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突然,天雷叫住了我。我站住,天雷走上来蹲下,用袖子擦着我脚下的新球鞋:“总有土……” 我知道兄弟太喜欢这双球鞋了。走到村口老槐树下的时候,我脱了白球鞋。 “你干啥?”天雷问我。 我没说话,拉过兄弟的脚,脱着他的鞋。 天雷明白了:“娘给你的,我不要!”说着,天雷挣脱开我,往前走了。 我的拧脾气上来了,光脚提鞋追上天雷:“你要不穿,丢了赖你!”我说着,把球鞋扔到天雷面前。天雷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薇薇看我们争执不下,出主意说:“哥,鞋你给天雷,我这新书包你背,咱三个一人一样儿,中不?” 薇薇的主意太伟大了。天雷说:“那以后咱仨一天一轮换!” 我和薇薇很高兴,可是天雷穿上新鞋,就犹豫了:“娘知道了咋办?” 我说:“晚上放学,再换回来呗。” 天雷高兴地疯跑起来:“冲啊——”//---------------非亲兄弟第五章(1)--------------- 按薇薇的主意,我们三人每天乐此不疲地轮换着新书包和新球鞋,村头的老槐树下,成了我们兄弟最最亲密的地方。终于有一天,母亲还是发觉了我们的秘密。 那天是星期天,我和天雷在前院玩弹球。就听母亲在后院叫我。我跑到后院,看到母亲在刷那双白球鞋,我马上心虚起来,叫了声娘,站在远处不敢靠前。 “你球鞋咋弄的?”母亲说着拿球鞋给我看,原来球鞋已经开胶了。 我脑袋嗡的一下,吓出了汗,我回头望一眼前院,天雷正跑过来。我只好撒谎说:“我、我踢球了。” 母亲一听就急了:“谁让你踢球了?啊?要是踢折了腿的咋办?”母亲说着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兄弟天雷赶紧挡在我的前面,对母亲说:“他就踢了一小会儿。” 显然兄弟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母亲的话,他怕我挨打,所以护着我。 “踢一会儿能把鞋踢成这样儿吗?”母亲显然很生气,拨拉开天雷,还是找我算账:“天雨我告诉你,你这鞋是爹娘省吃俭用花钱买的,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兄弟都没有份儿,知道不?” 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下,我低下头。天雷却替我说:“知道,知道。” 母亲似乎从兄弟和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怀疑地问我:“天雨,你真踢球去了?” 还没等我点头,兄弟天雷赶忙说是的是的。 “天雨,没骗我?”母亲追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在兄弟鼓励的目光中,还是向母亲肯定地点点头。 其实,母亲早就看穿了我的谎言。第二天黄昏放学,我和天雷正在换鞋的时候,被母亲当场抓住。也真是奇怪了,负责放哨的薇薇居然没有发现躲藏在老槐树后的母亲,当天雷正要脱下球鞋给我的时候,母亲悄悄从树后走出来:“好啊,你们仨合伙糊弄我是吧?” 我魂都吓飞了,像一根木头一样立在那儿,兄弟天雷还算镇定,赶紧把球鞋递给母亲。 母亲使劲一戳天雷的脑门:“给我干啥?给你哥穿上!” 天雷赶紧给我穿鞋。我却不让穿。 “你想干啥?”母亲冲我瞪眼。 母亲太偏心了,我吼道:“你不给天雷买,我也不穿!” “好,你们就一块儿气我吧,咱到家算账!”母亲夺过天雷手里的球鞋,走了。 天雷只好光着脚跟在母亲的身后。 母亲气坏了。回到家,她把天雷关进屋子,拿着扫帚疙瘩,把所有的愤怒撒在天雷的屁股上。我和薇薇在院子扒窗看着屋子里兄弟被打得嗷嗷叫唤,急得拍打着窗户。可我们进不去屋子。就在我和薇薇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父亲陈忠实推门进来,我像见到救星一样,拉着父亲的手摇着:“爹,娘打天雷呢,你快去呀,你快去呀!” 父亲也听到了天雷的叫唤,三步并两步跑进堂屋:“开门!” 母亲刚开门,父亲就进去了,我们随后也进了屋子。我看到兄弟天雷委屈地站在墙角,低着头。我真佩服兄弟,挨了这么重的打,居然没有掉眼泪! 父亲问母亲又咋了?母亲余怒未消,指着兄弟说:“你问他!” 父亲看了一眼天雷,然后把手里的一双新球鞋,扔在天雷脚下:“穿上,看合适不?” 我们刚才都蒙了,竟然没有发现父亲手里拿着那双新球鞋!天雷看了看新鞋,没动。 “你就惯着吧,你就惯着吧。”母亲说着出屋去了。我和薇薇都松了一口气,我们拉着兄弟的手,不知道怎么安慰兄弟。父亲说着,默默蹲下,给兄弟穿新鞋,“你咋就等不急呢,非穿你哥哥的鞋干啥?” 新球鞋穿在天雷的脚上很合适,我看到兄弟使劲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后来,我渐渐长大,那双白球鞋已难以承载我的双脚。但我始终保存着那双白球鞋。直到唐山大地震,我的那双白球鞋被埋在废墟里才丢失。而我和兄弟那纯真的情感却印在我心灵的深处。 我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算术始终一塌糊涂。而天雷和薇薇却经常得双百。尽管我非常努力,算术考试还是经常不及格。刚刚的一次考试,天雷薇薇都得了双百,我算术才得了五十八分。//---------------非亲兄弟第五章(2)---------------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心里别扭,吃不下饭。 父亲陈忠实看着卷子,安慰我道:“五十八就五十八,以后让你兄弟妹妹教教你。”说着,给我夹菜,让我吃饭。 听了父亲的话,天雷来了精神,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一抹嘴,说道:“来,我教你……” 薇薇把书本给天雷,天雷翻看着书给我出算术题:“九减六得几?” 我伸出手和脚,刚要算,马薇薇提醒我说,光手就够了。我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问天雷:“是不是得四哦?” 马薇薇见我算的不对,拿着桌上的山芋,提示我说:“九个白薯,你吃了六个,还剩几个?” “三、三个。”我说。 “你就知道吃!”天雷笑着说。 我实在不好意思,但我心里不再堵得慌,明亮多了。 “有的人脑袋开窍早,有的人开窍晚,不要紧的。”父亲说着给我盛了一碗粥。我大口地喝起来。 父亲虽然安慰我,背地里还是为我的算术发愁。夜已经很深了,父亲还没有睡。跟母亲议论着我要命的算术。 父亲:“要是天雨没出息,咋对得起老五兄弟哦?” 母亲更是担心,“外人更知不道说啥了。” “外人说啥我倒不怕,咱问心无愧就中了。” “你中了我不中!”母亲的脾气又上来了。 “不中你咋办?” 母亲说:“就一条路,就得让天雨长大有出息!” “咱俩加一起,斗大的字也认不了二升,也教不了孩子啊。” “那就请人教天雨!” 父亲想了想说:“大闯算术好,明天我跟他说说。” 一定是玉龙把我算术不及格的事情告诉了徐三叔和淑英三婶。三婶马上就为我抱不平了:“仨孩子,咋就天雨算术不及格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徐三叔知道淑英三婶又要找事。 “哼,这回露馅了吧?天雨那是营养不良!你想,不给吃好的,那脑子能发育好么?” 徐三叔瞪眼道:“别放屁!那马薇薇不也双百么?” “马薇薇爹娘有文化儿。跟人家能比?” “大哥本来就上火,我说你别瞎说啊。” “你不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么?我看这回她还说啥?”对一个人一旦形成偏见,就很难改变。淑英三婶对母亲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无论母亲怎么做她总会找出不相信的理由。淑英三婶怨恨母亲,但却非常心疼我。第二天早晨上学,我背着书包走出门口,就被等在门口的玉凤叫住了:“雨哥哥,雨哥哥!” 我回头走到玉凤面前:“玉凤,干啥?” “给!”玉凤偷偷拿出个鸡蛋给我。 “给我干啥?你吃吧!”我哪能要玉凤的鸡蛋呢? “天雨!拿着吧。三婶给你的!”淑英三婶站在门口说。 我明白了,原来是淑英三婶让玉凤给我的。可母亲始终教育我和兄弟,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别人的东西再好吃也是别人的。于是我说我不要。 淑英三婶说:“吃了鸡蛋以后就得双百了。” “雨哥哥,吃吧。”玉凤说着,将鸡蛋塞进我的书包。 “以后,想吃啥找三婶子!” 没等我掏出鸡蛋,淑英三婶已经领玉凤回家。我只好拿着鸡蛋返回家,把鸡蛋交给母亲。母亲问明缘由,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她让我去上学,回头走进徐三叔的院子。 “他三婶子,我儿子不吃鸡蛋。他让我还给你。”母亲把鸡蛋塞给玉凤,回头就走。淑英三婶面子过不去,追上母亲:“我说大嫂子!我给天雨补点儿营养你咋也不让哦?” 母亲说:“我儿子是傻是呆有我呢,不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你咋知道让自己儿子得双百哦?啊?还口口声声对天雨好呢,你让大伙看看,天雨天雷一块儿一站,一个麻杆儿一个碌碡,别以为关上门儿大伙就看不见了,告诉你,老天有眼!” “我儿子,我愿意!” “那是你儿子么?是你儿子吗?” 两个人在院门口低一句高一声的争吵起来,惊动了三奶奶和二妈,他们跑过来劝架。二妈将我母亲推走,“他大婶子,少说两句儿!先回去吧,先回去吧!”//---------------非亲兄弟第五章(3)--------------- 淑英三婶不易不饶,跟三奶奶告状:“您老看那天雨,麻竿是的,多可怜呢。孩子没营养,算术不及格,我给煮个鸡蛋,她就找我打架来了!您老说说有这样的娘么?” 三奶奶说:“忠实家拉扯俩孩子,也不容易。别说不是亲生的,就都是亲生的,一碗水端平也难啊。” 淑英三婶说:“我这是一直监督她,要不然,孩子早就糟蹋在她手儿了。” 二妈回来道:“三婶子,天底下哪有亲娘不疼亲儿的,偏向天雷也应该。” 大人们的议论都让小玉凤听见了。等三奶奶、二妈走后,她眨巴着眼睛问淑英三婶:“娘,谁不是大妈亲生的?” 淑英听了玉凤的话一愣,马上说:“别瞎问,吃你的鸡蛋!” 玉凤人小心大,看着淑英三婶进屋,她悄悄来到我家。玉凤走进堂屋,看到我母亲一边干活一边流眼泪,劝道:“大妈,别哭了。”玉凤说着把鸡蛋举给母亲,“大妈,我不爱吃,给你吃吧!” 玉凤的天真让母亲感动了,她一把将玉凤搂在怀里。玉凤给母亲擦眼泪:“大妈,天雨哥和天雷哥哪个不是你亲生的?” 母亲一惊,双手抓住玉凤,看了半天:“玉凤,你听谁说啥了?” 玉凤被母亲的动作惊呆了,胳膊被母亲抓的有点疼,她从来没见母亲这么严肃过。她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玉凤,我告诉你,你这俩哥哥都是大妈亲生的,记住没?”母亲摇着玉凤说,那焦急的样子竟有点恳求了。玉凤害怕地使劲点头。 母亲跟淑英三婶赌气,把本来想积攒卖掉的鸡蛋拿出来,给我补充营养。黄昏的时候,我和天雷、马薇薇放学回家,看到母亲把一篮子鸡蛋全部拿出来,觉得很新鲜。那时候,鸡蛋是家里用来卖钱的。吃上一个煮鸡蛋简直是奢侈的事情,在我的记忆里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母亲才会给我们吃一个煮鸡蛋。 天雷拿着一个鸡蛋冲着夕阳照,母亲问道:“天雷,你照啥呢?摔了我可打你啊!” 天雷说:“我、我看看有没有能孵小鸡儿的……” 母亲要天雷去拿煤。天雷听说母亲要煮鸡蛋,来了精神,跑到院子里,端了满满一铁簸箕煤回到堂屋。看着母亲往锅里放了两瓢水,放了六个鸡蛋,天雷卖力地拉着风箱。 “嫂子!大哥回来没?”徐三叔说着走进院儿。他听玉凤说了淑英三婶跟母亲吵架的事,过来向母亲赔礼道歉:“嫂子,听玉凤说,淑英又跟你吵吵了,你不用跟她一般见识,看我。” 母亲迎出院子,显然气还没消:“你可得好好管管淑英,就为天雨送人的事儿,这是过去多少年了,她还盯上我没完没了了。” 徐三叔叹口气说:“摊上这么个老婆,有啥法儿呢。嫂子,你要还生气,就打我几个耳刮子!” “打你?你大哥知道还不把我吃喽?”母亲说完也笑了。 徐三叔和母亲在院子里说话。堂屋里天雷也把鸡蛋煮熟了。他掀开锅,捞出三个鸡蛋,放进碗,又往碗里放了一瓢凉水。然后拿起鸡蛋将皮磕破,在锅台上滚了滚,然后剥皮。剥了一个鸡蛋,看一眼院子的母亲,偷着舔了舔鸡蛋才放在碗里,然后又剥另一个鸡蛋。天雷认为三个鸡蛋一定是我们三人一人一个。 母亲送走徐三叔进来,看见天雷在剥鸡蛋,皱起了眉头:“天雷,你干啥?” “……我、我剥鸡蛋呢。”天雷赶紧把鸡蛋放进碗里。 母亲端着碗走进西屋。马薇薇正在教我算术。见母亲进来,我们抬起头。 “天雨算术不好,人家说是缺营养,从今天起一天一个鸡蛋,第一回呢,薇薇你尝一个,下回就没有了。”母亲说着,给了我和薇薇一人一个鸡蛋。 “大姨,我不吃,让天雷尝吧。”薇薇说着,把鸡蛋给了进屋的天雷。母亲从天雷手里拿过鸡蛋,说:“天雷长的那么结实,考试又得了双百,吃啥鸡蛋?你要不吃,那天雨你把鸡蛋吃了吧!”母亲说完出屋去了。 我拿起鸡蛋,看着薇薇和兄弟天雷,实在不好意思吃。 “快吃吧,吃了就能得双百了。”薇薇说完,懂事地出屋去了。 我咬了一小口鸡蛋,黄黄的蛋黄露出来,真的很香。大概天雷也闻到了鸡蛋的香味,不住的舔嘴唇咽吐沫。我实在看不下兄弟可怜的样子,把鸡蛋塞进天雷的嘴里,天雷飞快地看一眼门外,紧闭着小嘴,摇着脑袋:“你干啥耶你干啥耶……”//---------------非亲兄弟第五章(4)--------------- 母亲突然探头进来,天雷看到母亲,吓得赶忙对母亲说:“娘,你看哥他…… 母亲看着天雷嘴上沾满鸡蛋黄,扭头出去了。我随母亲出去,想让母亲给天雷一个鸡蛋,可是我看到母亲躲在角落里,用衣角抹着眼泪…… 从那以后,每当我吃鸡蛋的时候,天雷就躲出去到外面游荡。我吃着鸡蛋心里很难受。但是没有办法,谁让我算术考试不及格呢?所以,我只有拼命的复习算术。 这天晚上,徐三叔喝了二两小酒,站在院子门口大声地喊天雷。天雷答应着跑出去。三叔这时候叫天雷有什么事儿呢?我好奇地跟出去,躲在大门口偷看。 “三叔,你叫我?”天雷问道。 “你过来,你过来……”徐三分明有点儿醉意了,把天雷叫到身边:“我问你,你馋鸡蛋么?” 天雷摇头看着别处:“不馋。” “真的不馋?” “玉龙才馋呢。” “玉龙说你也馋。”徐三叔嘿嘿笑了两声。 “有啥好的,白给都不吃。”天雷显然对母亲还耿耿于怀。 “不白给,你想吃么?”徐三叔掏出一个鸡蛋,一磕:“熟的!” 天雷舔着嘴唇低下头。 徐三叔笑着逗兄弟:“天雷,你要让我摸摸你狗蛋,我就给你这鸡蛋……” “我还想摸你狗蛋呢!”天雷一听这话,捂着裤裆跑了。 “天雷!……接着。”徐三说着,将鸡蛋扔给天雷,可天雷没接住,鸡蛋掉在地上。天雷看徐三叔走进家门,捡起鸡蛋,然后躲到墙角里,看看四下没人,快速地剥着鸡蛋皮…… 我看到兄弟可怜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第二天早晨,我趁母亲不注意,把给我的鸡蛋藏进书包。我们走到村头老槐树下,我从书包里掏出鸡蛋,对兄弟和薇薇说:“你俩一人一半儿。” 薇薇和天雷都不肯吃,一个鸡蛋你让我我让你,推来推去,鸡蛋掉地上。我拿起鸡蛋说:“今天你们俩要不吃鸡蛋,那我以后也不吃了。” 天雷看拗不过我,麻利地把鸡蛋剥了皮,然后送到马薇薇嘴边:“你先吃。” 薇薇摇头不肯吃。 “你不吃那我扔了。”天雷威胁道。 薇薇只好先咬了一小口。俩人这才你一口我一口吃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薇薇和天雷吃鸡蛋的时候,正巧被从这里路过的淑英三婶看见。淑英三婶没有说我们,而是气汹汹来到我家,找母亲算账:“你看看去!你看看去!” “我哪儿又惹你了?”看到淑英三婶生气的样子,母亲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天雨吓得不敢吃鸡蛋,都给天雷吃了!你们也太欺负天雨了!”淑英三婶扔下一句话,回头走了。 大早晨,母亲遭淑英三婶一顿数落,把扫帚疙瘩攥得紧紧的。等我们放学回家,把天雷拉到屋子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母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打完天雷就打自己,一边打一边哭:“我咋养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我咋养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啊!” 我在窗户外看见母亲狠狠地打兄弟,我也急了,拿起一块砖砸碎了窗户玻璃。看到玻璃碎了,母亲一楞,停下手看着我。天雷这才借机开门跑出去。 我在窗外举着砖对着自己脑袋。哭着喊:“娘,你再打天雷,我、我就不活了……” 母亲看见我的样子,腿一软坐在地上,我赶紧跑进屋。母亲一把抓住我,生怕我跑掉似的:“你说,还动不动砖头了?” 我哭着给母亲跪下,央求道:“娘,求你了,以后对天雷好点儿,中不?” 母亲搂着我抽泣着:“娘听你的。天雨你可要好好学习,长大要有出息。” 我说,我一定给娘争气! 从此,母亲很少动手打兄弟天雷了。可是,一件更大的事情,使天雷与父母的关系紧张生疏起来。 “……她啥都偏向我哥,有啥好吃的都偷着给我哥,吃饽饽我都是小瓣……还要我干啥啊……”大清河河坝上,天雷抽泣着,跟薇薇和玉凤诉苦。 “大姨为啥总这样儿呢?”自从薇薇来到这个家,她一直困扰着,母亲为什么那么偏向我,嫌弃兄弟天雷。//---------------非亲兄弟第五章(5)--------------- 玉凤突然想起那天淑英三婶和二妈他们的议论,眨巴着眼睛对天雷说:“雨哥哥是我大妈亲生的,你不是……” 天雷回头看着玉凤,愣了半天:“……谁说的?” 玉凤知道把不该说的说了,面对天雷的追问,只好说实话:“那天,我、我听我娘说的。” 薇薇生气地冲玉凤喊:“你瞎说!” “你才瞎说!”玉凤才不怕薇薇呢,冲薇薇喊,“我去问大妈了,她、她不让我说。” 天雷的心一下子跌入到万丈深渊。他呆呆地望着远方,眼里渐渐有了泪水。 马薇薇摇着天雷:“天雷,天雷……” 天雷紧闭嘴唇,想忍住泪水,可是泪水像小溪一样流淌下来。突然,他站起跑走了! “都怨你!”马薇薇对着玉凤大声喊叫了一句,然后去追天雷了。 玉凤知道自己闯了祸,嘴一咧,哭了。 我无法想象兄弟当时的痛苦,但我知道,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当有人告诉他,他所依靠的父母,他所依恋的那个家根本就不属于他,那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天雷像一匹失魂落魄的小马驹,在玉米地里狂奔。玉米肥硕的叶子像一把把绿色的匕首,匆匆划着他的胳膊和身体,流下一条条红色的血痕。天雷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脚下的野草秧把他绊倒,他爬起来继续跑,他不知道跑的方向,不知道跑向何方……直到跑不动了,跌倒在地上,他才抓着泥土,抽泣起来。 薇薇在玉米地里没有找到天雷,只有回家。一进门见到母亲就哭了:“大姨,天雷、天雷他跑了!” “跑了?”母亲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薇薇说:“玉凤说天雷不是你亲生的,天雷听了就跑了……” 母亲犹如五雷轰顶,她感到一阵眩晕,赶紧扶住门框。薇薇跑进家的时候,我正在堂屋做作业,她跟母亲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上前扶住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大姨,这是真的么?”薇薇还在追问。 母亲痛苦的脸色渐渐变成了愤怒,她推开我,出门去了。我和薇薇悄悄跟在母亲身后。生怕母亲出什么事情。 母亲气势汹汹走进徐家,猛地推开门,淑英三婶一愣:“大嫂子,你……” 母亲问:“你跟玉凤说什么了?” 淑英三婶马上就明白了,心虚地:“玉凤是小毛丫头,还不懂事儿呢!” 母亲气得直哆嗦:“王淑英,你是非要我家破人亡是吧?你看着我家破人亡,你就高兴了是吧?王淑英,天雷要没了,我这回就死给你看!” 母亲说完,摔门而去。我和薇薇寸步不离跟着母亲。我走到院门口,回头看淑英三婶,她愣在那里像根木头一样。她一定意识到她这回闯祸了。 大清河像一条金色的飘带,一直飘向夕阳的尽头。天雷坐在河边,摆弄着一只蝈蝈,抹着眼泪。玉龙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玉龙,你看我像我哥吗?”天雷看着水中的自己,问着玉龙。 玉龙摇头:“不像。” 天雷:“那你娘说的就是真的。” 玉龙问:“那你想咋办?” “……我、我想去找我亲爹亲娘。”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反正那个家我是不回去了。” 玉龙鼻子一酸,眼里含泪:“上我们家中不?我让我爹我娘当你的亲爹亲娘……” 天雷望着远方的夕阳,摇头。 “你想去哪儿?” 天雷想了想,把蝈蝈给玉龙:“玉龙,你替我把这蝈蝈给我姐……” 玉龙接过蝈蝈:“你干啥?” “回来我告诉你。”天雷一笑。 “那你在这儿等我啊。”玉龙说着跑走了。 天雷拾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随着“扑通”一声,天雷的身影碎了。 晚饭的时候,天雷还没回来,父亲很是着急。就在他正要带着我和薇薇去找天雷的时候,玉龙拿着蝈蝈跑进来:“薇薇,这是天雷让我给你的……” 父亲问玉龙:“玉龙,天雷在哪儿呢?” “在、在……我不告诉你们!”玉龙说着回头要跑,被父亲一把拽住:“你个混蛋!天雷要没喽,我让你爹把你顶过来!说,天雷在哪儿?”//---------------非亲兄弟第五章(6)--------------- 玉龙一看没有办法逃走,只好带着父亲、我和薇薇一起去找天雷。薇薇拿着天雷给她的那只蝈蝈,一边走一边偷偷地抹眼泪。玉龙带我们来到河边,看到河边空无一人。河面一片死寂。他傻眼了:“他就坐这儿来着,大爹,他就在这儿来着……” 父亲望着寂静的河面,想了想,吩咐孩子们四外寻找。 我四下望着,扯开嗓子道:“天雷!” “天雷!”薇薇喊声里都带哭腔了。 我们找遍了大清河两岸,仍然不见天雷的影子,父亲见天色已经黑了,只好带我们回家。母亲默默把饭菜摆上桌,可我和薇薇根本没心思吃。 母亲看着父亲闷闷抽烟。给父亲盛了一碗粥:“你先喝碗稀的……” 父亲接过碗摔地上:“王桂兰,天雷不出事儿便罢,要出事儿我饶不了你!”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得我大气儿都不敢出。直到父亲拿着衣服出门去。我这才拿了扫帚,和薇薇一起清扫地上的碎碗片。 我回头看一眼母亲。母亲痛苦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父亲想招呼着徐三叔跟他一起去寻找天雷。一进徐家院子,就听见徐三叔跟淑英三婶吵架,“天雷因为你挨多少顿打了?啊?你咋老惹是生非呢?” “这还我的不是了?她对亲生儿子都这么狠,对天雨能好得了么?” “里外都是你的理!”徐三叔骂骂咧咧地出门来,正好碰上父亲,父亲摇了摇手电,俩人又叫上大闯叔,一起来到野外找天雷。 父亲摇晃着手电,喊着:“天雷!天雷!你娘让我来找你。听见了么?你哥哥、你姐姐在家都哭呢,你出来中不?天雷,是爹对不住你,你有啥话跟爹说,中不?”父亲光顾寻找了,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坐地上。他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四野。 远处,徐三叔还在大呼小叫:“天雷,你个坏蛋给我出来!” 母亲在门口等候,沉默着望着街头。我和马薇薇陪伴着母亲。已经在街头站了四个多小时了,可还是没有天雷的一点儿消息。 我的心里一直装着兄弟的事情,忍不住问母亲:“娘,天雷真不是你亲生的?” “你说啥?”母亲回头看着我。 “天雷真的不是娘亲生的?”我重复说。 “别听他们瞎说,你和天雷都是我亲生的。”母亲装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去向远处张望了。 “那,为啥你老偏向我?”这是我一直迷惑的问题。 “娘就稀罕你,那咋办呢?”母亲摸了摸我的头。 “天雷也挺好的。” “他这么气我,还好?”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母亲了。我望着远方的夜色,盼望着兄弟的身影能在此时此刻出现。 …… 可是三天过去了,仍然不见兄弟天雷回来。老天也仿佛在跟我们作对,第四天下起了大雨。我站在村头的风雨里,泪水和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也许,我真的再也见不到兄弟了。 薇薇带着父亲母亲来找我了。看着我淋成了落汤鸡,父亲脱下雨衣蒙在我身上:“天雨,你想干啥?” 我挣脱开父亲,又站在雨里。仿佛只有风雨能冲刷我内心的痛苦! 母亲着急地:“你咋回事儿哦?不穿雨衣,这大雨不把你淋坏喽?” 薇薇也劝我:“天雨哥,你就穿上雨衣吧!” “好儿子,别让爸着急,啊,赶紧回家!”父亲央求着又给我披上雨衣,我拧脾气上来了,又一次挣脱。 “爹答应你,一定给你把兄弟找回来。”父亲几乎是在哀求我了。 我望着天空,让雨水冲刷着我的眼泪…… 母亲喊道:“小祖宗,你要再出事儿,娘还活不活啦?”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冲着风雨哭喊:“天雷!兄弟!兄弟!” 马薇薇见我喊,也跟着我喊起来:“兄弟!天雷——” 突然,风雨中出现一个身影,是天雷,是我的兄弟! 我喊着兄弟跑过去,兄弟把我紧紧抱住,哭着说:“哥哥,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原来,天雷一直藏在村头的柴草垛里。看到我淋在大雨中呼喊他,他心疼得再也忍不住,这才跑出来。风雨中,父亲和母亲紧紧拥抱着我们三个孩子。//---------------非亲兄弟第五章(7)--------------- 找回兄弟天雷的当天夜里,母亲突发高烧。病倒了。父亲在屋子里照顾着母亲,我和薇薇在堂屋给母亲做姜汤。只有天雷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呆呆地发楞。 父亲从屋子里出来,走到兄弟天雷身边:“在这儿干啥呢?” 天雷回头看了看父亲,低下头:“没干啥。” “你娘拿大雨拍着了,发烧呢。”父亲的意思是想让天雷进屋去看看母亲。 天雷竟然没说话。 “这几天,你娘着急上火,都是为了你……”父亲又加了一句。 天雷望着星星,还是没说话。 父亲看天雷不说话,只好直接说:“儿子,你进去看看你娘……” 我一直看着父亲和天雷说话,见天雷走进来,我盛了一碗姜汤。放了红糖,对天雷说:“天雷,你给娘端进去……” 天雷看了我半天,露出了为难的脸色。 薇薇催促天雷:“去啊。” 天雷看薇薇一眼,咬着嘴唇,最后低头钻进西屋,再也没有出来。 天雷这一切,没有逃过父亲的眼睛,他叹口气,走进堂屋,打起门帘说:“他娘,薇薇给你熬姜汤了!” 马薇薇端着姜汤进屋来:“大姨,趁热喝吧。” 母亲挣扎着坐起来:“哎呀,真是好孩子!得我外甥女的福了……” 看着母亲喝着我们亲手熬的姜汤,我和薇薇特别高兴。 那个夜晚,我和薇薇坐在月光下,望着满天的星星。马薇薇指着头顶的一颗明亮的星星告诉我说:“那是牛郎星,他一边儿有一颗小星星,那是他挑着一双儿女;那个是织女星,那是天河……他们俩七月七才能相会呢。” 薇薇没我大,但懂的事情总是比我多:“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爸呗。他有许多故事。每天晚上,他就抱着我讲故事,讲着讲着我就睡着了……”薇薇突然想起了父母,目光黯淡下来。 我看薇薇不说话了,默默想着心事:“你咋了?” “……也知不道我爸我妈他们去哪儿了?他们怎么不回来看我呢?”原来,薇薇想他的父亲母亲了。 屋子里,母亲喝下姜汤,不一会儿就出汗了。 母亲退烧了,浑身轻松了许多:“天雷呢?” 父亲说:“西屋呢。” 母亲有些不满意:“我烧成这样儿,他咋不进来看看我?” “我估计是不好意思了。”父亲说。 母亲明白,“啥哦?听别人一说不是咱俩亲儿子,他那是信真了!” “不会不会。” “你把他给我叫过来!”母亲有些生气。 父亲劝着母亲:“咳,你有病呢,跟孩子治啥气啊……” 母亲说不中,“越惯越没样儿了。今天必须让他来见我!” 父亲拗不过母亲,来到西屋叫天雷。 天雷已经关了灯躺在炕上,但他一点也不困,见父亲悄悄进来,他赶紧闭眼装睡。 父亲开了灯:“刚还睁眼呢,坏蛋,是不是不想理我啊?” 天雷闭着眼:“没有……灯扎眼……” “儿子,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睁眼!”父亲说着,拿出户口本。翻开:“这是你的户口,你看,你是一九六二年六月十六号生的。” 天雷看着父亲没有说话。 父亲继续说:“那天晚上,大雨下的邪呼。你娘生你还偏偏难产,遭大罪了。眼看你娘不中了。人家大夫问,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你娘一个劲儿冲我喊要孩子……” 父亲见天雷仍然无动于衷,说:“天雷,这样吧,为你的事儿,你娘心里一直不好受,你过去跟她说句话,中不?” “你让我说啥?” “叫声娘就中了。” 天雷想了想,坐起来,父亲给天雷穿上衣服,把天雷送到东屋门口。天雷回头看了一眼父亲,然后推门进屋。 母亲躺在炕上。看一眼进来的天雷,闭上了眼。天雷走到母亲身边,嘴巴动着,怎么也叫不出娘。嘟囔着:“你、你好点儿么……” 母亲依旧闭着眼,没说话。 天雷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出屋。父亲走进屋,看着母亲淌着泪水,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母亲,只有默默地给母亲擦着眼泪……//---------------非亲兄弟第六章(1)--------------- “一网不打鱼呀,二网不打鱼呀,三网打呀打呀……打着一条大鲤鱼呀!” 我和天雷、玉龙、马薇薇、玉凤五个人在院子里玩儿着“打鲤鱼”的游戏。虽然我们极力欢笑着,但我看到,在兄弟天雷笑容的背后,总是藏着隐隐的阴郁。自从天雷回家,无论父亲怎么解释,天雷认定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从此不再叫娘。我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总是想缓和他们的关系。 我们疯玩儿的已经满头大汗了,借喝水的功夫,我悄悄进东屋跟母亲说话。母亲头疼的毛病还没有完全好,头上两行紫点儿,那是父亲给捏的。 母亲见我满头大汗的进来,一边给我擦汗一边问我:“你咋不玩儿了?” “……娘,天雷让我问问,你病好点儿么?”我天生不会撒谎,一撒谎心就虚。 “娘好了。喝了你们做的姜汤,就好了。”母亲听了我的话很是欣慰,眉宇间舒展开来。 “娘,天雷让我问你想吃啥?”本来,我说了第一句效果很好了,加上这么一句,戏就有点演过了。我说完马上就后悔了。果然,母亲对我给天雷捎来的话有了怀疑:“我说他自己不问我,咋总让你问哦?” “他、他们玩儿呢。”我低头嘟囔着。 母亲看一眼窗外的兄弟:“让他自己来问我!” 没有办法,我只好出屋,叫天雷:“天雷,娘让我叫你……” 天雷停下来:“叫我干啥?” “去了就知道了。”我把天雷推向屋里,随后嘱咐道:“娘病刚好,你问问娘想吃啥……” 天雷抹着脑门儿上的汗走进东屋,也不看母亲,问道:“你叫我?” 母亲说:“你总让天雨传话干啥?不会直接问我?” 天雷纳闷地眨巴着眼睛。 母亲:“你哥哥说,你问我想吃啥来着?” “……嗯呢。”天雷只好点头。 母亲看到天雷点头,很满足的样子:“我想吃龙肉,你能给我弄来?” “啥是龙肉?” “你有这份心,娘就知足了。”母亲摸了摸天雷的头。 天雷问母亲道:“你还想吃啥?” “要说,我就爱吃鱼……”母亲叹口气说。 “那你等着!”天雷说完要走。 “跟你爹说了,他说买。你等等!”天雷的话让母亲感动了,她下炕,拿了五块绿豆糕:“你们五个,一人一块。” 天雷把一块绿豆糕放嘴里,拿了四块出门来。分给玉龙、马薇薇、玉凤各一块,拿着手里剩下的一块对我说:“净瞎掰,不给你吃!” 只要天雷能和母亲和好,我不吃绿豆糕也高兴。不过,天雷还是把绿豆糕塞进我的嘴里。 那天下午,天雷带着玉龙、薇薇和玉凤真的给母亲逮鱼去了。村东的荷花塘是我们新村最大的池塘,不一会儿功夫,天雷和玉龙就摸了五条“鞋底子”大鲫鱼。马薇薇和玉凤看到活蹦乱跳的大鲫鱼,高兴得大呼小叫。 三梆子带着伙伴儿小东正在村外游荡,听到玉凤的喊叫跑过来。天雷和玉龙见三梆子来了赶紧上岸。 三梆子看着鲫鱼,结结巴巴地问天雷:“谁让你、你……你们逮的?” 小东帮腔:“赶紧倒回去!” 天雷问:“咋着了?” 三梆子指着池塘:“这是养鱼池,知道不?” 玉龙说:“哪写着养鱼池了?” 小东:“我们说是养鱼池就是养鱼池!” 三梆子一着急就眨眼跺脚:“这坑、坑里的鱼……都、都是啊……我、我们哥俩养的!” 天雷:“哪写着你们养的了?” “我说、说是我们养的就、就是……我们养的!没收了!”三梆子说着就要端鱼盆。天雷抢过鱼盆说:“你说是你们养的,你叫一声,它要答应就归你!” 小东:“叫啥?” 天雷:“叫爹!” 三梆子挥起一拳打向天雷,天雷一脸盆扣向三梆子。 就在四个人就滚在一起,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做着大闯叔给我留的算术题。等我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兄弟回家,已经是黄昏了。 母亲看到兄弟和玉龙脸上、胳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很是心疼:“你俩咋又去打架哦?”//---------------非亲兄弟第六章(2)--------------- 天雷说:“我、我没打架……” “我、我们摸鱼去了……”玉龙说。 马薇薇补充说:“大姨,天雷说,你想吃鱼……” 母亲回头看天雷,天雷结结巴巴地说:“三、三梆子抢我、我的鱼,就、就打起来……” 母亲有点不相信:“真的?” 玉龙说:“大妈,是真的……” “你看看,鱼没摸来,挨顿打,还把结巴着上了……”母亲心疼地说着,接过我拿来的红药水,给天雷和玉龙上药。 “鱼来了。”父亲说着,提了几条鲫鱼进院儿。 母亲对天雷说:“你看看,你爹这不把鱼买回来了么。你非要去摸干啥啊。” 父亲进来:“我转了半天都没有,都到铁道边了。嘿,碰上三梆子卖鱼呢……” 我和兄弟面面相觑。闹了半天,天雷逮的鱼被三梆子抢走,又被父亲买了回来。 三梆子把兄弟打成这样,还抢走我们的鱼,最可气的是还把鱼卖给父亲!他也欺人太甚了!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我压着心头的怒火,悄悄走进三梆子家院子,从窗户可以看到屋子里三梆子一家正在吃饭。我顺手拿起一块砖,走到窗前。一砖把玻璃砸碎了,我冲屋子里正在吃饭的三梆子一家人吼道:“告诉你三梆子!再欺负我兄弟,我就给你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