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5

索尼没用床边的分机,他轻手轻脚地穿过他那间巨大的乱糟糟的卧室,来到放置着商业材料的长条书桌前。他一丝不挂,刚才做爱时留下的汗滴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闪着亮光。他捡起一条毛巾揩了揩身子,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在桌子前边坐下。“是我。”他对着话筒轻声说道。他不想吵醒坎通。“索尼吗?我是海伦。我有些情况要对你说。”“听起来好像不错。是什么?”“我们找到了朱丽,她在医院里。这是好消息。”“噢!出什么事了?她怎么样?”“不好,看来得动手术。医生们还未确诊她得了什么病,不过提到输卵管怀孕什么的,用医学术语称呼叫做‘宫外孕’。”“朱丽怀孕了!太棒了!孩子要……”“索尼,你没在听。孩子不会出生而朱丽也许会死掉。”“好吧,好吧,我明白了。不过你说朱丽也许会死是什么意思?见鬼,她比一匹马还健壮。她在哪儿?在名古屋?赶紧把她弄出那个地方,离开那些小日本的医生远一点,送她进一家医疗条件适宜的美国医院……”还未说完,他的话就被海伦打断了。“你最好开始注意听我说话,索尼。朱丽目前哪儿也去不了,那群庸医很可能跟别的医生一样好。请听我说,朱丽的健康不是我们面临的唯一问题。正如我说的,这是一条好消息。坏消息是南义昨天晚上死了,是被谋杀的。”“南义?他是草下的伙计啊。这帮家伙一向彼此敌视。干嘛那是我的问题?跟我毫不相干嘛。”“哦,是吗?这么说不是你的问题?就像说不是我的问题一样那么肯定。可是我还得应付此事,我为你工作,记得吗?醒醒吧,索尼,好好听着。某一天朱丽来到名古屋,为的是与某人见面,那人就是南义,没错!到这以后不久她一定是真的生病了,所以她很可能把约会安排在她住的饭店附近,地点就在地下通道旁边。后来有人开车送她到医院就离开了,第二天,南义就被发现已经死亡,就死在地下通道里。你听清楚了,索尼,是不是还要我再大声说一遍?”“混蛋,我听清楚了,我倒宁愿没听清楚。警察呢?”“关于什么?春雄铃木警官,他是警察中的精英,思想非常敏锐,从他身上别想得到任何消息。他会说英语,还不准许我离开本地,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他有没有将那个把朱丽扔进医院就跑的家伙与南义联系起来?”“你想到了什么?日本人才不会在那种情形下跑掉呢,除非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隐瞒。然后,在第二天我就溜进南义的办公室找朱丽,并且我冒充了朱丽。不管用了哪一种办法,这联系就算成功了。”“她不可能杀他,看在上帝的份上!”“她不会,但我会。而且是为你干。”名古屋和香港之间的上空沉默了几秒钟。随后,索尼轻声问道:“你找到东西了?朱丽带着什么?”“没有。”“她有没有告诉你东西在什么地方?”“没有,她似乎不愿意说。住进医院时她什么也没带。我们也检查了她放在饭店里的行李,除了一些私人物品,衣服之类的,什么也没有。”“那个‘我们’是指你和我的委托人的使者,是不是?”“是。我认识你的委托人,还有他的那位使者。两年前在多伦多的一次生意上见过他们俩。”“世界真小。”“可以这么说。够了,这场闲聊!下一步怎么办?”“替我好好看着朱丽,这是要第一优先考虑的。你最好继续寻找那件东西,反正你也走不了,也许她会给你提供一些线索……”“我首先要考虑的是离开这当地的贫民窟,把被褥铺在地板上睡觉我可干不成好事。至于朱丽,我将尽我最大所能照看她,但她不太容易相处,这你知道。你打电话到名古屋国立医院给她如何?就明天吧。也许她会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况。”“好的。嗨,给她买些花,入我的账。”“好吧。她这次怀孕,你相信是你的吗?”“这种事男人从来都无法肯定,是不是?”“你真令我伤心,请回答我。”“可能吧,很有可能。哦,是的,就算是吧。”“不是就算是吧,而是你应该知道就是你的,对不对?”“对。你说,南义是怎么死的?”“被人勒死的。”“呸,就是说已经是警察的事,不用我们掺乎其中了,这样的话,你就不必担心。”“正如你所说,伯克先生。同时你的话也给了我一些宽慰,因为南义被谋杀确实不是我应负责查清的事。事实上这也并不是我签约时要履行的责任。”“拉德隆呢?你跟他们谈了?”“没有,下一步才轮到他们。”“好吧,用钱投其所好。我将通过他们把钱付给你,不直接给你了。”“此事稍后再去操心,是不是?那美国运通公司里的那张特快汇票怎么办?你以为警察不会循迹追查到你头上?”“他们会去碰碰运气,不过我不会让他们找到的,无论如何奈何不了我。”“你一定会将自己掩藏得严严实实,叫人找不着,伯克先生。”索尼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起来。这是谈话开始以来他头一回笑出声音。“并非如此!再见。别忘了买花。”他挂断电话,脸色复又阴沉下来。对面,比尔从床上坐起。两个男人对望着。“坏消息吗,老总?”比尔打破沉寂。“是的。朱丽住院了。你现在最好起来了,比尔,我有工作要做。”“我也一样。上帝啊,看几点了?冲个澡我就走。”“没时间了,你自己走吧,就现在,快走!”“好吧。”坎通·比尔只套上一身夏威夷沙滩短装,便匆忙离开了伯克的房间。他首先上楼洗了个澡,换上家常便服,然后来到楼下的酒吧。此刻,热闹的夜生活才刚刚拉开帷幕。如果他对朱丽的生病住院心存一丝的感伤,在此他也无法表露出来。23.切诺普斯索尼给在多伦多的麦尔·罗缪勒挂电话。占线。他耐心地按一贯的打电话方式摁了三次重拨键,终于听到麦尔在那边应答。“你听说了?”“是的。我们怎么办?”“什么也别做。”“我可以重新打电话给威尼,叫他放弃寻找那件东西。”“你在做梦,伙计!你当然知道现在放弃还会有些好处。但是如果警察对此仍然紧追不放,那么你还得遭殃。”“你和我都得遭殃,我的朋友,请别忘记这一点。无论如何,谁预料得到警察的所作所为呢?也许什么也查不出。如果警察果真紧追不放的话……”“果真如此的话,你将白白损失掉你那件绝妙的宝贝。不能脚踩两只船。最好按兵不动,尽量伪装起来。那个叫海伦的女人正在那里,她偶然说起她认识你。她将负责下去,继续寻找你的宝贝并向我汇报情况。你以为如何?”“海伦非常能干,她曾经难倒了我。然而,她待在那里只是因为警察不允许她走,可他们没对威尼做任何限制,他可以听我的通知随时离开。我要退到局外。”“正如人们所说,‘你可以跑走但你却躲避不了’。你陷得太深了,博士,你也知道的。假如警察在我们之前发现那件东西并开始将所有细节联系起来……那么我们的小小梦想马上就会成为泡影。哎,到那时,谁杀了南义,为什么要杀他,将根本无关紧要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伯克?”罗缪勒终于不耐烦了。“不要按兵不动,博士。不要撤走蒂伦,这样不妥。我们的海伦姑娘将负责寻找那件宝贝,你尽管放心赌这一把吧。蒂伦付给她钱后便可立即离开。你就把这事交给我吧。”“我已经交给你了,妈的,瞧瞧它把我弄到了何种田地!哦,行了,我还有什么选择?我会告诉蒂伦继续呆在那里。他想得到更多的钱,我敢打赌。主啊!”“冷静些,伙计。你现在加入到大联盟里来了。很快会有我的消息。”索尼挂断电话。麦尔·罗缪勒盯着电话呆愣了一会儿,回味着刚才伯克说的话。大联盟?什么大联盟?索尼没有马上去洗澡,尽管他非常需要这样做。他在房间里不安地踱来踱去,手里仍然拿着毛巾不断地揩拭着双手。突然,他在他的办公桌前站住,盯牢计算机。他掂量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试图得出一个结论。终于,他下定决心,立即采取行动。他开启计算机,操作键盘。几秒钟后,计算机进入国际信息网络系统,他的信息也设置在既定的板块上,等待合适的菜单便可寻到它①。这条信息很短:“切诺普斯,5 月1 日,香港。”① 在计算机操作过程中,程序也叫菜单。索尼不喜欢计算机,万不得已时才偶尔一用。他极不情愿地得出结论,联络切诺普斯势在必行,这是唯一的途径了。输入有关信息后,他确信他将在两小时以内收到切诺普斯的回音。现在他有充裕的时间去洗个澡了。24.铃木的手下喧嚣的逗闹声戛然而止。当春雄铃木警官踏进屋里时,十二颗须发整洁的头颅齐刷刷地向着他鞠躬致敬。房间里负责调查凶杀案的刑事侦探们济济一堂,空气中烟雾缭绕。大多数男人——没有女人在场——都是三十多岁左右,身穿炭灰色制服,白衬衣,佩戴灰色领带。刚才他们还在懒洋洋地踱步、吸烟、聊天,为他们晚上的饮酒会设计节目。铃木警官踏进门口的一刹那,他们急忙全体起立,双手平放在大腿上,毕恭毕敬地行鞠躬礼。而铃木的鞠躬礼则明显不那么到位,持续的时间也短得多。“看到你们全都在这里,精神状态都不错,这很好。我们现在有件重要的案子要办。为了我们名古屋刑侦警察的荣誉,我们必须全力以赴,拼命工作。”“嘿!”全体异口同声,人人再鞠一躬。“现在听听各位的报告。我们必须认真听取每一位的发言,不让一个细节漏掉。大家可以各抒己见。开始吧,伙计们!”“嘿!”屋子里一个个头最高的年轻人走上讲台,环顾一周。看得出,他是这里资历最浅的侦探。他才二十多岁的模样,是穿牛仔裤和皮茄克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他掏出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根据我的任务,我调查了两个西方人:海伦·凯莱莫斯,女性;威尼·蒂伦,男性。他们一起从东京乘火车于案发的当天下午到达本地。随后凯莱莫斯立即去了南义的办公室。蒂伦为他和凯莱莫斯在宫古饭店订了两间房,与派普前一天预订的饭店是同一家。饭店的一名员工报告——他会讲流利的英语——说那个北美洲人问了许多关于朱丽的问题,她何时到达何时离开,穿的什么衣服诸如此类的问题。晚上,两人在大厅里会见了上木小姐——另一名员工从照片上认出了她——然后就出去了。我们查到他们去了‘莫古尔’,这是地下街里的一家印度餐馆。侍者记得上木小姐和那个北美洲人在最后一道菜上桌之前就双双离开了,不久蒂伦独自返回。”有同事插话道:“对不起,警官!莫古尔饭馆就位于距案发现场仅几百米的地方,都在那条地下街上,此时作案在时间上也说得过去。会不会是上木庆子小姐离开餐馆去见她的老板,然后杀了他?”“有趣的推测,但是请记住,手段、动机和时机。把人勒死这不是女人的手段,她有足够的力量与一名成年男子较量吗?既然他们每天都可以在办公室见到对方,为什么却要在夜里在地下街里会面呢?动机是什么?里面有许多未解之谜。不过,既然上木小姐有作案的时机,她就可以被列为犯罪嫌疑人。还有吗?”“也许是那个北美洲男人干的呢?他能杀得死他。”“根据侍者提供的情况,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他只离开了大约十分钟。护送上木小姐上她的汽车后再返回原处已经花费不少时间。所以除非他们一起上的车,这似乎有些牵强,否则他就是清白的。那个跟他一伙的年长的女人也一样。她从未离开过餐馆。往下说。”最初发言的高个子年轻人看了一眼他的笔记本,继续说道:“那两个西方人后来回到他们住的饭店就喝酒,一直喝到深夜。据客房服务主管说,两间房中迷你酒吧里的酒全给喝光了,但没有发生性关系。饭店服务员起初猜测他们俩是母子关系,而现在他们断定他们俩是某种类型的生意伙伴。没人说得清楚。那个北美洲男人去过饭店的健康俱乐部,他练举重,据说他非常强壮……”“我们有必要把所有的细节都搞清楚吗?”有人提出质疑。“最好现在就弄清楚所有细节。在这个时候,谁能够分辨得出哪一个是有关的,哪一个是无关的。有一点,他们不是美国人而是加拿大人。即使是微小的细节,也务必精确。这一点很重要。请说下去。”“据健身教练说,”年轻人重新续上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仿佛从未中断过似的,“昨天上木又来到饭店,随后同海伦一起出去了。蒂伦是独自一人外出的。两个女人去了原田神殿,像是观光旅游。蒂伦找到一个会些英语的的士司机,自己一个人乘车去了医院。在医院里,他千方百计打听派普的情况。据护士们说,他颇费了一番工夫,可是他极为顽固,甚至显得非常没有教养。他终于进去见了她一面,可马上就离开了。护士说派普不愿意跟他说话。”在后排座位上有人窃笑。年轻人抬眼看看铃木,接着说:“后来,两个女人也到了医院,跟蒂伦在医院候诊大厅里谈了一会儿话。凯莱莫斯上楼看望派普,与她交谈了几分钟。据后来看到朱丽的值班护士说,她见到海伦后非常高兴。这之后,庆子去了行政管理区,接着两人同医生交谈了派普的病情。正在那时,您就来了,警官。后来那三个人一齐乘了上木的车子,直接返回了饭店。不久上木也就回家了。回到饭店后一会儿,两个加拿大人从他们各自的房间里拨打了长途电话。我们正在追查他们打的电话号码。据我们所知,昨天晚上两人都没有离开过饭店。除了大门之外,饭店有两个侧门通向大街,另外还有一个地下出口通往地下街。要是他们直接从地下出口进入地下街,我们就无法发现他们。“今天早上海伦拿着一个包裹走进医院。包裹里装有给派普的一只饭店里用的枕头,一件新睡衣和一些洗漱用具。不过当时派普正准备手术,医生不让接待任何探视者,所以她们俩无法说上话。蒂伦去了健康俱乐部,他举起了100 公斤。”人群中传出一片啧啧的赞叹声。“下午,上木开车来接两个加拿大人,把他们带到了草下建筑公司的办公室。他们在那儿总共待了56 分钟。”年轻人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有感到惊奇的,也有兴趣盎然的。谁都知道草下是本地的地头蛇,黑帮组织的总头目。年轻人显然对这些反应感到非常愉快,他继续说道:“他们回到饭店后,我留下我的搭档伊藤侦探继续监视。就这些。”他合上笔记本,鞠了一躬,返回人群中。“很好,奥田侦探。请继续密切监视。当然,还要查清那两个电话号码。下面谁来说说?”一名身穿灰色制服的警察踏步上前,语气僵硬干巴巴地说道:“我和我的搭档去过死者的家,我们拜访了他的姐姐,她是一个寡妇。死者尚未结婚,他姐姐对他的工作一无所知,但据她所知他没有什么敌人。在他被杀的当天早晨,他依旧像往常一样离家上班,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说完停住。听到这里,奥田警官不耐烦地晃了一下肩膀。“哦,那么,”奥田没好气地对他说,“那天晚上他没有回家,可是他姐姐为什么没去报案?你在他的房间里有没有发现什么?请说!”“她说他经常都是彻夜不归,她也从来不过问他在哪里过的夜以及他干了什么。”大伙儿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后排已经有人在说着“爱情旅店”之类的话。那个令人乏味的侦探继续说道,“我们搜查了他的房间,可是一无所获。我说完了。”接着他递给奥田一个火柴盒,见此情景全体警察都一拥而上。奥田接过大声念道:“快乐园!”然后把它交给铃木警官,嘴里不屑地哼出一句:“同性恋!这是同性恋者常去的地方。”“请原谅,奥田,你说的没错,不过没必要那么介意嘛。许多各种各样的西方人都去那儿。这非常时髦。”一个警察劝道。另有一人则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取笑他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才结婚!谁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疯狂的地方?”嬉笑逗闹又持续了一会儿,这时铃木警官开腔道:“我们的工作正在进展之中。关于南义之死,有几种可能性:一、有人奉命杀死他;二、他是被同性恋者所杀;三、被那三个西方人中的一个所杀。我们要追查所有与这三个原因有关的所有线索。奥田,搜查那间酒吧,查查是否有人认识南义,他跟谁在一起,等等。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办。”“嗨,下一个谁来说?”一名警察举步上前,看来他信心十足,自我感觉也不错。“我们彻底搜查了整条地下通道,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直到我们进入失物招领处搜查。这是按照您的建议办的,警官先生,这时我们才有所收获。我们找到了朱丽的手袋!经证实,遗失手袋的时间与那天晚上派普被送进医院的时间非常接近。第二天,一个被描述成与南义外貌特征相似的男人前来认领手袋,但遭到工作人员拒绝,因为他没有失主的授权书。”手袋被送到铃木警官手上,他满意地点点头,把手袋夹在腋下。“奥田,在南义办公室里有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还不好说,警官,我们正在搜查。”“反诈骗处呢?”“他们像以往那样碍手碍脚。不过,是的,他们派了整班人马,调查每一个细节。”“何以见得南义是同性恋?”“先生,我们正在全力以赴地调查。”“你当然会这样做,奥田。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是如此。我们全体同仁都必须加倍努力。谢谢。”25.海伦的双膝威尼·蒂伦正在做自我陶醉状。对他来说,这次拜访草下公司是一个胜利。他喜欢那儿的那种正统的礼数,喜欢坐在他的长椅上,面前摆着一个小茶几,被身穿绚丽和服、浓妆艳抹的漂亮姑娘簇拥着轮番敬茶!而那四个日本男人则坐在对面,沉默不语,紧盯着他和海伦。对此他并不在意,他才不烦心这些事呢。他向后倚着,让海伦跟一个戴变色眼镜的年轻男人交谈。那人的名字他们俩都没记住。他用流利的美式英语向海伦发问。威尼不想对这一切也严阵以待。这种阵势简直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黑帮社会成了日本公开的主要党团!真正的日本社会现实!但是最妙的是,蒂伦憎恶这次整个会面的经历!在过去几天里,他们相处得十分融洽,他已经认为海伦这人不错,甚至为他们的这种伙伴关系感到高兴。然而,自从那次海伦在东京闯入他的房间,他便感到自己处于下势,海伦显然胜他一筹。更有甚者,有时她的面容会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形同陌路;有时又会看到她恍惚迷离的样子,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一阵一阵短暂的刺痛……她很不快活,于是他得出了上面这样的结论。不过,嘿,别再想了!因为那种令他担忧而且琢磨不透的感觉已经一去不复返。她现在只是一个全身关节吱嘎作响的老妇人。对此他又有点幸灾乐祸。威尼哼着小曲走到海伦的门前。“咚咚咚咚——咚咚”,他有节奏地敲着门。“是我。晚餐时间到了。先给我买点喝的如何?”他哼哼唧唧地唱着。他听见她一瘸一拐地前来开门。她穿着饭店提供的睡衣,表情痛苦,头发乱蓬蓬地披在脸上。“进来,自己倒点喝的吧。我这就好。”她走进浴室,关上了门。“别急,慢慢来。”威尼打开一瓶啤酒,一屁股坐在海伦的床上。“你的膝盖还在折磨你吗?假若还是这样,哎呀,那真是太糟了。我想你年轻的时候就得学会习惯坐在榻榻米上。”浴室里没有反应。终于,门开了,海伦走进卧室。她已经穿戴整齐,头发盘起,脸上露出一副“别来烦我”的表情。“别老盯着我,快离开我的床。趁你在,给我弄点喝的来。”威尼站起来退到一边,海伦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横陈在床上,似乎那双病腿也丧失了对她的威胁。威尼给她递过一杯威士忌,然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海伦长长地啜了一口,说道:“是,我的膝盖受了伤,是,我太老了,躺在榻榻米上可不好受。可是让我烦心的还不止这些。”“嗨,你不会是担心向我提了许多那些问题的家伙吧?管他是谁。他不会是老板吧?我原以为我们要去见的是该组织的老板草下呢。我们怎么没见到他?”“也许我们见到了但不知道而已。那四个人中可能有一个就是草下。”“哦,妈的!是哪一个?我看他们全都一样。那个老板干嘛要躲躲藏藏?”“你所期望的是什么?一位日本的教父?到处施以恩威,发布命令或者别的什么?我认为那不是日本人的处事之道。最有可能的是,草下既想当面好好观察我们,又想避免直接跟我们打交道。”“胆小鬼!”蒂伦突然有了想法。“那些日本人盘问我们的所有蠢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想看,他们为什么请我们去?去到一个有着榻榻米坐垫、漂亮艺妓和全套茶具的地方?为什么不是普通常见的现代化的办公室?而整幢办公楼里,有像模像样的会议室,有桌有椅,就像我们国内的办公室一样。为什么偏偏选上那间按日本传统布置的房间?”海伦认为蒂伦在反问她,因此只管喝她的酒。蒂伦则继续说道:“我认为那是一种荣誉!不管怎样,朝这个方向想想看嘛。你怎么了?心事重重。因为你在那里觉得不自在……啊哈。”“说对了,就是这个原因。我认为它是一种轻微的暗示,暗示要置我们于不利。”“就算是,也吓唬不了谁,”威尼笑道,“无论如何吓唬不了我。”“是啊,已经把我吓坏了。”海伦沮丧地承认道。“你认为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呢?”“从他们发问的方式,我明显感觉到他们对南义之死的兴趣其实只是第二位的,我们才是他们最主要的兴趣所在。例如,我们正在名古屋干什么啦,还有朱丽——他们对她也非常关注。他们试图弄清楚我们三人与南义,与南义之死的关系。”“啊,也许是吧。刚才你提到……我想我没注意到这个问题。那么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呢?”威尼意识到他又一次输给了海伦,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他要重整旗鼓,“也许他们杀了南义,你说呢?”“也许吧。或者他们知道谁是凶手,或是怀疑谁是凶手。但决不是为了这事!他们面临的事情令他们忧心忡忡,他们相信事情与我们来这儿有着某种关联,或者至少与派普有关。”“可是假如确实是他们派人杀了他呢?杀死南义的一定是职业杀手,对吧?我看那帮家伙就很像职业杀手!”“见鬼,小伙子,我刚要说!”海伦对她的愤愤然不加掩饰,“不过也未必是。任何人都可以像他们那样雇杀手,只要他们知道在哪里雇得到。无论如何,不管他们有罪还是无罪,问题在于他们对一切都感到迷惑不解,比如我是谁,你是谁,我冒充朱丽,为什么我们追踪派普而来等等啦。我打赌,他们相信在朱丽抵达本地的当天,南义跟她见过面,而且就是南义本人把她送进医院的。我敢肯定,这些事情南义对他们只字未提,他已在经营着自己的业务。那是他们不喜欢看到的,所以有可能他们为清理门户而杀了他。现在,他们又对他们一无所知的一切感到了恐慌,例如朱丽、你和我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怎么讲?”“醒醒吧,小伙子!我们正在追查被认为是派普拿走的东西,对不对?哦,瞧这,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海伦伸手拾起一本放在床柜附近地板上的计算机杂志。那是她从朱丽的包里“借来”的。她把杂志递给威尼,便又躺了回去,屈起双膝好让背部得以放松一下。“仔细看看中心页。”“究竟是什么?”威尼小心翼翼地翻阅着,仿佛手里正握着,一枚即将爆炸的炸弹。这是一本彩页杂志,中心页一共四面却是黑白版面。“只是些函购启事嘛,怎么啦?”海伦不做声。他把杂志凑到眼前。每一幅黑白版面都被分割成许多的小方块,每一个小方块里都有对一件物品的介绍、描述以及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一份形象而逼真的邮购目录。形形色色的简介——英文简介——分别印于每个小方块内的上方,介绍着油画、版画、雕塑及其他形式的艺术作品;末尾看似价目表,价格最高达到50000 美元。威尼把杂志翻过来逐页翻阅,里面没有任何形式的署名。他又不耐烦地翻了一遍。没有姓名,或者说是刊名,没有信息来源的任何暗示,没有地址、电话号码——什么都没有。彻头彻尾是匿名的。“这是些什么东西呢?我们来看看,这上面说‘猎鹿,卢卡斯·卡拉那奇,1472——1555’。是幅油画!它们全都是艺术品!有人以邮购的方式出售这些东西?而且匿名?这真是一本计算机杂志吗?”“很奇怪,不是吗?啊,它又一次诱发了我的灵感。你在算计什么呢,难道你们家的艺术品全是以这种方式收集的?目录内这一系列需要出售的艺术品,从其低廉的价格看,极有可能都是偷来的。是不是用杂志来伪装?”“不可能!目录单可以通过信件或者电传来传送而不会有损坏。他们的作法简直毫无意义嘛。我曾被告知有一个什么‘包裹’,不大,但我肯定不是这个。”威尼说完停住,仔细想了想刚才海伦说的话,“可是我在想,麦尔是个有点艺术怪癖的人。他的狂热幻想营造出了钻石广场高塔大厦,大厦里布满着类似于上面提到的艺术品,我是指油画和雕像。这里边也许有着某种联系,肯定有。我们打电话问问他。”他期待地望着海伦。海伦从他手里抓过杂志,扔在了地板上。“你来打,然后我们下楼吃晚饭。”威尼伸手抓话筒,“嗨,多伦多现在是几点钟,我给弄糊涂了。”“别责怪自己。现在那里是凌晨三点,大概是吧。”“见鬼!那我们把他叫醒?”然而,麦尔·罗缪勒没有接电话。威尼只得给他留了个电话录音。26.派普的钱夹朱丽的手袋是一个漂亮的黄色挎肩式皮包。铃木把它一股脑地倾倒在桌上。他拉开每一条拉链,寻找里面暗藏的东西,结果发现了一堆小玩意儿。经过仔细检查,他把大多数东西放回原处,其余的小部分则被拨到一边——钱夹、一本小通讯录、机票、两张地图和一小扎信件。钱夹里有一本护照,美国运通公司的旅游支票,一叠日本现钞,四张信用卡,一本香港银行的支票簿,一支纤细的派克笔和一个卡西欧卡片式太阳能计算器。通讯录看来是新的,里面只记着十个姓名及其电话号码,其中七人在香港,三人在日本。前头几个铃木压根儿没有印象,关于后者,还写着这样几行字:威尼·蒂伦在东京希尔顿饭店,南义在他的办公室以及庆子在她的家里。铃木失望地咕哝了几句。机票是华夏太平洋航空公司东京成田机场至香港的有效往返双程票。两张地图。一张是名古屋市区图,没有发现异常;另一张是火车站的综合地形图。派普登记住宿的宫古饭店被十字叉仔细地标在了地图上。饭店通往宇丹地下街的第15 号入口处也被特别注明,这恰恰是距离发现南义尸体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入口。决非巧合,铃木对此深信不疑。再看看那三封信。有一封签名为“蒙”(显然是位园艺爱好者)的信,除了表达对不幸遭受虫害的玫瑰花的痛惜之情,便无其他内容。另一封签名只有个字母“J”的信写在欧洲式的航空信笺上,看来是朱丽的一位朋友写来的,她说已经好久没见朱丽了,希望很快能见面。这两封信都没有写明回信地址,也没有信封。第三封信相对有些价值。它用的是一张函头为“《艺术品追踪》”的短笺,上有美国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的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回信地址,署名为“鲍勃”。内容似乎只是为证实收到了大概是朱丽寄去的某件东西。通讯录和所有三封信的内容依次被拿去复印,手袋里的所有东西也都放回了原处。铃木打算把手袋交还朱丽,同时代表素以办案神速著称的名古屋警署向其致以敬意。在医院的医生们认为其身体状况足以会客时,他希望捷足先登,单独与她面谈。铃木之所以称得上一个好警察,是因为他固守一条可谓老生常谈的原则,即调查者们在初次调查时总会有所遗漏。他知道,重新仔细调查一切细节决非浪费时间,第二次的调查只会造就新的发现。他布置了第二天早上的工作,继续搜索南义的家和发现南义尸体的地下街道区域,继续提审与此案有关的每一个人。并要求各侦破小组都要以崭新的视角和思维来进行调查和问讯。有两名侦探受命调查那七个香港姓名,查明它们是“谁”以及是“什么人”。另一名侦探被派往图书馆查阅有关《艺术品追踪》的一切信息。铃木望着桌上的手袋,命令重新搜查失物认领处。南义死后的这两天期间还发生了什么别的情况呢?最好全面出击。由于他的英语在全处里是最好的,因此他决定集中精力对付那帮西方人。手袋的主人目前是无可作为的了,所以先从海伦·凯莱莫斯入手。不必等到第二天了,晚上立即行动。27.逃跑计划海伦对这家半赋闲的医院里回声荡漾的走廊已经颇为熟悉了,她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朱丽的新病房。她是应朱丽之邀而来的。朱丽竟然一大早就给她的饭店挂电话。她的声音低沉而平淡,毫无抑扬顿挫之感,只是强调了她的病情和要求得到信任的愿望。“你一个人来,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依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我还不能见任何人。”“真的吗?这才是手术后48 小时啊。”“还用你说!假如有可能的话,这帮医生还要让我在这儿待上好几个星期。不管怎样,我完全可以见你,我必须见你。”朱丽疲倦的声音里流露出乞求。“我这就到。”她来了。晨曦的微芒透过窗户照进朱丽的房间,光线暗淡。在微光下,她直挺挺地平躺在过于短小的床上,仿佛正在熟睡。可是她的眼睛却睁着,闪闪发光,很警觉的样子。她移动了一下身体,示意海伦挨着她在床沿上坐下。“嗨!今天早上感觉怎么样?”海伦首先问道。“很糟,谢谢。你以为会怎样?”朱丽对她的打趣不屑一顾。“谢谢你这么快就来了。大约半小时后这个地方就将苏醒过来,到时你必须得离开。所以请靠近点听我说,我必须离开这里,我需要你的帮助。”“怎么?你这副样子还不能出院。”“别管我的样子。通常这样的手术做完后便笼罩上一种神秘的气氛,女人们得数星期地呆在床上,非常虚弱。女人是弱者,你知道。这是放屁,但又非常有用。上帝般的医生们以他们的权威保护着我,他们把警察从我身边赶走——警察不能接近我。可这只是暂时的,也许第二天就不行了。我必须在他们叫我骗子之前离开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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