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9

拉德隆公司初次与切诺普斯打交道就是通过麦克吉。在此前一年他回“老家”苏格兰。尽管是度假,他也没闲着,顺便找些生意做。揽到的生意就是替当地一家双重承保公司追查一个叫格拉斯哥盗贼的行踪。有消息说,那大盗在放手大干一番后已经“退隐”远东安度晚年。拉德隆公司占有天时地利,正好可以追查大盗。这工作本不是什么大生意,没多少利益可图。但麦克吉急欲向在苏格兰的老友故交表现自己的能耐,故在返回香港后他便把这差使当作头等大事来抓。他通过正常渠道发出了正常调查函。调查函发出后不久就马上有了出乎意料的结果。徐来——而非安格斯——收到了一封彬彬有礼的邀请信,请他到香港一家高级夜总会去见一位地位极高的人物。那位大人物(隐去姓名)仍然彬彬有礼地建议拉德隆公司放弃对苏格兰盗窃案的追查。他既没有恐吓也没有贿赂。徐来回答说要考虑一下。阿来同父亲讨论一番后,一致同意放弃追查 格拉斯哥盗窃案。麦克吉可不干。他当下乘第一班飞机飞回格拉斯哥,想从那家要追查大盗的公司里弄到更多的情报。故事十分有趣,原来格拉斯哥郊外的巴雷尔艺术品收藏馆遭到了盗贼的光顾,而且盗贼的行窃方式十分巧妙。麦克吉的一位朋友叫艾利斯特·布朗,是当地双重承保公司的代理人。巴雷尔馆投保的保险公司就是靠了那家大公司才减轻了很大的风险。所以,发生盗窃案后,布朗被请去现场。十分明显,盗窃案事先经过精心策划,做得天衣无缝,盗贼没有触发报警系统便破门而入。入馆后,盗贼拆除了防盗系统,将保安人员五花大绑并堵上了嘴。又把保安摄像机里的监视录像带取出,然后盗走了五幅油画——科拉纳赫、科洛、德加、塞尚和多米埃所绘油画各一幅——外加六幅日本版画。不管是谁策划了这次盗窃案,布朗非常清楚,艺术品收藏馆的防盗系统,足以令一向养尊处优的保险行业惊慌失措。更使人迷惑不解和烦恼焦虑的是:盗贼就是冲那几幅精选的油画来的,其他东西碰都没碰,尽管盗贼有整夜的时间可以将全部艺术品偷得一干二净。为了找出破案办法,就得请高明的专家来对付高明的盗贼。贾森·福布斯,他是国际艺术品盗卖和欧洲油画地下市场方面的权威。他在巡回讲学途中被仓促召到格拉斯哥。他个子矮小,肤色苍白,叼着烟斗,身穿一套粗花呢衣裤。他工作起来像个机械呆板的顾问——就是说嗅探着到处活动,寻找蛛丝马迹,然后写出一篇冗长详尽的报告,总结警察和保险公司调查员早已了解的一切。虽然他的报告根本没有提供任何有助于抓住盗贼的线索,但还是受到了警察和保险公司调查员的高度重视。他们将贾森妙笔生花、词藻华丽的总结拿去大抄特抄,写成洋洋洒洒的情况汇报交给他们的上司。福布斯报告中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之语是:“倘若过多考虑现行安全系统的可见能力和实际价格,公众就得承受各种不同层次的风险。”此后他又写了一些骇人听闻的假设,涉及到国际艺术品盗窃团伙的行动情况。仅仅是以绝对权威语气写成的那句话就使人家认为花钱请他太值了。后来那句话被保险公司广泛引用来作广告宣传。福布斯忙着提高他的声望并为将来爬上高位打基础。与此同时,一切例行公事都在进行。经常买卖来路不明艺术品的商人受到盘查,倒卖赃物的人受到一而再、再而三的盘查、恐吓与贿赂。失窃的精品油画在艺术品失踪登记库被记录在案,这家私人数据登记库位于伦敦的格罗斯佛诺街。这宗名画失窃案也被及时通知给各个官方和非官方组织——国际刑警组织文化财产部、国际艺术研究基金会、伦敦警察局、国际艺术品安全协会以及预防犯罪保险研究所。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只有当地警方的调查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收获。当地一个较有能耐的盗贼忽然间像是发了一笔大财。他付清了买房贷款,举行了一个盛大铺张的晚会,然后溜得不知去向。经过一番广泛的查找,终于发现航空公司记录上有他的活动痕迹,他的名字被登记在一架飞往香港航班的登记簿上。警方还找到了几位平时爱管闲事的邻居,他们声称看见那盗贼跟一个长得像是“中国佬”的男子在一起。香港警方当然便接到了通知,警方头目莫名其妙地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所以拉德隆公司被雇用,就凭这些极其渺茫的线索去开展调查,而其他单位都不大愿干这活儿。英国警方无法靠自己的警力环游世界大半圈来追踪这点模糊不清的线索,双重承保公司却又不能忽视这点线索。他们双方都怕难以摆脱可能耗费几百万英镑的困境。巴雷尔艺术品收藏馆失窃案正处于这种进退维谷的困境中,此时安格斯·麦克吉回到了香港。麦克吉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着苏格兰威士忌以解飞行时差造成的疲劳,一边思考着案子。就在此时徐来走进房来。麦克吉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这位总经理以前几乎从未到过他的办公室。徐来坐在为客人准备的椅子上,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对这件格拉斯哥案子有什么发现?”麦克吉对徐来的突然造访仍然余惊未消。他向徐来汇报了从苏格兰朋友那里得到的一切情报。“我明白了。哎,我已经见过那盗贼了。你不在的时候他打电话来,想做笔交易。那就是:免除对他的起诉,并付给他一大笔钱,而他则愿拿一幅画作为交换。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你的苏格兰朋友对此感兴趣吗?”“我想会的。我马上问问。我们不是专门组织了一个小组来追踪这家伙吗?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他来公司见你?胆子忒大,对吧?不过,他为什么找我们?”“我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不肯回答。我猜他通过小道消息听说我们正在找他。他摸清了我们的底细,认为我们值得他铤而走险。结果我发现他是需要钱,因为在马场上他把钱输得精光,身无分文。他现在带着一幅画,愿意高价出手。”阿来停顿一下,第一次注视他这位副手。“什么价?”安格斯问。“十万英镑。”“十万英镑!现金?英镑?”“当然。他给我们百分之十的提成作为给中间人的好处费。而我们要保证他的安全、确信现金全是真钞且没有作特殊记号等等;还要把钱按指定的方式送到指定地点;不许通知官方。事成之后我们得一万英镑,免税。”“天啊!”“没错。”安格斯·麦克吉坐在椅子上不自在地动了动。这可是件敏感的事情,必须慎重对待。“那么,你跟他怎么说?”“我告诉他我必须跟你商议一下。我们终究是伙伴嘛。他明天打电话听我们的答复,成或不成都要告诉他。”安格斯长舒一口气,伸手去拿杯子。他喝了一口酒,擦擦嘴,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你父亲怎……怎么说?”“我没有跟他谈这件事。你知道他是不会同意的。”史无前例的事终于发生,这是徐来第一次不向父亲请教旨意,而且事关重大,当然利润也大。安格斯看着徐来,考虑他下一步的行动,也许多提醒他几句没错。“那么你真的认为我们应该做这笔生意?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事很危险,老弟,对吧?”“是啊,风险是很大,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徐来平静地说。他并不想大肆鼓吹这样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如果麦克吉需要他去“说服”的话,那么他就准备放弃这笔生意。安格斯立刻退缩。“值得冒险,对吧?我们可以做这笔交易,不会遇到多少麻烦,老弟,对不对?当中间人可真难受,新闻记者总干这活儿。”“对。如果你苏格兰的朋友愿意做,我们可以助一臂之力。我认为风险不大,只要我们高度谨慎,绝对保密。”“当然,当然啰!我马上打电话给艾利斯特,看看他们是否有兴趣。可能还会从他们那里也得到一笔报酬。”安格斯抑制不住欣喜。“好的,打电话问问,然后我们就知道行不行。”徐来站起身,离开了房间。安格斯看着他的背影,皱皱眉头,有几分迷惘。然后他摇摇头,抓起电话,拨打号码。三个月内,这两位拉德隆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彻底犯了罪。被盗艺术品的买卖顺利地转入地下。他俩收下了用现金支付的佣金。那时候他俩还不明白,那只是犯罪的开始。现在他俩已是切诺普斯盗卖艺术品交易计划的一部分,而且越陷越深,难以自拔。40.海伦在香港“这里是拉德隆侦探社!早晨好!”“请徐来先生接电话。”“请问您是哪位?”接待小姐矫揉造作地讲着英语,简直是在糟蹋语言。“我是海伦·凯莱莫斯。”“徐先生现在不在。您有事要跟其他人谈吗?”“不用了。”“哦!您有什么话需要转达吗?”“你就告诉他我已到香港,想见见他。”“好的。他怎样跟您联系呢?”“我住在九龙的大使酒店。电话号码簿里可以查到酒店号码。”海伦挂断电话。海伦·凯莱莫斯是在南义哲被杀几个星期后抵达香港的。她到达的时候正是一个明媚晴朗的五月的早晨。她从机场乘大巴到酒店,冲过淋浴,坐着翻阅酒店赠送的一大沓香港观光介绍宣传品,然后她出去吃饭。海伦来到熙熙攘攘的内森路。不到两分钟,她就在一家珠宝店前碰到一个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小贩缠着她要卖给她一块“真正的劳力士手表”,价格只是劳力士专卖店定价的零头。海伦没有买这块“一次性”手表。她逛市场又不是为了买块新表。不难想象:由于每年都有无数游客来港,他们容易受骗上当,假冒名牌商品成了香港的一种主要产业。香港的确是购物者的天堂,在这里你可以发现成千上万的“世界名牌”商品的价格比在原产地还低,如瑞士手表、德国望远镜、法国香水、日本摄像机、美国笔记本电脑、苏格兰威士忌等等等等。这些商品的价格之廉会让你目瞪口呆。名牌可以是陷阱和幻觉。“谨防假冒”这话到处通行,但尤其是在香港。海伦到处找一家好饭馆吃饭,同时不由地惊叹九龙的街道生活丰富多彩。真是好玩。海伦在拥挤的人群里奋力向前,同时还得小心钱包。这里的人像东京一样拥挤,但是区别很大。这里没有一眼可见的千篇一律的服装,也没有井然有序的社会公共道德。穿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衣服的人们站在人行道中间,阻碍了交通,还用几十种语言和方言争吵不休。到处都是噪音。所有东南亚的人都来这里玩,也有很多游客来自欧洲、拉美。还有黎巴嫩人、埃及人、沙特人、澳洲人和不少加拿大人。几百种语言、文化和风味都以贸易的名义融汇在香港。贸易,是一大——也许是最大的——跨文化现象,当然也是最大的动力。尽管如此,海伦在香港吃的第一顿饭使她大失所望。一家大肆自卖自夸的饭馆里,“英文”菜单寥寥几句,让人看不明白,甚至到了名不符实的地步。呆头呆脑的服务员愣说自己听得懂英语,其实他压根儿不会。饭菜味道还可以,但也只是凑合而已,赶不上海伦在温哥华和多伦多最喜欢去的餐馆。海伦但愿下次运气好些。她买了一份《国际先驱论坛报》,回到酒店,然后就给拉德隆的老板徐来打电话。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徐来几分钟后就回话表示欢迎她来香港,并请她立刻到他的办公室去。海伦看完报纸,再次外出,去见拉德隆公司的老板。41.海伦受质问“海伦,见到你真高兴。希望你从东京飞来一路愉快。还不太辛苦吧?”“一点也不。阿来,我来这里有事和你一起办。”“真是开门见山哪。首先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副手安格斯·麦克吉。”“很高兴见到你,凯莱莫斯小姐。能叫你的名字海伦吗?”安格斯显示出他长辈的魅力。他不喜欢这个女强人的模样,但由于阿来事先警告过他要注意礼貌,于是他便格外小心,尽力不流露于外。海伦亦不喜欢安格斯,她又不是傻子看不出来。“当然可以,安格斯。叫我海伦好了。”“好哇,好哇。喝杯茶吧,怎么样?现在正是午茶时间!要不喝点味道浓烈些的饮料?在有些地方,说不定现在已是夕阳西沉了呢。”“喝茶就可以啦,谢谢。”海伦懒得理会他无聊的幽默。“哦,好的。”请人端来了茶。三人坐在阿来办公室里一张小圆桌旁,眺望窗外风景如画、美不胜收的海港。拉德隆办公室处在香港中环区,在一幢位置优越、中等高度、中等价格的写字楼里。海伦可以看到对面的九龙那边著名的星港码头。看着香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海伦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如同她对纽约的感觉一样。世界上最好和最坏的东西都在此并存:激动人心的壮美、使人振奋的刺激、活力充沛的朝气都难以抗拒;而另一方面是残酷、肮脏、剥削、贫困、暴力、贪婪。管他呢,海伦对自己说,干工作要紧。她将注意力转回到身旁的两位男士身上。“我们已经将你们的发货单交给了伯克先生。我相信他已经给了你们预付款,对吗?好的。我确信余额很快也会汇出。”阿来轻松地说。安格斯倒茶,海伦接过一杯,啜了一口,等着下面的话。阿来继续讲话。“我注意到关于这个失踪女人还没有任何报告。什么时候能见到报告?”阿来有意用第三者的口气来表达他的要求。安格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急忙说:“对啊,你居然还没有寄出一份像样的报告。我们更愿意从专门搞这一行的人那里得到报告。”“我的报告已经直接给了委托人伯克。另外,既然我在这里,我将亲自去见他。”海伦说。“这不符合我们这里的办事方式,亲爱的。你一直在为我们工作,我们必须有份报告。”安格斯又想表现一下自己忠心耿耿。“安格斯说得对,海伦,最好如此。我们的档案里总该有记录。”“你们的档案?好吧,我会寄给你们一点东西以记录在案。”“好的。寄一份你给伯克先生的报告复印件来,那最好。”阿来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海伦。她笑了笑,不作回答。阿来现在该知道她无意给他一份复印件,不过她答应给他们一点东西记录在案也就算了。“现在我们既然无需为手续操心,那就给我们谈谈你在日本最有趣的事情吧!那个失踪的人——是不是叫朱丽·派普?——你找到她了,可她后来又不见了,对吗?”“不能说是不见了。她生病住院,身体好些后就出院了,就这样。”“她去哪儿啦?现在又在哪里?”“我没有受雇去跟踪她到处走,只是帮助委托人与她取得联系。这才是我做的事情。”“噢!被杀的那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南义。”“对,南义。杀人可是件坏事。这件杀人案一定使你无从下手了解。”阿来继续拐弯抹角地探听。可想而知是枉费心机。“是啊,案子很棘手。不过既然伯克继续支付我所花的费用,我就不用操那么多心。”“是嘛。”徐来边说边抬手制止他的副手,不让安格斯发火。安格斯无法控制火气,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砰地一声随手带上了门。阿来像安格斯一样恼火,但他向来能克制自己的喜怒。他坐在椅子里把身子往后仰,眼睛盯着海伦。他第一次见到海伦是在加拿大,记得那时候她还没有现在这么老、这么瘦。现在她毫无动人之处,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又显得疲惫不堪。她的眼睛好像两个小小的黑色污斑,一张大嘴紧紧闭着,遮住了高低不平而尖利的牙齿。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腿向前伸,脚腕相互交叉。看上去她好像挺放松,但徐来意识到那只是假象,是故作姿态。他决定改变策略,以争取主动。他嘿嘿一笑。“好哇!给你的守口如瓶打满分!我还以为那是我们东方人的特性呢。”他又嘿嘿一笑,“但是,我不明白那有什么意思。那个叫派普的女人以及名古屋所发生的事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确实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别人花钱雇我就是叫我守口如瓶,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样。这样就逐渐养成了习惯。如果委托人愿意让你了解他的情况,那得取决于他。”“嗳,海伦,我们又不是小孩子。除此之外一定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正为什么事情犯愁。说不定我能帮帮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一点儿呢?”海伦疲乏地耸耸肩。“我确实在犯愁,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名古屋的情景十分离奇复杂,以致我现在还没转过弯来。一旦我搞清楚之后,不管所知是多是少,一定首先来找你帮忙。这样够公平了吧?”“相当公平。我期望听到你的消息。”既然别无选择,阿来只好对海伦的回答表示满意。“你准备在香港待多久?几天?还是几周?”“这还拿不准。我有一张回加拿大的机票。等我见了索尼·伯克并向他口头汇报后,我会最后在这里好好放松几天。你知道,我想到处走走看看玩玩。”“好主意,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可是别忘了,你到这里来的目的之一是谈谈我们之间的合作事宜。拉德隆公司需要有人在加拿大为我们做穿针引线的工作,你觉得这事怎么样?”“我当然没有忘记你在经济上对我的支持。生意就是生意。给我一两天时间,我会来找你的。”“当然,当然!我不会逼你!别急!好好休息、放松、享受!你会发现香港是个绝佳的度假胜地。准备好了就过来,我带你参观我们的设施。你也许会感兴趣。我们拥有香港私人机构中最先进的计算机中心和数据库!最棒的!你只管说话,我们会找到你所需要的一切信息。”“谢谢。我会的。对不起,我没能向你们提供更多的帮助。希望没有使你的副手太生气。”她勉强地笑笑。阿来很高兴他的策略奏效了。“哦,别在意老安格斯,他一会儿就没事了。不久再见。”“好的,再见。”“再见。”阿来送海伦到大门口。他俩十分客气地握手道别。在徐来回自己办公室的途中,安格斯迎上前来。“哎,老弟,你从那婊子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没有?告诉我。”“没有,不过我会的。”“哦,怎么套?我似乎觉得你得找个牙钻来!我真想给她钻钻牙!从未听过如此傲慢的话!她怎敢不回答我们的问题!”“别那么小肚鸡肠。她是个十分精明、经验丰富的经纪人,知道怎样保守秘密。任何公司有了她都会如获至宝。”“要是我们的职员敢像她那么放肆,我现在就炒他的鱿鱼!我才不要她,不要!”“正像你所希望的,老兄,我刚才并不准备让她为我们做任何工作,但我们确实想得到她所掌握的情报。要想达到目的,给她吃点蜜总比灌她醋强吧……”他朝安格斯一笑。“对哇,对哇。告诉我,你准备怎样让她开口吐出消息来?”“让她使用我们的设施,比如数据库之类。她显然感到力不从心,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需要帮助。一旦她认识到我们能提供一些答案,她会找我们帮忙,来找我。”“希望你是对的。”“等着瞧。”42.海伦与索尼“那么你就是海伦·凯莱莫斯!很高兴见到你。你喝点什么?伙计,给这位女士来点饮料。”此时还没到中午,酒吧里几乎无人。索尼坐在他常坐的那张凳子上,半转过身子,打量着海伦。海伦坐在他的旁边,他发现她似乎还不怎么讨人嫌。海伦在美美地睡足了一觉后,感觉好多了,脸色也不是那么疲惫。她从早班服务员手上接过一杯咖啡,发现他竟长得有几分像坎通·比尔。索尼像往常一样喝特制可乐。他长得十分英俊,个子不高,肤色略黑,四十多岁,身材匀称,非常潇洒。他身穿休闲裤和T 恤衫,除了脚上一双中国式拖鞋以外,外表是典型的美国人形象。“关于名古屋的事情有什么新消息没有?你和朱丽确实让我破费不少。我寄给你钱,帮你办护照,还有其他一切,哇!”“你的钱挺管用的。这难道不重要吗?”“是啊,当然管用啰。钱总是只出不进,已经花了几千美元。这我告诉过朱丽。”“我希望她好多了。”“是啊,我想她现在挺好。”“失去她真糟糕,欸?”“是啊,太糟糕了。我都为我和朱丽的孩子制定了不少计划……”“你知道朱丽去日本之前怀了孕?我想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海伦无法掩盖自己的惊讶。“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见鬼!你以为做父亲的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我有几个计划,有点像希望一样。如果我有孩子,我就把他带走离开这里,但这事现在泡汤了,那怎么办?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他不自然地笑笑,喝了口可乐。海伦也呷了一口咖啡,借以用杯子掩面。她感觉胃里不太舒服,倒不是因为咖啡或吃了什么其他东西的缘故,而是因为索尼·伯克。这人确实有点古怪。她记得朱丽曾经说过,索尼在越南当过兵,患了一种叫“广场恐怖症”的病,特别害怕空旷的公共场所,他总是被崭新的记忆所折磨。很可能他受过“精神创伤”,这是朱丽委婉的说法。实际上有多严重呢?朱丽在电话上没说清楚。现在看来情况正好相反。那么是什么起了变化呢?“真的吗?你原来打算去哪里?”海伦顺口问了一句,以给自己一点时间来摸清伯克这人。伯克的回答如决堤洪水一般。“去西非的喀麦隆!那里面积475 平方公里,人口9 ,467 ,000 ,人均国民生产总值871 美元。”索尼故作轻松地引经据典。大概他对整本世界年鉴已是烂熟于心。“听起来那地方又小又穷。”海伦心平气和地说。“是哇!但那是家,明白吧。嘿,我的孩子在那里会生活得很好。我要带他离开香港这个鬼地方,把它留给英国人和中国人。这块地本来就是他们的,对吧。”“你曾经去过喀麦隆?也许去旅游过?”“没有。其他地方我哪儿都没去过,除了越南和这里,”索尼又不自然地笑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还有美国密执安州的底特律市。”“如果孩子是女孩怎么办?”“女孩?”索尼愣了一下,好像这个念头从未产生过。“见鬼,我不要女孩,不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是要走,但那就不一样了,明白吗?”“是啊,我想会不一样。”“你以为我疯啦。”索尼又使海伦一惊。他喝完可乐,将僵硬的笑脸转过来对着海伦。“唉,我想你是有点疯了,去喀麦隆,别逗了!朱丽怎么办?她也准备跟你走?”“她像你一样认为我疯了。但你至少很诚实。朱丽,她一般不怎么说出来。有一次她说我‘痴心妄想’。我认为做梦没什么坏处,对吧?”“没坏处。那么朱丽在哪里?她还在躲藏?还是在干什么事?”“她跑啦!他妈的,这婊子离开了我!!!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帮她偷渡来这儿,把一切都给她。她生病的时候,我还找了一个欠我人情、脾气特好的护士看护她!她身体一好,就跟我分手!”索尼浑身颤抖,脸好像痛苦得变了形。“她就那样跟你分手啦?你们没有吵架什么的?她一句话也没留?”“就那样,一句话没留!”索尼越来越激动。不知道这样下去会出现什么情况,最好还是不提朱丽,改换话题为好。可谈些什么好呢?“坚强点。你不是要听我讲在日本发生的事吗?我来向你汇报。”海伦这次来香港,同时也是来领取本该给她的报酬的余额的,但此时似乎不是提要钱的时候。索尼一下子抓住了新的话题。“哇!太好了!走,到楼上我做生意的房间去,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我还应该付给你钱呢。索尼·伯克还债向来都是守信用的,看到了吧。”海伦放下心来,跟着索尼上楼。在楼梯上他们正好碰到坎通·比尔迎面下来。海伦看见他们两人四目相接,一语未发,但比尔瞅着索尼的眼神似乎在飞快地问候“你好吗”?索尼的回答是在比尔的尼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对于男同性恋之间的这种表情和动作,海伦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也就见怪不怪。这难道是朱丽溜走的原因?朱丽逃走到底有多少原因呢?朱丽以前知道索尼是双性恋吗?知道他现在仍然积极地搞双性恋吗?朱丽可能不喜欢充当第三者。她肯定像只被烫着的猫一样可怜兮兮地逃走了。逃到哪里去了呢?是回澳大利亚啦?也许是,也许不是。海伦训练有素的眼睛,只一眼就将索尼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到墙上挂着许多越战物品,贴满了战斗中阵亡和失踪人员的名单布告,还有曾经占满北美每部电视机屏幕和每份报纸头版的大幅照片。二十年前的战争在索尼房间的墙上依然栩栩如生。“你还记得越战吗?在那个年代,伙计!我那时要什么有什么!我决不会忘掉它,永远不会。那是我最美好的岁月。一点也不像底特律,嘿!”“是吗?那时你在哪个部队服役?”“第八十二空降师,我是军需军士。”索尼窃笑着说,“那是部队里最好的工作。我什么都可以搞到,明白吗?我可以搞到干坏事的一切东西——酒、毒品、女人。两个小孩争着抢着要帮我擦皮鞋,一包烟就可以找个姑娘玩玩,有时一包口香糖就行。”“你喜欢那种生活。”“当然!为什么不喜欢呢?从来没有那么棒过!”“那么打仗呢?你打过仗吗?”“你开玩笑?在空降师还能不打仗?我当然打过!”“你觉得打仗滋味如何?”“渐渐就习惯啦!政府出钱让你去打仗,又不是靠救济金在臭气熏天的贫民窟生活。是啊,我失去了几个哥们儿,知道你会问我这问题。那又怎么样?叫你去,你就得去!不过亲爱的索尼小伙还是逃过了。那就是我!哈哈!”“发生什么事啦?你是在战场上失踪了还是怎么样?他们还在找你?”“在他们将我送回国之前我溜了出来。我开了小差,藏得好好的,谁都不知道!”索尼得意地说,他的两眼放光。海伦打了个冷颤,听厌了。“你这里的生意似乎还不错嘛,有这么多东西。”她指指电话、计算机、传真机、电视机。索尼点点头,平静下来。“这些是做生意的工具。我干这一行无人可比!现在你是不是要问‘做什么生意’,对吗?”“用不着问,我猜得出你干的是哪一行。”海伦不用请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桌旁。“我给你寄过一份报告。”“我读过了,很好。想听我背给你听听?”“饶了我吧。我写完那份报告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想听吗?”“我的钱花得太值啦!”“好的。关于南义这个家伙被杀,看看你的判断力如何。是否听说过叫作‘阿谭’或‘谭先生’的什么人吗?也许是个杀手或什么人?”“谭,谭……是台湾毒贩?”“有可能。怎么啦?”海伦饶有兴趣地向前欠了欠身。“我听说过一些关于台湾黑帮的事情。‘谭’像是用来吓唬人的:快逃命,否则……谭先生会杀了你。那是大家胡扯乱编的东西,哪是什么真的人名。它与南义有什么关系?”“不敢肯定。但这个词被人提到过,与他的死有关。还有一个词就是‘保险’。说不定它们都与你有关。”“它们肯定跟台湾有关。至于我,我从来就想办法躲得远远的,不跟任何台湾黑帮分子来往。那些兔崽子都是些什么货色!香港黑帮甚至大陆的华清帮都可以打交道,但我决不跟台湾竹联帮打交道。如果他们插手……”“竹联帮,是吗?他们插手什么事?”“什么都插手。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我想知道关于盗卖艺术品的事情。你显然不相信他们已插手你的计划。他们的职责是什么?在我看来‘保险’就是保护。你说是这个意思吗?”“保护!对极了!这是他们最爱干的事情之一!世界上不管哪里有中国人做生意,竹联帮就想插手进去,收取他们的保护费。这可是竞争非常激烈的领域。越南人现在也开始大规模地插手,不仅是中国人。地盘之争的火并到处发生。绿毛龟是最坏的。”“绿毛龟?”“对,那是比尔给台湾黑帮起的绰号,逗吧?如果这一切消息都是真的,那就太糟了。你还有什么要让我操心的?”“徐来和安格斯,拉德隆公司的头头。”“我知道他们是谁,见鬼!他们怎么啦?”“昨天我去见他们了。看起来他们十分好奇,想探听名古屋发生的事情,朱丽的下落,以及你的情况。他们难道也牵涉到……?”“现在谁还探听!”索尼哈哈大笑。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特制可乐和一袋大麻,又坐下来。他小心地将大麻和烟卷在一起,卷得又整齐又迅速,点上火,抽了一口,然后递给海伦。海伦二话不说,也吸了一口。“他们知道得太多了,不是一般好奇的旁观者。这就是他们给我的印象。你是怎么看的?”海伦道。“他们不喜欢我,至少那个自命不凡的安格斯讨厌我的脾气。他来过这里一次,我没有对他表示应有的尊重或敬意。”“你认为就他想从你这里套出点什么来?就那么简单?我才不信。不仅是安格斯,阿来肯定也有份。你听说过他们声称拥有的那个了不起的数据库吗?见我不肯透露消息,阿来主动提出让我看看和使用数据库。你觉得怎样?”“我明白了。你打算用他们的魔机查找什么?查找阿谭?还是什么其他信息?”“也许想查找一幅失窃的多米埃油画。”“嘿,好哇!了解他们所知道的情况一定很有意思。”他吸了最后一口大麻烟,然后一个习惯动作将小烟蒂撕开。他打开可乐,喝了一大口,递给海伦,海伦也喝了一口。索尼想了一下,然后说:“我还有一点东西给你。你叫他们查找切诺普斯。”他仔细地将“切诺普斯”的英文字母拼了一遍。“看看他们对此是否有记录以及记录上说些什么,然后告诉我,好吗?”“切诺普斯?什么意思?是人名还是什么?”“你去查呀!”“还要注意他们的反应,对吧?”“对哇!再来支大麻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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