌人。“朴公,我有话要对你说。"林尚沃准备了酒席,悄悄地将朴钟一叫来,当然有其目的的,他对朴钟一说:“今后将由朴公代我处理商业上的一应事务,我将商业上的一切权力都转交给你。今后朴公就是这里的主人,我将退出商业圈专心做一名和尚。"一听这话,朴钟一极力推让,他说:“这怎么能成!小人怎么能有大人那样的经营才能呢?老爷您是天下的巨商,而小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杂货郎。"这时,林尚沃拿出一件东西放在酒桌上,发出“哐啷"的声响。朴钟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常平通宝。常平通宝是朝鲜惟一通用的货币,是一种法定货币。“知道这是什么吗,朴公?"林尚沃问。“这不是货币吗?"朴钟一答道,“它是用铜制成的,所以也叫做铜钱或铜板,人们通常把它叫做钱。"在商业活动中,当具有流通功能的大米、干鱼等实物和纹银的货币功能达到一定极限后,常平通宝就成了贸易往来中的主要手段。林尚沃不等朴钟一说完便接着说:“不,朴公,这既不是货币,也不是铜钱,也不叫铜板,更不是钱。"朴钟一问道:“这不是货币,又不是铜板,也不叫钱,那它到底是什么呢?"对于朴钟一的质问,林尚沃答道:“这是‘阿堵物’。"说完,林尚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林尚沃这一简短的回答,朴钟一感到无法理解。很久很久以前,在中国曾有人用俗语“阿堵物"来称呼钱。所谓“阿堵物”本是一句中国俗语,意为“这个东西"。林尚沃的回答也就是指“这个东西"。“您是什么意思呢?"朴钟一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接着问道,“小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老爷您将货币叫做‘这个东西’呢?"林尚沃喝着酒,慢慢地解释起来:“很久以前,中国有个人名叫王然,他出身名门,是竹林七贤之一王融的堂弟。那时是魏晋时代,晋国正处于没落时期,尽管王然也曾在朝廷担任了很多要职,但他并不关心政务,却远离世俗,崇尚清谈玄说。在匈奴攻进晋国都城洛阳时,他没有率众作顽强抵抗,被俘后还解释道:‘我并不是因为有飞黄腾达之欲才坐到了这个官位上,我之所以能够升官,完全是由于我善于辞令。’听了他的话,匈奴人嘲笑着割掉了他的头。但有关他的趣闻轶事却一直流传了下来。王然厌恶世俗,尤其是他的言语中从来不提金钱、货币之类字眼。有一天,他睡着之后,他的妻子想试验他一下,就要女佣将钱放在他睡觉的床前。女佣按照吩咐把钱放在了床边。王然一觉醒来,起床时无意看到脚下铺的钱,立刻惊讶地大喊道:‘举却阿堵物!’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快将‘阿堵物’拿走,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把这东西拿走’。因此,人们都知道王然甚至连说话也厌恶提到‘钱’字,不说‘将钱拿走’,而是说‘把这东西拿走’。"林尚沃用手指指着放着酒桌上的常平通宝说道:“我一生都在为了这个东西而奔走,因为我相信有了这个可以生活得很幸福。为了聚敛这东西,我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是现在再回过头来看,这也只不过是‘一件东西’,也就是‘阿堵物’而已。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所拥有的东西,可这东西其实是不为任何人所拥有的。它就像流水、蓝天和大气一样,不能带走,也不为任何人所拥有。它只是暂时由我来保管,不知何时就会离开我而成为别人的东西。中国古代的汉武帝时期,有一个叫刘安的人,出身名门望族,曾被封为淮南王,势力显赫并一度威胁到中央政权。他曾经写了一本书叫《淮南子》,在书中有这样一句话。"林尚沃提起毛笔蘸满墨汁在纸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逐鹿子不见山,攫金子不见人。”一气呵成写下这两句话的林尚沃抬头看着朴钟一说道:“追鹿的人目中无山,握金的人目中无人。"一杯酒喝干,林尚沃笑道:“这句话说的就是我!它使我幡然醒悟。我一生都在追鹿,却看不到山。我一生都在追逐这个‘阿堵物’,眼中根本也看不到其他人。我所看到的人都是:这人对我有利还是有害,能给我带来利益还是损失,而看不到那个人的真实面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缘自阿堵物。我的眼前只有利益,最后不免成为睁眼瞎。现在,我要我丢开鹿,看到山;舍却金钱,看到真实的人。我要丢开阿堵物,把天地之间的万物看个明白。"林尚沃拿过酒瓶,给朴钟一的酒杯倒满酒后接着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抛开这个‘阿堵物’和世俗而欲成为歌客,你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吧?"朴钟一答道:“我大略知道了,老爷。我现在知道老爷要我代您照看生意的意思了,但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什么问题?"林尚沃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问道。朴钟一说:“到底是什么使老爷产生如此大的改变呢?老爷您说要超脱世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原因吗?"林尚沃微笑着答道:“原因当然有。我原来是个睁眼瞎子,现在能突然见到光明,当然有其根源了。"“那是什么呢?"“就是它!"林尚沃指着桌子说道。朴钟一朝着林尚沃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桌上放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破损的酒杯,是那只曾被赵相永摔破的非常普通的酒杯。“您是说,是那只破损的酒杯使您觉悟的?"“是的。"林尚沃明确地回答道。“但是,"朴钟一仍没有理解主人的内心及话语的含义,“那杯子不就是一件物品吗?"“不错。生育我的是我的父母,教我如何做人的却正是那只酒杯。"那天晚上,朴钟一接受了林尚沃的建议,林尚沃从今不再过问商事,一切都由朴钟一来全权管理。林尚沃随即在自家的院子里建造了一个小莲池,在莲池周围种上树,栽上花,在池塘边盖了一座小房子,并自号“稼圃",意为“在菜地种菜的人"。就像自己所起的雅号一样,自那以后,林尚沃仿佛一个种菜人一样隐遁起来,过着隐居生活,不再出入商界。也是自那时起,他热衷于创造讴歌大自然的诗歌,按照自己的愿望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歌客。由于退出商界并使自己成为一名歌客,林尚沃走完了他所感悟的第三条“无路之路”。他在自著的《稼圃集》序言中,对从根本上改变自己命运的戒盈杯这样写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一杯。"是的!是那酒杯——戒盈杯使林尚沃从富翁变成了巨人。在《稼圃集》序言中,林尚沃用一种淡淡笔调描述了此时的心境:“……迁新居,百鸟筑巢林池花石之间,足为晚年读书写诗休息之所。老来以歌客赋诗自娱,凡事顺遂平安。"第五篇 商业之道 登顶“天下第一商”作者:崔仁浩北京商人们被林尚沃要把人参这天下名贵药材付之一炬的做法激怒了。“怎么敢这样,居然敢烧人参!人参是可以救活人命的神药,怎么可以烧成灰烬?”但北京商人们的愤怒,旋即为一种迫切的危机感所代替。他们已不能只是袖手旁观,责骂林尚沃焚烧与自己的生命无异的人参是一种疯子般的狂气。因为,倘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许多人参被全部烧掉,化为一堆灰烬的话,很显然,今后几年内不管你把眼睛睁得多大,在北京都不会发现一棵人参了。急躁起来的反而是北京商人们。如果人参全部烧掉,不光林尚沃,他们自己也得跟着倒霉。当时,中国医学发达,名医辈出,其中葛可久、李东垣、牟丹溪三人最为驰名,被称作神医。这三位名医,均把各种疾病的根源归结为虚、劳、吐、血四症,并提出一种阴阳说,认为只要能够补足气虚、疲困、吐泻、血亏就能祛除百病。他们还开出一个新的处方,主张人参对治疗虚、劳、吐、血有特效。由此人们开始公认,“不加朝鲜人参的中药算不得药”。如果没有了朝鲜的人参,将会变得百药无效,所有的药材商与中药房也都会关门大吉。中国商人们只是想到了要结盟联合抵制,给林尚沃一个教训,却完全忘掉了这样一个事实:因为这个食物链的关系,他们自己也已经与林尚沃形成了一个生命共同体。北京商人们马上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出了头。“林大人,您这究竟是为什么呀?”“林大人,何必这样呢?”“林大人,快让他们把火灭了吧,让他们灭火啊!”林尚沃却置若罔闻,一个劲地大声向下人们吆喝:“磨蹭什么磨蹭,没看到火都要灭掉了吗?快添劈柴!”下人们又开始往火堆里添劈柴。这样一来,又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林尚沃又高声命令:“再往火里扔人参!”眼睁睁地看着五千多斤人参已经有一半化为灰烬,中国商人纷纷走出来说项。“灭火吧,快让他们灭火吧!”因为王造时当时也在现场,中国商人们争抢着企图说动王造时。王造时却沉默不语。无奈,他们只好去找真正的东家林尚沃:“林大人,快让他们把火灭掉吧!”“你们干嘛要我灭火?你们不是都觉得不需要我的人参,要联合抵制么?这没人要的人参留它何用!原封不动地运回去是没用,留在这里也是扔,当然只有烧掉。”“哎哟,林大人,您别再烧了。快灭火吧,先把火灭了我们再说话!”据传,灭火的不是林尚沃而是朴钟一。林尚沃当时就离开了现场,躲得无影无踪,是朴钟一和王造时留在现场和中国商人们开始了新的谈判。当时,中国商人的圈子里,有一条金科玉律,那就是“六字诀”和“四字诀”。早年,中国商人中有个传奇式的人物名叫何心隐,有个买卖人曾向他请教挣钱获利的秘诀,他首先给那人写了一个“六字诀”,叫做“买一分,卖一分”。买卖人又问:“挣钱的办法,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何心隐马上又给他写了一道秘诀,不过这次却是四个字,称“四字诀”,内容则是“趸买零售”。买卖人听了这两道秘诀,又问:“挣钱获利的第三种办法是什么?”何心隐回答得非常干脆:“十字足矣,岂有更多?”何心隐的“六字诀”和“四字诀”被中国商人们奉为金科玉律。“买一分,卖一分”的六字诀,就是要人们“买了就卖”,而“趸买零售”的四字诀则是要人以低价大量进货,然后连着利润零卖出手。中国商人们“买了就卖”的商业哲学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讨价还价时可以不去精打细算,但买卖却要一气呵成。于是,他们就地和王造时与朴钟一进行了新的洽谈。这是因为中国商人们有一种特有的老练与城府。在中国商人看来,面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利益高于一切。林语堂就曾说过,中国人的性格中有三个十分明显的特征,那就是“有耐心”、“冷静”与“老练城府”。尤其是中国的商人,已经把这种老练与城府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彻底守着作为商人的处世信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他们能够忍辱负重,把大事也就是昨天的意气之争看作是小事,仅仅是利益之争,而把今天的屈辱小事看作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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