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罗杰历险记》-76

“你睡午觉时难道不要个人帮着守一会儿吗?”哈尔问。“不,我想,不需要,不会再有珊瑚岛了。不过,还可能会有船挡我们的道。在那种情况下,自动装置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带你去看看操纵装置,好让你在紧急情况下能替我驾驶。”操纵装置很简单,就是一根操纵杆。它操纵着潜艇朝左或朝右,上浮或者下潜。队操纵台回来后,驾驶员很快就睡熟了。哈尔代替他坐到操纵杆后面的座位上。他不敢把一切交给自动装置而自己走开。他查阅了海图。他们正在珊瑚海北部的开阔水域里航行。哈尔根据飞翼潜艇的速度估量了一下,大约还得8小时“魔毯”才能到达所罗门群岛和新几内亚海域。到了那儿,他就把驾驶员叫醒。整个下午都平安无事。看得见所罗门群岛了,驾驶员还没醒。干嘛要叫醒他?潜艇的左方,新几内亚的未端像只手指在指着哈尔,警告他。推动操纵杆让潜艇绕开这只手指简直轻而易举。绕过新几内亚就是新英格兰和布干维尔之间的海峡,过不了这道海峡才是笨蛋呢。万一在海峡里碰上别的船只,他肯定也能避开。但是,他没料到会有两只船突然同时从两岛之间冲出来,在潜艇的正前方交会,不管转左舵还是右舵,他都会撞上其中一艘船。要是他知道要减速该把操纵杆椎往哪个位置,他就能把这新发明的玩意儿停下来了。可是,驾驶员没告诉过他,去叫醒他已经来不及了。海峡两边的岛都长着茂密的森林,而“魔毯”又不是为飞越森林而设计的。突然,他看见左边的树林中间有一道峡谷,也许,他可以转左舵穿过峡谷飞越那个岛。来到滩头跟前,他才发现要穿过去并不那么容易。那里的海滩不像珊瑚岛的海滩那么平缓,实际上,根本没有海滩,翻腾的波涛拍击着陡峭的悬崖。这道悬崖有多高,他说不准,他只担心悬崖太高,飞翼潜艇飞不过去。要是他以110千米的时速一头撞到崖顶下面的石壁上,“魔毯”就玩儿完了,它的乘客一个也别想活。也许,他能让潜艇升起来。他把操纵杆推往上升的位置,飞翼船没升起来。他忘了,这不是飞机。在水里,它能升起来是因为喷气机的气流不断推动水面;它乘着气势能在陆地上腾空行驶,因为那台大型喷气机往地面上喷气把它托起来,但最高也只能托起4米。哈尔屏住呼吸。他想闭上眼睛以免看见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想扔下操纵杆冲回后头的船舱,以免在撞船时首当其冲。但是,他仍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坚守在操纵台上。他以为身后会传来惊叫声,回头瞥了一眼,舱里的人全都睡得很熟。飞翼潜艇撞在悬崖上,它颤抖着,但仍然继续往前移动。它犁开崖面上的泥土和岩层,贴着崖面慢慢爬着。它会成功吗?只要它的大喷气机挨得着陆地,潜艇就能腾空而起。突然,他发现一切都没问题了。强有力的喷气机气嘴已经挨着岸边,潜艇马上腾空而起,跃入4米高的空中。潜艇颠簸了一下,驾驶员翻了个身,在睡梦中咕噜着什么。别的人似乎睡死了,根本不知道他们差点儿丧命。哈尔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所有的危险好像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发生比这更糟糕的事儿了。正这么想着,突然,眼前出现了跟这同样糟糕的事情:潜艇正前方横着一幢房子,要绕开已经来不及了。飞翼潜艇猛地在房顶上撞开了一个大洞,直插过去,茅草屑到处飞扬。屋里的人准以为是到了世界未日,他们尖叫着从门窗蹦到外面。一个人手里拿着枪,对着那会飞的魔鬼乱扫一气,但一枪也没打中。哈尔的乘客没有听见枪声,枪声被飞翼潜艇发动机的吼声淹没了。其他土著居民听到了枪声,提着枪从屋里跑出来。他们还以为敌对部落的人在对他们发动战争呢!他们向飞翼潜艇开枪,子弹僻僻啪啪地打在潜艇身上。形势越来越严重。如果他们在金属的艇壳上打穿个洞或者打碎了窗玻璃,艇内的高压氦就会涌到外头,外头的低压气体也会涌进舱里,潜艇上的人全都会得气栓病死掉。幸运的是,为了顶住巨大的水压,艇壳造得很坚实,它顶住了子弹的射击。窗户上的有机玻璃像橡皮似的可以弯曲,但却打不碎。一群想拦挡潜艇的土人惊恐地尖叫着闪到两旁。看见那些身高近两米的人站在这个飞翔的妖怪下面,比它还矮两米,土人们大惑不解。来不及躲开的人只好平躺在地上等死。当他们发现那个怪物飞过去以后自己还活着,无疑会万分惊疑。这件事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而且,故事会越传越神。总有一天,老人们会把他们的孙子抱在膝盖上给他们讲这样一个故事:从前,一条可怕的巨龙飞到这里。它的身体像这个岛一样巨大,血红的巨眼喷着火,肚皮下的洞呼呼地吹出的灼人的风。它像台风一样席卷了这片土地,杀害了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事实上,一个人也没死,只有几个人被流弹打中了腿,因为枪手们实在太慌张,子弹打歪了,伤了自己人。17、一万一千米的深海在岛的另一边,另一场惊险正等待着哈尔。那边的海面风浪很大,巨浪撞击在岩石上,溅起喷泉似的浪花。但哈尔最担心的是这一边的高达6米多的海岸。驶到这高耸的岸边时,飞翼潜艇会怎么样呢?潜艇从岛上疾驰到岸边,驶离海岸冲入空中。这儿离海面6米多,可不是飞翼潜艇驰骋的地方。在这样的高度上,喷气机喷出的强大气流托不住它,它迅猛地往下坠落,到了4米高处还停不住,直往下坠,最后,一头栽进海里,正巧落在一条大鱼身旁,大鱼使劲儿摆摆尾巴游开了。潜艇刚从浪谷浮上来,转眼又被巨浪吞没。接着。潜艇犹豫了一会儿,开始往上升。再次落入一个浪谷后,它终于上升到它的最佳高度。在4米空中,它安下心来,叹了几口气,说:“谢天谢地!”它的驾驶员可受够了,他把操纵杆推到自动档,回到后舱,狠狠地给了那位真正的驾驶员一拳。那位先生醒了,直眨巴眼睛。“啊呀,是你。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好好打个盹,到所罗门群岛才叫醒我呢。”“我们已经过了所罗门群岛,”哈尔把那位睡眼惺松的舵手带上操纵台,用手指点着海图说,“我们在这儿,刚刚过了所罗门群岛。”“怎么样?”“挺好。”“没出岔子吗?”“没有。”“你真走运。”“我们大家都很走运,”哈尔说,“我们都还活着,真是运气。”特鲁克群岛由珊瑚环礁把三百个小岛怀抱在它怀中。小飞翼潜艇日夜飞驰,飞越了美丽的特鲁克群岛,驶向马里亚纳大海沟的南端。在那儿,驾驶员通过无线电话与“深海船”取得联系,潜艇下潜六十多米,两艘船就会师了。“深海船”的驾驶员从打开的舱门跳出来,“魔毯”打开舱门把他接进去。互相介绍以后,他解释说:“‘深海船’只容得下两个人,人再多地方就不够了。我猜,你们两位博物学家可能想一起下去;你们两位地质学家也可能愿意一块儿下去。这么一来,我就给挤出来了。不过,你们不一定非要我一起下去不可。驾驶‘深海船’并不难。你们来个人跟我一起走一趟,我来告诉他怎样操作。”哈尔坚持让两位地质学家第一批潜下去。一位地质学家先跟驾驶员下去,跟他学习操纵“深海船”。然后,驾驶员返回“魔毯”,另一位地质学家到“深海船”上去与头一位地质学家会合。他们关上舱门,“深海船”开始向深海潜下去。哈尔和罗杰尽力按捺住急切的心情等它归来。“顺便问一句,”哈尔说,“它为什么叫做‘深海船’?”驾驶员答道:“深水潜艇的发明者奥古斯特·皮卡德把它叫做深海潜水器,在希腊语里,深海潜水器是由深海和船两个词合成的。这艘船的营造者认为讲英语的人不应该用希腊语,所以,他把这两个希腊词译成英语,就是‘深海船’。”“皮卡德的船是从这儿下潜的吗?”“正是。现在,你们就在迄今己发现的所有海底洞穴中最深的洞上头。它叫‘挑战者深渊’。相信我,它的确很深。从海面到洞底的垂直距离是11.26千米。”“皮卡德的船一直沉到底了吗?”“一直沉到底了。”“他的船跟‘深海船’一样吗?”“不,不太一样。他那艘叫做特里埃斯蒂的船比‘深海船’大得多,也重得多。”“‘深海船’到下面去过吗?”“它只下潜了约莫1.6千米。”这是哈尔所没有料到的,他露出忧虑的神情,“这么说,如果我们这四个人再往深处潜,那就将是对‘深海船,进行第一次试验了?”“对,”驾驶员咧嘴笑笑,“不管你们干什么,都只能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这艘船的设计者尽力使它能顶住巨大的水压。但是,谁知道呢,它可能会像庄鸡蛋似地被压塌。而你们呢,也可能会被压成肉饼。”看样子,他觉得这挺好玩儿,但哈尔和罗杰却认为这并不怎么好玩儿。“看样子,你不怎么担心。”哈尔说。“我干嘛要担心?”驾驶员答道,“这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遵照人家的吩咐把船开到这儿作好准备。我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当然,如果地质学家们一去不复返,你们也就不必下去了。这么一想也就快活了。”这家伙,哈尔想,太大大咧咧,靠不住。一个钟头以后,“深海船”回来了,船仍旧好好的,哈尔这才松了口气。两位地质学家回到“魔毯”上。“怎么样?”哈尔问。“很好。一路上,我们仔细考察了峡谷整个谷面的岩层。”“整个峡谷?你们一直下到谷底了?”“啊,不。没有必要。我们只下潜了三千米左右,已经获得了我们所要了解的一切情况,因此。没必要再往下潜。”“现在,轮到你们了。”深海船那位乐呵呵的驾驶员说着,把哈尔带过去教他开船。过了一会儿,驾驶员回来了,罗杰就过哈尔那边去。他们把舱门关紧,然后,开动船顶的喷气机,喷气机把潜水器推往深海。开头,还看得见一点儿日光。他们越往深处潜日光就越暗淡,不一会儿,日光消失了,四周一片漆黑,像夜晚一样。那位驾驶员说得对,这玩意儿太小,只装得下两个人。即使只住两个人,也是紧巴巴的。深海船的外形像一个圆溜溜的钢球,透过有机玻璃窗,他们看见水下“夜空”的“星星”。不过,这些“星星”全都像疯了似地在飞奔。“星星”五颜六色,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淡紫的……它们是带磷光的鱼发出的光彩。一条灯笼鱼游过,鱼身两侧都有一串光斑,像轮船灯火辉煌的舷窗。海虾光芒耀眼,海蜇放射出柔和的清辉。带水母的轮廓仿佛是用霓虹灯勾划出来的。胸斧鱼身上似乎安装了无影照明装置。还有的鱼身上有成串成串的绿灯蓝灯,格外惹人注目。鱿鱼鼓出镶嵌着光边的眼睛偷看,它们触须上的光斑星罗棋布。蟾鱼闭着嘴时不放光,一旦张开大嘴巴,牙根上就闪现出一圈光芒,像一串珍珠项链。所有这些生物都生活在日光照不到的深海,因此,它们需要光。至于为什么有的光发白、有的光黄、有的光红、有的光蓝、有的光绿,科学尚未作出解释。有一种鱼前面有一团光,像一盏悬挂在钓鱼杆上的小电灯。这盏灯把小鱼引来,然后,猛地一扭不见了,而小鱼呢,早已落入这个钓鱼佬的巨口。月亮升起来了,至少,那玩意儿看起来挺像月亮,不过,哈尔说,那是月鱼。它的身体是圆形的,直径足有3米多,平而薄,闪着月亮般的银辉。也有人把它叫做头鱼,因为它那模样什么都不像,只像人头。小时候,它有尾巴,长大了,尾巴就掉了,像蝌蚪一样。它那看起来像头的身体实际上包含了胃和其他器官。在大月亮的边沿上有两只小眼睛。月亮四周的那些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鳍在水中缓慢地推动着这条成吨重的月鱼。带磷光的鱼有一个奇异的特征,它们会像流星一样在身后留下一道道磷光。有一条鱼相当大,它在水里到处撒下光辉。“人们管它叫食星鱼。”哈尔说。这种鱼连鱼鳍上都挂着光彩夺目的灯饰,下巴颏上璀璨的胡须漂漂荡荡。“那边有条鱼完全不发光,”罗杰说,“怎么会那样?”“那是盲鱼,”哈尔说,“它瞎得厉害,所以不能借助光来看清自己的道路。它只能慢慢地移动,就像街上那些用竹棍儿敲着地面探路的瞎子一样。不过,它有将近20根竹棍儿——那些伸向四面八方的长长的触须。有了它们,盲鱼就能摸索着游动并且找到食物。”“我们下潜了多深了?”罗杰问道。哈尔看了看那个装有灯的计量表,“1800寻,咱们算算看,一寻等于1.829米。这么说,我们所在的地方水深将近3.3千米。”“跟两位地质学家下潜的深度一样,”罗杰说,“我们这就上去吗?”“别指望我会上去,”哈尔说,“他们当然有理由上去,他们要看的全都看到了。我们呢?我们到这儿来要看的东西还一点儿都没见到呢。我们要弄清楚谷底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庞然大物呢还是根本没有生命?”“皮卡德和他的伙伴们发现什么了吗?”“他们相信他们见到了一条比目鱼和一些虾子。有些科学家却说他们肯定搞错了,什么样的鱼都承受不了那大得可怕的水压。也许,我们最终能弄清哪一方说得对。”“我们将是首批乘深海船潜到那个深度的人,”罗杰说,“你不害怕吗?”“我当然害怕,”哈尔老实他说,“但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总得有人做试验,我们也可以当这样的试验者。除非深海船塌陷把我们压扁。否则,我们就要继续往下潜。”深海船猛地颠簸了一下停了。“我们肯定已经到谷底了,”罗杰说,“要不,就是撞着一条大鱼了。”“不,”哈尔说,“我们碰上了斜温层。”“什么叫斜温层?”“瞧瞧窗外,”哈尔说,“看看那些看起来像海底的是什么东西。”成千上万光辉灿烂的海洋小生物聚集成厚厚的一层,看起来的确像海底。“那就是斜温层,”哈尔说,“一路下去,海洋并不老是一个样。它分成一层一层,就像多层奶油蛋糕。顶层是暖水,斜温层把暖水和稍冷的水隔开在它的上面和下面。你已经注意到了,当我们碰上斜温层时是怎样被弹起来的。斜温层是弹性很好的一张垫子,就像杂技演员表演空中飞人用的垫子一样。”“我们穿得过去吗?”“没问题。”哈尔把油门加大了一点儿。深海船又撞击了一下,穿了过去,继续下潜。他们又两次碰上斜温层,被弹起来好几米,又加大马力冲了过去。突然,海里的东西全都以极高的速度往上冲。哈尔打开探照灯,他们身旁的峡谷壁正飞速上升。“怎么回事儿?”罗杰很担心,“真没想到深海潜水会有这么多麻烦。”哈尔看了看速度计,它显示出他们的下潜速度。“我们的下潜速度本该比这速度慢一倍。我们被卷进了一股顺崖下降的水流。这是海洋里的一种河流,不过,不是水平流动的河流,而是一条古怪的垂直往下流的河流。”他关掉发动机,“现在,我们不需要任何动力就能下潜,”接着说,“免费坐船啦。”免费航行没多久,一下令人讨厌的碰撞中止了他们的快速下潜。这一次,船没有反弹起来。他们真的撞上硬东西了,深海船一动也不动。“我希望我们的船别给撞裂了,”哈尔边说边检查他们小小的牢房的墙壁,“没发现有水流进来。”“怎么回事儿?”“撞在峡谷壁一道突出的壁架上了。要是脱不了身,我们这次航行便就此告终了。我试试往上升点儿。”深海船纹丝不动。那股自上而下的激流把它死死地压在壁架上。他们既不能上升也不能下潜,情况实在危急。“咱们试试往旁边挪挪。”哈尔说。他开动了船侧的喷气管,船开始向壁架的边沿滚动。两个孩子发觉自己正头朝下倒立着。深海船压迫着壁架,摩擦着壁架,刺耳地嘎嘎嚓嚓了半天,终于滚到了壁架边落下去。恢复平衡以后,它又继续它的快速下潜,船上的乘客总算放心了。又下潜了305米,激流神秘地消失了,就像沙漠里的河流渗进了沙中。到世界之底去的旅游者们刚松了口气,他们的船又撞着什么了。不过,这一回撞得格外不同,非常轻柔平稳,不是那种剧烈震动的碰撞。“又是斜温层?”罗杰问。“可能,”哈尔说。他加大油门,如果这次又是斜温层,他就一定能把它冲破。但是,深海船没有动。“也许,我们真的到谷底了。”罗杰说。哈尔看了看深度计,“远着呢!”他说。“那么,会是什么把我们卡住了呢?”“我不知道。”哈尔老老实实他说。“瞧!”罗杰喊道。一个东西漂到探照灯的灯光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那东西像两只巨眼。“不可能是眼睛,”哈尔说,“什么东西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眼睛。看样子,它们有轮船的舷窗那么大。”这双巨眼像两只深潭,从潭的深处射出怒冲冲的绿光。“可能是只巨型章鱼吧。”罗杰猜道。“不是,”哈尔说。“即使最巨型的章鱼眼睛也很小,而且,不会这样闪光。这看起来像是磷光。”一条巨蛇模样的东西掠过舷窗。哈尔大喊:“我知道是什么啦。大章鱼的表亲,超巨鱿鱼,它的个头相当于十只大章鱼。”“你看这一条有多大?”罗杰问道。“从那对眼睛和我们刚看见的那些触手的大小来看,我估计它可能有十到十八米长。”哈尔说。罗杰吹了声口哨,“多么巨大的怪物啊!是只好妖怪,不会伤人,对吧?”“不伤人!”哈尔喊起来,“想想看吧,这儿的人把它叫做太平洋的噩梦,它的另一个名字是魔鬼鱼。幸好很少有人碰上它,因为它喜欢呆在深海。瞧,那些触手又来了。你看长在触手上面的那些大盘子。”“跟章鱼的吸盘一样。”罗杰说。“是那种东西,不过,大不一样。章鱼触手上的盘子是用来吸在别的东西上面的,它们是吸盘。鱿鱼的盘是用来杀伤别的东西的。”他用探照灯对准其中一个盘子,只见盘上排列着尖锐的大牙齿,“任何动物或人,只要被那些盘子咬住,不等落入超巨鱿鱼口中就会死去。它的嘴巴就更危险了。咱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嘴巴。”他把探照灯光从那双巨眼往下移,最后,停在那怪物的巨大的鸟形嘴上。“看样子,它像铁一样硬,”罗杰说,“身体这么软绵绵的动物怎么会长这样可怕的一张嘴巴?”“就用这张嘴巴,它能把鲨鱼咬得粉碎,”哈尔说,“或者像你嗑核桃那样把你的头咬开。”罗杰不耐烦了,“我们不能老呆在这儿。它干嘛老挡在我们的路上不走开呢?”“它对我们太感兴趣了。它很可能在想,它是不是能把这个核桃嗑开,把我们弄到口。”“咱们走吧,”罗杰建议说,“要是推不掉它,为什么不把船往上升一点儿把它摆脱掉呢?”“我试试看,”哈尔说。他开动船下的喷气管,那应该能使船往上升,但深海船却没挪窝儿。“那怪物肯定用一只触手裹住了我们的船顶。”猎获物竟想逃跑,怪物给惹火了,它把其他触手也缠到深海船上,有些触手几乎遮住了有机玻璃窗。罗杰担心了,“我想,它正用它的8只触手夹住我们呢。”“10只,”哈尔说,“你的老朋友章鱼有8只触手,鱿鱼多2只。”哈尔又开足了马力。大铁球还是没动弹。他们听得到那张巨口啃磨钢船壳的声音,那只怪物正在疯狂地与大铁球搏斗。触角上那些锋利的牙齿不断在船体上抓挠。哈尔关上发动机,“没用,我们还是脱不了身,”他说,“只好等着了。”魔鬼鱼不停地啃着、抓着,它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难对付的敌人。这个铁球太大,囫囵吞不下去。但是,要咬开它却不那么容易。巨怪的火气越来越大。“我的神经受不了啦!”罗杰说。“别担心,这么坚固的钢壳它咬不穿。”但是,当巨鱿向一扇舷窗发起攻击时,他们可就不能不担心了。有机玻璃非常坚韧,但毕竟不是钢。它能承受惊人的压力,但锐利的东西却能把它扎破。现在正在舷窗上拚命啄的这张鸟形嘴可是够锋利的。哈尔估量了一下这只巨鱿的个头,周长约莫3.6米,体重至少有450公斤。“它的个头大总算是件好事,”他说,“即使它能把那扇小小的舷窗啄破也进不来。”“我倒不是怕它进来,”罗杰说,“但只要它啄开一个小洞,海水就会涌进来,那时可怎么办?”哈尔不想吓唬他的弟弟,但他必须实话实说,“那样的话,恐怕咱俩都得完蛋。海水的压力至少等于这个球内气压的100倍。万一舷窗被啄破,海水就会以惊人的速度涌进来,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把我们淹死。”鱿鱼的行动引来了一大群观众。大大小小千姿百态的鱼全都游来了,它们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在探照灯光下,它们形成了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彩虹后面,一个东西像朵云似地在水里飘过。“你猜那是什么?”罗杰好奇地问,“这么大,不可能是鱼。也许,只不过是一片阴影。”那个东西越逼越近,看起来,像一片巨大而沉重的阴影。“但愿……”哈尔开口了,但他没把心中的愿望说出来。当那片阴影掠过他们的船飘然远去时,他大失所望。可是,过了一会儿,它又回来了。这一回,它正好在探照灯光中。它那硕大的头大得像一辆公共汽车,嘴巴张着,巨牙白得发亮。“巨头鲸!”哈尔喊起来,“也许,它能把我们救出去。”“它能干什么?”罗杰问。“它能解救我们。我们不会淹死在这儿了,”哈尔说,“如果它愿意这么干的话。鱿鱼是巨头鲸最爱吃的食物之一。不是那种贴着水面漂浮的、只有半米左右长的小鱿鱼,是那种生活在深深的深海的肥美的庞然大物。啊,但愿它饿了。”巨头鲸又来了,可是,在距离巨鱿只有两三米的地方,它又游走了。“我敢打赌,它怕。”罗杰说。“它完全有理由害怕,被巨鱿吃掉的鲸鱼太多啦。”“我还以为它总是得胜的呢,”罗杰说,“它的个头比那条巨鱿大得多。”“是大得多,但它没有那10只触手。那些触手长达9米多,还长着那么多的利齿。”巨头鲸游回来,停下来用它的那双小眼睛盯着它的对手。在巨鱿那双车轱轳似的大眼睛的映衬下,它的小眼睛显得格外古怪。过了一会儿,它猛一摆尾,朝前冲去。它的巨口像扇敞开的大门,直取它爱吃的食物。它完全可以独自享用这顿美食,再没别的动物敢惹这条超巨鱿鱼了。巨头鲸的牙齿像剃刀一样锋利,它们不善于咀嚼,但一口咬下去却非常厉害。巨鱿松开扒在钢球上的一只触手,使劲儿朝正在游近的对手甩去。只听喀嚓一声,巨头鲸已经把那巨蛇般的触手牢牢咬在牙齿当中。这是牙齿与牙齿的搏斗。论到用牙齿搏斗,巨鱿与巨头鲸可说是势均力敌。巨鱿触手上面数以百计的牙齿像针尖般锋利,它们肯定已经扎进巨头鲸的舌头——鲸鱼全身最敏感的部位。巨头鲸掉头就逃,张着嘴竭力摆脱这种酷刑。但巨鱿却不肯松开。结果,深海船被拖着以骇人的速度越过峡谷,船上的两位乘客被颠得头晕目眩。为了摆脱那只把它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触手,巨头鲸拚命摆动,好像在抽搐。随着它的摆动,大铁球一忽儿猛地蹦起来,一忽儿朝两边飞快地滚动。两个孩子被抛过来掷过去,在舱壁上撞得浑身青肿,鲜血直流。他们正往峡谷另一边的崖壁飞驰而去,不断摇晃的探照灯光照在石崖上,那道石崖直上直下,陡峭坚硬。在最后一刹那,巨头鲸猛一调头离开了石崖,而大铁球却重重地撞在壁上。旋转已经使深海船船底朝天,与石崖的猛烈碰撞把两个倒立着的孩子几乎摔晕过去。此刻,他们的那条“拖船”正把他们拖往峡谷的另一面石崖,在那边,他们很可能再次遭到同样猛烈的摔打碰撞。但是,看到自己没法甩掉那只长满牙齿的触手,巨头鲸索性把它一口咬断。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巨鱿全身骤然通红,它松开抓着深海船的另外九只触手,用它们把巨头鲸的头和眼睛裹住。巨型触手上的所有利刃一齐扎进巨头鲸的皮肉,血把海水都染红了。但是,巨头鲸绝不肯认输。它的头被缠住了,尾巴还可以随意摆动。尾巴够不着头上的巨鱿,却够得着深海船。这条巨头鲸跟它的远亲海豚一样聪明,它用尾巴朝深海船猛抽一下,使这个坚硬的大钢球朝它头顶上那团软绵绵的巨鱿砸去。巨鱿马上被砸成肉饼。如果没人碰它,过一会儿,巨鱿又会重新鼓起来。但是,深海船不但把巨鱿砸扁了,而且还把它抛进了巨头鲸那张开着的嘴巴。那巨大的嘴巴立刻就咬下了一大块鱿鱼肉,那块肉大得像头驴子。这么一来,那只深海巨怪可就再也无力反抗啦。巨头鲸悠然自在地品味着剩下的巨鱿肉,两个孩子摸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创伤,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们不但精疲力尽,而且冷得不行。看了温度计他们才知道差两度舱内温度就到冰点了。“我想,越往下潜就会越冷。”罗杰沮丧他说。看来,他说对了。但是,他们冲过另一片斜温层以后,情况终于变了。“只差1.6千米我们就到谷底了。”哈尔说。他仔细看了看温度计,“似乎暖和了一点了。”“怎么会呢?”“我不知道,但可以猜出来。海底下面可能有火山的火焰。在一些矿井里,越往下就越热,这你知道。这个峡谷底下的地热可能会使底层的水变暖。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没有疑问的,温度计的水银柱已经上升了一点。”这又使罗杰产生新的忧虑。等他们到达海底时会不会被煮熟呢?也许,他们会落到一座海底火山里。他对哈尔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我想,情况不至于那么糟,”哈尔说,“不管会怎么样,马上就能见分晓了。”他盯着深度计。“只差30寻就到了。20寻,18寻——15——10。坐稳了,可能会震动得很厉害。”但是,一点儿颠簸都没有,深海船就在像羽绒褥子一样柔软的海底着陆了,泥泞几乎没过舷窗。深海船着底时搅起的污泥浊水正在慢慢澄清。他们往窗外望去,这地方就是已知的所有海洋的最深处。科罗拉多大峡谷谷深1.6千米,这儿却比大峡谷还深9.7千米。珠穆朗玛峰是地球上最高的山峰,他们下潜的深度超过了珠峰的高度。埃德蒙·希拉里爵士攀登过珠穆朗玛峰,他攀上了海拔8848米的顶峰。人们都说那是了不起的壮举,那的确了不起。然而,两个孩子已经从海平面下潜了11033米,几分钟之后,他们又将往上“爬”,比埃德蒙·希拉里还要往上多“爬”2185米。当然,有了深海船,“爬”起来要容易得多了。他们已经证实了这艘船顶得注深海的惊人压力,它跟皮卡德的深海潜水器一样牢固。深海船比深海潜水器更像潜艇,不过,从来没有一艘潜艇潜到过这么深的海底。这一次试验所了解到的情况对制造潜艇的人可能会很有用,他们将能制造出下潜深度远远超过水面以下一百多米的潜艇。但是,在深得如此可怕的深海里有生命存在吗?这一点还没有得到证实。贾克斯·皮卡德曾声称自己在这儿的海底见到过生物,他给它们拍过照,只因为海水里模糊不清,照片冲洗出来后,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没人把他的报道当真。要使人们相信有什么生物能忍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几乎是不可能的。“看,”哈尔喊道,“这玩意儿不是在动吗?”那不仅仅是一团泥浆,那是一件活东西。它从海底浮上去,然后,慢慢地游走了。几分钟后,它带着另外三只活物回来了。那是一条比目鱼,模样像只鞋底,长约30厘米,宽约15厘米。“看,它脑袋瓜上有两只眼睛。”“我看,是你的脑袋瓜出毛病了吧,”罗杰说,“你在作梦,像皮卡德一样。”“你自己看吧。”哈尔说。罗杰不得不相信了,确实有两只睁得大大的眼睛,它们的的确确长在比目鱼的头顶上。“所有鞋底或溜冰鞋模样的比目鱼头上都长着眼睛。”哈尔提醒他。“可是,它长眼睛干什么呢?”罗杰反驳道,“如果没有探照灯,下面这儿伸手不见五指。生活在不需要眼睛的地方,动物的视力就会退化。”“以前,我也一直这样想,”哈尔表示同意,“但你已经亲眼看到了,这种想法是不对的,至少,不是总对。我得给它拍个照。”他把探照灯的亮度调到最大,照着那条比目鱼,仔细看过了曝光表,按下了快门。他的相机是立即冲印的,所以,几分钟之后,他们就看到了拍摄的结果,比目鱼清晰地显示在照片上。“那些小东西是什么呢?”罗杰问,“它们像红虾。”“正是红虾。”说着,哈尔又拍了几张。泥泞上面那些细细的婉蜒的痕迹说明下头肯定还有更多的生物。“还有一种鱼我一辈子也没见过。”哈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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