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歌-尼克拉斯·斯帕克思-6

"不容易!"  "好了,这就是我做过最坏的事了。现在,轮到你了吧!"  罗妮沉思片刻,"我三年没和我爸说过话。"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还有,这也算不上什么坏事!我记得和你说过,我也不想和我爸说话。甚至,我妈整天都不知道我去哪儿疯了。"  罗妮转过头看看旁边。餐厅的自动点唱机上,贴着"比尔哈雷与彗星"的海报。  "以前……我在商店里偷过东西。"她说着放缓了语气,"偷过很多,不过没什么贵重的。其实,不是因为缺什么,而是觉得刺激,所以我才会那么做吧!"  "以前?"  "对,现在没有再偷了,因为被逮到了。其实,我被逮到过两次,但第二次真的是意外,他们还把我告上了法庭,审了快有一年多。现在,基本上也没事了--如果以后不会再犯,他们就会撤诉,也不会有不良记录。"  布莱丝拿起汉堡送到嘴边,"怎么?这就没了?难道,这就是你做过最坏的事?"  "我可从没毒死过谁家的花,如果你是这个意思的话。再者,我也从没故意弄坏过任何东西。"  "你从没把你弟的头塞进马桶?或者,你从没撞坏过家里的汽车?或者,你从没给你家的猫剃过毛?或者,你从没做过其他什么坏事?"  她微微一笑,"从来没有。"  "那你真够无聊的!你小时候绝对是世界上最闷骚的小孩儿!"  罗妮吃吃地笑着,拿起可乐喝了一小口,"对了,能问你个问题吗?"  "放马问过来!"  "昨晚你怎么不回家?"  布莱丝从小盐堆捏了一小撮洒在了薯条上,"唉,我就是不想回去。"  "那你妈就不管你?她不会发疯吗?"  "可能会吧!管她呢!"布莱丝说道。  说话间,餐厅门被推开了,马库斯、泰迪和兰斯朝她们走了过来。马库斯上身穿一件骷髅头T恤,牛仔裤兜和腰带间还搭着一条金属链子。  布莱丝看到他们后马上转开了去,但奇怪的是泰迪过来坐在了布莱丝身旁,而马库斯却挤在了罗妮旁边。兰斯从邻桌拉过一把椅子,拍了拍土才坐下来。马库斯伸手准备将布莱丝的盘子拉过来,泰迪和兰斯早已抓起薯条顾自享用起来。  "喂!那是布莱丝的!"罗妮大声说,想制止他们。"你们想吃自己掏钱去买!"  马库斯看了看布莱丝,但手并没有从盘子上移开,"是吗?"  "没关系了。"布莱丝说着将盘子推给马库斯,"真没关系,我自己也吃不完。"  马库斯拉过盘子后又拿起了番茄酱,好像就是为了证明给罗妮看--他早料到布莱丝会乖乖给他吃,"那么,两位美女都聊什么呢?我从窗户外面就看到了,你们聊得好像还蛮投入!"  "没聊什么。"布莱丝说道。  "那我倒要猜猜看了。"他对着罗妮说道,"她一准儿给你讲了她妈的性感男友,还有他们半夜三更玩吊秋千的癖好。是不是?"  布莱丝换个姿势重新坐好,"你别这么恶心!"  瞪了一眼布莱丝,马库斯再一次看着罗妮,"她是不是还告诉你,有一天晚上她妈的某个男友,还偷偷溜进了她的房间?她还对那男的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给你十五分钟时间,你完事他妈给我滚出去!'"  "闭嘴,好吗?别乱开玩笑,我们也没有聊他!"  "管他呢!"马库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布莱丝拿过了自己的巧克力奶昔,马库斯早已狼吞虎咽吃起了汉堡,泰迪和兰斯正大把大把抓起薯条往嘴里塞。不到几分钟,他们三个风卷残云干掉了一大半。从头到尾,布莱丝连吭都没吭一声,这才让罗妮生气!她也不得不怀疑,布莱丝怎么会这般懦弱!第33节:布莱丝(3)  或者,她根本不需要怀疑。显然,布莱丝不想惹马库斯生气,所以才任他为所欲为。这种事她又不是没见过--凯拉平日里傲慢无比,但在男生面前还不是唯唯诺诺,可他们却将她当成垃圾一般对待。  当然,她不能在这儿说这些话,她知道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布莱丝吸了一口奶昔后又放回桌上,"对了!你们几个吃完要去做什么?"  "我们一会儿就要走。"泰迪咕哝着说道,"我家老头子要我和兰斯去干点活儿。"  "他们俩是亲兄弟。"布莱丝向罗妮解释着说道。  罗妮仔细打量着他们二人,但却没有发现相似之处,"你们真的是……"  吃完汉堡后,马库斯一把将盘子推到了中间。"我知道,你一定纳闷儿!好好一对儿父母,怎么会生出这样丑的两个孩子,是吧?不过,跨海大桥那边,他们家倒是开着一家烂透了的汽车旅馆,排水管道就像一百年前的古董,泰迪的工作是通马桶。"  罗妮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场景,"真的假的?"  马库斯点了点头,"恶心死了,是吧?不过,你不用替泰迪担心,他对这个工作得心应手。神了!他还挺乐在其中!另外,兰斯--他的工作是客人退房后洗床单。"  "呃……"罗妮说道。  "恶心死了!"布莱丝也评论说道,"你应该知道,那些人去开房都是干那个,不是钟点房就是日租什么的。哪怕你走进去一步,你都可能被传上性病什么的。"  无话可说,罗妮转向马库斯,"那你做什么的?"  "那要看我想做什么了。"  "什么意思?"她追问道。  "你那么关心我干什么?"  "我才没关心你。"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别自作多情,我只是随便问问。"  泰迪从盘子里抓起了最后几根薯条,"老大的意思是说,他要和我们一起回旅馆,他要回他的房间睡大觉。"  "你怎么有房间?"  "我就住那里。"马库斯说道。  她的问题是问为什么,而他显然答非所问。所以,她等着他能解释一下,但他却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想让她追问,也可能是她自己想太多,但突然她又明白了,他只是想让她对他感兴趣。他想让她喜欢他,尽管布莱丝就在旁边。  马库斯掏出烟点了一根,而她的怀疑也马上得到了证实。他冲布莱丝吐了个烟圈后,又转过来看着她。  "今晚有空吗?"他问道。  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布莱丝,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为什么问这个?"  "今晚滩尖儿上有个小派对,不光我们几个会去,到时会有很多人。我想你应该去玩玩,不过这次别再带警察来。"  布莱丝紧紧盯着餐桌,手指依然在摆弄小盐堆。罗妮没有再说话,马库斯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第34节:史蒂夫的童年记忆(1)  第九章 史蒂夫的童年记忆  "嗨,老爸!"乔纳在钢琴旁喊道。  史蒂夫端着一盘意大利面放在了餐桌上。乔纳指着墙上一个相框问道:"你和爷爷奶奶?"  "没错!那是我的爸爸和妈妈。"  "我怎么不记得这张照片?我是说在纽约家里从来没看到过。"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它挂在我学校的办公室。"  "原来如此。"乔纳说着凑上前去仔细端详着照片,"你有点儿像爷爷。"  史蒂夫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说,"或许,有点儿。"  "那你想爷爷吗?"  "他是我爸爸,你说呢?"  "反正,我想我老爸。"  如果不再有意外,今天真让史蒂夫心满意足。早晨,他们一直待在工作间,他教会了乔纳切玻璃;中午,他们一起在门廊下吃了三明治;下午,他们又一起去沙滩上捡贝壳。他还答应乔纳,天黑后要带他去沙滩,打着手电筒看成千上万只蜘蛛蟹在沙子里钻进钻出。  乔纳来到餐桌旁,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却在嘴唇上留下一圈儿白胡子,"姐姐快回来了吧?"  "我也希望她早点儿回来。"  乔纳用手背擦了擦嘴,"在纽约时,她有时很晚才回家。"  "我知道。"  "今晚,那个警察叔叔还会送她回来?"  史蒂夫朝窗外望去。夜幕已经降临,海面上漆黑一片。此时此刻,他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不会,"他说道,"今晚不会。"  * * * * * *  看完蜘蛛蟹回来,乔纳洗完澡后上了床。史蒂夫拉开被子替他盖好,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今天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他小声在乔纳耳畔说道。  "老爸,您客气了!"  "晚安,乔纳。我爱你。"  "我也爱你,老爸!"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但又被乔纳叫住了。  "喂,老爸?"  史蒂夫转过身。"怎么?"  "爷爷有带你看过蜘蛛蟹吗?"  "没有。"  "为什么?蜘蛛蟹很酷啊?"  "他不是我这样的老爸。"  "那他是什么样的?"  沉思片刻,史蒂夫终于说道:"他有点儿难懂。"  * * * * * *  坐在钢琴前,史蒂夫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六年前的一个下午,有生以来第一次握住父亲的手,他告诉父亲说自己知道他为自己付出了一生,他从未因为任何事而责怪过父亲。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告诉父亲他爱他。  转过脸看着史蒂夫,父亲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尽管一直在服用大剂量的吗啡,但他头脑依然清醒。他盯着史蒂夫看了许久,最后才将手抽了回去。  "你说话怎么跟娘们儿似的。"父亲说道。  医院四楼一个半专用病房里,父亲已经接受治疗有三天了。胳膊上缠着好几根输液管,他已有一个多月没吃过真正的食物,五官已深深沉陷,脸色也苍白如纸。史蒂夫坐在病床旁,父亲的呼吸中散发出腐烂和衰败的气息,有如癌症在炫耀最后的胜利。  他转身望向窗外。蓝蓝的天空,没有鸟,没有云,没有树。心脏监测器不停传来嘀嘀的声音,不但听上去沉稳有力,而且有固定的节奏,如同父亲还可以再活二十年,但真正要他命的癌症,却又不在心脏上。  那晚,他和金姆通了电话。  "爸怎么样了?"她问道。  "情况不是很好。"他回答说,"我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不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不见了。电话那头,他能想象到她正在拌意大利面,或是在切西红柿什么的。电话肯定夹在她耳朵和肩膀之间,每次讲电话她都这样,从不能闲下来哪怕一会儿。  "其他人呢?他们有去看过他吗?"  "有的。"他回答说。其实,根据护士的说法,根本没有其他人看过父亲。  "你和他说话了吗?"  "说了,但没说太多,他还是迷迷糊糊的。"  "我叮嘱你的话,你和他说了吗?"  "有的。"他说道。  "他怎么和你说?"她问道,"他有说他也爱你吗?"  他知道她想听到肯定的回答。此时,他正在父亲家的客厅里,望着挂在壁炉上方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他接受洗礼时的全家福,一张是他和金姆的婚纱照,其余的都是罗妮和乔纳小时候的照片。  相框上满是灰尘,显然已尘封多年。照片是母亲挂上去的,但他看着它们时又忍不住去想,父亲看到它们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或者,他是否真的看过它们?甚至,他是否有留意到它们挂在那里?  "他也说了。"最后,他终于回答了金姆,"他说,他也爱我。"  "那就好。"她听上去如释重负放下心来,如同他的答案让她心满意足,证明这是一个充满爱的世界。"我知道这对你有多么重要。"  * * * * * *  史蒂夫的童年在这个小岛上度过,他的家是海边一个农场小屋般的白色房子,邻居们住的也都是清一色的房子。房子不大,两间卧室,一个洗手间,还有一个单独的车库。车库里放着父亲的工具,永远都散发出一种木屑的气味。  屋后的小院,有一棵弯弯扭扭的大橡树。橡树树叶常年不落,那里几乎整年晒不到太阳。因此,母亲将屋前的小花园当成菜园子,种了西红柿、洋葱、萝卜、大豆、白菜和玉米。夏天的时候,你很难从客厅看到门前的马路。第35节:史蒂夫的童年记忆(2)  有时,他无意中听到邻居们在私底下抱怨,说小区房价不断下跌,都是受他家菜园子的拖累。尽管如此,每年春天他家的菜园还是会重新播种,而且从没有人敢直接向他父亲抱怨。其实,如同史蒂夫一般,邻居们都十分清楚,那样做没有任何好处,而他们也都知道,某一天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单从职业来说,父亲是一个木匠。然而,他却很有修理的天赋,修任何东西都很在行。从小到大,史蒂夫曾看他修过收音机、电视机、汽车和割草机,修过漏水的管子和屋檐上摇摇欲坠的檐沟,甚至还为州界线附近一家小工厂修过液压冲床。  父亲从没上过学,但对机械和建筑原理,他好像天生就懂。每晚电话响起时,那个去接电话的总是他,因为基本都是打来找他修东西的。他接电话时总是不慌不忙,尽管电话那头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总有东西急需他去修理,他也总会耐心听他们讲完。然后,他会从旧报纸上撕下一角,小心仔细地将地址记在上面。挂掉电话后,他便钻进车库将要用的工具塞进工具箱,然后便背上工具箱出门去了。  通常,他都不会说要去哪儿,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第二天早晨,在罗伯特·李将军的雕塑下面,总会平展地压着一张支票,那便是他晚上出工挣到的工钱。早餐时,父亲坐在餐桌前,母亲一边替他捶背,一边说过会儿要去银行兑支票。多年以来,这便是他们唯一交流感情的方式。他们从来都不会吵架,有如故意避免争执的发生一般。他们在一起时好像很享受有彼此的陪伴,有一次史蒂夫碰巧看到他们看电视时手牵着手。不过,在家的十八年中,他从未看到他们彼此吻过对方。  如果父亲一生只有一个嗜好,那毫无疑问便是玩牌了。没有电话打来的晚上,他都会去海边的棋牌小屋打牌。他加入联谊棋牌室成为会员,但目的却不是为了联谊,反而纯粹是为了玩牌。他和共济会、圣地兄弟会的会员,以及退伍老兵坐在一起玩德克萨斯扑克牌,他们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有如被牌局牢牢钉在了凳子上一般。  父亲喜欢算牌--手上有一对六时,他会心算拿到四条六的概率是多少。然后,他才会决定是要一跟到死,或是明智地早早弃牌,或是要虚张声势继续唬牌。他将牌局描述成了一种类似科学的东西,而牌运和输赢似乎毫不相关。"诀窍在于懂得如何说谎。"他曾这样说道,"当然也要能分辨谁在说谎。"后来,史蒂夫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父亲是一个知道如何说谎,又知道谁在说谎的牌局高手。  父亲五十岁时,三十年的木匠生涯已让他双手几近残废,而小岛上却有如雨后春笋般新盖了一大批房子,但他已经不再为他们安装窗户顶上的装饰条和门框,晚上有电话打来时他也开始不再理睬了。尽管如此,他攒下的钱依然足够支付各种账单,甚至在他弥留之际,他的存款还足以支付医疗保险不能涵盖的部分。  周末的时候,他从来不去玩牌。星期六待在家里,他要在家里干些杂活儿,不然菜园子又要让邻居们看着心烦了。星期日从教堂回来后,他都要去车库修理工具,忙上一个下午。然后,他周而复始的生活又从星期一重新开始。  父亲从没教过史蒂夫打牌,但他靠自己的聪明自学成才。有时,他幻想自己有敏锐的洞察力,别人诈牌时他一定能看得出来,但在大学和同学玩过几次之后,他却发现自己牌技平庸,不比谁差也不比谁好。  大学毕业后去了纽约,他偶尔也会回家看望父母。第一次再回到小岛上时,他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他们了。当他推门进去后,母亲马上热情地拥抱了他,还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而父亲只是过来和他握手说了句,"你妈一直都在想你。"然后,母亲为他们做了苹果派和咖啡,而他们吃完之后,父亲便拿起夹克和车钥匙准备出门了。  "不去了,今晚就不去了……"母亲有如恳求一般对父亲说。她一口东欧式的英语,口音依然和从前一样重,"史蒂夫他,今晚才刚回来。"第36节:史蒂夫的童年记忆(3)  史蒂夫这才想起来,这是母亲第一次不愿意让父亲去打牌。可是,令他惊讶地是,父亲好像无动于衷。从门口转过身来,父亲脸上写满了不能理解的表情。  "不然,你带他一起去吧?"她又恳求着说。  夹克搭在胳膊上,父亲盯着史蒂夫问道:"想不想去?"  "当然!"史蒂夫手指敲着桌子回答说,"为什么不呢?很有趣啊!"  父亲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看到父亲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他琢磨着,如果真的坐到了牌桌上,父亲可不只是微笑,一定会开怀大笑。  "你在说谎。"父亲说道。  * * * * * *  那次见面的几年之后,母亲便因脑动脉出血去世了。医院的病房里,当他依然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之中时,病床上的父亲咳嗽着醒了过来。  瞥见史蒂夫还坐在角落里,父亲瞪着眼睛冲他摇了摇头。  "你怎么还在?"  他将父亲的病历放到一旁,轻拉椅子来到病床前,"嗯,我还在。"  "怎么不走?"  "怎么了?我怎么不走?因为,你住院了!"  "住院是因为我快死了。我怎么都会死,你在不在都一样。赶紧回去吧!你还有妻子和孩子,他们需要你照顾,我用不着你了。"  "我想陪着你。"史蒂夫说道,"你是我父亲!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想让我陪着你?"  "也许,我是不想让你看着我死。"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一会儿就走。"  父亲哼了一声,"瞧!你那点儿出息!现在还让我给你拿主意!"  "我只想多陪你一会儿。"  "你真这么想?或者,你老婆让你这么做的吧?"  "这……有关系吗?"  父亲努力地笑了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觉得呢?"  * * * * * *  钢琴前,史蒂夫依然静静坐在那里。外面传来汽车慢慢靠近的声音,车灯的光透过窗户从面前的墙上一闪而过。那一刻,他本以为是罗妮搭便车回来了。可是,车灯一闪就不见了,她依然没有回来。  时间已过午夜,但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她。  几年前,当时罗妮还没有不愿意和他说话,他和金姆去见了一个婚姻咨询师。  咨询师的办公室在格拉梅西公园附近一栋新翻修的大楼里。当时,他和金姆坐在一个长沙发上,面前是一个三十来岁骨瘦如柴的女人。那个女人身穿灰色的宽松长裤,喜欢将双手合十抵住下巴。每次她做这个动作时,他便会注意到她并没有戴着婚戒。  坐在那里,他浑身不自在。金姆出的主意,她自己已经来过一次,而这是他们一起的第一次。金姆向咨询师介绍他时说了这样一些话--他总是将感情深埋在心里,但这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因为他的父母都不善于表达感情,而他从小便在一个从不讨论感情问题的家里长大。  "他把音乐当成是逃避现实的工具。除了钢琴之外,他对任何人和事物都没有了感情。"  "这是真的吗?"咨询师问他。  "我父母都是好人。"他回答说。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让我回答什么。"  咨询师叹了一口气。"好吧!这样说好不好?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现在,金姆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你对这一切有什么感受?"  他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本来,他想说这一切和感情并不相关。感情本来就来虚无缥缈的东西,谁又能掌控得了自己的感情呢?  当然,他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你想知道我的感受?"  "是的,但不用告诉我。"她说着指了指他的妻子,"告诉金姆。"  转身看了看妻子,他能感觉得到,她在期待他的回答。  "我的感受……"  三个人坐在一间办公室--他和妻子,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那是他从未想象过,也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发生的谈话。当时是早晨十点多,他才刚回到纽约没几天。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全国各地来回奔走巡回演出,金姆一直在华尔街一家律师事务所做律师助理的工作。第37节:史蒂夫的童年记忆(4)  "我的感受……"他又重复了一遍。  * * * * * *  凌晨一点的钟声响起,他起身出门来到了门廊下。夜深了,天空中海雾弥漫,月光呈绛紫色洒在沙滩上。十六个小时了,他都没有看见罗妮。尽管有点儿替她担心,但他却又不是太着急。因为,他相信他的女儿,他相信她足够聪明和小心,他相信她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好吧!也许,他真的有一点着急了。  好吧!暂且不论他有多着急,他真的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她会不会还像今天这样,出去一天都不见人影。今后的每一天,她会不会都像今天这样,一直到暑假结束。  他和乔纳在一起时,如同寻珍猎宝一般,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乐趣。当然,他也打心眼里希望,他和罗妮也能这样好好相处。  转过身,他又回到了屋里。  再一次坐在钢琴前时,他平生第二次有了那种感觉--那种坐在长沙发上,无法回答婚姻咨询师问题的感觉。  他感觉到空虚,他感受不到自己内心的感受。第38节:危险境地(1)  第十章 危险境地  午夜前有那么一会儿,滩尖儿上聚了很多人。后来,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后,那里便只剩下马库斯、泰迪、兰斯、布莱丝和罗妮。  其实,那些已经走了的人还都不错,其中一对儿夫妇特别有意思。然而,几杯酒下肚之后,除了罗妮之外,他们都自以为比平日更有幽默细胞。所以,待了没多会儿,她便觉得场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此刻,滩尖儿的沙滩上,她正独自站在水边。泰迪和兰斯正在一堆篝火旁边抽烟喝酒。偶尔,他们还会扔着火球玩上几个来回。布莱丝已经醉得神智不清,正和马库斯在不远处缠绵不尽。  天色已经很晚,但这不是纽约,她也回不了纽约。所以,她也顾不了自己在纽约的规矩--午夜之后绝不会不回家。如果考虑到今天几点起的床,这一天真的已经极其漫长。其实,她早就已经累了。  明天吧!她一定要睡上一整天!今晚回家后,她琢磨着要拿浴巾或毯子挂在窗户上。唉!那个该死的太阳!如果有必要,她还会用钉子钉在墙上。她可不想整个夏天都像农民一样,太阳一出来就不得不起床。尽管,她会和布莱丝一起,在沙滩上度过以后的每一天。  其实,布莱丝提出来时,她还有点儿吃惊,但又勾起了她的幻想,何况她本就没其他事可做。早些时候,在餐馆吃完饭后,她们一起逛了商业街的大多数商店--其中一家音像店真的很酷!后来,她们一起去了布莱丝家,还乘她妈不在一起看了《早餐俱乐部》。80年代的电影,剧情也有点老套,看过也不下十遍了,但她却仍然很喜欢看,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反正,比今晚在滩尖儿上要真实许多--布莱丝已经喝得烂醉,早已对她置之不理,反而一直粘在马库斯身上。  她不喜欢马库斯,也不信任他。她对男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而马库斯总给她一种不大对劲儿的感觉。比如,他和她聊天时,她觉得他的眼神有点邪恶,尽管聊的都是正经的话题--至少,他没再提起私奔去佛罗里达之类的疯狂念头--再说,亏他能想得出这样诡异的破主意!她和他聊的越多,便越觉得不能不提防着他。  其实,她也不喜欢泰迪和兰斯,但马库斯却……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越是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便越是在酝酿让人难以捉摸的鬼主意,从而达到他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是,布莱丝却始终……  早在布莱丝家里时,罗妮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她家看上去和正常人家没有两样。窗户上是深蓝色百叶窗,门上插着一面美国国旗,家里的墙全都漆成樱桃红色,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鲜花。如果没有神经病一般的洁癖,她家已经算得上很干净了。餐桌上放了一些零钱,另外还有一张她妈妈留给她的便条。当布莱丝拿起钱塞进口袋时,她告诉罗妮说,她妈妈经常会留些钱给她,这样就知道她在外面不至于饿死。  其实,她本想劝布莱丝离马库斯远点儿。可是,天知道布莱丝会有什么反应!她早就从凯拉身上明白--即便现实残酷,她们依旧执迷不悟--所以,这样做也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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