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歌-尼克拉斯·斯帕克思

浸润真爱的温情挽歌:最后的歌离婚的钢琴教授史蒂文独居故时的海边,越来越感觉到错过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对孩子和家庭的爱。家族遗传的胃病一直困扰着他,他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想最后创作自己一首属于自己的歌。有时,人生就像一首歌。 17岁判逆的女儿罗妮因为幼时父母离异与父亲疏远,也因此放弃了深爱的钢琴表演。这个暑假母亲刻意安排她和弟弟乔纳从纽约到海边与父亲史蒂文相聚,一系列的事故让这次海边之行变得曲折又离奇。在小岛上和父亲一起的日子,罗妮渐渐知道了真相,领悟了父亲的真爱,在最后的珍贵时光里,她替父亲写完了那首歌。看着父亲在歌声中微笑着离开了人世,罗妮也感觉到新的人生开始了。这是父亲生命中的最后一首歌,也是女儿新生活的第一首歌。 这个多事的假期罗妮还经历了一场突如奇来的浪漫爱情,俊朗少年威尔同她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们偶遇、相识、恋爱、误会……一起面对险象环生的烦恼和困惑,一起分担成长的责任、经历人生路上的抉择,他们用勇敢的行动彼此关爱、打开心结、突破了困境。美妙的爱情宛如一首歌。1第一部分卧室里,罗妮静静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窗外。她心里暗自思量着,哈里斯牧师是不是已经在教堂了?海岸上,波涛澎湃,不停拍打着沙滩。默默告诉自己,他很可能已经在了,但她又不禁有些怀疑,那他会不会注意到从头顶花窗玻璃上洒下的暖暖阳光呢?或许,他并没有注意--毕竟,窗户才装上去不到一个月,而他近来又有太多事需要操心。然而,她还是希望有一个初到小镇的人,希望他今早可以一路摸去教堂,这样就有人能有和她相同的感受--那个十一月寒冷的早晨,当她第一次在教堂抬头仰望头顶的花窗玻璃时,温暖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如瀑布一般洒落,这让她心里顿时有了一种特别的期许。她希望这位不知名的访客能花点儿时间想一下,那个窗户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她也希望他能由衷地赞叹它的美丽。  献给我的朋友 Theresa Park,Greg Lrikura  序幕重新开始  卧室里,罗妮静静躺在床上痴痴地望着窗外。她心里暗自思量着,哈里斯牧师是不是已经在教堂了?海岸上,波涛澎湃,不停拍打着沙滩。默默告诉自己,他很可能已经在了,但她又不禁有些怀疑,那他会不会注意到从头顶花窗玻璃上洒下的暖暖阳光呢?或许,他并没有注意--毕竟,窗户才装上去不到一个月,而他近来又有太多事需要操心。  然而,她还是希望有一个初到小镇的人,希望他今早可以一路摸去教堂,这样就有人能有和她相同的感受--那个十一月寒冷的早晨,当她第一次在教堂抬头仰望头顶的花窗玻璃时,温暖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如瀑布一般洒落,这让她心里顿时有了一种特别的期许。她希望这位不知名的访客能花点儿时间想一下,那个窗户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她也希望他能由衷地赞叹它的美丽。  醒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但她还不想起床,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一天的到来。对她来说,今年的假期有些非同寻常。昨天,她和年幼的弟弟乔纳一起去沙滩上散步。从海边一幢幢房子前经过时,他们注意到家家户户门口已经摆好了圣诞树。夏天时,他们曾一起在沙滩上嬉戏玩耍,但现在乔纳却对海浪丝毫没了兴趣,甚至对几月前曾深深吸引他的海鸥也兴致全无。反而,他倒是特别想去爸爸的工作间看一看,但她带他去了之后,他也没待上几分钟,甚至离开前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床头柜上摆着一摞相框,原来都挂在小饭厅的墙上,她全部摘下拿回了卧室。相框旁还有一些贝壳之类的小东西,那是她和乔纳散步时从沙滩上捡来的。罗妮静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注视着它们,但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要不要吃点儿早餐?我在厨房找到了一些麦片。"妈妈从门口探进头来问道。  "妈,我不饿。"  "亲爱的,你怎么也要吃点儿东西啊!"  她的目光继续停留在相框上,心中却是一片空白。"妈,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是说你爸的事?"  "所有事。"  "那你要不要和我说说?"  她没有回答。妈妈走进来,坐在她的身旁。  "有时,说出来心里就能好受一些。这几天,你太安静了。"  那一瞬间,记忆有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那场大火和灾后重建的教堂,爸爸和乔纳制作的花窗玻璃,以及她最后写完的那一首歌。布莱丝、斯科特、马库斯和威尔,他们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今年夏天,她十八岁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她遭朋友陷害被逮捕的夏天,那是一个她被控上法庭的夏天,那是一个她和一个男孩陷入热恋的夏天。这一切并不遥远,甚至依然历历在目,但她有时却觉得,夏天的她和现在完全判若两人。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乔纳去哪儿了?"  "他现在不在家,布莱恩陪他去买鞋了。唉!他就好像一条小狗,那双脚长得比个头快多了。"  她笑了笑,但笑容转瞬即逝。沉默之中,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它们在她脑后扎成一个马尾。妈妈上次给她梳头扎辫子,恐怕还是她小时候的事了。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现在她依然能感受到小时候有过的那种安  慰。当然,她只是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这样吧!"妈妈说着从衣柜旁拿来行李箱放在了床上。"我们一边收拾东西,你一边把发生的事都讲给我听。好不好?"  "我不知道要从哪儿说起。"  "那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乔纳和我说过一些关于海龟的事。"  双臂抱在胸前,她知道这一切并非从那时开始。"不是的。"她说道,  "这一切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来这儿呢!今年夏天发生的一切,我想从去年底那场大火就已经开始了。"  "什么大火?"  从床头柜上两个相框中间,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旧报纸。纸张业已泛黄,她将它递到妈妈手中。第2节:序幕 重新开始(2)  "这场大火。"她说道,"发生在教堂的大火。"  疑非法燃放烟花引发教堂大火  牧师严重烧伤  赖茨维尔比奇,北卡罗来纳州--新年除夕夜,一场意外的大火烧毁了当地历史风貌建筑"第一浸信会教堂"。调查人员表示,此次大火疑为非法燃放烟花所致。午夜时分,消防队接到匿名举报电话说海边教堂失火,而当消防队员迅速赶到火灾现场时,那里已经火光冲天,冒出滚滚浓烟。赖茨维尔比奇镇消防局局长蒂姆·赖安在接受采访时说:"火灾现场发现了一支'火箭筒'的残壳,那是一种能在空中引爆的烟花。"  火灾发生时,查理·哈里斯牧师正在教堂,他的双手和胳膊均受到二级烧伤。他被救出后马上被送往新汉诺威地区中心医院,目前正在特护病房接受治疗。  数月以来,这是发生在新汉诺威郡的第二场教堂火灾。十一月时,威尔明顿市的"好望圣约教堂"在一场大火中化为废墟。赖安表示,"调查人员依旧将其当作一起疑似纵火案来对待,当然这次大火也将被当成蓄谋纵火案来展开调查。"目击者称,大火发生前约二十分钟,有人看到"火箭筒"落在了教堂后的沙滩上,可能有人在庆祝新年的到来。"'火箭筒'在北卡州属于非法烟花,尤其近来天干物燥,燃放这类烟花就极其危险。"最后,赖安提醒广大居民说,"这场大火便是一个很好的教训,牧师重伤在院,教堂几成废墟。"  读完后,妈妈抬头和罗妮互望一眼。尽管,罗妮依然有些犹豫,但她叹了口气后还是讲了起来。虽然,她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却又感觉这一切好像才要真正发生一般。第3节:海边之旅(1)  第一章 海边之旅  六个月前……  汽车里,罗妮坐在副驾的府位上闷闷不乐。她百思不得其解,爸妈怎么会那么讨厌她?  如果他们不讨厌她,那为什么她现在要去南部海边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她非得去看爸爸?为什么她不能留在纽约曼哈顿的家里?为什么她不可以和朋友们一起度过一个快乐的暑假?  得了吧!如果她只是去看看爸爸,那倒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事实远不止那么简单,因为看望只意味周末去那里待一两天,或者至多一个星期就顶天了!她倒真希望自己只是去看一下,但如果要她一直待到八月底,甚至整个夏天都要耗在那儿呢?好吧!这简直就是流放!  妈妈开车载着她和弟弟一起南下,他们已经闷在车里整整九个小时了。无时无刻,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囚犯,正被转移去荒郊野外的监狱。简直,她都有点儿不敢相信,妈妈竟然眼睁睁地看她忍受这种痛苦!  心里苦水泛滥,她差点儿没听到车里还响着音乐。那是莫扎特钢琴奏鸣曲C大调第十六乐章,四年前她在卡内基音乐厅弹过的曲目之一。她知道妈妈一定趁她睡着时放了录音CD。  太过分了!她伸手关掉了音乐。  "怎么关了啊?"妈妈皱着眉头说。"我喜欢听你弹钢琴。"  "我不喜欢!"  "那我把声音调小点儿?"  "妈妈,别听了!好吗?我可没那份儿闲心。"  罗妮说完后转向窗外,她知道妈妈肯定又开始咬嘴唇了。这些日子,妈妈只要没话说就会紧咬双唇,如同上下嘴唇变成了两块磁铁。  "刚才经过跨海大桥时,我好像看到了一只真正的鹈鹕。"妈妈故作轻松地换了个话题。  "哎哟!那可太棒了!你真应该打电话给'鳄鱼猎人'。"(译者注:"鳄鱼猎人"指史蒂夫·欧文,澳洲家喻户晓的电视节目主持人和动物保护人士,其代表作为系列电视节目《鳄鱼猎人》。2006年,在澳大利亚大堡礁进行水下拍摄时,史蒂夫被一条毒鱼刺中心脏和肺部后不治身亡,但他徒手捕捉鳄鱼、蟒蛇和其他危险动物的表演依然铭记在亿万电视观众的心中。)  "那人早就死了。"乔纳的嗓音从后座传来,混杂着他手中"游戏小子"发出的游戏音乐声(译者注:"游戏小子"是任天堂早期推出的一款风靡全球的掌上游戏机)。乔纳是罗妮只有十岁大的弟弟,却有如眼中钉一般十分让她讨厌。此外,他还特别沉迷于手中的玩意儿,玩得是乐此不疲!  "难道你忘了?"乔纳继续说道。"那人死得很惨!"  "我没忘!"  "你刚才的话可不像还记得的样子。"  "闭嘴!我说没忘就是没忘!"  "那你就不应该说刚才的话。"  她可不想和他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弟弟总是得理不饶人,她都快要疯了!  "你刚才睡着了吗?"妈妈忽然问道。  "如果不是你在坑里颠一下,我这会儿可能还没醒呢!顺便谢谢你,谢谢你的关心!拜你所赐,我脑袋差点儿没撞破玻璃,从车窗里飞出去。"  妈妈始终紧盯前方的路面,"你睡了会儿,精神可好多了。"  她没有再理妈妈,反而嚼起了口香糖。泡泡吹得噼啪作响,她知道妈妈最讨厌这个,但她就是要明知故犯。甚至,沿95号公路南下途中,她嘴巴几乎就没闲过。  她承认自己不是见多识广的人,但这无疑是她见过的最无聊的一条路。除非,有人喜欢吃那些腻味人的油炸快餐,或是迷恋加油站里那些恶臭的厕所,甚至钟情于数公路两侧数不胜数的松树;否则,单是那种无与伦比的丑陋与乏味,便足以让人因视觉疲劳而昏昏欲睡。  他们一路经过了特拉华州、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途中,罗妮曾无数次向妈妈抱怨,但妈妈始终充耳不闻。在此次旅途短暂的相处之后,罗妮和妈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尽管,妈妈一直想方设法要让旅途变得轻松愉快,但她真不是那种能在车里谈笑风生的人。另外,她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司机,并不能给她的乘客带来舒适的乘坐体验。以前,罗妮和弟弟出门,两人不是乘地铁就是叫出租。所以,想想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在纽约的家里--这又是一件不必大惊小怪的事--妈妈从来不会因为和她大吵大闹而内心不安。甚至,在过去两个月,公寓管理员就曾三次登门造访,敬告她们小心不要影响到邻居。十之八九,妈妈相信自己嗓门越大,罗妮就会越听她的话。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自以为是的心理,妈妈才觉得吵架是一件心安理得的事。  当然,她们争执的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罗妮的学习成绩怎么那么差,她都交了些什么样的朋友,她为何屡屡无视妈妈给她的宵禁。当然,偶尔也是因为一些意外事件--尤其是"意外事件"!  其实,妈妈并不是世界上最坏的妈妈,她对罗妮真的一点儿都不坏。甚至,偶尔她宽宏大量起来时,罗妮敢说她是一位气度非凡的母亲。可是,她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如同她的孩子永远都长不大似的!  曾无数次地,罗妮希望自己生在五月而非八月,这样她就已经十八岁了,妈妈便再也无权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如果年满十八周岁,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的决定。好吧!不妨这么说,今天坐车去那种鬼地方,绝不会出现在她的日程表上。  不幸,她确实出生在八月,现在依然十七岁。所以,她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为什么?因为,日历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因为,妈妈比预期晚三个月才怀上她!  她怎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呢?关于这个暑假的安排,她曾低声下气恳求过,也曾满肚苦水抱怨过;她曾惊声尖叫抗议过,也曾苦苦哀求哭诉过;可是,这一切始终于事无补!今年暑假,她和乔纳要陪爸爸一起度过,这便是最终不可辩驳的决定--没有如果,没有但是,没有或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只能默默地学会"鄙视"!  赖茨维尔比奇是位于威尔明顿市区南部的一个岛镇。汽车刚刚驶下跨海大桥来到小岛上,夏季繁忙的交通就让车流有如蠕动一般。透过右侧房屋间的空隙,罗妮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海。真美!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在乎。  "为什么非要我们来这儿?"她又开始抱怨了。  "为什么你就不能来这儿?"妈妈反问说。"你们得陪陪你爸,他一直都在想你们!"  "可是,为什么整个暑假都要耗在这儿?两三个星期就不行吗?"第4节:海边之旅(2)  "你们不能只陪你爸两三个星期,你都快有三年多没见过他了。"  "那又不是我的错!他丢下我们自己离开的!"  "他是丢下了你们,可你也从没接过他的电话啊?另外,他每次来纽约看你和乔纳,你总是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每次都跑去和你的朋友厮混,反正就是不愿意和他见面。"  罗妮又吹了一个泡泡。从眼角余光,她注意到妈妈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反正,我就是不想见他!我也不想和他说话!"她说道。  "你要尽量和他好好相处,好吗?你爸爸是个好人,他一直爱着你们。"  "所以,他才扔下我们不管?"  妈妈没有再回答。反而,她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乔纳。  "乔纳,你一直都想来这个小岛上玩,对不对?"  "开玩笑!这儿多有趣啊!"  "你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或许,你该给你姐姐上一课。"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呃,好!"  "我只是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我就不能和朋友们一起过暑假?"她再一次抱怨了起来。显然,妈妈是故意想岔开话题,她又不是看不出来!  尽管,她知道说服妈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反而,她依然抱有一丝希望,幻想着妈妈能回心转意。或许,妈妈能马上掉转车头带他们回纽约。  "你不就想天天晚上去泡吧跳舞吗?罗妮,你别拿我当傻子!我知道在那种地方会发生什么事。"  "妈,我可没做错过什么。"  "那你的成绩?你的宵禁?还有--"  "好了!我们就不能聊点别的吗?"她打断了妈妈。"比如,为什么我非得来这儿陪我爸?"  妈妈没有再搭理她,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实,她自己也心中有数,她知道妈妈有十足的理由让她来这里,因为这个问题妈妈已经回答成千上万遍了。可是,如此残酷的现实,她又怎么能接受?  终于,车流开始继续向前移动,但不到半个街区又堵了起来。妈妈摇下车窗将头探出窗外,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怀疑前面是不是出事了。"妈妈喃喃自语抱怨着说,"今天这儿怎么会这么堵?"  "妈妈,你可别忘了,这是海滨小岛。"乔纳自告奋勇解释说,"海滨小岛上自然有很多度假的车辆。"  "那也不该是星期天下午三点,这个时间可不该堵这么厉害。"  无奈之下,罗妮抱膝蜷在了座位上。她恨自己的生活,她恨这所有的一切!  "嗨!妈妈?"乔纳突然问道,"罗妮被警察抓走的事,爸爸知道吗?"  "嗯,他知道。"妈妈回答说。  "那他会拿罗妮怎么办?"  这一次,罗妮终于忍无可忍。"他不会拿我怎么样!他关心的永远只有他的钢琴!"  * * * * * *  钢琴。她早就恨透了钢琴,她发誓永远不会再摸琴键。  她做出这个决定后,朋友们都大吃一惊。因为,她们认识罗妮以来,钢琴已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爸爸曾是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教师,事实上也是她的钢琴启蒙老师,而她从小就一直生活在爸爸的期望之中--他不但希望她能弹好钢琴,还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创作音乐。  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但如此,她还出类拔萃!因为爸爸的缘故,她在中学时就已崭露头角,甚至连茱莉亚音乐学院的管理层和其他老师,也都注意到了她出众的表现。早期,社会上有一些诸如"古典音乐是他的灵魂"之类的传言--有些晦涩难懂,但显然是说她爸爸视音乐如生命。后来,有几篇类似的文章出现在一些古典音乐杂志上,甚至还有一篇评论他们父女关系的长篇报道登上了《纽约时报》。终于,在四年之前,这一切让她迎来了在卡内基音乐厅令人欣羡的亮相--她受邀参加了"少年组钢琴邀请赛"。  毫无疑问!那次亮相是她钢琴生涯中取得的辉煌成就。没错!那绝对是她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她还不至于傻到不知道自己取得的成功。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在一生中绝无仅有,但她发现自己近来却开始怀疑起来,不知道自己从前的付出是否真的值得。毕竟,除了爸妈之外,早已没人记得她的亮相!早已没人在乎她的表演!如今,她已深有体会--除非,你在YouTube有一段人气超高的视频,或者有机会在成千上万的观众面前表演。否则,你纵有天才音乐家的本事,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可言呢?第5节:海边之旅(3)  有时,她真希望爸爸一开始教她的是电吉他,或者至少是一些歌唱技巧之类。学会弹钢琴又有什么用?难道,她今后要在什么学校当个音乐老师?或者,在某个酒店的大堂弹奏迎宾曲?再不然,莫非要她像爸爸那样永远为音乐而活?瞧瞧吧!钢琴已经让他沦落到什么地步了!  为了音乐,为了能以钢琴演奏家的身份四处流浪演出,他辞去了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教职。有时,他会在一些破烂的场馆里弹奏,而观众席甚至连前两排都没有坐满。每年五十二个星期,他有四十个礼拜游荡在外,如此长的时间足以造成一场婚变!果不出她所料,妈妈很快就叫苦连天,但他却始终躲在音乐里只知一味逃避。终于,有一次巡演去了南方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据她所知,这几年他不但没有做过任何工作,甚至连家庭音乐教师也没有干过。  爸爸呀!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啊?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长叹一声。  不过,她马上又摇了摇头。怎么说都好!反正,她就是不想来这里!也许,只有老天才知道,她是多么不想和爸爸再有任何瓜葛。  "嗨,妈妈!"突然,乔纳坐起身指着车窗外喊道。"那是什么?摩天轮吗?"  妈妈伸长脖子从旁边的车顶上看过去。"那是摩天轮,宝贝儿。我想他们一定在办嘉年华活动。"  "我们能去玩吗?我是说吃完晚饭后,我们全家一起?"  "那得问你爸了。"  "全家去逛嘉年华,说不定还能围着篝火吃烧烤呢!"罗妮插话进来讽刺着说道,"那就好像我们还是幸福快乐的一家子似的!"  这一次,妈妈和弟弟都没有理她。  "妈妈,你说嘉年华有没有其他好玩的东西?"乔纳问道。  "我想一定有的吧!如果到时你爸不想陪你玩,我想你姐一定乐意带你一起去。"  "帅极了!"  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罗妮真的有些搞不明白。如果妈妈能有这样一副好心肠,为什么整件事又让人如此绝望呢?唉!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第6节:史蒂夫的海边小屋(1)  第二章 史蒂夫的海边小屋  史蒂夫·米勒弹着钢琴,他心情有一些激动,又有一些紧张。孩子们随时可能到来。  海边的一栋小房子,便是他现在称之为家的地方。钢琴靠墙摆在小饭厅里,墙上挂着一些照片和其他东西。其实,他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却又足以代表他一生的经历。除去那架钢琴,金姆曾将史蒂夫所有的东西装进一个小箱子,而他到这里后将它们全拿出来放好,不过花了不到半个小时而已。  那些照片中,有一张是他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有一张是少年时的他弹钢琴的照片。两个相框并排挂在墙上最中间的位置,两侧是他的两张学位证书--其中一张来自北卡大学教堂山分校,另一张来自波士顿大学。波士顿大学学位证下面,贴着一封茱莉亚音乐学院给他的感谢信--感谢他十五年来不辞辛苦为学校所做的一切。墙上靠近窗户的地方贴着一张装裱过的行程表,列出了他全国巡演各站的时间和地点。  当然,那些东西中最重要的,便是近十张乔纳和罗妮的照片。其中几张直接用大头针固定在墙上,几张装进相框挂在钢琴正上方。每次看着这些照片,他便不由得想到了现实--他总是抱着最好的希望和打算,但事事却又不能总是尽如人意。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屋子里显得闷热而乏味,他额头上也渗满了豆大的汗珠。幸运的是,从早上开始的胃疼,现在已经减轻了。这几天,他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知道胃还会再疼起来。从小到大,他的肠胃一直不好--二十多岁时,他得了胃溃疡并因胃憩室炎住院治疗;三十多岁时,金姆怀上了乔纳之后,他又得了急性阑尾炎并不得不做切除手术。  这些年,他吃胃药就好像吃糖一般--不管是中和胃酸的抗酸性药,或是像艾美拉唑之类的抗溃疡药。其实,他知道自己应该注意饮食和锻炼,但他又怀疑这根本毫无用处,因为胃病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  六年前,父亲的去世给了他太多感触,从而让他改变了很多。葬礼结束后,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正一步步向死亡迈近。至少,从身体状况来说,他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五年前,他辞去了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教职。而后一年,他又决定以钢琴演奏家的身份去碰碰运气。三年前他和金姆离婚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的演出场次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不再有任何演出机会。去年,他回到了岛上的小镇--赖茨维尔比奇,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这个他从未想过还能再回来的地方。  现在,孩子们要从纽约来这里看他,他们会一起度过这个夏天。有时,他真不知道,当夏天结束,孩子们离开之后,这里的秋天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只知道秋天树叶变红之前会先变黄,他只知道秋天的早晨他会在急促的喘息中醒来。尽管如此,真的已经很久,他没有想象过未来的生活了。  然而,他没有因此而烦恼,未来的事都难以预料。甚至,他觉得自己尚且不曾真正理解过去。关于过去,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他是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偶尔喜欢猎新好奇而已!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对自己过去的生活隐隐有些失望。可是,现在他还能怎么做呢?  他不像金姆那样善于交际,他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拘谨,甚至不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作为一名钢琴师和作曲家,或许他有一定的才华,但他却又不善于露才扬己。他没有演员和歌手的魅力,所以始终不能在舞台上脱颖而出。  偶尔,在这个世界上,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局外人,而非一个真正的参与者。其实,这也是一个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而且,他自己也因此而痛苦。有时,他觉得在人生一些重要的事情上,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如今,他已年近半百了,但他的婚姻早已在失败中结束,他的女儿又总是避他唯恐不及,他的儿子也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长大成人。  往事不堪回首,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埋怨任何人。现在,他只想弄明白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已然成了他这样,那还有没有机会再一次亲历天主的临在?  十年前,他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他会思考这个问题,甚至两年之前他也不曾想过。"人过半生,方知天命。"或许,正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的缘故吧!  现在,他觉得自己仿佛每天都生活在过去,整天有如看着镜子里过去的影子一般度过。从前,他相信答案就在他追求和创作的音乐之中,但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他越是思考这个问题,便越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音乐并没有帮助他理解和融入生活,反而成为他逃避现实的工具。  或许,柴可夫斯基的旋律曾让他感受到了激情;或许,他自己谱写的奏鸣曲也让他有过一种成就感。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他纵容自己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不可自拔,这和天主有没有临在并没有多大关系。反而,这不过是他想要逃离现实生活的自私的欲望。  如今,他坚信真正的答案就摆在他的眼前--在他对孩子们每时每刻的爱和思念之中,在他从清晨寂静的小屋中睁开眼却发现他们不在身边的心痛和悔恨之中。不过,他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他还有机会找回从前错过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希望这个夏天,孩子们能帮他找回更多。  * * * * * *  几分钟后,一辆满是灰尘的旅行车停在了外面,阳光从挡风玻璃反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几年前,为了方便全家出行和周末到超市购物,他和金姆买了那辆车,但看到车后他却不由得担心起来--开车出门前,她有没有记得给它换机油?甚至,他离开后她是不是再也没有换过?极有可能没有!他相信她一定没有换过。金姆从来不会注意这些琐事,而过去都是他在操心。  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结束了。  从钢琴前站起身,当他快步出门来到门廊下时,乔纳早已从车里出来朝他飞奔而来。乔纳的头发似乎没怎么梳过,眼镜也歪歪扭扭地挂在鼻梁上,胳膊和腿细得如铅笔一般。史蒂夫只感觉心头一酸,三年来他错过了太多太多。  "老爸!"  "乔纳!"史蒂夫答应着快步朝乔纳走去。当乔纳一个箭步跳进他怀里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第7节:史蒂夫的海边小屋(2)  "你都长这么大了!"他说道。  "那是你越来越小了!"乔纳说道,"瞧你现在只剩皮包骨头了。"  史蒂夫紧紧抱着儿子。好久,他才不舍地将乔纳放了下来。"你来了我真高兴!"  "我也是!不过,妈妈和罗妮吵了一路。"  "那可真委屈你了。"  "我还好啦!对她们两个,我一直眼不见心不烦。当然,偶尔,我也会挑拨离间说上几句。"  "哈!"史蒂夫禁不住笑出了声。  乔纳推了推眼镜,"为什么妈妈不让我们坐飞机来呢?"  "你有问过她吗?"  "没有。"  "那你早该问问她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有点儿好奇。"  史蒂夫微笑着看着儿子。他都已经快忘记了,他儿子可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小家伙。  "嘿,这是你的房子?"  "正是。"  "真酷!"  史蒂夫有些怀疑,不知道乔纳是不是真这么想。除了"酷"以外,他的房子可以说一文不值。如果说它是岛上最古老的建筑,倒是一点儿也不夸张。近十年来,两侧有许多豪宅平地而起,如夹心饼干一般将他的房子夹在中间。相形之下,他的房子便愈发显得矮小。墙上的油漆剥落了,房顶也不见了许多瓦片,门廊的柱子也已腐朽。如果下一次风暴来袭,他的房子被飓风刮上了天,可真不会让人觉得惊讶。反而,他的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邻居们倒可以乘机幸灾乐祸了。自从搬来这里,他们可没一个愿意和他说上哪怕一句话。  "你真这么觉得?"他问道。  "喂!?你的房子在海边儿上啊!难道,你觉得这还不够酷吗?"乔纳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沙滩,"我能去那边玩会儿吗?"  "当然!不过,你要自己小心点儿。在附近玩会儿就好,千万别跑太远了。"  "遵命!"  乔纳说完后蹦蹦跳跳地去了海边,史蒂夫转过身看到金姆走了过来。其实,罗妮早就已经下车了,但她就是徘徊着不肯过来。  "好久不见,金……"他向金姆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史蒂夫。"金姆上前和他轻轻拥抱一下,"近来还好吗?你瘦了很多。"  "我很好。"  金姆的身后,他看到罗妮慢慢走了过来。金姆曾在给他的电邮中发过一张罗妮的照片,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他眼前的罗妮和照片中的完全判若两人,这可真让他又是惊讶又是兴奋。他记忆中那个典型的美国小女孩不见了,反而是一个在棕色长发中染着一缕紫色,手指上涂着黑色指甲油,全身黑色装束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在他的面前。她身上处处透着一种青春的叛逆,这也让他禁不住再一次惊叹,她真像她妈妈年轻的时候!不过,她依旧如从前一般可爱。  他清了清嗓子,"嗨,宝贝儿!你能来我真高兴!"  罗妮没有回答,金姆转身瞪了她一眼,"不许这么没礼貌!你爸在和你说话,你倒是吱个声儿啊!"  罗妮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好,好吧!我说!这样总可以了吧!"她说着转身瞪着爸爸,"我可不是来给你弹琴的。"  "罗妮!"金姆呵斥一声。他听得出来,金姆很生气。  "怎么?"她说着将头一甩,"我想我还是早点儿从你们眼前消失的好。"  金姆还想再骂上两句,但他马上摇摇头制止了她。她们母女两人吵架,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金姆。没事的,你别生气了。"  "对呀!妈妈。没事的,您别生气了!"罗妮学着爸爸的话说道。"唉!这一路坐得我腿都麻了,我还是去舒展一下筋骨吧!我去散散步好了。"  罗妮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注意到金姆琢磨着要不要把她给叫回来。不过,她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路上还好吧?"他试着缓解一下气氛。  "你根本想象不到。"  那一刻,他微笑地看着金姆,但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每次看到她时,他马上会想起从前的生活。那时,他们还没有离婚,他们还在一起生活,他们还彼此相爱。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这一切已然覆水难收。第8节:史蒂夫的海边小屋(3)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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