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革命》作者:[法] 贝尔纳·韦尔贝尔 (txt)-6

“你会玩什么乐器吗?”他问。  “不会。但我学过唱歌。”  “你会唱什么?”  “我唱女高音。主要是皮尔·塞尔、拉威尔、舒伯特、福雷、萨蒂①等人的作品。那你们玩什么音乐?”  【①皮尔·塞尔,英国作曲家(1659-1695);福雷(1845-1924),法国作曲家;舒伯特(1797-1828),奥地利作曲家;拉威尔(1875-1937)法国作曲家;萨蒂(1866-1925),法国作曲家。】  “摇滚。”  “摇滚这说法太笼统了,什么也说明不了。是哪一种摇滚?”  保尔接过话茬:“我们听‘创世纪’的早期作品。从《罪恶温床》、《狐步舞》、《横卧的羔羊》一直到《尾巴骗局》,还有‘Yes’乐队的所有专辑,尤其喜欢《边缘上》、《西红柿》,以及平克·弗洛伊德的所有作品,主要有《动物》、《我想你在这》和《墙》。”  朱丽很在行地摇了摇头:“啊,是吗?这些都是七十年代摇滚发展时期的老作品了!”  这一看法并没有被乐队成员们所接受,显然,这些都是他们所喜欢的音乐。大卫来替她解围了:“你说你学过唱歌,那么你为什么不试试做我们的主唱呢?”  她摇了摇头,说:“不了,谢谢,我的声带受过伤,咽喉动过手术,医生建议我不能让声带再过度用力了。”  她的目光划过他们的脸庞。说实话她很想跟她们一起唱,而且他们也都觉察到了这一点。但她已经习惯于说不了,这次同样也本能地拒绝了这一建议。  “如果你不想唱的话,那我们可不欢迎你。”佐埃又说。  大卫并不想就这样让谈话陷入僵局。  “我们可以试试一首老的布鲁斯调子。布鲁斯是介于古典音乐和摇滚之间的,你可以根据曲调唱你想唱的东西,用不着用力发声,只要轻声哼出来就可以了”  除了佐埃仍心存疑虑之外,其他人全都一致同意。  姬雄向朱丽指了指放在屋子中央的麦克风。  “你别担心,”弗朗西娜安慰她说,“我们以前也都是学古典的,我弹过5年钢琴。我那个老师实在太因循守旧了。很快我就把兴趣转到爵士乐,随后便是摇滚上来了。这些对他来说都只是些不入流的音乐。”  每个人都各就各位了。保尔走到调音台旁,调整起电势计来。  姬雄在鼓上打出了一个简单的两拍子。佐埃用显示不耐烦的动作弹起贝斯应和着他。纳西斯弹着布鲁斯常见的几个和弦:8个咪,4个啦,然后正是4个咪,2个西,2个啦,2个咪。大卫在电子竖琴上弹出相同的琶音。与此同时弗朗西娜也用键盘重复着过个调子。音乐伴奏已经出来了,只差主唱了。  朱丽慢慢地握住麦克风,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然后双唇微启,颌部放松舒展,她张开嘴唱了起来。  和着这支布鲁斯曲子,她唱出了在脑海中首先出现的歌词。  “一只绿色的小老鼠,往草丛中飞奔……”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嗓音仍嫌浑浊。但到了第二段歌词,就变得热烈奔放起来。她的声带振动得更历害了。朱丽把那些乐器声一个接一个地盖了下去,都用不着保尔去动调音器。屋子里再也听不见吉它、竖琴和键盘的声音了,只有朱丽的歌声在回响,间或隐隐地传出姬雄的鼓声。  “你会得到一只热蜗牛……牛……牛。”  她闭上眼睛,把声音保持在一个音阶上。  “哦哦哦……”  保尔想要调整一下功放,但已经没什么可放大的了。朱丽的声音已经超出了麦克风的调节范围。  朱丽停了下来。  “这间屋子太小了,我可以不用调音器。”  她又唱出一个音符,余音在四壁之间回响。姬雄和大卫被这歌声深深打动了,弗朗西娜用力弹着错误的音阶。保尔呆呆地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朱丽的歌声在屋中回荡,占据了整个空间,如清流一般深入每个人的耳道。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弗朗西娜放下键盘头一个鼓起掌来,很快其他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当然,这和我们平时玩的不太一样,但的确很有趣。”纳西斯难得一次认真地说道。  “你的入选考试通过了,”大卫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留下来成为乐队的一员。”  以前朱丽只接受过一位声乐老师的正统训练,但她还是很愿意尝试一下和乐队一起搞音乐。  他们又重新开始排练。这次是一段结构更完整的曲子:平克·弗洛伊德的《空中马车》。朱丽已经可以把嗓音一步步拔高,尝试一些跌宕起伏的音乐效果,直到达到极限为止。她再也不会回到从前那种病态中去了?她的歌喉复苏了。她的声带完好如初。  “你好,我的声带。”她在心中默默问候道。  “七个小矮人”的成员们纷纷问她是怎么学会如此纯熟地控制嗓音的。  “这是一门技术,得反复练习才行。我有过一位很棒的老师,是他教会我如何去控制音量的。他经常让我呆在关着的房间里,在黑暗中发声来判断房间的大小体积,并注意在墙壁振出回声之前收住声音。他还让我低着头或是在水里唱歌。”  朱丽还向他们讲述了她的老师杨凯莱维施有时候让他的学生们一起练习“爱歌高”。也就是随大家一起唱,直到最后十分准确地一起唱出同一个音符,就好像是从同一张嘴里唱出来的一样。  朱丽建议“七个小矮人”和她一起来进行这种训练。她唱出出一个准确的音符,其他人尽量跟上她。但结果并不怎么令人满意。  “不管怎么样,对我们来说你是后加入的。”姬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新招的主唱了。”  ”可是……”  “别再像个装腔作势的小女人那样了,”佐埃在她耳旁轻声说道,“这会使我们厌烦的。”  “好吧……我同意,”  “太好了!”大卫欢呼道  所有成员都向她表示祝贺,并为她一一作了介绍。  “坐在鼓架后面的那位黑发、长着蒙古褶眼睛的大个是姬雄,在‘七个小矮人’中他是老师,是领柚。即使是在最糟糕的处境中他也能保持镇定,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他。”  “你就是头?”  “其实我们这没有头!”大卫纠正道,“在我们乐队中实行独立民主。”  “什么是独立民主?”  “就是说每个人都可以在不影响别人的前提下做他喜欢做的事。”  朱丽离开麦克风,坐剑一张小矮凳上。  “你们真能做到这一点吗?”  “是音乐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当我们一起演毒时,我们必须使各自的乐器相互配合。我想之所以我们j能相处融洽,正是因为我们组成了一支真正的摇滚乐队。”  “况且我们的成员也不多。七个人在一起要做到独立民主并不困难。”佐埃说道。  “她叫佐埃,贝斯手,这可是个倔……啊,‘倔妞’。”  这个一头短发的大块头姑娘听到别人叫她的绰号便做了一个鬼脸。  “佐埃她总是先发一通牢骚,然后胡说八道捣捣浆糊。”姬难为她做了更详细的解释。  大卫接着说:“调音师保尔,我们的‘天真汉’,长得胖乎乎的。他总担心做蠢事,却怎么也无法避免。那些在他视力范围内看上去像食物的东西,他都要放到嘴里尝一尝。他认为只有靠舌头人们才能更好地了解周围的世界。”  保尔听了沉下了脸。  “莱奥波德,长笛手。我们叫他‘嫩脸皮’传说他是印第安纳瓦乔部落酋长的孙子,但你看他金发碧眼的,这传说可信度不大。”  莱奥波德竭力装出他祖先那般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对建筑尤其感兴趣。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在纸上画出理想中的房子。”  然后大卫继续介绍其他成员:  “弗朗西娜,键盘手,‘瞌睡虫’。她整天都在做白日梦。她在电脑游戏上花了很多时间,田为她老是盯着屏幕,所以眼睛总尾红红的。”  那个一头丰长金发的年轻姑娘微微一笑,点燃一根大麻烟。一缕长长的蓝色烟柱盘旋上升。  “主音吉它,纳西斯,我们的‘开心果’。他看上去就是这么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但你很快就会明白,他总能说出让人开怀或者扫兴的话来。他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正如你所看到的,他是位酷哥,总穿得整整齐齐的。其实这些衣服都是他自己做的。”  这个带点娘娘腔的男孩朝朱丽挤了挤眼睛,补充道:  “最后是我们的竖琴手,大卫。我们叫他‘阿特舒’。也许是因为他的骨髓炎,他总是忧虑不安,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但我们还是能忍受他的。”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别人称你们为‘七个小矮人’了。”朱丽说。  “矮人‘Nain’这个词的意思就是侏儒,是从希腊语‘gnomc’演变而来的,在希腊语中意为‘知识’。”大卫说,“我们各有各的特长,这样才能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你呢,你是谁呢?”  她犹豫了一会。  “我……我当然是白雪公主罗”  “对于一个白雪公主而,你太黑了。”纳西斯指着朱…身黑色衣服说道。  “我正在守孝,”朱丽解释道,“我的父亲刚在一场意外事故中离开了我。他生前是河流森林管理处处长。”  “你不守孝的时候穿什么呢?”  “不守孝的话……我还是穿黑的。”她顽皮地调侃道。  “你是不是和童话中的白雪公主一样等着一位白马王子用吻把你唤醒呢?”保尔问。  “你把‘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给搞混了。”朱丽反驳道。  “保尔,你又在说蠢话了。”纳西斯不失时机地说。  “这可不一定。在所有的传说中都有一个沉睡的姑娘等着她的爱人来救醒她……”  “我们再唱一会儿好吗?”朱丽向他们建议道。她已经开始上瘾了。  他们又挑了几首难度更大的曲子,“Yes”乐队的《你和我》、平克·弗洛伊德的《墙》和“创世纪”的《晚饭好了》,最后这首有20分钟长,而且每个人都有一段独奏。  现在朱丽已经能够自如地驾驭自己的声音了!尽管这三段乐曲在风格上有很大差异,但她却能即兴搞出些有趣的声乐效果。  排练结束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我和我妈吵了一架,所以不想回家。今晚有谁能让我到他家住一宿?”朱丽问。  “大卫、佐埃、莱奥波德和姬雄都住在学校里。弗朗西娜和我是走读的。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轮流住到我们三个家里,今晚你可以去我家,我家有一间客房。”保尔向她建议道。50、百科全书:元音的演变  在诸多古代语言如古埃及语、希伯莱语、腓尼基语中是没有元音,而只有辅音的。  元音代表了人说话时的语音语调。如果我们通过书写符号给词语以元音,这词语就被赋予了过分的力量,因为我们同时给予了它生命。  古语云:“如果你能准确地拼写大衣柜这个词的话,在你的头顶上就能放下这个家俱。”  中国人也有与此相类似的看法。  在公元二世纪,当时最著名的画家吴道子被皇帝召到宫中,受命画一条龙。  画家把整条龙都画了下来,就是没画眼睛。  “你为什么把眼睛给忘了?”皇帝问他。  “因为我要是画上眼睛,它们就会飞走的,”吴道子回答说。  皇帝不相信,坚持要吴道子添上眼睛,吴道子照办了。  传说龙真的破壁而去了。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51、云开日现  103号和它的同伴们与蝗虫搏斗了几分钟便已经筋疲力尽了。103号腹袋中的蚁酸弹几乎都要打光了。没有别的办法,老蚂蚁只有用大颚来拼杀,这需要更大的体力。  蝗虫并没有真正的抵抗。它们甚至都不和蚂蚁搏斗。  真正可怕的是它们的数量。贪婪地张着大颚的蝗虫不停地从天空中落下,好像是连绵不断的雹雨。  这阵昏天黑地的雹雨丝毫段有暂停一会的迹像。  大地上布满了好几层这种昆虫,大概有六、七只蝗虫的高度,一眼望不到边。  103号挥舞着大颚朝蝗虫堆砍杀,砍杀,就像秋天田野中的农民那样砍杀着蝗虫的身体。它克服重重险阻可不是为了在这种一门心思只知道成批繁殖后代的昆虫面前屈服的。  它回忆起在“手指”世界里,当人口出现过剩时,雌性“手指”就会服用荷尔蒙来减少生育。那些荷尔蒙被称作避孕药。现在真正要做的就是给这些侵略成性的蝗虫吃避孕药。在人们只需要一两个孩子的地方生下20个这是多大的功德呀!毫无限制地增加种群数量而明知无法给予后代足够的照顾和教育,数量增加只会给其它生物带来灾难,这么做到底有何意义呢?  103号绝不愿意对这些疯狂繁衍者示弱。蝗虫的残肢断体在它周围四溅飞舞,它直杀到连大颚都累得抽起筋来。  突然,一线阳光穿过“乌云”照亮了一株越桔树。一个信号。103号和它的战友们急忙爬了上去。它们吃了些浆果以补充一下体力,振作一下精神。锋利的大颚所到之处溅起滴滴海蓝色的浆液。  “现往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103号竭力使自己恢复平静,它朝天空伸出触角。地面上一片狼藉,天上蝗虫雨已经停止了,太阳又重现光芒,它哼起一首古老的贝洛岗歌谣,  阳光渗入我们空虚的肉体,  轻抚我们疼痛的肌肉,  重聚飞散的灵魂。  歌声给它带来了勇气。  蝗浪重新聚集了起来,那13只蚂蚁攀在越桔树上,就像是汹涌波涛上的数叶扁舟一般摇摇欲坠。52、在弗朗西娜家  弗朗西娜住在8楼,没有电梯。上楼可真是件费劲的事。她们好几次不得不在楼梯上停下来喘可气。总算到了,她们再也感觉不到漫布在大街上的那些危险了。  这儿是顶楼的下面一层,但仍能闻到街上垃圾的恶臭,弗朗西娜在她那只当书包用的大口袋里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从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玩芝中拿出了一大串钥匙。  她开了门上的四道锁,然后肩头一用力把门给撞开了。“门因为受潮而变形了,不太好开。”  这间她宣称为“套间”的屋子只不过是间面积很小的单间公寓,里面所能看到的摆没只有一些电脑和烟灰缸。天花板上有一晕渗水的痕迹,那是以前楼上住户家里发大水留下的。在多层居民楼里这是司空见惯的:楼上的总是任凭浴缸里的水溢得满地都是,而楼上的则用大包大包的垃圾袋把垃圾管道给堵上。  糊墙纸已经发黄变黑了。弗朗西娜肯定不太花工夫打扫。屋子里到处都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让人看了只觉死气沉沉的。  “随便坐,就像在你自己家里一样。”弗朗西娜说着朝她指了指一把已经捅穿了的椅子,这很可能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朱丽坐了下来。弗朗西娜注意到她那只化了脓的膝盖。  “是‘黑鼠’那帮坏小子干的好事吧?”  “已经不疼了,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每一根骨头。怎么对你说呢?就好像我意识到了我膝盖的存在。我能感觉到髌骨、关节以及所有能让两根骨头一起运动的复杂组织。”  弗朗西娜一边检查着伤口周围青灰色的瘀斑,一边心想朱丽是不是有点受虐狂的倾向。她好像挺喜欢这伤口似的,因为这能让她想到自己膝盖的存在……  “顺便问一句,你抽什么毒品?”弗朗西娜问道,“你抽不抽大麻烟?我还得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让我找找哪有卫生棉和红药水。”  她先用剪刀把朱丽那条粘在伤口上的长裙给剪掉。一阵轻柔的动作之后,亮灰眼睛姑娘的大腿露了出来。  “这下我的裙子可真的很难看了!”  “这样更好,”另一个边抹着红汞一边反驳道,“这样别人就能看到你的大腿了,再说它们的确很谍亮。女性第一重要的事就是展示自己的双腿。好了,你的伤口很快就会结痂的。”  弗朗西娜惬意地点起一支烟,然后递给她:  “我得教你怎么去换换心思。也许我干不了什么大事,但我知道怎样随遇而安。相信我吧,生活中多些选择是件很好的事。你会诸事不顺,但只要能随机应变,就没什么是无法忍受的了。”  她说着朝电脑走去,打开了启动开关。屋子一下子就变成了超音速飞机的驾驶舱。各种指示灯闪耀不停,磁盘相互碰撞发出劈啪的声音,让人几乎忘却了墙上的斑驳痕迹。  “你这些电脑可真不错呀!”朱丽赞叹道。  “可不,我在这上面花了几乎全部的精力和积蓄。我的嗜好就是电脑游戏。我选了一段‘创世纪’的老曲子做背景音乐。一打开开关,我便沉浸在电脑世界中忘乎所以了。最近我玩得最多的游戏是《进化》,在这个游戏里,你可以重建各个古老文明。你可以让他们相互作战,指令他们发展手工业、农业、工业、商业,以及所有必不可少的!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消磨了。你觉得你是重塑人类历史。想试一试吗?”  “为什么不呢?”  弗朗西娜向她解释如何建立文明,发展技术,指挥战争,建造公路,派出海上探险队,与邻近的文明国家建立外交关系,派遣商队,操纵间谍,举行选举,预测潜在的威胁以及如何检验近期、中期和远期的发展结果。  “即使是在电脑世界中,成为一个民族的创导者也不是个容易的活,”弗朗西娜说,“当我全身心地沉浸在游戏中时,我对人类历史有了更多的了解,甚至还能对人类的未来有所预见。比方说,通过游戏我明白在一个民族的进化过程中,最初阶段必须实行专制统治:如果想要跳过这个阶段直接建立一个民主制度,专制政权还是会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出现。这有点像汽车上的变速箱,我们应该由一档、两档到三档循序渐进。如果一上子就提到二档,乍就会熄火。而我正是遵循这种方式来发展我的文明。先是一段长时期的专制制度,但民主国家太弱小了……你自己玩过就会知道的。”  弗朗西娜经常玩这个《进化》游戏,现在娓娓道来倒像是能分析起现实的人类世界了。  “你不相信吗,在冥冥中也有一个万能的玩家在操纵我们的生活?”朱丽问道。  弗朗西娜放声大笺起来。  “你是说神吗?是的,有可能,这很有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有上帝,那他肯定赋予了我们充分的自由意志。他并没有告诉我们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而是像我在《进化》游戏中对我的民族所做的那样,他让我们自己去发现什么是正确的而什么是错误的。照我看来这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上帝。”  “也许他是故意这么做。正是因为上帝赋予了我们自由意志,我们才有绝对的理由做出蠢事,做出天大的蠢事,而他则袖手旁观。”  这一看法好像让弗朗西娜想到了许多,“你说的不错,也许他是出于好奇才让我们有自由意志的,他想看看我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想上帝绐我们自由意志,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人群卑躬屈膝、充满奴性、毫无生趣的服从者?可能上帝喜欢我们才赋予我们如此充分的自由作为礼物。完全的自由意志是神对于他人民之感情的最有力的证明。”  “很遗憾,我们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不知道喜欢我们自己。”弗朗西娜总结道。  这会她又忙着给她的“民众”发出指令。她的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运动着,命令她的“民众”进行农艺学研究来发展粮食生产。  “在游戏里我可以帮助他们搞研究发现。电脑让我们能够绝对地狂妄自大一番,而不会伤害任何人。我,我是一位女神。”  她在电脑前整整坐了一个小时。朱丽揉了揉眼睛。一般情况下,眼睑的眨动每5秒钟就能释放出一层7微米厚的眼泪以润滑清洁角膜,使之更为柔软,但长时间注视屏幕还是让她的眼睛发干。她再也不想那个人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了。  “我说,年轻的女神,”朱丽说,“我请你歇一会吧,老盯着你的世界会把你的眼睛搞坏的。我敢肯定即便是我们的上帝也不会24小时连续不停地观察我们的星球,除非他的视力特别好。”  弗朗西娜把电脑关掉,揉了揉眼皮。  “朱丽,你除了唱歌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我有件比电脑好得多的东西。它可以放在口袋里,比电脑要轻上100倍。它有一个十分宽大的屏幕,可以无限制地工作下去,只要一打开就立即开始工作。它包罗万象而且从不出故障。”  “一台超级计算机?你可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她一边玩一边往眼睛里滴眼药水。  朱丽笑了笑:“我说的这个比你的电脑好得多,而且不会弄伤眼睛。”  她拿出厚厚的《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在弗朗西娜面前晃了晃。  “一本书?”弗朗西娜惊奇地问道。  “这可不是一本普通的书,是我在森林中某个隧道的尽头发现的。书名是《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是一位老学者写的。他一定周游过全世界,才能积累起关于所有国家、所有时代、所有领域如此丰富的知识。”  “你太夸张了吧。”  “好吧,我承认对作者一无所知。但你还是先读一下吧。你肯定会感到惊奇的。”  她把书递给弗朗西娜,然后俩人一起翻阅起来。  弗朗西娜看到一段关于信息论的文章。文章提到信息技术是改造这世界的方法。但是要取得成功的话,必须有一台超级电脑。现在流行的电脑款式由于等级化而能力有限,如同君主制下的皇帝一样,中央微处理器向其他电子构件发出指令,因此应该在计算机内部实行民主,即使是超微型计算机也不例外。  埃德蒙·戚尔斯教授建议不采用一个集中的中央微处理器,而改用许多同步工作的小型处理器。这些微处理器始终配合运转,并且轮流作出决定。他把这种机器称作“民主结构电脑”。  弗朗西娜越看越觉得有滋味。她仔细地揣摩了一下设计图。  “这种未来的电脑一旦成为现实的话,目前所有的计算机到时候都可以被送进博物馆去了。这位作者的想像力可真丰富,他所描述的是一种乍新的计算机,并不是由1台或者4台信息处理器装备起来的,而是有500台处理器同时工作。你能想像出这样的计算机该有多大的能力吗?”  她现在明白了这本百科全书可不是什么格言警句的合集,而是一本与生活息息相关的著作,最中提出了许多实际可行、行之有效的见解。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只能制造平行结构的计算机。一旦有了你这百科全书里提到的‘民主结构’计算机,随便什么程序的容量都可以被提高500倍。”  两个女孩相互注视着,一种强烈的感情联系随着眼波的流动而产生。此时此刻,她们什么话也没说,但心里都清楚她们可以永远相互信任。朱丽再也不会感到孤独了。她莫名其妙地纵声欢笑起来。53、百科全书:蛋黄酱的制作方法  要把不同的物质混合在一起是很不容易的事。然而,有一样东西能够有力地证明两种不同物质的混合可以产生第三种物质:这就是蛋黄酱。  怎样调配蛋黄酱呢?  在一只色拉盘里倒上鸡蛋黄和一点芥末,用木勺揽拌。然后把油一点一点地慢慢倒入其中,直到乳状液变得稠密为止。蛋黄酱打好之后。加入盐、胡椒和两厘升醋。  注意:要控制温度。制作蛋黄酱的一大秘诀就在于鸡蛋和油应该精确地具有相同的温度。最理想的温度是15℃。实际上使两种成份充分混合在一起的是打蛋黄酱时产生的许多小汽泡。此之谓1+1=3。  如果蛋黄酱制作失败,可以在没有充分混合的油和鸡蛋黄中加入一调羹芥末重新打。加芥末什时宜一边缓慢倾倒一边搅拌。注意:一切步骤都要循序渐进。  蛋黄酱的制作方法除了被应用在烹调方面之外,而且还是弗朗德勒①油画的根本,这是十五世纪的范艾克兄弟首先想到用这种乳状液以使色彩变得更浓密。但是在绘画上所用的并非水-油-蛋黄混合物,而是水-油-蛋白混合物。  【① 法国比利时北部地区。】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54、第三次拜访  马克西米里安·里纳尔对那座金字塔进行了第三次侦查,他还带上了监听设备。来到金字塔脚下,他从包里取出一只麦克风放大器,贴在玻璃壁上侦听起来。  里面传出的还是爆炸声、笑声、钢琴小奏鸣曲和鼓掌声。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从里面又传来了人语声。  “……只用6根火柴拼出,既不是4个,也不是6个,而是8个等边三角形,不能用胶水,也不能折断火柴。”  “您能再给我个提示吗?”  “当然。您是知道我们这个游戏的规则的。您可以有好几天的时间来解答问题,每一次我们都会告诉您一句用来提示的话。今天的这句话是:‘为了找到……只要开动脑箭就可以了。”  马克西米里安想起这是“思考陷阱”电视游戏节目里的6根火柴之谜。原来这些声音只不过是从一架电视机里传出来的!  在这座没门又没窗的金字塔里的人正在看电视。警察局长立刻做出好几种判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某个隐士蜇居于此以看电视来安度余生。他肯定在里面储备了食物,也许他还在输液呢。  “我们生活在怎样一个疯狂的世界里呀。”警察局长暗想,“的确,电视在人类生活中起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每一家的屋顶上都竖起了天线。但在这,把自己关在一个既没门又没窗的建筑物了,就为了看电视……那得是什么样的疯人才能想出这种自掘坟墓的办法来呀?”  马克西米里安把手拢在嘴边,靠在墙壁上命令道:  “里面的人听着,不管你是谁,你没有权利留在此地。这里是自然保护区,这座金字塔属于违法建筑。”  里面的声音立刻消失了。再也听不到鼓掌声、欢笑声、机枪扫射声,也听不到“思考陷阱”游戏节目了。但也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他又喊道:“我是警察!出来!我命令你出来!”  随之传来一声闷响,就好像是一块翻板活门开启的声音。他立刻拔出手枪,环顾四周,围着金字塔兜了一圈。  在他手心里紧握的钢质枪托让他产生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但手枪并不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相反却一种障碍,枪让他多少有些大意。所以马克西米里安没有察觉从他身后传来的轻微的嗡嗡声。  比滋……比滋……  他同样也没提防刹那间在他脖子上扎进的那一刺。  他向前跨了三步,死命张开嘴,但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来。双目圆睁,跪倒在地,手枪掉在了地上,头朝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最后望了一眼那两个太阳,天上那个和在玻璃壁上反射出来的那一个。他觉得无比虚弱,眼睑有如沉重的幕布一样落了下来。55、它们成千上万  蝗虫海面不断地阳上升。  快,快,快想个办法作为蚂蚁就该找到奇策妙计来生存下来。那13只蚂蚁攀在越桔树最高的树枝顶端,触角相连地聚在一起。它们中有的惊惶失措,有的杀性大起,还有的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但103号可不这么想。它想出一条不太成熟的解决方法:速度。  蝗虫的身体在下面形成了一张并不连接的地毯。为什么不把这作为立撑而在上面飞速奔跑呢?以前老蚂蚁渡河时曾看到有的昆虫能在水面上奔跑而不沉设。当它们眼看身体就要陷入水中的时候就及时跨出一步,这样就跑起来了。  这主意听起来实在荒唐,蝗虫们的脊背和水面完全是两回事。但既然谁也想不出其他办法,而且下面的灌木丛在蝗虫的攻击下,已经开始弯曲折断,于是蚂蚁们决定孤注一掷,冒一下险。  103号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扑到了蝗虫的背上。它的动作是如此敏捷,以致于那些蝗虫都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它们一直忙着进食和产卵,也就不太注意在它们背上一掠而过的蚂蚁了。  12只年轻兵蚁紧紧跟随着它,一起在林立的蝗虫触角和曲起的大腿之间灵敏地穿行。有一次103号没能在一只正在运动的蝗虫虫背上踩稳,幸亏5号及时拉住了它的前胸。贝洛岗蚂蚁们尽其所能地飞奔着,但这段路太长了。  蝗虫的背,放眼望去全是蝗虫的背,这是一片蝗虫的湖,一片海,一片汪洋。  蚂蚁们在蝗虫群上颠簸奔命。在它们身边,灌木丛消失在蝗虫的口颚之下。榛树和醋粟也在这种有生命的“酸雨”中分崩离析了。  蚂蚁们终于远远望到一些大树的影子了。这些大树在蝗海中就有如难以侵蚀的坚固城堤。汹涌的蝗浪在这些坚强的植物面前难越雷池一步。只要再努把力就能到那了。  到了!它们到了。兵蚁们也上了一根较低的树枝,接着急忙往上爬。  得救了!  世界暂时恢复了它的正常秩序。在穿越漫漫旱海和涌动的蝗背汪洋之后,能够在结实的大树上落脚可真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它们相互交换着抚慰和食物,恢复了一些体力。它们捕食了一只落单的蝗虫。12号用它的磁场定位系统确定了大橡树的方位,休息片刻之后,蚂蚁们又上路了。为了避开地面上已经淹没树根的蝗虫海洋,蚂蚁们从半空中逐枝前进。  大橡树终于到了。如果说其他那些大树是坚固的城堡,那么大橡树无疑就是城堡中最高最大的一座了。它的树干粗得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平面,它的枝叶直入云霄,几乎把天空也给遮住了。  蚂蚁们走在大橡树朝北一面的厚厚苔藓挂毯上。在蚂蚁世界中传说着这株大橡树已经有12000岁了。年头可真不少了。但这一株的确很特殊,它的树皮,它的枝叶,它的花朵,它的果实,无一不显得生机勃勃。在大橡树,蚂蚁们发现了不少以橡树为家的生物。一些象虫用它们的喙在橡实中凿着孔,然后在孔中产下几毫米大小的卵。斑蝥品尝着一些尚且鲜嫩的树枝,它们的鞘翅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大天牛的幼虫在树皮的中部打着洞。不知是尺蛾还是尺蠖蛾的幼虫在它们父母卷拢成号角状的叶片包中长得圆滚滚的。  稍远一些的地方,绿色卷叶蛾的幼虫们把自己悬在一根丝线上向较低的枝头垂去。  蚂蚁们砍断了它们的“缆绳”,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吃进肚里。既然美味自己从枝头垂下,又何必再假装客气呢。要是大树会说活的话,它肯定会向蚂蚁们道谢的。  103号心想蚂蚁至少应该承担起成为这些昆虫天敌的职责。它们按照自然法则去捕食各种猎物。而“手指”则更想忘记它们是生物链上的一环。它们没法把在它们眼皮底下被杀死的动物吃下去,对外它们对那些让它们想起自己祖先的动物也提不起胃口来。所有的食物都经过切割、剁碎、上色、混合,再也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了。“手指”对什么事都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即使是对于它们为了获取食物而对牲畜进行的屠杀。  算了,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在它们面前,一些蘑菇围着树干排成半圆,就像是一连串台阶,蚂蚁们歇了一会就向上爬去。  103号看到在大树上划下的一些痕迹:“理查德爱莉兹。”这几个字被刻在一颗中箭的心内。103号看不懂“手指”的文字,它只知道小刀的侵犯会让大树感到痛苦,那枝箭并没有让虚构的心抽泣,却让大树流下了橙色的树脂眼泪。  蚂蚁小队绕过一个群居蜘蛛的巢。在蛛网上吊着些幽灵般的残骸,或掉头或断肢,裹在厚厚的白色蛛丝中。贝洛岗蚁们继续朝“橡树城堡”的高处爬去。终于在橡树中段的地方它们发现一个类似圆形果实的东西,底部有根管子伸出,  “这就是大橡树上的胡蜂窝。”103号告诉大家,右触角笔直地指向那个纸质的“果实”。  103号站在那没有动,夜幕已经降临了,蚂蚁们决定先找一个树瘤处宿营,等到天亮了再来。  这一夜103号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它未来的生殖器官真的就在那纸球中吗?使它变成蚁后的希望真的就在那儿,唾手可得?56、百科全书:社会的多变性  印加人相信决定论和等级制度。在印加王国中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就业选择问题:婴儿一出生,他未来的职业就已经被确定了。农民的儿子必须成为农民,士兵的儿子只能是士兵。为了避免任何可能发生的错误,社会等级是在生命开始之初就被记录在婴儿的身体上的。印加人把囱门尚未硬化的婴儿头颅放在特制的木钳中,使颅骨长成一定的形状比如说方形是为国王的儿子准备的。这种手术对肉体并不造成痛苦,至少不比放置牙齿较形器里便牙齿朝特定方向生长的手术来得更痛苦。婴儿的颅骨在这种木头模子里生长成形、这样即使被剥光衣服遗弃掉,国王的儿子还是会成为国王,他会被大家认出来,因为只有他才能戴上同样方形的王冠。士兵儿子的头会被用模子塑造成三角形。而对于农民的儿子来说,他们的头是尖的。  印加社会就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延续下去,根本不存在社会的多变性,不可能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个人抱负。每个人的头颅上都打下了一生的印记,以表明他的社会等级和职业。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57、历史课  学生们都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动作整齐地拿出笔记本和笔,这节是历史课。  贡扎格·杜佩翁和他那两个同伙刚走上阶梯教室的台阶,然后肩并肩地坐下,并没有朝朱丽和“七个小矮人”这边瞧上一眼,就好像那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历史老师用白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硕大的字:“1789法国大革命”。然后他转过头来打量了学生们一番,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纸,他知道老师是不应该总把背对着学生的。  “你们的作业我已经批改好了。”  他走下讲台把作业分发给学生,一边发一边还不忘给每个人一个简短的评论。“要注意你的并写、”“有进步。”“很遗憾,科恩·邦迪,这是在1968年,而不是1789年。”  他是按照分数由高到低的顺序发的,都已经发到3分①了。朱丽还是没拿到她的作业。  最后的判决有如铡刀一样沉甸甸地落下:  “朱丽:1分,我之所以没有给你个零分是因为你关于圣·朱斯特②的见解很有独到之处。你认为他是大革命中的害群之马。”  【① 法国的考试作业满分为20分。】  【② 兰·朱斯特(1707一1794)法国政治家。】  朱丽扬起头,好像是在表示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对这位杰出的圣·朱斯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他可是一位很有魅力的人,很有教养。他在学校读书时的成绩很可能比你要优秀得多呢。”  “圣·朱斯特,”朱丽镇定自若地回答道,“他认为不依靠暴力革命就不可能成功。他曾这样写道:‘革命的目的就在于改造这个世界,如果有谁不同意这一点的话,就应该把他们都消灭。”’  “我很高兴看到你并非完全一无所知,至少在你的头脑中还记得住些名人名言。”  朱丽自然不能告诉他关于圣·朱斯特的看法都是通过阅读《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而形成的。  “但这不会对事物的本质造成任何改变,”老师又说,“归根到底,圣·朱斯特还是有道理的,不依靠暴力,革命就无法成功……”  朱丽辩驳道:“我认为一旦人开始屠杀,开始强迫别人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就证明这些人缺乏想像力,他们除了暴力之外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让别人接受他们的思想了。我敢说肯定存在不依靠暴力进行革命的方法。”  老师听了这番话很感兴趣,于是向年轻姑娘挑战似地说道:“不——可——能。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非暴力的革命。‘非暴力’和‘革命’这两个词本来就是相矛盾的。”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可以创造出非暴力革命来。”朱丽并没有被老师的进攻所吓倒。  佐埃也开口声援朱丽:“摇滚、信息技术……这些不都是兵不血刃地就可以改变人类思想状态的非暴力革命吗?”  “这并不是革命!”历史老师反驳道,“摇滚和信息技术没有给国家政治生活带来任何变化。这些并没有把独裁者赶下台,也没有给老百姓带来更多的自由。”  “但摇滚改变了个人的日常生活,而1789年大革命最后只造成了更多的专制。”姬雄说。  “有了摇滚,我们可以颠倒乾坤。”大卫也加入了论战。  全班同学吃惊地望着朱丽和“七个小矮人”顽固地坚持着这些历史课本上根本找不到的想法。  历史老师走回讲台,稳稳地坐在椅子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很好,让我们来一场辩论吧,既然我们的摇滚乐队坚持要就法国大革命这一问题进行讨论,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在墙上挂起一幅世界地图,手中的教鞭在不同的部位间游移指点着。  “从斯巴达克思起义到美国独立战争,还有十九世纪的巴黎公社起义、1956年布达佩斯、1968年布拉格、葡萄牙的“石竹”革命、墨西哥的扎帕塔义勇军及其前辈、毛泽东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和在他领导下的中国革命、尼加拉瓜的圣迪诺革命、弗尔德·卡斯特罗在古巴掌权,所有那些,我强调一下,是所有那些想要改变这世界、并且坚信其思想比当权者来得更正确的人都不得不以战斗和抗争的方式把他们的思想付诸于现实。牺牲了许多生命,但这没有办法,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革命的胜利都是用鲜血浇铸成的。这就是为什么那些革命者的旗帜上永远都或多或少有些红色。”  朱丽不愿就这样在历史老师的雄辩面前折服:  “我仃】的社会已经改变了,”她激动地说道,“不能再用老眼光去看待新事物了,佐埃说得很对:摇滚和信息技术正是非暴力革命的有力例证。无需用红色来涂抹革命的旗帜,现在我还没法说清楚其原因。但有了信息技术,成千上万的人就可以远距离地迅速取得联系,而不受任何政府干预。下一场革命将会因为这种工具而诞生。”  历史老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冷淡的口吻向全班学生说道:“你们大家相信这点吗?”  老师和学生相互对视着。  朱丽多少对自己的观点也产生了些怀疑。  这一番唇枪舌剑让全班同学听得津津有味,老师的兴致也很高,进行这样的辩论让他觉得年轻了许多。以前他曾经是个共产党员,但党出于某种黑幕交易命令他自动退出了地区联合选举。在巴黎的“大人物们”就这样把他和他的支持者从竞选名单上给划掉了,以保证给自己留下一个位置。他们甚至没有告诉他这是个什么位置。他被这件事搞得灰心丧气,失望已极,于是放弃了政治生涯。但这一切是不能对这些高中生说的。  一只手搭上了朱丽的肩上。  “算了,”姬雄轻声说道,“你说不过他的。”  历史老师瞧了眼手表:  “时间差小多了。下星期我们将要学习1917年俄国革命。你们肯定会喜欢的,又是饥饿、屠杀和片断的回忆。但至少这一切都是在冰天雪地中伴着巴拉莱卡琴①声发生的。总之,所有的革命都彼此相似,只不过发生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人民身上。”  【① 巴拉莱卡琴,俄国民间三弦琴。】  他最后朝朱丽这边瞧了一眼。  “潘松小姐,我相信你能找到有趣的证据来驳倒我。朱丽,你属于那种我姑且称之为强烈的‘反暴力者’的人,这是最最糟糕的事。这种人会用文火来炖龙虾,就因为他们不敢把龙虾一下子扔进沸水中。但结果却适得其反。龙虾所受的痛苦要比在沸水中强而且长上100倍。既然你是如此有天赋,朱丽,你不妨试试去弄明白布尔什维克怎样才能用‘非暴力手段’把沙皇从俄罗斯大地上赶出去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家庭作业……”  在教室一角,灰色的铃响了起来。58、胡蜂窝  胡蜂窝很像教室里那种灰色的铃。一些长着黑色螫针的胡蜂哨兵在窝的周围盘旋巡视着。  就像白蚁的祖先是蟑螂一样,蚂蚁是从胡蜂进化来的,在昆虫世界里,有时原祖物种会与和它们有渊源关系的物种生活在一起。这同现代人类还和他们的祖先南方巨猿有所接触一样。  与原始时期一样,胡蜂仍是群居性的 它们成群地生活在用类似硬纸板的物质搭建起来的巢中。这种粗陋的建筑与蜜蜂用蜡建造的和蚂蚁用沙土建造的巨形巢穴无法相提并论。  103号和它的同伴们靠近了胡蜂巢。这巢似乎很轻。胡蜂是找到些枯枝或朽木,混和着唾液进行长时间的咀嚼,把植物纤维改造成纸浆一样的物质后,再用来筑巢的。  胡蜂哨兵发现这些蚂蚁朝它们爬了过来,便发出警报。它们用触角彼此打了个暗号,竖起螫针朝蚂蚁俯冲下来,准备不惜任何代价赶走这些入侵者。  两种文明的相互接触总是一个微妙的时刻。暴力往往会成为第一种选择。14号想出了一个让胡蜂们不那么紧张的办法,它从胃里吐出一些食物朝胡蜂们递过去。当被认作是敌人的人朝你献上礼物的时候,总会让你吃上一惊的。  那些胡蜂着陆后朝蚂蚁走来,但仍疑心重重。14号把自己的触角倒向后面以示友好。一只胡蜂用它的触角末端轻轻敲了敲14号的脑壳,看看它会有什么反应。14号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与此同时,其他贝洛岗蚂蚁也把各自的触角倒向身后。  一只胡蜂用气味语言告诉它们这儿是胡蜂的领地,蚂蚁不得擅入。  14号解释说它们中的一个想要长出生殖器官,这就是它们全体此行的目的。  胡蜂哨兵们商量了一会,它们的交谈方式相当特别,除了发出费尔蒙之外,它们还用触角的运动来表达意思。要表示惊讶就把触角竖起来,触角向前伸则表示怀疑,只用一根触角指向某物则表示对它感兴趣。有时候对话双方的触角末端会相互接触。  103号上前一步说正是它自己想要得到一套生殖器官。  胡蜂们用触角在它脑袋上轻轻敲击,示意让它跟它们走,但不能带它的同伴。  103号走进了那座果实状的纸质蜂巢中。  入口处有许多胡蜂哨兵在守卫。这并不奇怪,蜂巢没有其他的出入口,敌人只能从这向蜂巢发起进攻。而且蜂巢内部的温度也是通过这个洞口来调节的。胡蜂卫兵不断扇动着翅膀产生气流来降低巢内温度。  尽管它们是蚂蚁的祖先,但这些胡蜂看上去与它们的先租已有很大的不同了。蜂巢是由一些平行的水平分格组成的,每一个分格都支撑着一排小蜂房、和蜜蜂的蜂房一样,这些蜂房也都是六角形的。  分格由一些经过细细嚼咀而成的网扣状支柱联系在一起。蜂巢的外壁是由好几层纸板构成的,可以很好地阻挡寒冷和外界的碰撞。  103号对胡蜂并不是一无所知,在贝洛岗城,当它还年幼的时候,一些保育蚁曾时它描述过这种昆虫是如何生活的。  蜜蜂的巢一经建立,便不会被放弃。而胡蜂则不同,它们的巢每年都要更换。春天的时候,身怀六甲的胡蜂蜂后便出发去寻找建巢的地点。找到之后,它就用嚼咀过的植物纤维建起一个蜂房,然后在里面产卵。卵孵化之后,它就在白天外出捕猎来喂养幼虫。15天以后,幼虫就能长成能征善战的工蜂,从这时起,蜂后要做的就只有专心致志地产卵了。  103号看着那些蜂子。那些卵和幼虫为什么不会从垂直朝下的蜂房中掉下来吗?经过一番观察103号这才明白,那些保育蜂分泌出某种粘性物质把卵和幼虫粘在蜂房的顶部。除了造纸之外,胡蜂还发明了胶水。  应该说在动物世界中是不存住钉子和螺丝的,因此胶水是用来拼结各种物质最常用的办法。更有甚者,某些昆虫能够分泌出在一秒钟之内就能凝结牢固的强力胶水。  103号走在中心通道上。每层分格都有架空天桥相连。在天桥的中心有一个洞以便往来交通,但整个胡蜂巢比起金黄色的巨大蜜蜂蜂巢来要逊色许多。一些额头上长有可怕图案、黄黑相间的工蜂正在捣碎木头制造纸浆,然后它们用做好的纸浆建造外墙和蜂房,并不时用它们未端弯曲如钳的触角检查墙壁的厚度。  另外一些工蜂正在搬运食物:一些被毒液麻醉的苍蝇和毛虫。等到这些牺牲品醒来后领悟到它们的恶运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这些猎物中的一部分被用来喂给胡蜂幼虫吃。这些小家伙一刻不停地扭动着身躯要吃的。胡蜂是唯一一种用甚至都不经嚼碎的生肉来喂养后代的群居性昆虫。  蜂后在它的孩子们中间来往巡视着。它的个头更大、更重,但它也更加忙碌。  103号向它发出费尔蒙以示致意,后者走了过来。  老褐蚁向它解释了此行的目的:它已经3岁多了,死亡正在向它召唤。然而它是一条重要信息的唯一掌握者。它必须把这一信息带回它的蚁城。它不愿意在任务尚未完成之前就一命呜呼了。  胡蜂蜂后用触角末端轻轻敲击103号,仔细地分辩了它的气味、它不明白为什么一只蚂蚁会跑来向胡蜂求助。通常在各个种群之间是不存在互助关系的,各家自扫门前雪。103号告诉它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它不得不来向陌生人求助。蚂蚁可不会酿造可以延长它生命的蜂皇浆。  蜂后回答说这里的确有饱含激素的蜂皇浆,但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蜂皇浆给一只蚂蚁。知道蜂皇浆可来之不易,不能随便浪费。  103号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组费尔蒙在它的触角上停了好一会儿,大约一秒钟后才传到蜂后的触角上。  “为了让我长出生殖器官。”  另一个听了大吃一惊。为什么想要长出生殖器官呢?59、百科全书:任意三角形  有时候任意的要比特殊的更不容易。对三角形来说这一点犹为明显。不少三角形是等腰的(两条侧边等长)、直角的(一个角为90℃)或等边的(三边等长)正因为有这么多定义明确的三角形,才使得画出一个任意三角形更显困难,也许应该让三角形三条边的长度尽可能地不相等。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任意三角形不能有直角,也不能有一个大于90度的角。  研究人员雅克·卢布克藏斯基经过多次失败之后成功地找到了画出真正的“任意三角形”的办法。这个任意三角形有着十分明确的特征,这个方法就是把沿对角线切开的正方形和一个沿高切开的等边三角形组合在一起。这样就成了一个完美的任意三角形。  要找到一个看似简单的方法其实并不简单。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科全书》第Ⅲ卷60、考验  “为什么要长出生殖器官呢?”  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一个生来就是无生殖力的生物突然想要长出生殖器官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103号明白胡蜂蜂后正在对它进行一场考试。它想要找出一个聪明的答案,但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只得回答说:“有了生殖器官,就可以活得更长久些。也许是“手指”那些对白平庸,尽是废话的电视剧看得太多的缘故,它已经忘了如何开门见山、直入正题地进行交谈了。  而胡蜂蜂后则恰恰帽反,它精于表辞达意,甚至还能说出一些深奥的话语,和其他王后一样,除了食物和安全之外,它还能谈及其他许多东西。  它们交谈了起来。  蜂后除了用费尔蒙交流之外,还用触角语言来加强语气,蚂蚁们称之为“用触角说活”。  蜂后说:“蚂蚁终究有死去的那一天,那么又何必想尽办法去延长自己的生命呢?”  103号发现事情要远比它所预想的艰难,然而的确是这样,从哪可以看出一个漫长的生命要比一个短暂的生命更有意义呢?  103号回答说它之所以想要得到生殖器官是为了拥有有性生物的情感特征:感觉器官更具敏感性,一种能更好地去体会情感的能力。  蜂后反驳说这与其对老蚂蚁来说是一种优越性,倒不如说是一种折磨。因为那些拥有精确意识和细腻情感的生物大多都生活在忐忑不安中。这正是为什么雄性昆虫的生命极为短暂而雌性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原因。感情是痛苦永恒的源泉。  103号寻找着更具说服力的论据。它说想要生殖器官是为了繁衍后代。  这下它的话好像让蜂后动了心。为什么想要繁衍后代呢?成为一个独一无二,没有翻版的生命这还不够吗?  这是一个奇怪的表达方式。在昆虫中,尤其是在群居性的膜翅日昆虫如胡蜂和蚂蚁中,“为什么”这个说法一般是不存在的。通常只说“怎样”。昆虫是不会对一件事的原因刨根问底的,它们只想知道“怎样”把这件事做成功。胡蜂蜂后这么一问,103号明白了它也完成了超越常规的思想转变过程。  老蚂蚁解释说它想把自身的遗传基因转移到其他的生命上。  胡蜂蜂后怀疑地晃动着触角。自然这一解释足以让拥有生殖器官的愿望站得住脚了。但它还是向老蚂蚁问道:“你的遗传基因真的特殊到有必要传给后代的地步吗?”毕竟,老蚂蚁有着至少上万个同胞手足,它们的遗传特征和它的几乎是相同的。同一个蚁后产生的后代总是彼此相差无几的。  103号十分清楚蜂后想要把谈话引向何方:竭力向老蚂蚁表明没有谁是与众不同的。是不是在不惜自找麻烦想要能够繁衍后代的愿望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企图?这表明老蚂蚁重视自己更胜于重视别人。在蚂蚁中、甚至在胡蜂中,这被称作“个人主义病症”。  过去103号曾经历过许多次肉体的决斗。但这是它第一次进行精神上的较量。这种决斗的难度要高得多。  蜂后实在狡猾得很。不过没办法,老蚂蚁总得去面对这一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它发出一串费尔蒙,这句话是由一个忌讳的词——“我”开头的。  “‘我’是与众不同的,”  蜂后惊跳了起来。周围那监听到这句话的胡蜂也都倒退几步,悍然不知所措。一只群居性的昆虫竟然说出了“我”这个字,这是多么不成体统呀。  但这场辩论开始勾起蜂后的兴趣了,它并没有对103号的“我”字提出异议,而是对103号刚刚提到的问题进行深入地讨论。把触角直直地向前伸出,让103号列举一下它的特殊性。然后蜂后和它的子民们就可以判定老蚂蚁是否真的特殊到有资格把遗传基因传给下一代的地步。说这些语的时候,胡蜂蜂后用了一个集体名词“我们胡蜂”。它想以此来表明自己是站在与同胞相濡以沫者的一边,而不会与那些只想为个人谋求好处的家伙为伍。  103号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走得太远了,要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它知道从此往后在胡蜂眼里它就是一只只知道关心自己的蜕变了的蚂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它就把自己的特点一一告诉给它们听。  它具有对新鲜事物调查研究的能力。这在昆虫界中是很少见的;它具有杰出的军事和探险才能,这种才能绝对可以让它的种群变得更为富有和强大。  胡蜂蜂后越来越喜欢这样的谈话了。这只行将就木的老蚂蚁竟然把好奇心和好战心看作是一种优点?蜂后指出蚁城是不会需要一个好战分子的,尤其是一个自以为什么都懂却又把什么都混淆起来的好战分子。  103号垂下触角。胡蜂蜂后比它想像的要诡诈得多。  老蚂蚁感到越来越厌烦了。这场考试让它想起了在”手指”世界时,蟑螂们对它进行的那次考验:它们把它带到一面镜子前它说:“我们会像你对待你自己那样来对待你。如果你同镜子里的你打斗的话,我们也会攻击你,如果你对镜子里的那一位表示友好的话,那我们也会接纳你。”  它直觉地想出了应付这场考试的答案。蟑螂们教会了它去爱自己。然而现在胡蜂蜂后却交给它一个棘手许多的任务——对这种自爱进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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