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革命》作者:[法] 贝尔纳·韦尔贝尔 (txt)-16

160、宗教战争  103号公主感受到了她周围蚂蚁们万众一心的精神,年轻、好奇、生机勃勃、热情洋溢。过去它从没如此轻易地调动起这种精神。只有年轻人才时刻准备学习。  在通风口,兵蚁们调节着空气和烟雾的流入。仓库里已经堆满了食物。一些工蚁正在把尸体和实验失败后留下的废物搬到垃圾场去。那些废物呈现出异常丑陋和令人作呕的怪状:皮焦肉烂的蚱蜢看上去就像是一些抽像雕塑,焦黑焦黑的枝叶,冒着青烟的石头。  但是在人家的热情背后,103号同时也感觉到一种不快。尽管这种不快并不明显。难道这仅仅是不快或者这是一种恐惧?  在这新纪元的第4天,103号清楚地看到了那些拜神蚁造成了多大的危害。在各条通道中随处可见它们所画的神秘圆圈,并且因为它们徒劳的祈祷而弄得臭气熏天。  103号曾亲眼看到过地上的世界,她知道“手指”并非什么神明,而只不过是些体态臃肿、行动笨拙、举止与蚂蚁迥然相异的生物而已。她对“手指”心怀敬意,但在她看来那些盲目崇拜”手指”的蚂蚁会把一切都搞糟的。她决心一劳永逸地结束宗教分子的统治。  “如果人们不把寄生在灌木上的常春藤连根拔掉的活,常春藤就会把灌木给绞杀了。”  103号想要在宗教思想蔓延到每一只蚂蚁的大脑里之前就斩草除根,对于看不见的神明顶礼膜拜的迷信实在太容易在思想中扎根了。她十分清楚如果她不能在这场小小的赌局中尽早采取行动的话,最后的胜利将不属于她。  她把那12只年轻的兵蚁召唤到跟前:“必须把那些拜神蚁都干掉。”  小分队立刻出发了,13号走在最前面。所有的蚂蚁都抱定必胜的信念。161、百科全书:海豚的聪明  海豚是拥有与自身体积相比脑容量最大的哺乳动物。假设颅腔体积相等的话,黑猩猩的大脑平均重约375克,人脑重1450克,而海豚的大脑重达1700克,海豚的生活依旧是个谜。  和人类一样,海豚靠肺来呼吸空气,雌性海豚分娩之后亲自用乳汁哺育幼仔。海豚是哺乳动物,因为过去它们也曾在陆地上生活过。是的,正如你们曾读到的:以前海豚也有四肢,能在大地上漫步、奔跑。那姿势应该和海豹差不多。它们在陆地上生活了一段时间,然后在某一天,出于无法探究的原因,它们感到了厌烦,便又回到了水中。如果它们还留在陆地上,我们尽可以想像海豚依靠它们重达1700克的大脑到今天会变成什么——我们的竞争对手,或者更可能是我们的“老师”。它们为什么会回到水中呢?因为水有着陆地环境无法比拟的优势。在水中我们可以进行三维空间中的运动,而在陆地上我们只能被束缚在一个平面上。在水中可以不用穿衣服,不用建房屋或者使用暖气。  通过对海豚骨骼的检查,人们发现它们的前鳍还长有手形骨架,指骨相当长,这是它们陆地生活的遗迹:海豚的手变成了鳍。这当然可以使它们在水中高速运动,但是它们再也不可能制造工具了。也许是因为我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太差,才迫不得已去发明出工具来弥补自身能力的不足。而海豚则完全适应了它们的生活环境,因此它们根本不需要汽车、电视、枪械或者电脑。然而,海豚倒是的的确确发展了它们的语言。这种声学交流机制在声谱上所分布的范围很广。人的语言分布在100到8000赫兹之间,而海豚的“语言”则分布在7000到170000赫兹之间,这就使得它们的语言能够产生更多的细微变化。拿撒勒医疗中心信息交流研究实验室主任约翰·莱利博士认为,长期以来海豚一直期望能与我们人类进行交流。它们会出于本能地接近在海滩上的人们以及船只,它们在海面上跳跃、活动、发出口哨声似乎在告诉我们什么。“在发现人类并不理解它们的意思时,它们有时甚至会表现厌烦的情绪。”这位专家指出。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62、进攻枫丹白露中学  暴力。叫喊,烈火。东西破碎声,脚步声。有人摔倒了。威胁声。痛骂声。怒吼声。握紧的拳头。在小流氓的燃烧弹攻击之后,警察部队的催泪瓦斯弹又雨点般地飞来。摧毁一切的火焰之后紧跟而来的是刺激而致盲的毒气。  革命者们四散奔逃,共和国治安部队开始发起冲锋。  帐篷那边已经空无一人了。被包围的人们退进了走廊,不论男女都抓起了木棍、扫帚和罐头盒充当武器。所有可以用来充当自卫武器的东西都被分发到了大家手中。女战士们用手边可以找到的树枝做了些索连棍①。  【① 日本武术中使用的一种武器,用绳索将两根棍子连在一起而构成。】  合气道俱乐部的姑娘们没有追到“黑鼠”们。她们中没有受伤的以最快速度赶回了学校,一起回来的还有除了纳西斯之外的另6个“小矮人”。  这回再也没有办法使用消防水笼了,因为水源被切断了。栅栏门已经畅通无阻了。一小队警察在大门处徉攻,而大部分则沿着飞抓绳索从屋顶上偷袭了过来。这是马克西米里安的妙计:与其从正面硬攻,不如来个暗渡陈仓。  “大家集合起来!”大卫从一个窗口探出身子喊道。  女战士们排成阵势抵抗警察的冲锋。尽管她们斗志顽强,但这几个小姑娘面对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壮汉们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在第一轮冲锋之后,警察部队攻进了校园。守卫者们看着手中的扫把柄和小碗豆罐头之类的简陋武器实在感到力不从心。而索连棍倒是显得更为有效,在合气道女战士的操纵下,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打得警察们手忙脚乱,丢盔卸甲,没有了头盔,警察部队经常采用的策略就是边打边撤。  马克西米里安站在对面一幢房子的阳台上,看着他的部队攻占了校园广场,就像是傲然站立在迦太基城下看着它被烈火吞噬的西庇翁②一样。他并没有忘记以前的屡次失败,指挥部队小心谨慎地推进。他可不愿意再犯先前轻视这些年轻对手的错误了。  【② 西庇翁,第三次布匿战争中富有革新精神的罗马将军。】  治安部队从高处到低处,从屋顶到院子采取步步为营的办法扩大战果。校园中的人群秩序大乩,纷纷挤出大门逃命。警察们为了避免混乱的人群自相残踏而不想逼得太紧。但其实他们已经逼得够紧的了。  马克西米里安命令立刻恢复供水。最后一批守卫者已经无法继续在着火的帐篷和展台这些战略要地坚持下去了。  朱丽四处寻找剩下的6个“小矮人”。她在计算机实验室找到了两个。大卫和弗朗西娜正忙着从电脑中取出硬盘。  “我们得保留这些磁盘!”大卫喊道,“如果警察得到这些程序和文件的话,就会了解我们工作的全部情况,然后会破坏所有的子公司和商业网络。”  “要是我们连人带磁盘一起被抓住该怎么办?”朱丽问,“那只会更糟。”  “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弗朗西娜说,“我们可以把全部信息迅速转移到国外的盟友那,这样‘蚂蚁革命’的思想就能暂时找到一个避难所了。”  金发姑娘焦急地把硬盘装回原处。  “旧金山大学生物系的学生们是支持我们的。而且他们拥有一台巨型计算机可以存下我们的信息。”大卫说道。  他们立即通过卫星也话与美国大学生取得联系,并且把所有文件信息统统传送给了他们。第一个被传送的是“下世界”。单是这一部分的信息容量就大得惊人,包括其中上百万的居民、动物、植物以及环境管理法则和遗传特性随机分配程序。然后他们传送了曾经要求他们代为检验产品的顾客清单。  接着他们传送了“问题中心”的操作程序以及它设立时间不长但却无所不包的信息库。然后是莱奥波德的建筑设计图,佐埃的人造触角设计图、纳西斯的服装图样、朱丽的“罗塞塔之石”①制作图以及所有参与者和联系人想出的方案。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就已经积累成千上万的文件包、程序、图样和主意。这是他们的文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保留下来。  【① 罗塞塔之石,公元前196年的黑色右武岩石碑残片,上有希腊文、象形文字的铭刻。于1799年被发现,现存大英博物馆。】  要不是他们现在不得不把这一宝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们还不会意识到他们所完成的工作量是如此之大。仅仅是“问题中心”中包含的基础性知识的字数就可以抵得上好几百本常见的百科全书。  从走廊里传来沉重的皮靴声,警察朝这边来了。  弗朗西娜键入一串指令使电脑调制调解器不再以每秒56000节的速度而是以每秒112000字节的速度传输信息。  拳头粗暴地砸着门。  弗朗西娜从这台计算机跑到另一台,监控着信息的传输。大卫和朱丽则把实验室里的家具挪到门背后堵住大门。警察们开始用肩撞击大门想要冲进来。但是大门被家俱堵得严严实实的,一时间还不会被撞开。  朱丽生怕有谁会想到在他们做完这一切之前把连接太阳能电池板的电源线或者屋顶上那根连接卫星电话的电话线切断。但幸好那些警察正忙着与阻挡他们的大门搏斗呢。  “好了,”弗朗西娜说,“所有的文件包都已经传到了旧金山。现在我们的信息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不管我们会发生什么事,其他人还是可以利用我们的经验和发现获取更大的成果,完成我们未竞的事业。即便对于我们来说,一切都完了。”  朱丽心中升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朝窗外瞥了一眼,看到最后一队异常顽强的女战士仍在与警察们周旋。  “我不认为我们完了。只要还有反抗,就还有希望,我们的事业并未失败,‘蚂蚁革命’依然存在。”  弗朗西娜把窗帘卷成绳索从阳台上挂了下去。她一马当先地攀着绳索滑到了地面上。  那些进攻者终于在门板上打破一处缺口。他们从缝隙中向屋子投进了一枚催泪弹。  朱丽和大卫不停地咳嗽着、大卫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指出还有事情没有做:把硬盘中所有的文件统统抹掉,不能留给那些警察。他急忙在各台电脑上发出硬盘格式化的指令。他们全部的成就倾刻之间就在电脑中消失了。从此以后这里便什么都不存在了。但愿旧金山方面已经全部接收到了他们的信息!  第二枚催泪弹在地板上炸了开来。没有时间再思前想后了。门上的洞越来越大。他们也先后沿着绳索滑了下去。  朱丽真后悔没有在体育课上多下点功夫。但在这种危急关头,恐惧倒成了最好的老师,她战功地降到了院子里、等到滑了下来,她才想起少了什么东西,是《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她触电似地全身一阵寒颤。难道她把它忘在了计算机实验室里?她是否应该就这样放弃这本和朋友一般珍贵的书呢?  朱丽犹豫了片刻,打算再爬回那间已经被警察占领的屋子,这下可好,轻松过后又是一阵紧张。但她又想起书是给拉在了地下排练室,是莱奥波德向她借去想要查什么东西的。  她这一犹豫就再也找不到大卫和弗朗西娜的踪影了。他们已经消失在浓烟和毒雾之中。在她四周只有一些四散奔逃的年轻小伙和姑娘们。  到处都是警察。这些用警棍和盾牌武装起来的巨大黑色细菌从正门那道巨大的缺口蜂拥而入。马克西米里安谨慎地调动着部队。他并不想费心思去抓上500个囚犯,他要的只是要抓住带头闹事者,来一个杀一儆百。  他举起手中的高音喇叭:“快投降!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  合气道女子俱乐部的头领伊丽莎白抓起一杆消防水笼,她已经注意到水源被接通了。她抡开胳膊把周围的警察一片片地扫倒。她的英勇行为只不过持续了片刻功夫。一些警察从她手中夺下了水龙,试图将她铐起来。她只能使开拳脚工夫杀出一条生路。  “别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朱丽·潘松,我们要抓的是朱丽·潘松!”警察局长握着喇叭喊道。  警察部队部了解了朱丽的体貌特征。这位被四处围捕的亮灰眼睛姑娘朝消防水龙猛扑过去。她刚抓起一杆水龙,打开保险,警察就把她给包围了。  她体内迅速地涌起一股肾上腺索,她能感觉到身体内部发生的一切变化。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过现实的存在,随着战斗紧张程度的加剧,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了。本能地她的声带喷射出战斗的呐喊:“嗒嗒嗒!”  她朝警察们射出强烈的水柱,将他们打翻在地。但他们仍前仆后继地向前冲。  现在她就像是一架战斗机器,她感觉自己是无敌的,她是皇后,控制着一切,她还能改变这世界。  马克西米里安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身影。  “她在那。快把这个疯女人抓住!”他命令道。  又是一阵肾上腺素涌起,给予了朱丽奇迹般的力量,她一个肘锤将一名试图从身后攻击她的警察打倒,然后又是准确的一脚将第二名攻击者踢得弯腰不起。  她的各种感觉官能都在向她发出警报。她重新捡起落在地上的消防水龙,像端一架机关枪那样顶在腹部紧缩的肌肉上,又扫倒了一排警察。  在她身上发生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奇迹呀?全身1140块肌肉、206块骨头、120亿个紧张运转的脑细胞,长达800公里的神经,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不在期望取得胜利。  一枚催泪弹在她的双腿之间爆炸了。她却奇怪地发现她的肺并没有在战斗中出现哮喘的危机。也许是这几天积攒在她体内的脂肪给予了她继续战斗下去无穷无尽的力量。  但那些警察已经扑到了她身上。防毒面上那两个大圆眼睛和凸起的过滤器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些黑乌鸦。  朱丽的双腿拼命挣扎着,连脚上的凉鞋也踢掉了。十数条胳膊紧紧箍在她的身上,锁在她的咽喉和胸脑上。  又是一枚催泪弹落在了她的身旁,在浓重的烟雾中局势更加混乱了,她的双目感到阵阵刺痛,流再多的眼泪也不起作用了。  突然,局势被扭转了过来,那些手臂在拐棍准备而有力的打击下松开了。在这群“乌鸦”中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透过烟雾她看清了救她的是大卫。  她想用尽身上仅存的一点体力抓起水龙,但男孩拉着她向后退去。  “来。”这个词语钻进了她的耳朵。  “我要战斗到底。”  她的全身细胞陷入混乱的状态,就连左右两半大脑也发出了互相矛盾的指令。她的双脚不自觉得跑了起来。大卫拉着朱丽朝地下室跑去。  “如果我们逃跑,对我来说那就意味着失败。”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就像蚂蚁所做的那样,当危险来临时,蚁后会从地下通道撤离的?”  她看着面前巨大的黑暗的暗道入口。  “百科全书!”  她慌里慌张地在床单中搜寻着。  “算了,警察马上就会到的。”  一个警察出现在地下室门口。太卫挥舞起拐棍来争取时间。他成功地打退了敌人,关上门,插上插销。  “好了,我找到了!”朱丽扬了扬手中的百科全书和她的背包。  她把书塞进包里,抓着背带跟在大卫身后跑进了暗道。他们似乎是在朝某一个明确的方向跑去。朱丽的各种官能和全身细胞好像明白此刻她只会听从外界的指令便恢复了日常的运转:分泌胆汁,把氧气转化成一氧化碳,排出或者转化残留在体内的瓦斯气体,为肌肉运动提供必需的糖分。  在地下迷宫中,警察们失去了他俩的踪迹。朱丽和大卫不停地跑着,来到一处交叉路口。朝左是邻近大楼的地下室,向右是下水道,大卫一把把朱丽推到右边的岔道上。  “我们去哪?”163、拜神蚁之死  朝那!13号带领兵蚁小队在蚁道中前进。那些出于疏忽而被留下的气味把它们引向了拜神蚁的秘密藏身之处。这个藏身处就在地下45层,只要搬开堵在入口处的一团蘑菇就可以轻易地进到里面。  兵蚁们小心翼翼地走在通道里,那些长有红外单眼的兵蚁在墙上发观了一些奇怪的雕刻。在这,那些蚂蚁们不仅用大颚在墙上刻下圆形符号,还有一些算得上是真正的壁雕的东西。壁雕上刻的图案有的是蚂蚁被圆圈杀死,有的是圆圈在给蚂蚁喂食,还有些是圆圈正在和蚂蚁辩论,这些都是所谓神明的像。  兵蚁小队继续前进,不久便撞上了一道岗哨。这是一只警卫蚂蚁,它那硕大的头颅把入口堵得密不透风。这道有生命的“门板”一发现兵蚁们的气味,便立刻转动大剪刀似的触角发出警讯。那些拜神蚁居然能够在像警卫蚁这样特殊的等级中找到信教者,足以显示出它们的巨大影响力。  那道有生命的“装甲大门”最终还是死在了兵蚁们的猛烈攻击下。在警卫蚁宽大的额头上出现了一条还在冒烟的通道。兵蚁们冲了进去。  一只拜神教的蚂蚁射手刚巧经过那里,使一边射击,一边朝这边跑来,但在还未造成任何伤亡之前它就被击毙了。  在啊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它在地上抽搐挣扎了一会,突然蜷起了身体,形成一只6枝的十字架,它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吐出一句话:“‘手指’是我们的神。”164、百科全书:埃及梅尼德悖论  “这句话是错误的。”这句话本身就构成了埃及梅尼德①悖论。  哪一句话是错的?这一句话。如果我说它是错的,我所说的却是事实。所以这句话井没有错,也就是说这句话是真的。这句话正反映其逆命题是正确的。  【① 古希腊诗人、哲学家。有时被称作古希腊7位智者之一。】  这是一个永无休止的循环。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65、在下水道中  他们在黑暗中前进,在散发着恶臭、滑溜溜的黑暗中前进。根本无法分辨出东南西北来。他们的冒险还从未达到过如此的程度呢。  她食指末稍所触摸到的柔软而又温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堆粪便?一种霉菌?是动物?还是值物?它是不是有生命的呢?  再往前行,是一段尖头的东西,这儿有一块潮湿的圆板长毛的地面,粗糙的地面、粘滑的地面……  她的触觉仍嫌不够敏锐,无法为她提供准确的信息。  像是为给自己鼓起勇气似的,朱丽下意识地轻声哼起了“一只绿色的小老鼠,在草丛中飞奔。”然后她意识到凭着歌声的回响,她多少可以估摸出面前空间的大小。即便她的触觉不够敏锐,她的声音与听觉却可以弥补这一不足。  她发现在黑睛中她闭上双眼反倒看得更加清楚。实际上她正如同一只身处黑暗洞穴中的蝙蝠,依靠收发声波来感觉周围的一切。声波愈是尖锐,她就愈能把握他们四周的环境直至发现横旦在他们面前的障碍。166、百科全书:学习睡眠  在我们的一生中大约有25个年头是在睡眠中度过的,然而,我们却不知道如何掌握睡眠质与量的关系。能够让我们恢复精神的深度睡眠每个晚上只持续1小时左右,而且被分割成好几段。这些持续15分钟左右的片断就像歌曲的反复部分一样每隔一个半小时出现一次。  有时候,人们连续睡上十个小时但却没有经历深度睡眠状态,他们醒来之后依然会感到疲倦。  与此相反,如果我们能够尽快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就可以每天只睡上1小时。把这1小时充分利用起来便可恢复体力。  如何才能做到一点呢?  我们必须了解自身的困倦周期。假设倦意第一班在18点左右出现,那每隔一个半小时,这种倦意都会重复出现一次。比方说倦意出现在18点36分,以后几次就很可能出现在20点零6分,21点36分、23点零6分……这些就是深度睡眠开始的精确时间。  如果我们精确地按照这些时间中的某一个就寝,然后3个小时之后醒来(当然是在闹钟的帮助下),我们就可以逐渐使大脑习惯于压缩睡眠过程而只保留最重要的那一阶段。这样我们只需极少的时间就可以充分恢复体力,醒来之后将感到精神突变,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在课堂上教会孩子们如何控制睡眠。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67、死者的祭礼  战士们沿着通向拜神蚁隐藏处的通道前进。墙上的圆形符号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神秘的圆圈,不祥的圆圈。  兵蚁小队来到了一个摆满奇怪“雕塑”的大厅里:一些蚂蚁的尸骸就摆成战斗的姿态。  13号和它的小队人马吓得纷纷后退。这些尸体实在太诡谲了。兵蚁们知道拜神蚁喜欢保留死去蚂蚁的遗骸以此来纪念它们过去的存在。它们想起了一条艰深难懂的蚂蚁俗语:“死者应该回到地面上。”  应该把这些尸体扔出去。肌体分解时释放出的油酸气体是任何蚂蚁都无法忍受的。  兵蚁们惊恐不已地注视着这一可怕的景像。这些纹丝不动的尸体仿佛在嘲笑它们,在那上面根本看不到任何生命迹像。  “也许这正是拜神蚁的巨大力量之所在,它们死亡之后要比活着更具威力?”13号想道。  103号公主曾对10号讲述过等到“手指”不再将死者的尸体扔到垃圾堆里时,它们的文明就会得到了复兴。这并不奇怪。一旦人们开始尊重尸体,这就意味着他们相信死后还有一次新生,期望能够进入天堂。不把尸体抛弃,这一行为比它表现出来的要意味深长得多。  “建立公墓是‘手指’的特性之一。”103号看着这些僵硬的“雕像”自言自语道。  兵蚁们终于按撩不住,蜂拥而上将那些空朽的躯壳捣成粉。它们把干枯的触角踩踏在脚下,击穿那些中空的头颅,把胸廓的残片扔得到处都是。那些空壳在一片沉闷的响声中冰消瓦解了。只剩下一堆毫无用处的残肢断躯。  兵蚁们并不过瘾。被它们打败的“敌手”实在太脆弱了。  它们冲进一条横向的蚁道,来到一个宽阔的房间里。一大群蚂蚁正竖着触角静静地听着它们中的一个爬在高处向它们布道。这应该就是侦察部队所说的“占卜室”了。  幸好警卫蚂蚁和射手发出的报警费尔蒙还没有传到这里。那些设在过于曲折的走廊尽头的藏身处都会有这样的不利之处,费尔蒙气体很难传到那些地方。  兵蚁们悄悄地走了进去,混迹于听众之间。  那位正在布道的就是23号,拜神蚁们都称它为“先知”。它爬在高处,俯视着脚下的触角,宣称巨大的“手指”监视着蚂蚁的一切行动,让它们了经受考验,以取得进步。  这太过分了。13号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把这些病态的拜神蚁统统杀死。”168、继续追捕  朱丽的歌声再也不能让她放下心来了。  突然,他们听到下水道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一些小红点靠近了它们。那是老鼠的眼睛。在“黑鼠”之后有真的老鼠袭来。看来一场新的对抗在所难免。这些个子虽然小得多,但数量却大得惊人。  朱丽缩进了大卫的怀里:“我害怕。”  大卫挥动拐棍把这些小动物赶走。有几只呆头呆脑的还在拐棍下丢了性命。  他们刚想停下来休息一会,马上又传来一阵响动。  “这一次可不是老鼠了。”  几束手电光柱在下水道里晃动着,大卫立刻命令朱丽趴在地上。  “我好像看到那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个男低音响了起来。  “他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看来没别的法子了。”大卫轻声说道。  他把朱丽推入水中,自己也跟着潜下了水。  “我肯定听到两声‘扑噜’声。”那个低沉的声音又说。  几只靴子沿着岸边跑了过来,跺在水洼中踩得水花四溅。大卫和朱丽刚沉入污水中,手电光就照到了他们头顶的水面上。大卫把朱丽的脑袋按在了水中,她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这一天来她可什么事都遇上过了。她的肺中又开始缺氧了。更可怕的是她感到一根老鼠尾巴从她脸上划过。真没想到老鼠居然也会游泳,她本能地睁开眼睛,看到两团光斑把漂浮在他们额顶各式各样的垃圾照得一清二楚。  警察们站在原地没动,手中的电筒照向远处水面上的垃圾。  “我们等一会,要是他们躲在水里,总是要浮出水面呼吸的。”其中一个说道,  大卫的跟睛也在水底下睁着,他向朱丽示意怎样只把鼻子伸出水面进行呼吸。幸亏脸上还有鼻子这么一个凸起物,可以在伸出水面的同时,其他部位仍浸在水中。朱丽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人的鼻子是朝前长的,这下她总算是知道答案了,那就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拯救它的主人。  “要是他们在水底的话,早就该站出来了。”第二个警察答道,“没有人能在水上呆上这么长的时间。那些‘扑噜’声一定是老鼠发出的。”  那两个警察决定继续他们的追查工作。  等到他们手电发出的白色光晕远去之后。朱丽和大卫一下子就把脑袋整个伸出水面,一边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朱丽的肺还从没经受过如此重大的考验呢。  他俩还在贪婪地呼吸着氧气,突然一束更加强烈的光柱射到了他们的身上。  “站住,别轻举妄动。”那是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警察局长的声音,手中的电筒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两个革命者。  他走了过来。  “哎呀,原来是我们的革命女王朱丽·潘松小姐本人呀。”  他帮着两个俘虏爬出腐臭的脏水。  “把手举起来,欣赏蚂蚁的小姐和先生,你们被逮捕了。”  他瞧了瞧手表。  “我们什么违法的事也没做!”朱丽无力地抗议道。  “这一点得由法官来决定。就我这方面而言,你们做了最不可原谅的事:在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中制造了一点小小的混乱。我认为这种行为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但如果我们不推这世界一把的话,它会像一潭死水一样不再发展的。”大卫说道。  “谁要求你们推动世界的发展了?看来你们想就这一问题讨论一下?没问题,我有的是时间。要我说呀,正是因为有了像你们这样自以为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人,我们人类才会如此多灾多难。那些最最可怕的灾难正是所谓完美主义者的杰作,那些最最危险的疯狂念头正是在自由的名义下被付诸实施的。惨绝人寰的屠杀总是披着对人类终极关怀的外衣。”  “我们是可以让这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朱丽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已经找回了革命女战士的气魄与镇定。  马克西米里安耸了耸肩膀。  “人们所希望的仅仅是让这世界保持和平的状态。人们所需要的除了幸福,一切都应静止,不要疑问和改变。”  “如果不努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朱丽诘问道。  “很简单,得益于这个世界。”警察局长反驳道,“去享受舒适的生活,树上的果实,落在脸上微温的雨点,干草床垫,暖人肺腑的阳光。这一切从亚当那时起就开始了。而这世界上第一个人,这个傻瓜把一切都给糟蹋了,就因为他想获得知识。我们不需要知识,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去尽情享受我们拥有的一切。”  朱丽摇了摇头:“一切都在不停地扩张、改良,变得更为复杂。每个人都努力比前人做得更好。这是很正常的事。”  马克西米里安不甘就此认输。  “正是因为想做得更好,人们才会去发明原子弹和中子弹。我确信停止‘做得更好’的妄想才是最明智的。等到后人和他们的先辈生活得一模一样的那一天,和平就会到来。”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嗡嗡声。  “噢不!怎么又来了!千万别在这出现!”警察局长大喊大叫道。  他猛地转过身去,忙不迭地从脚上脱下鞋子。  “没还想再来一场网球比赛吗,你这可恶的小虫子?”  他的胳膊朝空中挥去,仿佛是在与一个幽灵搏斗。突然他伸手捂住了脖子。  “这下它赢了。”他刚说完,双膝一软,倒了下去!  大卫疑惑不解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警察局长。  “他这是在和谁打呢?”  大卫镇定自若地拾起电筒对准了警察局长的头部。在他的面颊上爬着一只昆虫。  “一只胡蜂。”  “这不是胡蜂,这是一只会飞的蚂蚁!它好像要告诉我们什么。”朱丽说道。  那只昆虫用大颚咬破马克西米里安的皮肤,然后用鲜血在他脸上一笔划地写道:“跟我来。”  朱丽和大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不是在做梦。  在警察局长的脸上的的确确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跟我来。”  “跟一只会用法语写字的蚂蚁走?”朱丽满腹疑虑地说。  “鉴于目前的形势,”大卫说,“我甚至都会跟着艾丽斯的小白兔去漫游仙境。”  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飞蚁,等着它告诉他们该朝哪个方向走,但小昆虫还没来得及起飞,一只浑身张满疣子和脓包的蟾蜍从水里跳了出来,伸出长长的舌头,一口把他们的“蚂蚁引路人”给吞进肚里去了。  朱丽和大卫重新钻进了迷宫般的下水道。  “现在我们去哪?”年轻姑娘问。  “为什么不到你妈那去?”  “绝不。”  “那去哪?”  “去弗朗西娜家?”  “不可能,警察肯定知道我们的住址,他们一定在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朱丽的脑海中闪过了所有可能的藏身处。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我们去哲学老师家!有一次他建议我到他家去休息一下,还给了我地址。他家就在学校旁边。”  “太好了,”大卫说,“就去他家,我们快从这出去。古语云:‘先行动,后思考。’”  他们俩飞奔而去。  一只慌乱的老鼠会更愿意躲进下水道,而不是冒着被汽车碾死的风险。169、百科全书:鼠王之死  在挪威,有几种鼠类会举行被自然学家称为“鼠王选举”的仪式。整整一天之内,所有的年轻雄鼠凭借它们锋利的门牙捉对撕杀。那些体质较弱的逐渐被淘汰出局,直到最后的两只老鼠进行决赛。行动最为敏捷同时也最好斗的那一只将赢得胜利。胜利者会被推选为国王,因为它无疑是种群中最优秀的雄鼠,其他的老鼠都会跑到它面前,俯首贴耳或者露出臀部以示臣服。鼠王挨个轻咬它们的鼻子,表示它是主宰,并接受它们的顺服。然后鼠群向它献上最好的食物和最最热情、气味最浓郁的母鼠,并把位置最深的洞穴留给鼠王,让它庆祝自己的胜利。  但等到鼠王纵欲后筋症力竭、半睡半醒之时,一件怪事发生了:两三只刚才还表示效忠的年轻雄鼠跑来咬断鼠王的咽喉,挖出它的内脏,然后像咬开一枚核桃那样熟悉地揭去鼠王的颅骨,取出它的大脑,让种群内全体成员分而食之。也许它们以为吃了鼠王的大脑之后它们也能拥有它那样的优点。  在人类也有类似的事。人们往往喜欢挑选出国王,然后享受把他将身碎骨的巨大乐趣。要是有谁要把你们推上宝座的话,千万别轻信,否则很可能落得与鼠王一样的下场。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70、围捕  “毁灭。”  兵蚁们朝拜神蚁们冲杀过去。等到先知23号明白过来,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费尔蒙警报朝四面八方蔓延开去。短短几秒钟之内,局势就片混乱了。  到处都有拜神蚁不断倒地,它们伸升6腿作十字架状,临终之时说着那句神秘的咒语:“‘手指’是我们的神。”  其他的拜神蚁们勉强组织起来抵抗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蚁酸弹在空中呼啸着划过。有些蚂蚁被击中了。而那些射空的流弹把整个天花板都打落了下来。  23号把几个随从招到身边。“你们得把我救出去。”  宗教不仅导致了死者祭礼的产生,而且还让祭司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一些拜神蚁战士急忙围在23号身边,用血肉之么组成了一道城墙。另外有3只巨大的工蚁全力掘出一条通道,好让先知逃走。  “‘手指’是我们的神。”  洞中已经尸横遍野了。为了不让敌人完成最后的殉教仪式,世俗蚁们割下了它们的头颅。  进攻被这项斩首的工作给耽搁了。先知23号趁机带着一些在屠杀中死里逃生的部下从坑道逃走了。  这一小队拜神蚁在通道里拼命逃窜着,世俗的兵蚁们在它们身后紧迫不舍。在这场追与逃的赛跑中,一些拜神蚁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它们的先知。在蚂蚁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蚂蚁为了保护它们中最紧要的一员而命丧黄泉。即使是蚁后也不曾受到过如此虔诚的待遇。  “‘手指’是我们的神。”  在发出死亡的呼喊之后每一具尸体都变成了僵硬的十字架。有时通道整个被拜神蚁的尸骸给堵上了。追捕者不得不一条一条地把它们的腿割下来,打开通道。  拜种蚁只剩下最后十几只了。但它们比追捕者更熟悉地形,知道该在什么地方拐弯来把敌人甩开。忽然一条蚯蚓堵住了它们的去路。23号鼓励它那些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部下说:  “跟我来。”  它朝着那条蠕虫猛冲过去,在信徒们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用大颚在蚯蚓身上挖出了一条沟槽。这道伤口就好像是巨轮上的一处舱门。它打算把蚯蚓当成一架地下掘进机来用。凑巧的是这条蚯蚓的身躯相当肥硕,那一小队蚂蚁统统钻进了它的身体内,但并没有杀死它。  这只环节动物被激怒了,自然这是它在感到这么多异物进人自己体内后的正常反应。但它的神经系统极不发达,于是便带着这世“乘客”继续它的地下之旅。  等到13号和其他兵蚁赶到这时,那条粘乎乎的硕大管子已经钻进墙壁里去了,世俗蚁们无从得知它是朝哪个方向去的。是朝上爬了呢,抑或是钻入了更深的地下?  这环节动物的气味还不足以让它们在蚁城迷宫般的通道里追踪发现它。就这样,蚯蚓带着逃亡的拜神蚁们平安地脱离了险境。171、在哲学老师家  当哲学老师看到朱丽和大卫出现在他家门口时并没有感到吃惊,没等他们开口,他倒先提出他俩可以暂时住在他家。  朱丽赶忙冲进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把淋浴,总算是把身上的污垢和下水道那可怕的气味都给洗干净了。她把脏衣眼扔进了垃圾袋,穿上了老师的一套运动装。幸好运动衫是不分男女的。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她恹意地倒在了客厅的长沙发里。  “谢谢,老师,您救了我们。”大卫说道,他也穿上了一套运动装。  老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摆上了些花生,便去准备晚饭了。  晚餐是蛙鱼三明治、鸡蛋三明治和醋渍柑花蒂三明治。  哲学老师一边吃一边打开了电视。  在新闻节目的最后提到了他们。朱丽调大了音量。电视上马赛·沃吉拉正在采访一名警察,后者解释说那个所谓的“蚂蚁革命”实际上是一群无政府主义者搞的骚乱,伤员中包括带头闹事的一名高中生,他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  在荧屏上出现了纳西斯的照片。  “纳西斯昏迷了!”大卫惊叫道。  朱丽的确看到他们的服装设计师被一群“黑鼠”分子殴打,然后被救护车带走了。可实在难以想像他还处在昏迷状态!  “我们得去医院看他。”朱丽说,  “不行,”大卫反对道,“我们一到那就会被抓住的。”  在电视上出现了一张印有“蚂蚁”乐队8名成员照片的布告。他们欣慰地得知另外500人和他们一样也都逃脱了。其中也包括伊丽莎白。  “好吧,孩子们,这下祸可闯大了!你们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等事态平息下去再说。”  哲学老师给他们每人一杯酸奶作饭后甜点,然后起身去煮咖啡。  朱丽愤愤不平地看着电视里报道了这场“蚂蚁革命”给枫丹白露高中造成的损害:洗劫一空的教室、撕烂了的校旗、被扔进火堆里的家具。  “我们成功地证明了进行一场非暴力革命是完全可能的。他们竟然连这一点也要加以否定。”  “那当然。”哲学老师插嘴道,“你们的朋友纳西斯现在情况很糟。”  “但这都是‘黑鼠’们干的。这些地道的破坏分子!”朱丽高声说道。  “毕竟在6天的时间里,我们的革命一直都是非暴力的。”大卫补充说。  老师撇了撇嘴,好像对他们的辩词不屑一顾的样子。  “有些事你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不采取暴力,就不会有轰功效应,也就不会让别人感兴趣。你们的革命偏离了正确的方向,就因为这是一场非暴力的革命。在我们这个时代,要想对大众产生影响,就必须出现在8点钟的新闻节目①里,而要出现在8点档的新闻里,就必须有死亡、交通事故、泥石流,随便什么,只要流血就行。人们只对那些违反人性的、让他们感到害怕的事感兴趣。你们那时候要是杀死几个警察,哪怕只有一个也就好了。一味鼓吹非暴力只能让你们的革命变成一个学校节日或者是高中游艺会,仅此而已。”  【① 在法国新闻节目从晚上8点开始。】  “您是在开玩笑吧!”朱丽抱怨道,  “不,我是认真的。幸亏那些小法西斯来攻击你们,不然你们的革命最后只能在一片嘲笑声中收场,一些出身良好的孩子占领一座历史悠久的高中用来缝制蝴蝶形状的衣服,这只能被引为笑柄而不会让人肃然起敬。你们真应该感激他们把你们的同伴打成昏迷,要是他死了,你们至少还会有一位殉道者!”  他这番话是认真的吗?朱丽在心中盘算着。她很清楚选择非暴力的道路使她的革命不具备太多的尖锐性。但她正是严格按照《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的教导来开展这场革命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不世成功了吗。非暴力革命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你们的革命失败了。”  “毕竟,我们还是建立起牢固的商业网络,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的革命还是成功的。”大卫说道。  “那又能怎么样?别人根本不会把这放在眼哩。一件事要是没有得到电视摄像机的证实,就等于没有存在过。”  “但……”大卫又说道,“我们亲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我们建立了一个既没有上帝也没有主人的社会,正像您以前对我们说过的那样。”  哲学老师了耸了耸肩。  “这正是弱点之所在。你们尝试了,但你们失败了。你们把这场革命变成了一场闹剧。”  “这么说您对我们的革命并不太满意?”朱丽对他这种语气惊讶不已。  “是的,一点也不满意。进行革命得遵守规则,其他的事也一样,要我给你们打分的话,20分里给你们4分都嫌勉强。你们不是真正的革命者!相反我会给‘黑鼠’18分。”  “我不明白。”  哲学老师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雪茄,仔仔细细地点着后抽了起来,满足地一口一口吐着烟圈。  朱丽注意到他时不时抬头去瞧客厅墙上那架大挂钟,这才明白他说这番话只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拖住他们。  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但为时已晚了,外而传来了警笛声。  “您把我们给出卖了!”  “我不能不这么做,”哲学老师说着避开他们愤怒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我们这么相信您,而您竟然出卖我们!”  “我只不过帮你们进入下一阶段,我要告诉你们这下一阶段是不可避免的,这样你们对革命的认识就完整了。下一阶段就是:监狱。所有的革命者都要经历过这一阶段。为事业而牺牲的英勇要比非暴力的空想主义更适合你们。说不定这次还会有记者来采访你们呢。”  朱丽感到一阵恶心。  “您不是说过要是过了20岁还不是无政府主义者是愚蠢的吗?”  “是的,我说过。但我还说过谁要是过了30岁还是无政府主义者那就更愚蠢。”  “您不是说过才29吗?”大卫问。  “很抱歉,昨天是……我的生日。”  大卫抓住姑娘的胳膊。  “你没看到他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吗?我们快离开这,还有机会逃脱的。谢谢您的三明治。再见,老师。”  大卫推着朱丽来到楼梯上。不能走大门,警察可能已经在下面了。他拉着姑娘一直跑到顶楼,从气窗翻到了屋顶上,然后越过了一个又一个鳞次节比的屋顶。当大卫催促朱丽沿着一处下水管徙下爬时,她才回过神。下滑时大卫把拐棍叨在嘴里以免碍手碍脚。  他们一落地便撒脚就跑。大卫虽然拖着一条腿,但在拐棍的帮助下他的速度还是够快的。  夜色十分美丽,枫丹白露的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朱丽担心有谁会认出她来,随即又希望某个支持者会出来帮助他们。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革命已经烟消云散了,朱丽再也不是女王了。  警察们仍在后面紧追不舍。朱丽对此已经厌烦透了,她开始感到疲倦。臀部和腹部上新近攒下的脂肪已经不足以为她的高速奔跑提供足够的能量了。  附近一家超市的霓虹不停地闪烁着。朱丽记起在《百科全书》上写着要注意观察各种迹像。超市的招牌上写着:“在这您可以找到所有您需要的。”  “进去。”她对大卫说  警察就在他们后面,但商店里拥挤的人群很快就把他们给吞没了。  大卫和朱丽在货架间隐蔽穿行,以成排的吸尘器和洗衣机作掩护,跑到了青春服饰柜台那,混迹在蜡制模特中间纹丝不动。  拟态,昆虫首选的消极防御策略。  他们看到警察对保安人员吩咐了几句,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就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现在去哪呢?  在玩具角,有一座红色荧光的呢绒帐篷在等着他们。朱丽和大卫钻了进去,躲在一堆玩具下面,等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他俩就像两只心惊胆颤的小狐狸一样蜷缩着进入了梦乡。172、黑夜中  拜神蚁们在蚯蚓体内跟着它在地下穿行。四周一片黑暗,粘稠而熏臭。它们被蠕动的内脏包围着,那气味直令它们作呕。但它们知道,外面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它们到了蚯蚓的身体里才明白这种环节动物是怎样行走的。蚯蚓先是吞下泥土,然后通过消化系统,在瞬间之内从肛门排出体外,就像一架喷气式发动机一样,只不过吸入和喷出的是泥土而已,  蚂蚁们各自散开好让泥团通过。从外面看,蚯蚓的头部先膨胀起来,接着膨胀移至尾部,以此来加快行进速度。就这样它带着腹中的蚂蚁穿过了新贝洛岗城。  蚯蚓和蚂蚁曾签订过和平共处条约,蚂蚁允许蚯蚓在它们的巢穴中穿行,不仅很少吃掉它们还给它们喂食。作为回报,蚯蚓替蚂蚁挖掘通道。对于蚂蚁们来说,这种通道更易于加固。  处于这样一个粘稠的环境中,拜神蚁们依然提心吊胆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我们这是去哪?”其中一只向先知问道。  23号回答说现在只有出现奇迹它们才能得救。它要祈祷神灵向它们伸出援助之手。  蚯蚓从蚁城的顶部钻出地面。可它的头部刚一露出,一只山雀便俯冲下来,把它叼在嘴里,根不没想到在蚯蚓的肚子里还带着一群蚂蚁乘客呢。  “发生了什么事?”一只蚂蚁问道,它的内耳告诉它它们正在不断向上升。  “我想这一次神灵肯定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它们正把我们带去它们的世界。”先知23号一本正经地说道。它和它的部下一同滑入了那只直冲云霄的山雀胃里。173、百科全书:尤卡坦族对宗教的阐释  在墨西哥一座名为希居马克的小村庄里,那里的尤卡坦印第安人采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来信仰他们的宗教。  在十六世纪时,西班牙人强迫他们皈依了天主教。但在第一代传教士死去之后,西班牙并没有派去新的神甫。因为这个地区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然而在随后的三百多年内,希居马克的居民们依然保持着天主教的礼拜仪式,只不过他们既不会读也不会写,使用口传教义的方式代替了原来的祈祷和其他仪式。  墨西哥革命后建立了自己的政权,政府决定向各地派驻官员,实现对全国真正的管理和统治。其中一位在1925年被派到了希居马克。这个官员到任后参加了一场弥撒,他发现当地居民通过口传教义把拉丁语圣歌几乎完全保留了下来。  但是岁月还是给这里的宗教带来了一些变化:希居马克的居民用3只猴子来充当神甫和教堂执事。这一传统历经岁月蹉跎一直给保留了下来。  这些猴子无疑是唯一几个参加过所有弥撒的“天主教徒”……这3只猴子。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174、超级市场  “妈咪,印第安帐篷里有人!”一个小孩用手指着他们说。  朱丽和大卫也来不及细想自己怎么会一觉醒来穿着运动衫躺在一座荧光帐篷里的,趁别人没想到向保安报警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一大糟超市里便挤满了人。  五彩续纷的食品堆得像小山一样,计人不禁有置身于阿里巴巴的藏宝洞内的感觉。  伴着从扬声器里传出的音乐节奏,行色匆匆的顾客们推着手推车在挑选商品。超市里播放的是维瓦尔迪①的《春天》。被故意加快的节奏催促着顾客们快些买他们的东西。  【① 维瓦尔迪(1678-1741),威尼斯小提琴家、作曲家,他1725年创作的《四季》为标题音乐的早期范例。】  节奏便是一切,控制节奏的也控制着人们的心跳。  他们的目光被那些上面写着“隆重推出”、“大减价”、“买一送一”的红色标签牌听吸引,对于大多数顾客而言,如此之多的食品展观在他们眼前,就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太过奢侈、太过华丽,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铺天盖地的报道让他们觉得正处于两次经济危机之间的过渡时期,必须抓紧时间充分加以利用。  极其荒谬的是,西方人的生活越是和平安宁,他们就越会疯狂地迷恋食物,生怕会失去这些。  无数的食品朝着各个方面,甚至朝着空中伸展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罐头、速冻食品、真空包装食品、净莱。从农业食品学工程师脑中诞生出来的素的、荤的、化学组合的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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