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离开时没有人知道,她不等天亮便带着两个侍女一个侍从,匆匆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布木布泰对明珠的不辞而别非常生气:“她为什么要这样?难道还怕我们加害她们母子不成?”“她一定有她的理由。”苏茉儿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和失落。她知道,也许她和明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苏茉儿曾想着在明珠离开前,好好地和她见上一面,说说心里话,甚至还为明珠准备了一个礼物,那是她一直想送给明珠,却一直又没有送的刺绣。上面绣着明珠的样貌,是苏茉儿印象中的明珠,是那个带着浅浅微笑,善良美丽的明珠。苏茉儿慢慢走到明珠的房间,房间里一切如旧。明珠房里的一个侍女说,明珠只拿了几件衣物和首饰,其他的东西都还在房间里。苏茉儿在房间的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信,没有说是留给谁的,上面只有娟秀的几行字:“至尊红颜易凋零,倾城一笑乱宫闱。得宠者享尽荣华和富贵,失宠者日益凋零,只能悲惨离场。一切原来都只是场梦!”“原来都只是一场梦!”苏茉儿喃喃着。“希望你能幸福!”她又说。苏茉儿从明珠那空荡荡的房间离开后,回到了布木布泰那里,布木布泰还在为明珠的不辞而别而生气:“她无端诅咒王爷会遭大难,还要求皇上给她免死金牌,这已经犯了污蔑罪。我看在你视她为姐姐,为她说话的份上,答应了她,皇上甚至还赐给她金银珠宝,没想到她离开时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娘娘,原谅她吧!她自小便没有了父母,最后跟了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待她如亲姐妹,可宸妃娘娘去世了;她嫁给了王爷,原以为会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王爷又去世了。现在朝廷里的那些原本在王爷摄政时被压制的诸王,也都纷纷历数王爷的不是,奴婢觉得明珠姐的担心,很可能就是王爷的担心。王爷生前对明珠姐也很疼爱,说不定早就给明珠姐说过这些,所以她才会在王爷下葬后这么做,而且还是匆匆离开的。”“我的皇儿不会这样,不会这么忘恩负义!他不会忘记当初若没有王爷的支持,他坐不上皇位;他知道若没有王爷的教诲,他如今也不可能执政。不会!绝对不会!”布木布泰越说越大声。从她眼神中的惊恐和无奈,苏茉儿知道,她一定也想到了,只是她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布木布泰希望事情不要变成她害怕的样子,但事情又都不可能依照她的想象来发展。就在明珠离开一周后,顺治收到了多尔衮的死对头——济尔哈朗等诸王的上疏,指控多尔衮有“悖逆之心”,甚至在奏折中列下了多尔衮的四项罪名:一,顺治帝即位时,本由多尔衮和济尔哈朗联合辅政,但多尔衮却违背誓言,妄自尊大,剥夺了济尔哈朗辅政的权力,甚至还立自己的同母兄弟为辅政叔王。二,多尔衮所用的仪仗、音乐、侍从与皇帝无异,所盖王府形同皇宫,并私用皇帝御用的八补黄袍、大东珠朝珠及黑貂褂等殉葬。三,散布皇太极称帝是违背太祖本意而系夺位的流言。四,逼死肃亲王豪格,迎纳豪格之妃。顺治看到这四项罪名时,兴奋异常,他觉得自己报复多尔衮的机会终于来了。一直以来,他都被多尔衮压制,直至多尔衮死去。可即使死去,他摄于母后的眼泪,也不得不将多尔衮以皇帝礼葬。现在这么多的罪名摆在这里,母后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怕拖下去母后又找自己流泪说情,顺治便不顾一个月前亲自为多尔衮追封的“义皇帝”尊称,断然下令将多尔衮“削爵、撤庙享、罢谥号、黜宗室、籍财产入宫”。瞬间,多尔衮从有着赫赫战功的摄政王,沦落为了罪人。(6)布木布泰得知这个消息时,瞬间昏了过去。在苏茉儿和太医的抢救下,布木布泰总算醒了过来,醒来后的她,就像刚刚知道多尔衮去世的消息时那样,号啕大哭。哭过之后,她开始梳妆打扮,她要去乾清宫见皇上。不料,在她刚刚梳妆打扮好,就有人慌慌张张来报,说皇上来了。“哀家正要找他,他倒来了。”布木布泰咬牙切齿地说。此时,皇上仿佛不是她的儿子,而成了她的仇人。苏茉儿看着一脸怒容,满眼悲伤的布木布泰,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布木布泰改变不了什么。果然,在布木布泰和顺治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离开后,苏茉儿再进去,却见布木布泰一脸无助和哀伤地坐在那里,怔怔地发着呆。“娘娘。”苏茉儿轻轻叫了一声。“苏茉儿。”布木布泰看着苏茉儿。“一切都来了,一切真的都来了!哼哼!”布木布泰冷笑一声:“明珠的猜想竟然成真了。不对,是王爷的猜想成真了。我不能改变什么,我无法改变什么。”布木布泰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布木布泰在顺治刚进房间后,便对他大发脾气,甚至想去扇顺治一巴掌。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布木布泰觉得她就是个母亲,顺治就是她不争气的孩子。做错事的孩子,她有资格惩罚他。可是,当顺治跪在她面前,流着泪说他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她愣住了,她伸出的巴掌放了下来。顺治告诉她,现在那些对多尔衮有怨言的诸王,全都抱成了团,如果自己不那么做,那么这些人很可能会造反,很可能会篡位。“孩儿真正掌权才一年,没有实力和他们抗衡,如果违背他们的意思,很可能孩儿连皇上的位置都坐不住了。母后,您想让孩儿被赶下皇位或是被杀死吗?”顺治说完,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布木布泰,布木布泰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上。是啊,他们孤儿寡母面临的困难太多了,以前还有个多尔衮可以依靠,但现在呢?“如今是内忧外患。朝廷内部矛盾不断;朝廷外,满汉矛盾也在激化;还有那些各地的起义军都在寻找着机会造反。这时候,如果我们一意孤行,为一个死去的人而得罪诸王,那么,大清江山很可能会断送在孩儿的手里。”顺治的这些话,像一根棍子,重重地击在了布木布泰的头上,她一时有些恍惚,但又像被棍子打醒了。顺治说得没错,现在是清王朝统治出现的最大危机。此时,她不能为了死去的多尔衮而丢掉江山。多尔衮已经死了,就是再为他争取什么,他也看不到、享受不到。布木布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了丝毫的力量。“母后,那个要了免死金牌的女人去哪里了?孩儿要找到她,要斩草除根,不然那孩子长大后就是祸害。”顺治离开前又说。布木布泰猛地瞪向顺治,顺治那略显稚气的脸上,有着她不熟悉的霸道和凶狠。布木布泰想怒骂顺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知道,顺治已经长大了,她已经阻止不了什么事了。“你不用担心她们了,哀家已经把她们都给杀了。”布木布泰眼露凶光,慢慢地说。“哦?母后已经杀了她们?”顺治高兴地说。布木布泰点了点头,她把头转到了一边:“好了,哀家今天累了,想休息一下。”顺治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离开了,布木布泰却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苏茉儿进来。“通知府里的所有人,谁也不准说出明珠和孩子是活着离开的。谁要是说出去了,死!”布木布泰瞪大了眼睛,慢慢说。“谢谢太后娘娘!”苏茉儿替明珠给布木布泰行了个大礼。第53章 承诺苏茉儿和鲁清一牵着马,漫步在山花烂漫的山野。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慢慢地向前走,走着走着,不约而同地站住,相视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两匹一黑一白的马成了保护他们的屏障。此时的他们,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也希望他们走的这条小路能一直向前延伸。天渐渐暗了下来,小路已走到了尽头,他们不得不停下。“我该回去了。”苏茉儿不想也不忍说出这话,但却又不得不说。鲁清一站下,静静地看着苏茉儿。这个让他一等就是近二十年的女人,依然让他那么的难以舍弃。“对不起,我不能丢下娘娘,她现在需要我。”苏茉儿看着鲁清一,这个她唯一想嫁的男人,还如当初她刚见时那般令她心颤。鲁清一笑笑,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想要去抚苏茉儿的脸,苏茉儿一颤,鲁清一的手在半空停了下来,随即落在了苏茉儿的头发上。苏茉儿的身体有些僵硬,眼神复杂。她想偎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但又怕接触到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已经将她的一半心带走了,她不能让他把自己的另一半心也带走,她要留给布木布泰,她有布木布泰需要守护。“唉!苏茉儿,我的苏茉儿,什么时候你可以不考虑别人?”鲁清一的眼神中满是疼爱,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娘娘待我如亲姐妹般,我答应要守候娘娘,一直到她不需要我的守候为止。”苏茉儿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坚定。苏茉儿的善良、倔犟和坚强,让鲁清一心疼不已。“好,你守候着你的娘娘,直到她不需要你。我守候着我的苏茉儿,直到她也不需要我,好不好?”鲁清一把手从苏茉儿的头上移开,同样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苏茉儿那一直抑制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鲁清一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那是苏茉儿送给她的,上面有着她的刺绣的手帕。他把苏茉儿轻轻揽在怀里,慢慢地给她拭着泪。苏茉儿的身体先是一挺,接着便软软地靠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你不该再等我,都等老了。你找个好女人吧。我不值得你等,不值得你守候。”苏茉儿抽咽着说。“找其他女人,带给我的只会是失去你的痛苦。但这么守候着你,却让我品尝到了等待的幸福。”鲁清一说完,双手捧起苏茉儿的脸:“我们说好了,等太后娘娘一切安好,你就和我一起走好吗?不管多老,即使老得白发苍苍。”苏茉儿不说话,看着鲁清一。“好吗?答应我,不管多老。”鲁清一轻轻摇了摇苏茉儿,重重地说。“不管多老,即使白发苍苍。”苏茉儿轻轻喃喃说完,眼泪再次像泉水一样,汩汩地流了下来。“不管多老,即使白发苍苍,我容颜不在?”苏茉儿轻声说。“对,你容颜不在,我也已鹤发鸡皮。那时候,我们还像现在一样,在这山野中漫步!”鲁清一说着,又开始给苏茉儿拭眼泪。“一直到死?”苏茉儿泪眼看着鲁清一。“一直到死!”鲁清一一只手给苏茉儿拭泪,另一只手却把她搂得更紧了……第54章 母子矛盾(1)多尔衮离世后,布木布泰重回慈宁宫。多尔衮死后顺治的所作所为,让布木布泰和儿子之间有了裂痕。然而,为了顺治能稳坐皇位,布木布泰还是强忍悲伤和气愤,和顺治联合起来,希望能渡过统治危机。为了抚平内部矛盾,布木布泰和顺治再次采用个个击破的方式,将多尔衮摄政时期被赶下台的郑亲王济尔哈朗重新委以重任。几浮几沉的济尔哈朗,深知世事难料,见好就收,便也用同样的方式安抚手下,一个安抚一个,暂时让内部矛盾得到了缓解。内部看似安定下来,但布木布泰和顺治依然觉得危机四伏,诸王似乎都在观望,都在瞅时机,以便篡位。“我倒要看看这十多岁的皇上有什么能耐掌管一个国家?”诸王都在心里冷笑,盘算着怎么见机行事。内部有蠢蠢欲动,伺机篡位的诸王,外部的满汉矛盾也是愈演愈烈,各地的农民起义此起彼伏,等待着时机,反清复明。面对满汉********,布木布泰和顺治完全手足无措了。布木布泰只得又和早已被她看作“军师”的苏茉儿商量此事。“现在必须知道汉人对我们大清国最大的不满是什么。如今宫里的诸王都是满蒙人,我们需要找个汉人来商量一下。”苏茉儿想了想说。“汉人?我们大清国自古以来就不允许汉人参政,到哪儿去找一个可靠的汉人呢?”布木布泰犯了难。“要不奴婢去找鲁大人?”苏茉儿说到鲁清一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布木布泰这才想起,在内务府广储司任职的鲁清一也算半个汉人。鲁清一的母亲是满人,但父亲却是汉人。“对!怎么把他忘了呢?快去,快去!”布木布泰高兴地说。苏茉儿马上去找了鲁清一。鲁清一在听了苏茉儿的话后,沉思片刻说:“虽然满汉矛盾让皇上感到了危机,但同时未必对皇上不是一件好事。”“好事?”苏茉儿不明白了。鲁清一说:“据我所知,睿亲王做摄政王时,颁布了‘剃发令’(所有男子必须依照满洲的习俗将前面头发剃尽,顶发四周边缘剃去寸许,不遵守者斩首),这个剃发令使很多汉人被杀,引起了汉人的不满。再加上大清国自古以来汉人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无法为官,这都使满汉之间的矛盾倍增。如果皇上能够改变这种状况,那么将会有更多的人来支持皇上,岂不是让坏事变成了好事吗?”“哦,我明白了,改变一些规章制度,这样不仅能缓解满汉矛盾,而且还可以笼络人心,拥有更多的支持者。支持者多了,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有人篡位了。”苏茉儿恍然大悟。“一直以来,大清国实行的都是‘刚性’治国。如果皇上能‘柔性’治国,一定会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鲁清一又出主意说。苏茉儿不住地点头。“谢谢你!”她说。这段时间以来,因为布木布泰的忧虑,也让她忧心忡忡,鲁清一的一番话,一下子让她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久未出现的笑容。“不用对我说谢谢,我愿意和你一起解除太后娘娘的忧虑,因为太后娘娘的忧虑,也是你的忧虑。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我喜欢看你笑。”鲁清一满含关爱的眼神和话语,让苏茉儿感受到了温暖,也感到不再孤单。(2)苏茉儿把鲁清一的话带给了布木布泰,布木布泰随即又告诉了顺治。顺治自小身边就有汉人汉文老师,所以对汉人并不像多尔衮及其他王爷那样排斥,也就欣然同意了。他开始采取一系列合理的政策,强化科举考试制度,不再排斥汉人,而且还重点强调民族平等。不仅如此,顺治还逐渐对中原汉人的先进文化和西方的先进文化有了兴趣。他觉得只有采用了汉地制度,汲取汉文化才能使清朝长治久安。为此,他开始拜西方的传教士汤若望为师。汤若望是德国人,自幼受教于教会学校,成为了一名传教士。和其他的传教士一样,汤若望懂得利用自己学过的西方先进科学技术和当地的统治者联系起来。也正因为如此,顺治对他崇拜有加,并在他的帮助下,为清朝修订了历法。汤若望的渊博学识让顺治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便给他封了三个荣誉头衔:通议大夫、太仆寺卿、太常寺卿,使其官居一品。汤若望不仅懂天文地理,同时也懂医术,还曾给布木布泰治好过病,布木布泰对他也是既感激又信任。自小失去父亲,又做了皇上,没有了普通孩子生活的顺治,视年长他46岁的汤若望为长辈,并称呼他为“玛法”(爷爷)。顺治之所以对汤若望如此则是因为汤若望能洞察到顺治那孤独而自尊的心。在顺治做错事的时候,汤若望从来只会在他们两个人相处时提出来,尽可能地维护顺治的自尊。汤若望的出现,让顺治这个从小缺少关爱,自小只懂得权力和战争的孩子感受到了莫大的温暖。受汤若望的影响,顺治信奉了天主教。眼看着顺治和汤若望越走越近,而且只接受西方文化,布木布泰开始担心起来。“大清国的皇帝,怎么能只信西方的天主教呢?”信奉佛教的布木布泰觉得必须从这点上对顺治进行改变。于是,一有时间,布木布泰就向顺治说佛教的好处,并给了他一些佛教方面的书。顺治看着看着,对佛教也有了兴趣,甚至提出要接见佛教高僧憨璞聪。布木布泰一听顺治被她纠正过来了,非常高兴,丝毫没想到这竟为顺治以后的出家埋下了伏笔。在听了高僧憨璞聪的讲法后,顺治还不过瘾,随后又召来了南方的僧人玉林琇、茆溪森,让他们在内廷开坛说法,宣扬佛理。慢慢地,他竟深迷其中。直到这时候,布木布泰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看来,要尽快给皇上再娶一位皇后了,让他收收心。”布木布泰想。在顺治亲政的第二年,布木布泰便为他娶了来自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家的尊贵千金——顺治的亲表妹。布木布泰始终没有忘记让蒙古血脉在皇族延续,让科尔沁女人做皇后的使命。然而,顺治对于这位蒙古贵族千金丝毫没有兴趣,有名无实的蒙古皇后从天之娇女沦落成了怨妇,整日向布木布泰哭诉。布木布泰去找顺治,任性的顺治也不给母后面子:“孩儿不要这个女人,孩儿要废掉这个皇后!”“绝对不可以!她身上背负着我们蒙古人的使命!”布木布泰断然拒绝。“孩儿是皇上,孩儿要找自己喜欢的皇后,孩儿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顺治瞪着眼和布木布泰发脾气。“皇上不喜欢她可以,可她一定要做你的皇后,一定要为你生下皇子。”布木布泰也是大发雷霆。“这是母后立的皇后,不是孩儿要的皇后!”顺治说完就冲了出去。母子俩因为这位皇后的事,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布木布泰更是时常为此长吁短叹。“娘娘,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既然这样,不如就依皇上心意,废了皇后吧!”苏茉儿劝她。“你怎么也这么说?不行!这是我们蒙古人的女儿,血统纯正。”布木布泰坚决不同意。“可是这样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皇上正值年少,皇后有名无实,如果继续这样,不仅不能完成使命,而且很可能让皇上更怨恨娘娘。娘娘和皇上不和,势必会让别人钻了空子。”苏茉儿慢慢说。布木布泰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可废了这个皇后又怎么办呢?”“可以给皇上找一个他喜欢的蒙古女子做皇后呀。”苏茉儿说。布木布泰点了点头:“只好这样了。”(3)布木布泰先退一步,为缓和和顺治的矛盾,废除了第一个皇后。然而很快,两个人又在第二个皇后的选择上有了矛盾。“皇后孩儿要自己选。”顺治说。“可以让皇上自己选,但必须在哀家选中的人当中选,必须是我们蒙古人。”布木布泰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她下定了决心,绝不退让。顺治倔犟的眼神像极了母亲。他盯着母亲看,布木布泰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看,两个人就那么对峙着。最终,顺治败下阵来,垂下了眼帘:“好!立皇后孩儿听母后的,可是以后立妃嫔,孩儿要自己做主。”顺治说完这话,紧闭嘴唇,盯着母后,眼神坚定。布木布泰正要发火,看到苏茉儿朝她使眼色,便悻悻然地说:“就按皇上说的办吧。”布木布泰说完这话,便也不再理睬顺治,借口不舒服离开了。回到房间,她对着苏茉儿大发脾气:“为什么不让哀家制止,皇上越来越不像话了。”“皇上的脾气性格娘娘最清楚,如果娘娘再不答应,怕皇上连皇后是蒙古人这条件也不答应了。”苏茉儿的话让布木布泰泄了气。严峻的政治形势和巨大的压力使母子俩不得不各让一步,顺治不情愿地迎娶了第二位来自草原的中宫之主。不过,倔犟任性的顺治,给了皇后的名分,也会去临幸,但却始终不愿给感情。皇后的郁郁寡欢,使极力维系蒙古血统的布木布泰尴尬不已。但更令她尴尬甚至气愤的是,顺治看上了自己的弟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妻子。顺治是在一次户外游玩时,偶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博穆博果尔和他的福晋的。顺治瞬间便被博穆博果尔旁边女子的一颦一笑所吸引。女子穿着汉服,娇小玲珑。骑在马上的她,调皮地用手里的鞭子,轻轻地打在旁边牵着马的博穆博果尔身上,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顺治虽然看不清女子的确切长相,但也被她顽皮的样子惊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博穆博果尔和那女子一起远去,看不见了,他才慢慢问:“那女子是谁?”在得知女子是弟弟博穆博果尔的福晋后,顺治沮丧至极,开始魂不守舍,也不游玩了,马上要回乾清宫。但回到乾清宫后,没看几个奏折,便又焦躁地起身离开。他直接去了博穆博果尔的亲王府,并见到了博穆博果尔的董氏福晋。这一见,顺治更加视其为佳人: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嘟起的红嘴唇,精灵般的神情……深深地印在了顺治的脑海里。从亲王府回去后的顺治,完全无法克制自己不去见她,甚至已经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他开始不受控制地、频繁地出入亲王府,甚至让人召博穆博果尔的福晋进宫接见。博穆博果尔知道后,自知不敢把皇上怎么样,只是毒打自己的董氏福晋。顺治再见董氏时,看着佳人那梨花带雨的哭泣,心疼不已。他竟然不顾一切地冲进亲王府,狠狠地扇了博穆博果尔一巴掌,并且派他去关外出征。博穆博果尔怎能受得了如此屈辱,在顺治离开后便自杀身亡了。顺治不仅没有感到愧疚,反而兴高采烈地要娶博穆博果尔的福晋,并要封她为贵妃。博穆博果尔的母亲那木钟不答应了,哭哭啼啼地去找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听完后,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劝慰那木钟离开,布木布泰便让苏茉儿陪她去乾清宫:“我倒要看看这个皇上还会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来。”(4)顺治见到布木布泰后,热情地迎了上去,还说他正想着去慈宁宫为布木布泰请安。“皇上每日公务繁忙,就不用去看哀家了,还是哀家来看皇上好了。”布木布泰越说越气,正要发火,但又想起了路上苏茉儿劝慰她的话:“娘娘千万不要生气,皇上年轻气盛,娘娘气冲冲地过去,怕皇上又做出什么更令娘娘生气的事来。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布木布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这才又说:“皇上近日可好?”“多谢母后关心,孩儿很好。”顺治没有了以前阴沉着脸、郁郁寡欢的表情,变得神采奕奕起来。顺治的变化,让布木布泰一方面放下心来,另一方面又因为顺治的精神愉悦来自于那个女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母后,孩儿想纳董氏为妃。孩儿……”顺治扬起脸,高兴地说。“不行!”没等他说完,布木布泰便冷冷地挤出了两个字。“为什么不行?母后曾答应孩儿,如果立蒙古女子为皇后,孩儿就可以自由选择妃嫔。孩儿是一国之主,是皇上,孩儿连自己的妃嫔都不能自己选吗?如果不能选自己的妃嫔,孩儿还做皇上干什么?”顺治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脸,顿时变了色。他挥舞着手,大声地怒吼着,完全没有了皇上的样子。布木布泰惊呆了,苏茉儿也暗叫不好。她急忙走到布木布泰面前,示意她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动怒。“皇上!皇上!皇上这成何体统!”布木布泰发着颤音说完,看着顺治那暴怒的神色,便不敢再说什么了。顺治瞪着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她闭了闭眼,起身说:“皇上累了,哀家也不打扰皇上休息了。”布木布泰逃也似的离开了乾清宫。理智告诉她不该发火,但情感上她又忍不住想发火,所以不得不落荒而逃。一回到慈宁宫,布木布泰便让其他人退下,自己瘫坐在椅子上,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苏茉儿拿起手帕,轻轻为她拭着。“成何体统,哼!成何体统!一国之主,成何体统!”布木布泰喃喃着。苏茉儿没说话,只是轻轻替她揉着肩,耐心地等她平静下来。“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这么失态,这还是一个皇上吗?还是皇上吗?”布木布泰说完,猛地转头看着苏茉儿:“你说,他还是不是一个皇上?”“娘娘,皇上虽然贵为皇上,但却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年轻的男人。遇到喜欢的女人,自然会像普通人一样。”苏茉儿一边给布木布泰捏着肩,一边轻言细语地安慰她。“什么?你认为正常?你认为他这样对我大喊大叫正常?不!不能这样!马上把那个女人给我拖来……不用,不用拖来,直接给我杀了!”布木布泰咬牙切齿地说完,双手握拳,砸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桌子上的一只杯子滚落在地,有侍女探进头来,被苏茉儿的眼色退回去了。苏茉儿捡起碎了的杯子,放在了一边,然后镇定地倒了杯茶递给布木布泰:“娘娘,喝口茶吧。”“不喝!”布木布泰手一挥,杯子和水一起掉落地上,杯子里的水溅到了苏茉儿的脚上。苏茉儿蹲下身捡起杯子,布木布泰气呼呼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把那不要脸的女人给我捆来,马上杀掉,有什么事我承担。”苏茉儿站起身,看着布木布泰:“娘娘,等您气消了,再想着怎么治她吧。”布木布泰瞪着苏茉儿,站起身来,不满地说:“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点都不着急?还让我也别急,我能不急吗?一个女人就让后宫乱了,皇上乱了,我能不急吗?”苏茉儿笑了:“娘娘,急也不起作用啊。”布木布泰瞪了苏茉儿一眼,重新坐下,又瞟了一眼她,一摊手:“给我倒杯水来!”一杯水喝下去,布木布泰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你说,怎么处置那个女人?”“答应皇上纳她为妃。”苏茉儿说。“什么!”布木布泰把手里的杯子再次往桌子上一掼,瞪着苏茉儿。“第一,上次娘娘让皇上立皇后时就答应过了,纳妃的事由皇上自己做主;第二,皇上今天的表现您也看到了,不答应肯定是不行了,不答应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布木布泰想了想,有些泄气:“可是这女人是汉人。”看着布木布泰的语气有所缓和,苏茉儿耐心地说:“娘娘,我们大清国不是正想让汉人觉得,我们民族平等的提法是来真的吗?这件事说不定还会坏事变好事呢。”布木布泰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说:“什么都是你有理。只能这样,没有其他法子了?”苏茉儿点了点头。第55章 顺治和董鄂妃(1)(1)顺治十三年(1656年)八月,顺治将弟弟博穆博果尔的遗孀董氏娶进了宫。为了不和母亲布木布泰闹得太僵,只是立董鄂妃为贤妃。董鄂妃从踏进紫禁城,进入后宫的那一天起,顺治对她就如同皇太极对海兰珠一样,成了最受宠的妃子。和董鄂妃在一起,顺治一改阴沉的性格,变得开朗活泼,恩爱有加。布木布泰在董鄂妃进宫后,只见过她一面,之后董鄂妃再向她请安,她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再见。董鄂妃那娇弱妩媚的身躯,盈盈含泪的目光,都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海兰珠。“这个女人,看来比当初的宸妃还厉害,竟然把皇上弄得神魂颠倒。”布木布泰一想起董鄂妃,就会冷笑着说。“娘娘,何必生气呢?皇上自打有了这个董鄂妃,不是不再沉迷于天主教和佛教了吗?这也算是一件幸事。”苏茉儿安慰她。布木布泰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是,不过千万不能让这女人在后宫里作威作福,乱了后宫的规矩。”“听说这董鄂妃还算安分,性格柔弱,娘娘不用太担心。”苏茉儿说。布木布泰叹口气:“不用担心?能不担心吗?皇上整天和她在一起,皇后、后宫里的其他妃嫔他从不……我怕皇上会因为这个女人,失去理智。”布木布泰不停地摇头,顺治让她越来越担心。失去理智,沉迷在感情中是绝对无法管理好一个国家的,大清江山会不会被他断送,是布木布泰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一个问题,她感到有些焦躁不安。“过两天,我们去看看三个小皇子吧。”布木布泰有天突然说。苏茉儿一惊,看了看布木布泰。“娘娘是……”布木布泰没有回答她,而是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眼神悠远,慢慢地说:“皇长子爱新觉罗·牛钮、皇次子爱新觉罗·福全、皇三子爱新觉罗·玄烨。哼哼!从明天开始,咱们挨个去看他们……”“娘娘……”布木布泰制止住了苏茉儿要说的话。“任何事情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布木布泰说完,重新坐回椅子,闭上了眼睛。苏茉儿知道,她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布木布泰是要为皇上找继承人了,苏茉儿虽然觉得为时过早,但她也知道,布木布泰之所以这么做,是对顺治有些失望了。顺治更让布木布泰失望、更坚定了他不可能做一个好皇帝的是在立董鄂妃为贤妃的两个月后,他又不顾布木布泰和皇后的反对,立董鄂妃为贵妃。“皇上这是完全不顾皇家制度,完全不顾后宫制度了吗?”布木布泰强压怒火。“大清江山都是孩儿做主,立妃嫔孩儿还不能做主吗?”顺治毫不示弱。布木布泰看着顺帝,眼里流露出的失望越来越明显。她轻轻摇了摇头。“董鄂妃屡次来给母后请安,可母后却执意不见。董鄂妃……”顺治还没说完,布木布泰便冷笑一声说:“皇上眼里看来只有那个董鄂妃了,完全没有皇后和其他妃嫔,甚至哀家这个母后了。罢了,皇上回去吧,哀家要休息了。”顺治看了布木布泰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