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3

这句话的意思,林尚沃是明白的:抱定了必死的念头,即可求生;好歹都要求生,就只有一死。“这句话是谁说的,您应该知道吧?”金正喜问。林尚沃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说这句话的是李舜臣大人。正如李大人所言,能够击退死亡的只有‘必死’一途。同样,摆脱百尺竿头的办法,也只有更进一步。”蓦然间,林尚沃脑际如电闪雷击。他抬起手,“啊”地一声,拍膝大叫起来。那一瞬间,林尚沃忽然明白了石崇大师写给他的“死”字意味着什么。据传,等林尚沃悟出了那“死”字的意义,竟自放声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突然又扶正衣冠,在金正喜面前连磕三个响头。“您这是干什么,大人?”金正喜惊慌不迭地去阻止,林尚沃却不想停下来:“生员大人给了我教诲,从此您就是我的师尊。”金正喜慌忙与林尚沃对拜:“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生员大人诲我以摆脱困境的办法,对我来讲,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因为您的教诲而得以摆脱死境,又怎能不屈膝三拜,略尽弟子之礼呢?”林尚沃终于明白了石崇大师写给自己的那个“死”字所隐藏的含义。“天价”人参震四方作者:崔仁浩第二天早晨,林尚沃单独叫来了朴钟一,对他说:“昨天夜里,我想了整整一个通宵,决定把人参价格调一调,你把这个交给王造时,让他发布这个新价格。”说着,林尚沃把一张新写的纸递给朴钟一。朴钟一接过去,看了看林尚沃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说您接受了那帮人的要求吗?”朴钟一不能理解林尚沃的态度。中国商人们要求林尚沃将“人参一斤银40两”的公告价格降到原来的每斤20两到25两的水平上。“你只管好好按我的话去做就行了。这是我经过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既然我已经定了,你们就照办吧。”林尚沃态度很坚决。朴钟一再也不能说什么,拿着那张纸就出了客馆。一出客馆,朴钟一马上看了看写在纸上的最终公告价格。看了一眼,大吃一惊。他简直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又看了第二次、第三次。但那的确不是梦。朴钟一想回去找自己的东家林尚沃,脚步却不能向回转。因为他想起了那异乎寻常的果断声音:“既然我定了,你们就照办吧。”朴钟一马上去同仁堂找王造时。和朴钟一一样,王造时也大吃一惊,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决定照林尚沃的决定去办。听说同仁堂中药店前换上新的布告牌,中国药材商们激动得欢呼雀跃。通过这次空前的团结,他们形成了强大的抵制联盟,他们非常自信地认为,他们终于扳倒了朝鲜参王林尚沃。赢了。中国商人们欢呼起来。终于赢了林尚沃。不但赢了,而且挫了林尚沃的自尊心,从今往后人参的价格就可以由中国商人们任意操纵了。中国商人们三三两两地走上了前门大街。正是过年时节,街上到处在燃放爆竹。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同仁堂前。但那一瞬间,他们却再一次惊呆了!的确,以前的告示牌已被取掉,又挂上了一个新的告示牌。但那新的告示是这样写的:“人参一斤银45两”人参的价格非但没有降回原来的25两,反而又涨了5两,从40两升到了45两。一斤40两的公告价格本就是几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天价,可现在,这天价之上又添了5两。“鬼子!”人群中不知是谁和着唾沫吐出了这样一句话。“鬼子”,是对像鬼一样肮脏的人的诟骂。马上,又有谁“呸”了一声骂道:“偷儿!”“偷儿”,指盗贼,是对偷窃他人财物的卑劣的盗贼的骂语。他们一个个唾沫飞溅地大骂着,骂过后再次商定坚决把这个朝鲜人参贩子林尚沃赶出北京商界,做完这个决定后,他们就离开了那里。但真正的当事人林尚沃却稳如泰山,不为所动。他已从石崇大师留给他的“死”字里谋到了收拾乱局的秘方,因而决心既定,天下太平。贴出了更高的公告价后,林尚沃压根就不再理会买卖的事儿。他向朴钟一和几个跟随自己的下人撒出大把大把的银子,让他们去喝酒,去解闷,痛痛快快地去玩一通,自己则和金正喜双双遛起了北京城。当时,北京住着两位巨儒,一位是翁方纲,一位是阮元。他们两位是中国清朝知识界的精神领袖秋史金正喜受过朴齐家的北学思想熏陶,但他的成就却是缘自清朝代表性的实学家翁方纲与阮元。金正喜师从翁方纲,学经学、书画、金石学,尤其是随精于篆、隶、楷、行诸体的翁方纲精研书法,创造了独特的、金正喜特有的秋史体书法。而阮元是当时中国考证学派的泰斗,中国代表性的思想家,作为一个大学者,他博于经史,在金石学方面也有着极深的造诣。秋史在北京逗留的时间不过是短短40天。据记载,金正喜10月28日随父亲金鲁敬为陈奏使的出使队伍起程,12月22日抵达北京,次年即1810年2月1日,阮元率弟子朱鹤年、洪占铨、金勇、李林松、刘华东为即将离开北京的金正喜设宴饯别。从这个记录来看,金正喜在北京逗留并同这些巨儒交游的时间不过月余而已。但就在这一个多月的短暂交游中,金正喜大开眼界,而且声名大振。梅花的怒放并不需要太久的时日。只要到了春季,有和煦春风的吹拂和温暖阳光的照射,它就会在一瞬间突然开放。从这一意义讲,如果金正喜是一束梅花,那么翁方纲和阮元就是这束梅花的春风和暖阳。金正喜的才华,因为导师朴齐家在北京的数度盘桓早已在北京的学者间广为传扬。因而,他们对随出使队伍前来的金正喜已耳熟能详。据记载,当时的少壮派学者曹江曾这样描述金正喜:“东国有金正喜先生,号秋史,年方24岁,慨然有行四方之志。曾有诗云‘慨思四海结知己,寻觅同心愿为死,但闻天涯多名士,对酒当歌羡不已’,以此足见其大家气象。据称,其独标高于世,不为现实所羁绊,善赋诗,善饮酒。常称景仰中国,于东国无可相与之士子,方今随使臣而来,愿交天下名士,效古人为情谊而赴死之风范。”比这篇文章更让金正喜名声鹊起的是当时的另一件逸闻。据说,当时观像监每年也随使臣的队伍前往北京,他们的任务是从中国取走时宪历。自古以来,我国就取中国之历法作自己的标准历。随着天主教的传播和西洋文化的东渐,清朝已经开始采用亚当。绍尔(中文名字为汤若望)的时宪历,我国自然也就取时宪历为用。因为这个缘故,观像监每年都要派使臣随冬至使前往北京,从中国的钦天监处接受新的时宪历,这已成为惯例。可是,金正喜在翻阅新接收的时宪历时发现每月第二个节气的顺序搞错了。观像监的书吏们不敢自专,遂拿到北京的钦天监要求辨正,中国的天文学者们直到这时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并叹息道:“如此上通天象下通地理之人,如何会出于东国?!”来自海东的青年金正喜纠正了钦天监的时宪历的舛误。这个传闻很快就在北京的学者们中间传开了。于是,他们纷纷图谋想亲见金正喜。北京城中拜访巨儒作者:崔仁浩金正喜首先拜访的是翁方纲。因为,翁方纲不但是北京的头号巨儒,而且是北京学者中的最年长者。翁方纲,顺天府大兴人,字正三,号覃溪,当时最大的思想家,在北京开办了一座叫做“石墨书楼”的书院,亲自教授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门徒。金正喜与林尚沃一道前去拜访翁方纲,是在新年过后的第二天。因为金正喜对中国话非常生疏,自然也就需要精通汉语的林尚沃相陪,而且林尚沃作为一名富贾大商,还会经常为他备妥送给拜访对象的礼品。金正喜去拜访翁方纲时,翁方纲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什么事情。他虽然已是78岁的耄耋老者,但童颜鹤发,眼睛上连眼镜都没有戴。“您是在做什么?”行完弟子之礼,金正喜问翁方纲。“过年了,写一些春联。”翁方纲明明回答的是在挥毫作书,可是他的手上并没有拿笔,而且也看不到纸张。他的手里捏着的,不是毛笔而是一件小工具。金正喜留心看了看那工具,是一把小刀。原来翁方纲不是挥毫写字,而是在刻字。“您在往哪儿刻呢?”明明小刀在手,却不见雕刻的对象。于是金正喜想,翁方纲先生别不是在虚空中刻字罢?“想看看吗?”翁方纲忽然大笑着从指缝里掏出点什么。那是一个小小的种子,是粒芝麻。芝麻,中国称之为白油麻,小小的籽粒,可以炒来榨油或做麻盐调料。翁方纲是在芝麻粒上镂刻春联。“那不是芝麻吗?”金正喜大为赞叹。“是的,就是芝麻。”“那么您是在这芝麻粒上刻字喽?”“当然是。”翁方纲又说道,“想看吗?”“想。”翁方纲马上递过一只放大镜。金正喜接过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那芝麻粒。忽然间,他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惊诧。小如尘芥的芝麻粒上,清清楚楚地刻有文字,而且不是一个字,而是四个小字。金正喜把这四个字读了出来:“天下太平”金正喜曾这样记述此时的感怀:“我去拜访的时候,翁方纲先生刚刚在芝麻粒上写完他的新年春联,写的是‘天下太平’四个字。那时,先生已是78岁高龄,所刻文字小如蚊脚,先生却连眼镜也没有戴,真是件教人惊异的事情。”与翁方纲的初次见面时这令人吃惊不已的场景,记载于金正喜一篇叫做《古人书法论》的文章里。翁方纲在芝麻粒上镂刻“天下太平”四字,是一种与佛教颇有渊源的行动。他虽是一时巨儒,却醉心于佛。佛教《维摩诘所说经》说“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而翁方纲正是用自己的行动向人们示范这句话的涵义。佛教认为须弥山位于世界的中心,而关于“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有一个著名的传说故事。唐朝学者李渤酷爱读书,因其涉猎书籍逾万,人称“李万卷”。有一天,他问智常大师:“大师,《维摩经》说‘须弥入芥子中’,可是那么大的一个山怎么会容在一个小小的芥菜籽里呢?”智常大师马上回答他:“李渤呀,人们不是称你为李万卷么?那么,你又是如何将那万册书卷放进你那小小的脑袋里去的?”初次见面就看到老师翁方纲在芝麻粒上镂刻“天下太平”四字的秋史金正喜感触良多。从这些感触中,诞生了金正喜被称为“秋史体”的独特书法。集汉隶之长,他创造出独树一帜的秋史体。后来,有人问金正喜:“先生是怎样创出秋史体这种独特的笔法的?”金正喜则答道:“如果不是胸中有万卷书、腕下有三百碑,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看到老师翁方纲在只有芥菜籽大小的芝麻粒上镂刻“天下太平”四字的情景,金正喜联想到中国唐朝李勃读书破万卷被称为“李万卷”的故事,从而彻底感悟到,如果自己不能做到胸有万卷书,是不可能达到“须弥山存于芥菜籽”的境界的。正如金正喜自己所言,如果不是读了万卷书在胸,如果不是曾反复练习《汉隶字原》中收录的中国汉代309种书碑,是不会有秋史体诞生的。金正喜前去拜访翁方纲时,翁方纲还在沐浴斋戒,肃服正冠,以金笔抄录佛经。从新年那一天到正月三十,翁方纲要每天抄录一章佛经,布施给附近的寺庙。当时,翁方纲正在抄录《般若心经》。他每抄一个字,都要向书院里供奉着的佛像三拜致敬,这情景使金正喜感铭至深。在今天的北京,有一座寺庙叫做法源寺,据说当年就曾接受过翁方纲以金笔亲手誊录的佛经,而且至今仍作为镇刹之宝珍藏着。巨儒翁方纲对金正喜也有所耳闻,他一眼就看出了金正喜不同凡响。他问金正喜:“你看到这里的兰花了吗?”在正以金笔抄录佛经的翁方纲身旁,养着一株兰花,是一株春兰。“看到了。”“那你就来画画这兰吧。”春兰,金正喜是很熟悉的。这种兰,比其他种类的兰开花要早,故而也被称为“报春花”。但当时正值严冬雪寒之际,春兰尚未开花。听了翁方纲的吩咐,金正喜马上轻车熟路地画起来。林尚沃坐在一旁看金正喜画兰,心里暗自惊羡不已。随着金正喜的笔在白纸上一笔笔地点画,那兰也一点点茂盛地成长起来,转眼间一株生机勃勃的春兰跃然纸上。金正喜作完画,放下笔,翁方纲走过来看了看,问道:“你画的兰为什么不开花?”金正喜笑着回答:“开花?现在是严冬腊月,离开花还早呢!”“我的眼里明明看到了花,为什么你的眼里就看不到?你是只会画兰,不会看兰啊!看来,你是一个看不到面前东西的瞎子。”“那我就来画上花。”金正喜再次提笔在手。对翁方纲的话,他百思不得其解。那春兰分明只有一些茂盛的枝叶,根本没有开什么花。虽说春兰开花早,毕竟还没到时令,连花骨朵也还没长出。可翁方纲非说他看到了花。于是,金正喜开始想像着为兰添上花。平时,金正喜经常画春兰,这时候提笔作画,可谓驾轻就熟。先画上花茎,再画花朵,最后又画上花萼。林尚沃屏住呼吸,看着金正喜行云流水,走笔如飞。霎那间,原本枝叶茂盛的春兰怒放起朵朵鲜花。金正喜刚画完,翁方纲走过来,凝神看了看,说道:“花终于开出来了嘛。”说着,翁方纲拿起金正喜所画的春兰图,一边做深呼吸,一边嗅着春兰的气味:“可是,你画的这花,没什么香气吗!”金正喜困惑地望着翁方纲。“看来,你会画兰却没见过花,会画花却没闻到过花的香气。”翁方纲指指自己金笔抄录的《般若心经》,“如果我现在只是在一字一字地抄录佛经,那我就只不过是在做誊誊写写的事情。但我并不是在抄字,我是在揣摩它的真意。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是在临摹兰的样子,你就只不过是一个模仿别人画作的画工,而实际上,你既然要画兰,就得画到开花,既然开了花就要有香气。没有香气的兰花只不过是一棵死兰,是不能称得上活兰的。”听了这话,金正喜恍然大悟。领略京城大师风范作者:崔仁浩作为一个思想家,翁方纲当时非常注重修炼正道。譬如诗道,即以杜甫、苏东坡为正统,只有到了他们那种境界,方能称得上修成了正道。翁方纲主张,诗道的价值在于文字香与书卷气。“文字香”与“书卷气”,这就是翁方纲所追求的最高理想。换言之,他认为诗道的极致便是一篇美丽的文章自有其趣,一本有内容的书自有其气。金正喜日后彻底接受文人画风,正是得益于良师翁方纲。受翁方纲的熏陶,金正喜终生致力于追求有文气的画即文人画,就像他在写隶书时一样,以笔墨之美为菁华,让自己的心意在古朴、简洁的笔势中自然流淌。金正喜尤其擅长画兰。他经常把画兰比作写隶书,强调一个人的心里必须没有虚假和粉饰。金正喜最厌恶伪善,因此他经常借曾子“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的话对别人说:“画兰,哪怕你只是在一枝花茎、一个花叶上有自欺的心理,你就不可能得到一张完美的画。所以,画兰绝不能有自欺之心。”金正喜和自己的导师翁方纲第一次见面时,就于顷刻间明白了一个真理。于是,他便成了翁方纲的入室弟子。而且金正喜回国两年后,翁方纲还亲自致信于他,认定他是继承自己法统的正法弟子,并亲自写了一道匾额,为金正喜取号为“诗庵”。从此,金正喜开始使用良师亲自为他取的“诗庵”之号,尤其是在画兰以及画那些文人画风的画时特别喜欢用这个号,以彰良师之意。从这里可以看出,得遇翁方纲对于金正喜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使金正喜嬗变为一名艺术家。后来,有一个名叫朴百惠的人曾经问金正喜的书法是如何有此大成的,金正喜回答说:“我自幼就有志于书法,24岁赴北京,拜会了不少有名的巨儒,听了他们的谈论,才知道他们从指法、笔法、墨法到一点一划、谋篇定势,都与我们东国之人迥然有别……”正如金正喜在这里所说的,自从得遇翁方纲,金正喜就完全放弃了自己一向所练习的指法、笔法与墨法,改弦更张,面目一新。当然,有收获的并不止金正喜一人。因为偶然的机会得以为金正喜做翻译的林尚沃也收获颇丰。因为眼前的一切对林尚沃来讲,都是以前从未经历过的新天地、新世界。林尚沃从小就开始跟随父亲走北京,但终不过是一介商人,金正喜与北京这些巨儒们所展现的学问与经学世界,实在令林尚沃惊奇不已。通过金正喜,林尚沃彻底领悟了石崇大师留给自己的“死”字的涵义,也就再也不必为北京商人们的联合抵制而操心,每天只是专心陪同金正喜一道走访北京的学者们。见东家这种态度,朴钟一心急如焚。他一有空就来找林尚沃,可林尚沃却经常杳无踪迹。朴钟一清楚地知道,北京商界的气氛已经变得颇不寻常,大有凶险,因此,他整天提心吊胆,火急火燎。北京商人们已是群情汹涌,照这样下去,他们作为商人而破产自然难免,恐怕要活着离开北京也很成问题。好不容易才找到林尚沃,朴钟一问:“这些天,您究竟在做什么?”费了好多周折才得以见面,却发现林尚沃的态度居然非常安适、泰然,朴钟一备感不可思议,“怎么找都找不到您,连打个照面都这么难。”“我们这不就打了照面吗?你看,我们这不是很好吗?”“大哥,”朴钟一抓住林尚沃的手,“您这究竟是想怎样?到离开北京只剩10天的时间了,难道您不知道再过10天我们就得离开北京了吗?”“我当然知道。”林尚沃微微一笑。“可是,您知道现在北京商界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吗?”“不……不晓得。”“大哥刚重新出了告示,北京商人们就来了,可人家看过后都吐着唾沫骂您‘鬼子’呢!”“鬼子?我不是鬼子,他们才是鬼子。”林尚沃笑着说道。“您以为就这些吗,他们还骂您是‘偷儿’。”可是,林尚沃却丝毫不为所动。莞尔一笑,他对朴钟一说:“你回罢,莫担心。痛痛快快去喝酒吧,再找个中国女人乐上一乐。”知道朴钟一性好女色,林尚沃便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又说:“他们马上就会回到他们曾经破口大骂的那个地方,口口声声‘大人大人’地叫着求我们宽恕的,这个时刻就要到了。”说着,林尚沃又掏出一把零钱揣到朴钟一怀里:“不用那么过于害怕。穷则变,变则通,天无绝人之路嘛。”朴钟一简直无法理解林尚沃的态度。可不理解也没办法,他只好去青楼找女人,聊以打发时间。送走朴钟一,林尚沃又随金正喜出了门。他负责为金正喜要拜访的学者准备礼物,而那礼物就是人参。中国学者们对人参也早有所闻,所以金正喜作为礼品带去的人参非常受他们欢迎。拜访过翁方纲,金正喜下一个拜访对象是北京名气最大的学者阮元。当时,阮元虽然刚刚47岁,却已是名满京城的学者、政治家、书法家和文学家。阮元,字伯元,号云台,作为政治家曾遍任朝中要职并升至两广总督,但他更是一位大思想家,门下学者辈出,成为振兴学术的先驱。翁方纲与阮元,是金正喜终有所成的两大根源,因此,金正喜常以“翁阮”来对他人称呼自己的两位导师。导师指点受益非浅作者:崔仁浩很久以后,被发配到济州岛的金正喜追忆两位导师,用一句话道出了两位导师的差别:“翁方纲老师常说‘我喜欢古代经典’,而阮元老师常称‘我不喜欢人云亦云,拾人牙慧’。两位老师的话,正是我一生的写照。但我为什么会成为孤岛笠翁,仿佛元丰的罪人?”在这段附于自画像上的文字中,金正喜把发配济州的自己比作中国宋朝元丰三年蒙冤的诗人苏东坡,而自叹身世。从中可以看出,翁方纲和阮元对金正喜的精神世界带来两种巨大影响,其一是自称“我喜欢古代经典”的训古精神,另一个是声称“我不喜欢人云亦云拾人牙慧”的批判精神。“喜欢古代经典”的翁方纲,使金正喜潜心“考证学”,竭力效法杜甫、苏东坡的正统诗道精神。当时,翁方纲正在探索一些考证学的方法,企图从古文献中找到切实的证据,以实证的方式从事研究。而“不喜欢人云亦云拾人牙慧”的阮元,又在正统的考证学中引入了实学思想。继清朝的京学之后,阮元力倡经世治民,他所提出的“实事求是”对金正喜的思想起过决定性的影响。实事求是,以事实为依据探求真理或真相,这就是阮元大力提倡的经世济民方法。如果说翁方纲是一个效法古典的理想主义者,那么阮元就是一个立足于实际的现实主义者。金正喜前去拜访阮元的时候,阮元正在和弟子们一道开办一所名叫“泰和双碑之墩”的书院。阮元在中国全境到处开有书院。在广东开有学海堂,在浙江办有诂经精舍。他正在和学者们一起编纂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做《经籍籑诂》。正巧返回京城北京逗留的阮元,非常高兴地接待了前来拜访的金正喜。当时,他正和严杰、朱鹤年、洪占铨等几十位弟子在一起,待金正喜行完三拜大礼,便问:“你看到那株兰了吗?”阮元的手指着书院旁边栽培的一株兰花。那兰花也是一株春兰,和翁方纲书院里那株一模一样。“看到了。”“经常听人说你的笔下功夫乃天下之逸品,你不妨把这兰画来看看。”这场面和拜访翁方纲时毫无二致。金正喜拜访翁方纲时,翁方纲的第一句话也是要金正喜画兰。金正喜开始提笔画兰。严冬腊月时节,春兰尚未开花,但金正喜刚刚从翁方纲那里得到指点,知道画兰就要有花,有花就要有香,于是便毫不犹豫地为兰画上了花朵。既然是重心意胜技巧的文人画风,当然应当画得有花有香。金正喜笔下的春兰绚烂多姿,美如仙子,一旁观看金正喜作画的林尚沃看得如痴如醉,心驰魂夺。等金正喜画完,阮元走过来,看了看金正喜的画作,说道:“本来是没有花的,你为什么画上了花?”金正喜慌了。“我的眼里是看不到花的,你的眼怎么能够看到花呢?本来没有的东西你却骗自己说有,这无非是一种虚伪。一句话,你不是在画兰,而是在虚构一幅假兰给人看。”一句话,顿显两位老师各执一端的观点。但两位老师这截然不同的观点,最终却成为金正喜的成就之源。翁方纲强调心意之花,成就了金正喜的艺术;而阮元强调实存之花,成就了金正喜的思想。一见面就将金正喜批评了一番的阮元,随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金正喜看着阮元写的是“实事求是”。这句话正是阮元思想的核心,也是金正喜思想的精髓。就这样,金正喜从两位导师身上接受了两个极端的影响。翁方纲传授给金正喜的是“文字香与书卷气”,也就是主张“一篇美丽的文章自有其趣,一本有内容的书自有其气”的思想,是“重心意”胜“重技巧”的诗道。阮元传授给金正喜的则是“实事求是”思想,这种思想彰显一种批判精神,主张与其崇尚空洞的理论、囿于虚浮的学风,不如“从实际存在的事物中寻求正确的道理并付诸实践”。金正喜的秋史体是在其晚年流放济州岛的九年期间终其大成的。当时,他曾为自己画了一幅肖像,并在肖像的旁边自题一段文字:“是我亦我,非我亦我。是我亦可,非我亦可。是非之间,无以为我。帝珠重重,谁能执相于大摩尼中,呵呵呵。”金正喜在虚无的心意之花与现实中的实存之花间苦苦寻觅真正之花,终于创造了别具一格的秋史体。由此,金正喜不但成为翁方纲的正法弟子,同时也成为阮元的首座弟子,而且阮元送给金正喜一个“海东第一通儒”的美称。海东即朝鲜,这个美称自然就是盛赞金正喜乃“朝鲜第一通儒”。而“通儒”一词,自古以来就是指那些穷通世间万事、有知有行的儒学家。对于老师阮元赠给自己的这一美称,胸中充满自信的金正喜毫不推辞,慨然笑纳。被誉为“海东第一通儒”的金正喜,为报答老师阮元的垂青,返回朝鲜后开始自号“阮堂”。“阮”自然是老师阮元之阮,再附以“堂”字,遂成“阮堂”,从这个名号不难看出,金正喜正是以继承阮元思想的衣钵弟子自居的。翁方纲赠以“诗庵”之号,而金正喜为感谢阮元的导师之谊又自号“阮堂”,使用这两个字号,说明他时时刻刻不敢忘却翁、阮两位老师的大恩。逗留北京这短短的月余时间,不仅使金正喜看到了一个新学问的世界,而且使他初具一个大思想家、大艺术家的风范。在金正喜在探究学问的道路上大开眼界的同时,林尚沃又是怎样作为商人冲开一条活路的呢?他是如何运用石崇大师留给他的那个“死”的秘器,击垮北京商人向朝鲜商人发起的第一次联合抵制的?他不但击垮了北京商人们的联合抵制,而且由此起死回生,成为朝鲜王朝最大的贸易王,使危机化作机遇,那么,林尚沃的商道又是什么?“焚身供佛”烧人参作者:崔仁浩阮元为即将启程回国的弟子金正喜设宴饯别的第二天,也就是2月2日,正是林尚沃与北京商人之间的商战终于迎来生死一搏的决战之日。那天早晨,天一放亮林尚沃就命令手下的朴钟一等人做好准备,打点回国。下人们马备鞍、货入包,马上开始了行动。因为再过一天就是2月3日,就是陈奏使金鲁敬率领的出使队伍离开北京回国的日子。北京商人们虽然没有一个人露面,但私下里,他们一直在派人探听着林尚沃的一举一动。他们已经接到线报,称包括林尚沃在内的出使队伍明天就要离开北京。那么,他那五千多斤人参会怎么处理?难道会像来时那样原封不动地装上马车运回朝鲜?林尚沃的人参,如果不能在北京出手,到其他任何地方都是卖不掉的。这一点,北京商人们当然心知肚明。他们放出密探,监视着林尚沃的一举一动。等做好回国的一切准备,朴钟一察颜观色地问林尚沃:“大哥,您打算怎么办?”“什么怎么办?”明明知道朴钟一在说什么,林尚沃却佯装不知。“人参呗,我说的是我们带来的五千多斤人参呀。”“哦,原来是说这个。”林尚沃拍了拍膝盖,好像直到现在才想起这档子事,“人参还原封未动地放着,看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朴钟一看看林尚沃,想确定一下对方的精神是否还属正常,然后又问:“怎么办才好呢?难道要让他们把那一捆捆的人参再装回马车?”“人参既然运来了,当然不能原封不动地再运回去。”“那该怎么办?”“既然运来了,就放在北京吧。”朴钟一感到不可思议:“放在这里?没一个人来买,一斤也没卖出去……”“我说,”林尚沃对朴钟一的回答根本不加理睬,“让他们把人参都堆到院子里去。”朴钟一投宿的会同馆院子里,整整齐齐地堆起了五千多斤人参。见人参堆好,林尚沃又命令道:“在院里堆一堆劈柴。”“堆劈柴?”朴钟一满脸疑色。“叫你干你就干,问什么问?”林尚沃的脸上挂上了怒气。一般的事,林尚沃是不动声色的。但此时林尚沃的脸上还显现出一种毅然决然的意志。按照林尚沃的吩咐,院子里又堆起了一堆劈柴。“现在该做什么?”堆好劈柴,另外一个下人问林尚沃。“给劈柴点上火。”直到这时,朴钟一才明白林尚沃要做什么。他看了看林尚沃的脸色,见林尚沃还是一副不可动摇的神态,便既不敢搭话,又不敢参言。他只能像林尚沃一样,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按照林尚沃的吩咐,下人们在劈柴上点起了火。火遇干柴,立即升腾起熊熊火焰。北京最有名的客店前院大白天忽然点起劈柴,浓烟滚滚,火焰冲天。这场玩火的游戏可不是时候,马上引得人们云团般涌了过来。劈柴点着了,大火猛烈地燃烧起来,下人们又问林尚沃:“劈柴堆已经点着了,下面该做什么?”林尚沃脱口而出:“把人参扔到火里去!”“您说什么?”下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把人参怎么着?”“我让你们把人参扔到火里烧掉。”下人迟疑了。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朴钟一大声喊道:“你们耳朵难道聋了不成?吩咐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废话!大人是让你们把人参扔到火里烧掉。”朴钟一一马当先,抱起一捆人参扔进了火里。熊熊火焰开始吞噬被扔进去的人参。随即,人参也燃烧起来,和着呛人的烟气散发出人参特有的芳香。既然有人开了头,下人们也只好抱起一捆捆的人参朝火里扔去。前来观看的看客们顿时愣住了。等他们得知朝鲜商人往火里扔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正是人参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呆若木鸡。北京商人们派出的密探,夹杂在这些看客中。他们都是北京商人的掮客,一直在严密注视着林尚沃的一举一动。见到林尚沃这么做,他们连忙跑到自己的主人那里,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药材商们。“朝鲜商人点起大火,正在烧人参呢!”接到密探传报,北京商人们全部一口气赶来了。他们要察看林尚沃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烧人参。走北京的人参贩子们从老年代起就经常准备着假人参,也就是桔梗,为的是旅途中一旦遇到盗贼就让盗贼们把桔梗当作人参偷去。药材商们在留心察看,林尚沃是不是也在假装焚烧人参而实际焚烧的是桔梗。不是。被扔到火里的显然是人参,而且是几年来轻易不见的红参精品。人参的主要成分是皂角苷,中国药材商们管它叫配糖体。常年与人参打交道的药材商们清楚地知道,这种略带苦涩的香味正是人参特有的味道,也是人参中起药理作用的主要成分。人参如果燃烧起来,其皂角苷成分就会在火的作用下燃烧,散发出只有人参才会拥有的独特味道。于是,药材商们通过自己的眼晴,从翻腾的滚滚烟气的味道本能地断定,大火中焚烧的正是人参。这一来,北京的药材商们顿时被林尚沃这始料不及的狂气震住了。他们知道,林尚沃焚烧的不是人参而是自己的身体。北京商人们都明白,作为一个商人,首先会把人参视为自己的生命,而焚烧人参,正是一种烧掉自己的身体以供奉佛祖的“焚身供奉”式的行为。焚身供奉,就是自己投火赴死以供佛祖。林尚沃焚烧与自己的性命相若的人参,就如同在自己的身上点燃大火,以求焚身供奉。北京商人们先是被林尚沃做出的决断震住了。继而,他们又突然愤怒起来。因为,人参对于北京的药材商们而言,也是像生命一样的东西。人参,不光是朝鲜贸易商的生命,对于买进它们的北京药材商们来讲,人参也是生命,是神灵的药草。中国商人们把人参称作“活人草”,这可以救活人命的药草,岂能烧成一堆烟灰?第三篇 相思别曲 鼎的秘密(1)作者:崔仁浩纯祖11年,1811年辛未年5月,林尚沃为拜会金正喜来到了忠清道礼山的金府。金正喜与家人居住的这所老宅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金正喜的曾祖父金汉辛驸马所建,如今已然成为古迹,完整地坐落在韩国礼山郡新安面龙宫里。当时金正喜的父亲金鲁敬正在汉阳任礼曹参判任上,金正喜留在礼山老家埋头研究金石学与书法。在北京滞留期间他曾师从当时的金石名家翁方纲、阮元两位大师,在书法与金石方面已有了深厚的根底。林尚沃动身来礼山前并没有与金正喜联系过,金正喜突然见到千里迢迢从义州来到礼山的林尚沃又惊又喜:“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梦吧?”林尚沃也同样非常高兴,同金正喜北京一别不过几年光景,但因素来敬佩眼前这位比自己年轻的青年,所以心里一直非常想念。几天前金正喜去附近的麻谷寺进香,盘桓数日,今天刚好返回。说起这麻谷寺倒是与金正喜有些宿缘,他每年都要去麻谷寺住上一段时间。金正喜喜欢佛门的幽深空寂,曾将从北京带回的翁方纲赠送的数百卷佛经全部转赠给麻谷寺,这进一步加深了他与麻谷寺的渊源。金正喜此次之所以在麻谷寺停留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其第一位夫人韩山李氏的缘故。金正喜与李氏同岁,两人结婚很早,但李氏不久因病去世,那年金正喜刚刚21岁。几年后金正喜再婚,娶的第二位夫人是比他小三岁的礼安李氏。每逢前妻祭日,金正喜都要到供有前妻灵位的麻谷寺上香,即便是娶了继室以后依旧不改其衷。第二位妻子礼安李氏和金正喜也未能相伴偕老,到金正喜晚年被流配到济州岛的时候,她已经去世14年了,生前大概也没有享受到作为金正喜妻子的幸福,至于金正喜是否在她身上得到幸福也没有人知道个中的秘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前后两个妻子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韩山李氏夫人的突然去世使年轻的金正喜开始深深思索着生与死的奥秘,这使他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林尚沃立刻被领到客房解下行装。当天晚上,金正喜在家中设宴为林尚沃洗尘,他知道林尚沃非常喜欢饮酒,准备了精致的菜肴和美酒。金正喜本人也喜爱饮酒,两人对面而坐,一边饮酒一边谈笑风生。金正喜非常了解林尚沃,认为他不仅是朝鲜当代最杰出的商人,而且是朝鲜的一代巨富。朝鲜自古以来便有士农工商这种严格的社会等级存在,商人和农民属于社会末流。金正喜在北京期间对林尚沃的人品非常了解,从心底里尊敬林尚沃,所以对林尚沃一直以“大人”相称。酒过数巡之后,两人都开始有了些酒意。金正喜首先开口说道:“义州离礼山有千余里路,大人不远千里来看我,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一听此言,林尚沃大笑着说:“我来这里是因为你曾对我说过‘适千里说’,你不会忘了你在北京跟我讲过的这句话吧?当时你不是说,如果有谁要行千里路,他首先必须判断路在何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自己该从哪里出发。今天我不幸而被你言中,心中迷惑不知路在何方。此次专程来府上拜访,就是为了寻找路在何方。”先前两人在北京相遇时,林尚沃曾惺惺相惜地问金正喜,为何要随入京使臣一行不辞辛苦到北京,金正喜当时回答说:“古人曾经说‘路在眼前’,还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可是当我走出家门时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这使我顿时觉得前路漫漫而前景黯淡,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路该怎样走。因此,我决心一定要找一个识途的人向他请教,我来北京就是为寻找能为我指点迷津的人。为了寻找他,别说行千里路,就是万里路我也不会嫌远。”从这个意义上,金正喜可以被称为求道者,为了寻找真理可以不远千里乃至万里去找寻。今天林尚沃引用了金正喜当时在北京所说的话回答金正喜的问话,其实就是指自己不远千里来找金正喜也是因为自己不知怎么办,特来向金正喜请教。看到林尚沃仍记得自己在北京时说下的这番话,说是为寻找出路才来的,金正喜不由得哈哈大笑。“无论怎么说,大人您能来到我家里真是太好了。不过,您究竟有什么疑问呢?”听了金正喜的话,林尚沃并未马上开口回答,而是从腰间掏出一个锦囊,石崇大师亲手所书、帮助他度过第二次危机的秘诀就在这锦囊之中。金正喜停止饮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林尚沃的举动。林尚沃解开锦囊的带子,从里面取出一张折了又折的纸,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把它展开。当这张纸最终完全展开时,石崇大师的墨迹便赫然露出。却是单单一个“鼎”字。一直默不做声的金正喜首先开口说:“这是谁的墨宝?”林尚沃回答说:“这是我很久前的一位长辈为我写的字。”听了林尚沃的话,金正喜说:“这不是普通的字体,这是禅体,一般练习书法的人是写不出这种字的。”金正喜一眼便窥破了石崇大师的笔致,林尚沃不得不惊叹于他敏锐的观察力。“登门拜访全为此字。”听了林尚沃的话后金正喜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个‘鼎’字是仿照中国古代常用的一种锅的样子造出来的汉字。具体来说,‘日’字也就是太阳,两边有两只耳朵,底下是两只脚,这种锅很久以前是烹煮食物的主要器具,到了殷周时期,鼎作为祭祀上天的祭器又成为天子的象征。难道大人就是为了这个字不远千里来这里找我吗?”到了这个份儿上,林尚沃索性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来这里找你就是想知道这‘鼎’的重量。”说着,他拿起石崇大师的字给金正喜看:“你知道这‘鼎’的重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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