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关联,可也不能怪人家陈昭河。当时的情况是,陈昭河和老候找到计委,说是要准备把当时的长华汽造拿到美国去上市,计委说你们长华汽造已经通过银行贷了几千万的款,怎么还看中这一百万呢,陈昭河说长华汽造已经贷了几千万的款不假,但正是因为已经贷了几千万的款,所以才要把上市的事情干成,要不几千万就会没了。陈昭河这人嘴特别的能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又有老候在一边帮腔,省里也有人打电话帮着陈昭河,计委这边很为难,就说能不能少一点,那边有多少家企业开不出工资来啊。陈昭河说,正因为那些企业连工资都开不出来,所以才不应该把这一百万给他们,给他们发完这个月的工资,下个月怎么办?再说这一百万你分到五家企业,一家企业也救不活,还不如保一个长华汽造。就这样缠了计委半个多月,最终把那一百万全给要走了。” “那边电子器件厂的朱之江还等着钱发工资呢,等听到这个消息陈昭河已经带着钱去了美国,老朱说什么也想不开,跑来计委哭闹,大家都厌透了他,躲着他,他实在想不开,没脸回去跟厂子里等米下锅的工人们交待了,又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借了钱请人喝酒,大家酒都喝了,可谁也帮不上他的忙。朱之江一赌气,服了毒就死了。” 马宏讲完,拿起筷子来吃菜,大家却都吃不下去了,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后来老何突然说了句:“这事,好象怪不着陈昭河,他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的南江集团这不是搞得挺好吗。” “我也没说这事怪陈昭河。”马宏点头道:“可是你们知道陈昭河拿到那一百万是怎么花的吗?” “怎么花的?”这个问题大家真的很关心。 “他用了六十万,在纽约搞了个联谊酒会,剩下的四十万,他带情妇苏妍冰去了法国巴黎,在时装街给苏妍冰买了双名牌靴子。那双四十万的靴子苏妍冰只穿了一次,说是挤脚,脱下来就随手塞路边的垃圾箱里了。” 说到这里,马宏环顾目瞪口呆的几张脸:“现在你们再说一说,朱之江的死,到底跟陈昭河有没有关系?”6) “朱之江这种人,的确少见。”省反贪局的老何嘿嘿笑了起来:“经理厂长我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上次我们整治通江市国营器械厂的老尤,那才是一个活宝呢,那家伙有四个情妇,他给每个情妇都买了别墅,你猜他跟我们怎么说?” 大家早就想把话题岔开,不愿意听马宏绕来绕去的围着成江这几个人打转,卓书记就兴冲冲的插嘴问道:“他怎么说?” “老尤说,他这样做是出自爱心,他对老婆是情,对情人是爱,说得一套一套的,听得我们一楞一楞的,真的挺有意思。”老何说完,省公安厅的老温立即接过去说:“这种人是有,而且还很多,上一次……”老温讲了个故事之后,老何又接着讲,酒桌上的气氛终于起来了,只有马宏嘟着一张长脸,很认真的听着,同时不停的往嘴里塞吃的,等吃个差不多了,正要开口,那边纠风办的小严却说道: “市场经济就是这个样子的,要想把经济搞上去,就得重视企业家的创新能力,我倒觉得陈昭河跟计委提的那两条很有道理,一百万元水过地皮湿,平均洒到五家企业一点用也不顶,但是给了长华汽造,才有了今天南江这个局面。关于陈昭河那双四十万的名牌皮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听到的说法是华尔街的事务所对于长华汽造的报表持怀疑态度,不支持长华汽造买壳,于是陈昭河就买了那双皮靴,据说那些财务顾问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再也不敢小瞧中国人,所以长华汽造买壳上市才会那么顺利。” 在小严说话的时候,马宏不停的点头,一脸的深以为然,还递给小严一支烟,小严急忙摆手:“不吸烟,我不吸烟。”马宏自己把烟叼在嘴上,喷出一股白雾:“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那双四十万的皮靴,而在于长华汽造的上市彻底失败了。”说着,他从破烂不堪的提包里取出一份报告:“这份资料你们谁看过?” “我看过,不过看不懂,”卓书记老老实实的承认道。 “我也看不懂,不过我请了几个朋友给我讲了一下。”马宏说:“这是资本市场的一份权威的研究报告,出自几家券商的研究机构,分析的结论也是得到公认的。老实说,没看到这份资料时我也是你们那种想法,陈昭河给省里、给成江创造了多少经济价值?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不是我马宏嘴一歪就可以否定了的,但是在看了这篇分析资料之后,我的想法才开始有些变化。” “这上面到底说的什么?”老温把报告抓过去,打开一看,满眼的报表数据,顿时闭上了眼睛:“往后警察这碗饭真是越来越难端了,是不是除了擒拿格斗,还得看懂财务报表啊?” 老何是反贪局的,能够看懂,但是他宁愿让别人相信他看不懂。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有一个贪污了六百万的董事长,就是以为他看不懂财务报表才把自己暴露了的,所以老何在人前从来不逞能,反而催促着马宏:“给大家讲一讲,讲一讲这上面到底说的是什么。” “这篇报告上说……”马宏开了个头,环顾左右,见每个人的脸色都非常紧张,他的脸突然拉下来:“操,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魏平狐疑的看着他:“忘了什么事?”马宏板着脸道:“现在领导坐在一起喝酒,一定要讲荤段子的,怎么今天把这事忘了?补上补上,卓书记你先来。”卓书记呆一了呆,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操你妈的老马你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形?我什么时候讲过荤段子,你让这几位回去你宣传,我还混不混了?”叫马宏这么一嘻嘻哈哈,又把场面的气氛弄得活泛了起来,然后酒端起来,象征性的沾了沾唇,出乎意外的是,马宏居然真的岔开那篇报告,讲起黄段子来: “成江模具厂的厂长叫赵焕然,因为模具厂被成江中院拍卖给了南江集团,陈昭河派苏妍冰去接收,其实模具厂效益非常好,只是赵焕然这个人太轻信了,前江市一个客户在他这里订了一批三十万元的货,先付了百分之十的订金,货收到后一次性付清了余款。你们都知道现在商场上骗子多,拖欠不付款是经常的事,前江这个客户却做得非常漂亮,算是在赵焕然这里建立起了信用吧。过了不足半年,那家企业突然很着急的要订两万个模具,还是一次性的付了百分之十整整四百万的订金,赵焕然这边又从银行贷出了七百万,如期的把模具赶了出来,可是这一次他上当了,对方说什么不验货,也不说不要,也不说赖帐,就是告诉他董事长在国外还没回来,等董事长一回来马上付款。可是左等董事长也不回来,右等董事长也不回来,赵焕然这个纳闷啊,就问你们董事长到底是哪路神仙啊?你们猜对方怎么说?” 卓书记越听越不对头,和魏市长交换了一个眼色:“马主任,你这个段子不黄,罚酒。” “黄的在后面呢,你们急什么,”马宏不肯喝酒:“先猜那家企业的董事长是谁?” “不会是陈昭河吧?”小严虽然年轻,可也听出一点眉目来,就试探的问道。 “错了,”马宏一挥手:“那家企业的董事长姓周,曾经在陈昭河的亲信曲凤城手下做过一段时间的财务顾问,出了这个事后曲凤城把他派到了启江做老总,算是奖赏,也是为了躲避风头。” 卓书记忽然紧张起来:“老马,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讲笑话,咱们接着讲笑话。”马宏竖起一根手指头,不肯定直面回答,继续讲述道:“模具厂的效益本来不错,突然遇到这件事,背上了一大笔债务,赵焕然火烧眉毛了,想请工商行的朱胖子吃顿饭,求情,可是朱胖子却被苏妍冰请到启江的风崖谷口渡假去了,银行那边不停的催债,是省银行催啊,所以你卓书记魏市长的面子才没法管用,最后模具厂终于被拖跨,由成江中院负责拍卖,可是中院的法警队长和苏妍冰关系特别的好,到底有多好我也说不上来,总之,苏妍冰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南江集团以五百四十八万元的价格买下了模具厂的全部股权,然后陈昭河手下的符连双、叶永平又重新做了一下帐,据他们说是进行了报表重组,再把模具厂以一千二百万的价格卖给了商河集团,而这一千二百万不过是模具厂百分之三十二的股权!” “这个……这个是不是涉及到了金融诈骗?”老温看着老何道,老何也弄不大懂:“怎么说呢,应该不算是吧,双方都是国企,还都是成江的国企,国有资产也没流失啊。” “是不是金融诈骗我不知道,国有资产有没有流失我更不清楚,我只知道苏妍冰去接收模具厂,赵焕然不忿啊,见到苏妍冰时就跟她开了个玩笑。”马宏满脸兴奋的开始讲述故事中的荤段落,但是这时候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已经没有人认真听了。 7) 听着马宏讲苏妍冰的笑话,卓书记和魏市长说不出来的别扭,当初模具厂拍卖是市委的意见,班子讨论决定了的事情,省里也批准了,卓书记只是考虑陈昭河的南江善于资本运作,更不希望模具厂被外地企业收购,外地收购的企业很麻烦的,卓书记有个熟识的外地市长,当地稍有点效益的企业全被外地人买走了,结果被那些冷酷的资本家三折腾两折腾,把好端端的企业窄得干干净净,留下十几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下岗职工,害得市委市府没完没了的替资本家们擦屁股。把模具厂卖给南江,至少南江也要保证职工的就业,这是跟陈昭河打过招呼的,陈昭河也一口答应了下来。所以南江在出卖模具厂的股权时没有一次性全部卖掉,这个控股啊,很重要的。谁又能想得到在模具厂破产的背后居然有这么一个可怕的险局? 当初苏妍冰去接收模具厂的时候,被赵焕然的弟弟赵焕新带着组织起来的护厂工人拦在门外,不许她进去,还是魏平魏市长放下市府的工作赶到现场,给工人们做工作,实际上工人们都很愿意由南江集团收购厂子,南江集团那么有钱,怎么也应该给他们先长几级工资吧?当然后来证明根本没那么一回事,南江集团收购模具厂是来捞钱的,又不是散财童子,凭什么给你们长工资?当然话不能明说,但经过一番劝说工作,纯粹是起哄的工人们也就一哄而散,苏妍冰和魏平进了厂院,迎面遇到赵焕然那一张冷冰冰的脸,这个赵焕然很能搞笑,他一言不发的请魏市长走在前面,后面却反手在苏妍冰的屁股上狠狠的扭了一下,吓得苏妍冰尖叫一声,赵焕然却说:“你裙子上的拉链开了,很不雅观的,所以我替你拉上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再给你拉下来。”说这话的时候赵焕然已经不打算再在模具厂干下去了,陈昭河怎么可能容得了他?可是陈昭河最后还是用了他做厂长,一半的原因是赵焕然手里掌握着模具厂十几年来培养的老客户,另一个原因却是袁志冲在南江集团的董事会议上的坚持,总而言之,苏妍冰的屁股被白白的扭了一下。 但这个事情传到了马宏嘴里,却已经面目全非,马宏的说法是,赵焕然在会议上与他的弟弟赵焕新唱起了双簧,赵焕然说:南江集团也真是太穷了,逮什么都往自己家里划拉。赵焕新问:哥,你怎么知道南江集团穷?赵焕然回答:你看,陈昭河连给他的女人买裤衩的钱都没有,这还不算穷吗?赵焕新再问:哥,你怎么知道陈昭河的女人穿不起裤衩?你趴地上看了还是咋的?赵焕然再答:这还用趴地上看吗,你瞧瞧这个女人皮鞋上的白斑点不就知道了。 这个笑话已经不仅仅是黄不黄的问题了,而是非常的恶毒。但魏平却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存在,全部是好事者编造出来的子虚乌有无稽之谈。但众口一词,他也没必要一定要澄清这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只是一件事卓书记和魏市长想不通:“陈昭河他为什么这么做啊?模具厂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企业,南江集团几百个亿的规模,居然为了区区千把来万搞起来了诈骗,这可能吗?” “太可能了,”马宏说:“陈昭河一定要这么做不可,因为南江集团在纳斯达克上市实际上是失败了。”说着话,他又拿起来那份谁也看不懂的报告:“这上面说得清清楚楚,南江集团在买壳上市之初,因为陈昭河根本不懂华尔街的资本市场,被美国的会计师恶意低估了南江集团的股票,上市之后又遭境外游资恶意炒作,股价炒到了离谱和程度,最终使南江集团的股票沦为了垃圾股,丧失了再融资的功能。” 说完之后,马宏看了看几张懵懵懂懂的脸,继续说道:“我问过再融资的意思,就是说不能再增股配股了,这就逼得陈昭河只能另外想招,他想出来的招还能是什么?当年南沿区的瓷砖厂你们也见到了,要说这陈昭河也真够狠的,那么小的一个瓷砖厂他也敢从银行套上亿的贷款,那些钱他有一分还过没有?他借的时候就没打算还!现在银行系统实行了内部联网,再象以前那样一块地皮几处抵押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其它企业身上。他玩赵焕然那一招狠啊,赵焕然死得冤枉却放不出个屁来,要不是那个姓周的把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咱们大家还蒙鼓里头呢。” “那个姓周的——”卓书记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马宏:“他干嘛要跟你说这些?是不是省里……” 马宏抬了一下手,示意卓书记把这个话题打住,这样事情就变得迷乱起来,酒桌上的气氛也渐显出其微妙之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马宏的手里,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掌握了多少材料,又会对哪些人造成影响,这个家伙是个十足的整人大师,那怕是他现在突然对卓书记魏市长说出一句:“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监察法……”然后把这两个老伙计给双指了,两个老伙计也不敢怀疑这只是他个人的意思。 幸好马宏没说那句大煞风景的话,而是问道:“你们猜一猜,陈昭河的年收入是多少?” “多少?”这个问题还真把大家给问住了,也听出来了马宏留在成江不走是奔陈昭河来的,所以卓、魏二人的心思突然放松了,才开始认真的想这个问题:“总有个百十来万吧,一年。全部收入加起来。”省纠风办小严虽然年轻,却见识过场面,当即提供了一个猜测依据:“是河南还是湖南,也可能是海南吧,具体想不起来了,肯定有个南字,有一家上市公司,一年在股市上圈了两个亿,但报年报却亏损,行家一看报表却觉得不对劲,应该盈利才对啊,再后来了解到内幕,吓人一跳,你们猜,那家公司的董事长给自己开出来的年薪是多少?” “多少?”大家又一起把注意力转向小严。马宏虽然对小严把话题岔开感到恼火,可他也想知道这个答案,以便跟陈昭河的收入做一个比较。 小严举起一只手来,提醒大家关注:“说出来吓死个人,董事长年薪,七千五百万,副董事长,年薪五百万,就这俩董事长坐地一分,把圈到的钱分得溜光洁净,股民们还做梦想着分红,这可能吗?” “真的假的?”第一个惊呆了的是马宏:“这也太狠了吧,他们是没碰到我,碰到我的话,哼!”言外之意,他就要动手整治了,可这句话听在大家耳朵里却非常受用,老温当即表态:“咱们省要是也有这么敢胡闹的,只要证实了确实有贪污问题,老马我第一个支持你。”老何却反问了一句:“如果是私企你咋办?”老温白了老何一眼:“私企也一样,私企也得按照私企的管理制度来。” 卓书记一声不吭的盯着老马看了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南江是国企,陈昭河应该不敢太离谱。” 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马宏居然点点头:“老卓你说得没错,陈昭河的工资收入很低的,我是说比较而言,当然比咱们几个都高得多了,他一年拿二十二万七千六百八十四元,税后的,平均每个月三万块钱不到。” 说这句话的时候,马宏的声音很是平静,可是听在大家的耳朵里,却泛起了一股凉嗖嗖的冷气。马宏处心积虑的把陈昭河的底细摸得这么透,当然不会是为了给陈昭河摆好请功,在这月收入不足三万元的廉洁背后,潜藏的很可能是条庞大的巨鳄! 8) “既然已经说开了,我就再跟你们讲陈昭河的几件事。”马宏伸筷子去挟菜,菜却早已凉了,只好闷头喝了杯酒:“要说陈昭河是个人才,我头一个同意,他简直是个弄钱的天才,你们都还记得原属成江轻工局归口的塑造厂吧?这家企业有几年摆弄不开,厂长就照当初最通行的做法去找市里要钱,结果遇到了老候,老候替人家支了个招,生生的把塑造厂端给了陈昭河,陈昭河转手又把塑造厂卖给了风塑集团,就这么一进一出。南江集团的帐面上进了三千六百万的利润,南江市里又多了四百多个下岗职工。” 自从老候被双指之后,外界就再也无法得知他的消息,他是否又攀了谁咬了谁,这事谁也把握不准,正因为心里没准,所以一提到老候卓书记和魏平就难免有些紧张。这还是马宏第一次无意识的向他们透露老候的消息,所以大家都听得非常用心。就听马宏说道:“陈昭河给塑造厂支了一个招,由南江集团帮助塑造厂搞个股份制计划,拉上十几家外地的企业共同掺股,然后再向银行贷款,乍一听这事有利无弊,虽说外地企业的股份多一些,但十几家一分散,也就摊薄了,塑造厂就答应下来,呵呵,你们都猜错了,那十几家企业并不是南江系的,陈昭河是在后来又陆续开始对上游的十几家企业搞股权置换,这项操作是由陈昭河的亲信曲凤城和苏妍冰一手操纵,这两边有两个圈套,一个是股权置换,一个是担保贷款。” “哦,我有点明白了,”老何若有所思的打断马宏的叙述:“用成江塑造厂替别人做担保搞贷款,后来贷款方逃之夭夭,银行的钱就全压到了塑造厂身上,这种案子我见过很多,很多情况下是担保的一方有意上钓。比如说我前几年处理过的一家企业董事长,为了吃人家一顿饭,喝人家一顿酒,宁可替人家担保几千万的贷款,他收人家最大的一笔贿赂还不到三千元,全用来给他那长年卧病的老婆治病了,说起来也怪可怜的,人这种东西,可真是穷不得啊。” “陈昭河要是也这么做的话,他就不是陈昭河了,早蹲进去了!”马宏气恼的说道:“你也不说想一想,陈昭河手下那几员资本运作大将,什么美国来的符连双,什么香港来的叶永平,什么绝代美女苏妍冰,什么阴沉狡诈曲凤城,什么老谋深算祝高龙,现在又加上一个晚报社过去的骆子宾,这个骆子宾就更了不得,咱们成江出人才啊,骆子宾替人家操盘炒股,稀里糊涂亏掉了两千来万,这事要搁在别人身上非出几条人命不可,可骆子宾什么事也没有,谁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运作的。再说陈昭河,他手下这么多的能人,招术要是那么容易的让你看出来也就别混了。所以说现在搞市场经济,我们这些当领导的不仅要学习法律知识,懂市场规律,还要成为资本运作的行家,说你呢老温老何,你们要是不懂资本运作,怎么辨别得出是正常理性的资本运作呢还是金融诈骗?” 老温老何齐齐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筷子去挟不知什么时候被马宏吃得只剩鱼刺的菜,表示不屑。卓书记和魏市长却是和马宏长年共过事的,知道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疯疯颠颠,连句人话也不会说,逢大年拜年时大家都说恭喜,他却来一句:“要小心哪,千万别逼我收拾了你。”正宗一条白眼狼,所以卓书记和魏市长也不屑的哼了一声,也伸筷子去挟菜,却发现桌子上的菜不知什么时候竟让马宏全给吃得差不多了,原来马宏有一套过人的本事,一边大马金刀的对别人淳淳教导,一边动作飞快的挟菜挟肉,嘴里嚼着还不停的说着,菜掉不出来话也说不漏,大家都只注意他的话,让他一个人把酒菜全卷肚子里去了。 没菜吃了,酒也咽不下去,几个人满脸苦相的看着马宏,继续听他讲,幸好他讲的事情确实有点意思。 “陈昭河……不是陈昭河,是陈昭河的亲信曲凤城,他们摆弄塑造厂的招术非常的绝,绝在什么地方呢?他不是让塑造厂替别人做担保,而是让别人替塑造厂做担保,你们说遇到这种好事你们干不干?”等小严替大家说出一个干字来之后,马宏兴奋的一拍大腿:“没错,这种好事谁会不答应?不答应就是傻子了,就是这样,外地来了一群董事长总经理,包了成江大酒店整整一个星期,这钱谁出?事先曲凤城讲得明明白白,贷款成了,塑造厂出,贷款的事不成,南江集团出,但贷款的事肯定会成的,所以这钱就落在了塑造厂身上,说来也是小钱,又是让成江大酒店赚去了,归根到底肥水没落外人田,所以大家也就放松了警惕。再接下来工商银行那个姓朱的行长开始追债,曲凤城那边也放风说又有弄钱的好机会了,塑造厂尝到了甜头,就稀里糊涂的跟着曲凤城转,搞起来了并购重组,股权置换,关联交易,这些都是新名词,说新也不新,不熟悉资本运作的人是搞不懂这些的。塑造厂搞不懂这些,就让曲凤城拿他们当猴耍了,置换来置换去,塑造厂拿自己的优良资产换了人家的劣质资产不说,还被曲凤城给置换到上家去了。什么叫置换到上家去了呢?塑造厂成了替他担保的企业的大股东,担保不是债务,体现不到帐面上来的,等塑造厂发现上了当,一切都已经完了,真实情况我也不怕你们知道,再给你们透露一些,塑造厂那帮糊涂蛋到死都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也是从另一个侧面才知道这场运作的内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据说……” “打住,老马打住。”卓书记再也耐不住了:“你说的别一个侧面是指什么?你要动陈昭河,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省府的意思?省委可没有跟我打过招呼啊。” “我说过我要动陈昭河了吗?”马宏眼珠子瞪得溜圆,一脸清白无辜象:“我不过是跟你们讲一讲陈昭河都干了些什么,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然后他愤愤的放下酒杯,继续讲下去:“据说塑造厂也是受到了无妄之灾,曲凤城在运作过程中遭遇到了一家实力不相上下的资本运营商,因为两家都是搞了数不清的子公司,再就是子公司的子公司的子公司,相互都想把对方套住,套到最后发现对方来头也不小,套不住,然后陈昭河就召集他的几员干将在雅水轩密谋,光茶叶就喝掉了四斤,最后决定牺牲包括塑造厂在内的十几个企业,逆向操作,反客为主,一边用自己旗下的企业替对方担保,一边通过不断的掺股搅混水,再把自己置换到上家。据说对方的骨干力量是中经开出来的运作高手,都是些在业界一说出名字就让人后脖梗嗖嗖冒冷气的厉害人物。他们对付南江的招术也绝,反手把股权质押或是干脆直接受让给银行,再通过高层关系推动债转股,南江的应对之策是纠集小股东推出代言人,大闹董事会要求追加投资,企图稀释对方的股份,给南江创造介入的机会。据说——还是据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现在还没结束,不仅没有结束,横空又杀出两家财团,几方对垒,杯酒言欢,却不知已经杀得个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国企惨遭重创,下岗人员日增一日,我们坐在这里,却以为现在是歌舞升平,只知笙歌弦月,纸醉金迷,愧对自己的良知啊。” 本来大家听得正入神,突然被马宏冒出最后一句话,差一点没气得卓书记和魏平当场发作,噢,请我们喝酒的是你,骂我们纸醉金迷的还是你,酒菜都他妈的让你姓马的一个人吃光喝尽了,闹了最后反倒是我们愧对良知,这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于是卓书记愤怒的用手指着桌子上的空碟子,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个: “老马,我倒觉得事情要一分为二的看,马克思主义你是怎么学的?唯物论你应该知道吧?辩证法你是怎么理解的?现在我来问你一句,如果省府不搞南江,我们省就会成为别人搞资本运作的战场,就是早年中国的东北,明明是中国人的土地嘛,却由着小鼻子日本人和大鼻子俄国人杀来打去的,那才是真正的哀鸿遍野!你再想下去,如果我们中国不培养自己的资本运作人才,等到WTO所约定的时限一到,国外风险游资涌入中国,那又是一个什么局面?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呢!再者说了,陈昭河为省里带的究竟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还是经济连续几年的腾飞,这是有着公论的。目前全省的经济连续几年腾飞,成江市全体领导——也包括老候同志在内,虽然他经济上犯了错误,生活作风上不俭点,但成绩是成绩,错误是错误,要分开来看——包括老候同志在内的成江历届领导班子功不可没,成绩是第一位的,这个问题一定要清楚,不把握这个原则就会犯认识上的错误。” 9) 说到激动处,卓书记突见老温老何两张不以为然的脸,心里一惊,莫非省府真的表了态?就势猛的一拍桌子:“老马同志,你死咬住陈昭河不放,虽然说起来也是忠于职守的表现,你就是干这个的嘛,可事物总要是一分为二看的。不错,陈昭河不是圣人,他那个情妇苏妍冰谁看了谁讨厌,整天撅个屁股扭来扭去的,可陈昭河才念过几年书?他就是这么个欣赏眼光,他也就是这么个审美层次,你还能怎么对他高标准严要求?” 魏平看看卓书记的脸色,知道他是在打趣,想放松一下自己的同时,也缓和一下气氛,但这番话说得是有道理的,于是他当即接过卓书记的话:“说得是,一点也不错,既然老马同志对陈昭河的情妇有想法,明天我给老陈打一个电话,让他换一个就是了。也省得看得大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话题突然从一个很严肃的高度落到了苏妍冰身上,本来已经够滑稽的了,不想老温却突然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喂,我听有人说起过陈昭河的那个情妇,据说那个女人身上有妙器,碰一下就会让男人神魂颠倒,不知是不是真的。”马宏张着大嘴,问道:“什么叫妙器?”老温说出来已经后悔了,就应付了一句:“妙器就是妙器嘛,怎么你不知道?不知道就算了。”马宏继续问道:“那老温你是听谁说的?”老温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句:“是一次开会时几个朋友私下聊天,有个人随口说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马宏很认真的看着老温,还要再问,这时候饭店外边走进来两个省纪监委的同志,向他微微点了一下头,马宏立即一挥手:“都吃差不多了吧?吃差不多咱们撤。”卓书记和魏平急忙夹着皮包站起来:“老马,市委还有个会……”马宏用力一摇头:“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整天文山会海,劳民伤财。”说着话,他当先走出门,老温老何和小严站在卓书记和魏平身边不动,等他们俩起身一起走,快到门口,两人被小严插在中间隔开,魏平落在后面,两个省纪监委的人拿着手机摆弄过来摆弄过去:“怎么回事啊,一到成江连个信号都收不到了,魏市长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好不好?”魏平身体猛的震动了一下,这么快?本来以为老候这个案子没他的事了呢,谁想得到马宏这么快就下了手,也不怪马宏,自己与他的关系那么好,连一个星期跟老婆上几次床他都清楚,要收拾自己,那还不是现成的小菜嘛。 灰白着一张脸,魏平颤抖个不停,连自己怎么上的车都不知道:“喂,老马,”叫了一声,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又叫一声,声带还是振动不起空气,再拼命的吼了一声:“喂,老马!”这一声好大,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马宏吃惊的转过头来:“老魏,什么事?”魏平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声音出口却带出不尽的悲凉:“老马,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了,老朋友了,让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孩子他妈……”他说不下去了,声音已经梗噎。马宏呆呆的看着他,好长时间才哈哈大笑起来:“他妈的魏平你想到哪去了,没你的事,你不过也就是弄个小金库,逢年过节收收别人的礼物,就你老婆那眼光,别人放下一条里边全装的是人民币的香烟,你老婆却让我拿去抽,把证据送给我不说,还害得人家白花了冤枉钱,收拾你我这不是替宣传部找材料嘛,你别胡思乱想。”这时候纪监委的那个同志用完了手机,还给魏平,魏平长吁了一口气,差一点虚脱当场,一世英名啊,只落得个裤裆里湿漉漉的,说起来真是让人寒心。 魏平这边死里逃生,卓书记心里却紧张起来,没他魏平的事,这意思不就是说是我的事了嘛,我有什么事?得好好想想,一想好象自己真的有很多事,心里越发紧张起来。心里一乱,连车行过的路线都没有注意到,直到车停下来,才发现前边是一座美奂美央的欧陆风情建筑,椎尖塔楼,圆廊立柱,青铜雕塑畔是一片精心种植的草坪,一个胖得不能再胖的女孩子,正坐在草坪上,逗着一只雪白的京叭喝牛奶。卓书记看得有些发呆,心想,这是谁家的姑娘,胖成这样还怎么得了,哪个男孩子敢娶她? 先一声不吭的给自己点燃一支烟,马宏说道:“这就是清江小筑二十二号了,几十套绝版的别墅,里边住的是陈昭河的情妇苏妍冰,那个胖丫头是苏妍冰雇的小保姆梅梅,陈昭河给他的情妇买下这幢别墅的价钱是:四千万起价。” 大家都盯着别墅看,老何却说了一句:“这个小丫头怎么胖成这样?谁还敢娶她啊?”想法居然和卓书记一模一样,卓书记差一点失笑起来,却又忍住了,马宏为什么带他们看这里还不清楚,但现在应该不是笑的时候,这却是清清楚楚的。 白色的面包车继续向前开,好长时间没人说话,后来老何打破了沉寂:“这个陈昭河,比过去的资本家还会享受,他也能想得出来,连小保姆都胖成那个样子,我算是服了。”话最少的小严却突然笑了:“那个女孩子别看她胖,脑筋却聪明得很呐,依我看她比苏……苏妍冰是吧?比苏妍冰聪明多了。”马宏突然扭过头来,你怎么这么说,被他突然这么一逼视,小严有些慌乱:“我这也是猜测,没有根据的,苏妍冰既然是陈昭河的情人,当然会对陈昭河身边的女人特别留意,稍微象点样的,恐怕呆都呆不下去,这个女孩子在苏妍冰家里做保姆,肯定是经常同陈昭河打交道,她要是不把自己吃这么胖,恐怕苏妍冰早就把她辞退了。”这话一说,大家对小严不由得刮目相看,老温第一个表示赞赏:“小严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嗯,挺有意思。”小严微笑道:“这一招也说不上新鲜,早被古人用滥了,术中称之为以拙取智。当年汉高祖刘帮平定天下,总是猜忌手下谋臣谋反,但却从来不怀疑六出奇计的陈平,为什么呢?因为陈平每天贪财霸地,给了刘帮一个胸无大志的印象,所以才会避过灾祸,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陈平自污以保身的故事了。” 小严一席话,听得马宏眼睛眨个不停:“小严你今年多大了?”小严回答:“二十六。”马宏又问:“是党员吧?”小严回答:“大学时入的党。”马宏慢慢的问了最后一句:“想不想来我这里干?”小严差一点没狂喜得大叫起来,纠风办不是常设机构,又没有实权,连个编制都没有,这次精简机构名单上就有他一个,纠风办的徐主任费了大劲也没能保住他,只好找个机会让他来成江散散心。谁知道成江之行居然遇到了这种机会,老马亲口请他进纪监委,那可是手握重权的位置啊,金钱美女,予取予求……但小严虽然年轻,却非常熟习该怎么讨价还价:“马主任,能在你手下做事,我是求之不得啊,我现在负责着……”马宏却劈口打断他:“你负责个鸡吧,来我这吧,来我这才是真正的负责,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们徐主任打电话,他要不答应的话,咱们先把他弄进去。”马宏说做就做,真的马上给省纠风办的徐主任打了个电话,却不知徐主任跟小严沾点远亲,反过来很严肃的告诉马宏,纠风办正准备提拨小严任副处长——实际上小严现在不过是副主任科员——挂断电话徐主任就急忙准备材料,马宏不了解,急着找几个自己的人好做大事,就自作聪明的答应一定给小严安排个副处,如果表现得好,还有希望继续提拨。老温老何卓书记魏市长就在车上为小严祝贺,没有酒菜,索性揪耳朵掐脖子把小严整齐的发型弄得一团糟,这样一来大家更亲近一些,日后有事也好照应。 大家闹够了,车在一处低矮破烂的建筑群附近停了下来,这里污水横流,道路泥泞,面带菜色的男人女人没有半点活气的来来往往,他们身上的衣服好象是已经穿了几十年,样式就连旧货摊上都找不到。胡同里有一群孩子骑着只老母猪走出来,看得魏平两眼发直,这猪养到市来了,太不象话了,忽然有一个瘦女人举着棍子冲出来,骑猪的孩子们跳下座骑四散而逃,如果不是近在咫尺的高厦林立,大家都会以为这是哪一个尚未脱贫的农村风景。 “你们看那堆土墙。”马宏指点着,大家的目光移向老母猪走过的方向,有两棵树,已经枯死了,一道生了锈的铁门,水泥浇铸的墙还很结实,墙面上贴满了治疗性病的小广告。从锈蚀斑斑的铁门看进去,里边的杂草长得有半尺高,一座黑咕隆咚的也不知是什么机器放在露天处,任凭风吹雨打日晒。 “这里,就是让南江赚了几千万的塑造厂了。”马宏的声音带着不尽的幽怨与悲凉:“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养猪喂狗的,都是塑造厂的老职工,他们任劳任怨贡献了自己的一生,可我们给了他们什么?一个缺衣少食的现实,一个风雨飘摇的破屋,一个希望黯淡的未来,他们的希望哪里去了?”突然之间马宏猛一抬手,遥指远方: “看到了苏妍冰的别墅了吧?那原本属于这里的人们!” 10) 苏妍冰的私家别墅与塑造厂职工令人心酸的生活现状相比较,使得卓书记和魏市长不得不认真思考陈昭河所为成江带来的福与祸各占多少,接着马宏又带他们参观了几家下岗职工的家庭,真是惨不忍睹啊,有一户人家夫妻都是塑造厂的职工,双双下岗,儿子又是个偏瘫,日常饮食吃的居然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烂菜膀子,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卓书记魏市长永远也不会相信自己治下的百姓生活居然艰难到了这种地步。卓书记和魏市长凑了几百块钱想给他们放下,却被这户人家冷漠的拒绝了:“我们自己有手有脚,能活下去,我们只想问一问,是谁把我们好端端的厂子弄成这个模样?”对这个问题,卓书记魏市长只是嘴唇颤抖着,却无言以对。 从下岗职工家里出来,马宏又悄悄的告诉了卓书记魏市长一条消息:陈昭河计划将南江集团的总部迁往北京,以北京为跳板,再把公司迁到他的老家平州去,据说平州市市长陆红志来成江找过几次陈昭河,双方是否达成秘密协议尚不清楚,但是,北京丰河汽造的老总罗利名已经来到成江与陈昭河商谈并购事宜,这将是南江集团全面迁走的信号。 马宏的话,印证了南江集团副董事长袁志冲的话,袁志冲曾不止一次的暗示过:陈昭河静极思动,有意将公司迁走,但卓书记和魏市长都和陈昭河有着很深的私交,曾当面问起过这事,陈昭河却一口否定。现在看起来,陈昭河的信誓旦旦后面实际是却是暗渡陈仓,这让卓书记和魏市长心里说不出的气愤。南江集团是成江市最重要的财税收入,也是省里经济发展赖以支撑的重点企业,陈昭河如果将南江迁走,对于本省的经济发展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直到这时候,马宏才向卓书记和魏市长传达了省里的意思:对于陈昭河及所属的南江集团做一次全面的财务检查,如果证明了陈昭河确有违法行为,必将依法办事。目前财务检查组行将动身来成江,这需要成江市委与市府的全面配合。对此,卓书记与魏市长当即表了态,坚决拥护省委省府的决议,并全力配合财务检查组做好工作。 在获得了市委市府的支持之后,马宏立即放开手脚,吩咐早已准备好的省纪监委开始行动,从外围向内,逐层布控,首先在启江将南江集团派驻的周总及财务总监曹鸿控制了起来,当天夜里又将陈昭河的情妇苏妍冰成功布控,苏妍冰是南江集团的核心人物,对她的布控成功标志着这场战役的初步胜利。 与此同时,正准备登机返回香港的叶永平也被纪监委留了下来,派去挽留叶永平的那两个同志缺乏经验,说话不当,引得叶永平大喊大叫,大吵大闹,甚至在慌乱中企图逃跑,不留神撞在机场的自动贩货机上,把贩货机撞倒了,他自己也扭伤了手臂,目前纪监委的同志已经将他送往医院。马宏指示,不能让这个姓叶的有任何身体上的损失,以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记者妄加揣测。 但是,同时行动的对祝高龙布控却失败了,居然被他逃掉了。祝高龙的逃走令马宏说不出的恼火,目前还不清楚那个协助他逃走的人是谁,可他既然成功的逃跑了,相信陈昭河会很快会得知消息,于是马宏当即吩咐先将南江集团控制起来,要外松内紧,同时与机场、火车站等交通枢钮保持联系,如果见到陈昭河,就直接行动。 等在车里,马宏心里火烧一样的焦灼,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这次行动担了多么大的风险,如果苏妍冰那边无法打开缺口,对陈昭河的布控就有可能失败,省里最害怕的就是这一点。无凭无据,陈昭河现在又是享誉盛名的人物,如果消息传了出去,不明底细的人甚至会对省府的改革开放政策产生怀疑,会吓得很多投资商不敢来,已经投资的也会吓跑,这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省府指示马宏:若无确凿证据,不得轻动。 幸好调查组很快从财务总监曹鸿那里取得了突破,获悉南江集团有一笔融资被高层侵吞,陈昭河个人拿了六千万,苏妍冰曲凤城各两千万,叶永平和祝高龙各拿了一千万,就连曹鸿也拿了三百万,奇怪的是却符连双却没有分到。原因是陈昭河对符连双并不信任,因为符连双在美国长大,对于这种违规操作深恶痛绝,所以陈昭河一伙就把这件事瞒住了符连双。这个消息令马宏欣喜若狂,怕就怕犯罪份子们勾结串连没有缝隙,现在有了符连双,事情就好办多了。所以当他发现被保安从楼里扔出来的符连双之后,立即吩咐人将符连双请来。 握住马宏那只手,符连双用略带几分好奇的神色打量着车里的人:“联邦调查局?” 马宏放声大笑:“没错,一点也没错,只不过你遇到是中国的联邦调查局。你不认为我们应该谈谈吗?”他对这个美籍华人说不出的好奇,不由自主的使用了欧式语言。 符连双耸了耸肩:“我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关联,我是美国公民。”马宏冷冷一笑:“美国公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上也要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符总,你的中国话说得不错,一点也不象美国人。”符连双两眼充斥着忧伤,望着那座外表毫不起眼的南江总部大楼:“我的父母是传统的中国人,他们经常教导我不要忘记故国,日常在家里的交流都是使用国语。”马宏点点头:“是这样,你真的应该感谢上帝,你有一双多么尽责的父母啊,不过,好象我刚刚看到你被你的手下从你的公司大门里扔了出来,我没看错吧?”符连双苦笑一声:“你没有看错,但你说错了,他们不是我的手下,他们是陈昭河的手下。”马宏哦了一声:“符连双先生,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够答应。”符连双垂下了头:“大树将倾,独木难支,我不认为我对阁下有什么用处。”马宏断然否定:“不,符总,我们仍然需要你协助我们澄清一些相关事实,这对于你的清白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和你都清楚,美国是一个最重信用的国家,如果你有了犯罪的污点,这对你的前程来说很不利。”符连双黯然摇头:“阁下,我可以找我的律师来吗?”马宏狡滑的微笑着:“我看没这个必要,符先生是我们的客人,我们随时恭候着您再次来到成江。”符连双有些吃惊的望着马宏:“阁下的意思是说……我是自由的?”马宏双臂一摊:“那当然,不过我可不可以以私人情谊的名义请求符总的帮助呢?”符连双犹豫着,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淌下,马宏抱臂在一边等待着,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符连双下了决心:“好,我答应你,但我要求这个私谊的交换是公平的。”马宏当即一挥手:“我可以派人送你去机场,在你到达美国之后再用电话告诉我,这对你来说足够公平了吧。”符连双难以置信的望着马宏,又是好长时间的沉寂,才颓然的点了点头。 符连双下了车,马宏吩咐道:“小严,帮我送一下符总。”小严答应了一声,走到符连双身边,符连双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马宏,嘴唇翕动了一阵,最终却是欲言又止。看到符连双蹒跚远去的身影,马宏揪开衣领:“操他妈,跟这小子说话真费劲,看看,衬衣全被汗水湿透了。”老温却说:“你这算啥,想当年,我和一个杀了他亲生父亲的犯罪份子斗智,才不过两分钟的功夫,我全身的汗水把衣服湿透了,罪犯整个人就象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你这算啥。”老何却很佩服马宏:“这一次持续时间为两分半,也跟你不相上下了,再说符连双是什么人物?国际资本市场上鼎鼎有名的高智商人才,抓不能抓,唬不能唬,更不能动手打,省府最担心的就是他这个环节上出乱子,老马这一招确实厉害。” 那边符连双的脚步却越走越慢,终于他站住了,回头问跟在身后的小严:“刚才那位官员,他姓什么?”小严笑了笑:“他就是我们省纪监委的马主任。”符连双仰天叹息一声:“你可以回去告诉马主任了,他已经尽职了,我符连双钦佩他的人品,只不过——只不过陈昭河早已在三天前抵达了纽约,而且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严呆了一下,立即掉头向马宏处飞奔。 11) 看到小严奔过来,马宏腾的跳下车,脸色煞白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是不是陈昭河他已经……已经……已经……”他不敢做出这个猜测,期望着小严能够给他一个否定的回答。但是小严无言的点了点头:“符连双说,陈昭河三天前就已经到了纽约了。”马宏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一跌坐倒,面无人色,两眼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马宏这副模样把老温老何吓坏了,两个人连忙跑过来:“老马老马,你没事吧。”马宏浑身瘫软,任他们把他架起来,老温看着不忍,安慰道:“老马,你用不着自责成这个样子,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怪你,事实上省委和省府对南江查帐到现在还存在着强烈的反对意见,陈昭河逃跑这件事,恰恰印证了你的坚持是正确的,你不但无过,还应该有功。” “不,我伤心。”话未说完,马宏的泪居然流了出来,他是有名的铮铮铁骨,刻薄寡情,六情不认,冷面无私,居然当众落泪,令众人无不愕然。老何连忙劝道:“老马,陈昭河虽然跑了——他到底是不是跑现在还不清楚,可是南江的国有资产被我们保住了啊,而且我们的行动可以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损失这已经降到最低点了,你何必伤心成这个样子,让大家看见……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我伤心,”马宏的泪止住了,脸色惨白得吓人:“想不到我最信任的朋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马宏这句话,说得老温老何脸色都变了,想来是马宏心里的怨恨太深了,所以才会当众把这句话说出来。也难怪他伤心到这个程度,陈昭河不迟不早,偏偏赶在这个时候飞往美国,而且还故布迷阵,如果不是符连双感于马宏的诚意主动说出来,他们还不知要蹲坑蹲多久。分明是陈昭河得到了消息,有人向他通风报信。这个消息走露最大的可能是出在成江,因为省委省府也只限于常委之间讨论过这件事,如果是上层走露的消息陈昭河应该走得更早才对。但是,不管通风报信的是卓书记还是魏市长,都是他马宏的老同事,回头查出来,马宏又背了一个翻脸整治老同事老朋友的恶名。也只有象老温老何这样亲自同卓书记魏市长打过交道做过工作,才清楚象他们那种当面称兄道弟党性不离于口背后却偷偷给陈昭河通风报信的行径有多可恶,他让省委省府多少人的心血付诸之一炬,还把马宏置于了一个玩忽职守的尴尬境地。马宏心里怎么能不切齿痛恨? 慢慢的推开搀扶着他的老温老何,马宏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陈昭河已经走了,我们再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了,进去吧,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居然把陈昭河逃走的消息瞒得死死的。” 他们走进办公楼,几个保安上前想询问,却被马宏扭头扫视了他们一眼,保安竟然不敢上前,眼看着他们上了楼,楼上的闹事的员工都被保安撵走了,只有一个北京丰河的罗利名,正冲着杨清影愤怒的拍桌子:“你们有没有搞错,我已经来了快一个星期了,天天找一帮人灌我酒,灌得我胃都穿孔了。老是说陈昭河明天见我明天见我,到底哪一天你给个准信好不好?姓陈的他忙我姓罗的就闲着?我给你把话撂这儿,陈昭河再不出来,我立马转身回北京,以后少跟我扯蛋!” 看到这情形,马宏不由得噢了一声:看见了没有,什么叫资本运作?这就是资本运作了!如果是南江集团的人说陈昭河还在的话,马宏未必肯信,但他们运作来一个外地的老总,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谈判的架势,谁又能想得到陈昭河却已经借这个遮眼法逃之夭夭了。这里边虽然没有资本,但如果替换一下,把所有的博奕者都看成是资本的话,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调集他人的资源,借助不对称的信息,达成于自己的目的,陈昭河不愧是此中高手。 罗利名拍过桌子,愤愤的带着一行人摔门走掉,直奔机场去了。杨清影看了马宏一眼,没有理会,转身要走,马宏却叫住了他:“喂,你,等一下。” 杨清影站住,转过身来,语气平静的问道:“几位,如果有事,可否先去前台登记一下,我这里很忙。” 马宏没有理会杨清影那一套,他大步的走上前去,上上下下的端详着杨清影:“你是杨时风的儿子吧?没错,跟你爹长得一模一样,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妹妹,毕业了没有?怎么不回答?当年就是我亲手把你父亲送进监狱里去的,你和你父亲都应该感谢我,如果我再迟一点动手,他就不止是七年了,就算是杀头也不为过,你呢?现在谁又来管你?” 杨清影垂着手,平视着马宏:“我认识你,你姓马。我们一家都很感谢你。” 马宏哼了一声,不理会墙壁上禁止吸烟的告示,点燃一支烟:“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见得多了,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陈昭河已经走了三天了,你还在这里欺瞒别人,谎称他还在公司呢?” 杨清影回答:“这是陈董临走之前交待下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期望怠慢客户。” “说得倒象是那么一回事,那你信不信呢?”马宏突然笑了起来,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杨清影终于紧张起来:“我当然信,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董事长的话?”马宏慢慢喷一口烟雾来,欣赏着烟雾升腾时的景色:“你相信那就好办了,那麻烦杨董秘告诉我一下,你们陈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杨清影眉毛一扬:“他走的时候说好的是三天之后。”马宏再次点头:“那就是应该今天回来了,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杨清影呆了一呆:“我没有他的电话。”话说到这一步,马宏已无须再跟他废话了,堂堂的董秘居然不知道董事长的手机号码,这个谎撒得也太离谱了点,不过这也恰恰印证了马宏的判断,陈昭河是真的逃跑了。 两个小时以后,一行人带着脸色灰白的杨清影下了楼,让他上了车,这时候马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听,脸色顿时大变:“什么?苏妍冰自杀了?我说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吃闲饭的啊?跑了一个祝高龙我说你们没有……她没死?我管她死没死呢,我说的是你们!这是一起严重渎职事件,你们听好了,是谁让她拿到的安眠药,马上给我把这个人监控起来……少废话,我管他爹是谁呢?照我说的去做!” 关了手机,马宏沉思了一下,招手把小严叫过来:“小严,启江那边出事了,纪监委的老人太不可靠了,你替我去把小蒋带回来,她居然给苏妍冰机会拿到了安眠药,这绝对不是一起偶然事件,记住,小蒋这个人有背景,路上不要动粗。”小严点头答应,看着马宏上了车,白色面包扬尘而去。他这才拍拍溅到裤腿上的尘土:“操,这个老板真够呛,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了,让我怎么去启江啊?” 正琢磨着是不是叫辆出租车,忽然看到一个女孩子牵一只雪白的京叭走了过来。这个女孩子可真胖啊,胖得象个大肉球,好象她还嫌自己不够胖似的,一边走还一边吃着手里的冰激棱,走到小严身边她站住了:“我认识你,刚才我听那个老头叫你小严,你们这辆车那天去了我们家门前停了好长时间,应该不会这么快忘了我吧?” 小严当然不会忘记她,象她这样胖的姑娘,任何人只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她。她就是苏妍冰家里雇的小保姆梅梅。第七章:大败局 1) 苏妍冰服毒自杀,纯粹是一个意外。 对苏妍冰布控的小组共有四个人,负责此次行动的付庆和付处长,小方,两个女同志,年长的张向梅和年轻一些蒋小燕。按照工作程序,在当面宣布了省纪监委决定对苏妍冰进行依法调查的通知之后,就将她带离了风崖谷口,住进了距启江十二公里的江岸宾馆,那是一个极其缺乏游客的旅游景点,宾馆一年四季基本处于闲置状态,就其安全性而言,应该是符合条件的——马宏已经向省委承诺,检察院法院纪监委三家联手,一定会很快取得突破。 付处长和小方负责外围,他们的工作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包括宾馆的服务员在内——靠近苏妍冰的房间一步,而张向梅和蒋小燕则与苏妍冰形影不离,同吃同住,甚至连苏妍冰去洗手间也要在她们两个的监护之下,对此苏妍冰曾经大吵大闹了一阵子,但经张向梅和蒋小燕耐心的说服,最终还是接受了现实。 接下来是调查进行,张向梅是纪监委的老同志,熟谙攻心之术,最擅长的就是通过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蒋小燕的长处则是头脑聪明,喜欢通过女孩子的私人话语引发对方的共鸣,从而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可以说这一老一少的配合是天衣无缝的,但在苏妍冰这里,却碰了壁。 调查进行中,苏妍冰只是不说话,静静的听着张向梅蒋小燕与她的倾述,点头,或者是摇头,微笑,或者是冷笑,就是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张向梅和蒋小燕就蒋小燕的男朋友展开了讨论,这个话题持续了很长时间,内容涉及到男女情爱心情等诸多社会问题,很少有人会在这种话题面前保持平静,但是苏妍冰却做到了。也许这个女人对人世间的正常情感原本就隔膜得很! 一天一夜的攻心下来,张向梅和蒋小燕已经感到了疲劳,很想休息一下。可是苏妍冰的目光却炯炯有神,这个在资本市场鼎鼎大名的女人平静的坐在椅子上,脸色祥和,神态安静,即不是常见的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也不是疑虑重重首鼠两端,总而言之一句话,她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 第二天,不见丝毫疲态的苏妍冰被请到隔壁房间,付庆和处长和小方也是一夜没睡,制定了一个又一个针对打开这个女人的嘴的方案,却最终又一个接一个的推翻。无论如何,短兵相接不可避免,付处长很想通过一次面谈试探一下这个女人的底线所在。多年来的经验告诉老付,通常坐在他面前的人不过是五种心态:一意求死;无所谓;担心最挂念的人;担心亲友;担心自己。这个苏妍冰是个女光棍,如果不是前两种的话,那么就是担心她自己或是陈昭河了,针对这种情况,付处长放了几个烟雾弹,其内容无非是利用被控制的苏妍冰与外界失去联系、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易于情绪波动的心理所提出的一些试探。付处长希望通过这一次测试弄清楚她的心理活动,但是,仍然是无济于事。这个女人似乎受刺激过度,丧失了语言功能。 一个上午的谈话就这样毫无效果的结束了,午饭时苏妍冰吃得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反常,但是到了下午,当张向梅和蒋小燕在她面前展开一幅国画——就是骆子宾曾经在温蕴的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一幅,出自朱胖子的手笔,苏妍冰骑怪兽的那幅画——苏妍冰突然失常了,她尖声叫着,上前想抢过国画撕碎,在被张向梅和蒋小燕阻止而未果之后,她疯了一样在屋子里乱摔乱砸起来,她先摔碎了暧瓶,然后又抓住了蒋小燕的坤包,狠狠的摔在了地下。在这里这个动作具有关键性的意义,但是当时大家只顾制伏疯了的苏妍冰,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层。 蒋小燕违反了纪律,将一瓶安眠药放在坤包里带进了现场。 尽管付庆和严格按照程序将小组成员的用品统一收缴并保管,但安眠药的事因为蒋小燕没有提起,大家也就忽略了。事后她解释说,这瓶安眠药是她为她姑姑买的,放在坤包里忘了,所以才会发生这起严重的事故。这个解释乍一看起来还是有些说服力的,因此它最终被引深为官方的正式报告。 那只坤包被摔在地上之后,里边的东西掉落了出来,钱包、钥匙、纸巾、化妆盒、小镜子、梳子……林林总总的掉了一地,那只安眠药瓶则滚落开来,苏妍冰立即看到了它,然后身体重重仆倒,这时候小方已经拦腰抱住了她,想让她安静下来,她伏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抽搐着,很快就安静了。很有可能在这个看似伤恸欲绝实则精心计算过的仆倒中她已经把那瓶药抓在了手上,可是她在被送回自己的房间里时是由张向梅和蒋小燕一边一个搀住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两个人都保证说当时苏妍冰的手里是空的。 如果张向梅和燕小燕都说的是实话的话,那么苏妍冰又是将那瓶药藏在了什么地方呢?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付庆和处长的职责范围,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这桩怪事了。 就在这天夜里,苏妍冰成功的吞服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被发现时她已经脸色青肿,口角流涎,奄奄一息了。和衣而睡的付处长被惊慌失措的尖叫和狂乱的砸门声惊醒,他一跃而起,冲进了苏妍冰的房间,职业的敏感使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只从苏妍冰手里跌落在地上的药瓶。他上前一步,用一块手帕小心翼翼的将药瓶拿起来,然后才注意到只剩下一口气的苏妍冰。 危急之下,付庆和抱起苏妍冰,跑步下楼,小方则以更快的速度冲下去,并在付庆和等人跑出宾馆的时候将轿车停在门前。轿车直奔启江市人民医院疾驶。路上,苏妍冰的药性反应异常剧烈,她的脸色透出一种奇怪的惨青,带着强烈腥味的粘液顺着口角淌流下来,脉博跳动的频率达到每分钟150下,付庆和急得满头是汗,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苏妍冰的自杀无疑印证了陈昭河一伙犯罪的事实,如果问心无愧,苏妍冰有什么理由采取如此过激的对抗手段?他心里忐忑不安的想着,不停的给市医院拨打电话,要求对方立即出动最好的大夫,运用最先进的治疗措施,务必要准备得当,救回苏妍冰一条命。 当轿车疾驶入市人民医院的大门前时,已经有多位医师护士等候在那里,苏妍冰在第一时间被飞快的推入了抢救室进行洗胃。直到急救室的两扇门在他的面前合上,付庆和才开始认真的考虑这次事故所带来的隐患。 叹了口气,付庆和开始考虑问题的处理,毫无疑问的,他应该不动声色的给马主任打电话,要求他再派人手来协助,并由马主任亲自查证药瓶的归属。但是,一旦拖延下去,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个小组都有可能遭遇到组织信任的危机,在这个意外事件前他必须冷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毁了另外几个同志的前程,这个责任他担当不起。 慢慢的吸了一口气,付庆和摊开手,露出手掌中的那只药瓶:“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们可以说了吧?是谁的?” 蒋小燕的脸上呈现出极度吃惊的表情:“付处长,这……是我的,我也没想到……”付处长挥了一下手:“张向梅,从现在起由你来负责监护蒋小燕在启江的行动,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一切后果唯你是问。”张向梅讶异的张大了嘴吧,然后慢慢的点了点头。 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的太过迅捷,即使是当事人也被事态推进的速度所迷惑,能够看清楚这件事情真实背景的只有洞悉事态的局外人,譬如小严。当他赶到启江时,蒋小燕已经哭得两眼红肿,成了一个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