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理君搔首道:“我只看到他倒下去,也不知死了没有。”戴笠道:“快派人去打听,这事非同小可!”第二天,上海所有报纸刊载了杨杏佛被刺身亡的消息,报道称:“……凶手杀死杨先生后,仓皇逃上车去。惊慌中,一凶手走错方向,被自己人射杀,幸好未被伤及要害。这时,四面追过来的巡捕已接近了他,他自知无法再逃,举枪自杀。一弹从胸侧穿过,痛极倒地,却没有死去,结果被巡捕抓获,立即与杨氏父子一同送往金神父路广慈医院抢救。杨先生抵达医院不久,即已死亡。凶手经急救之后,到下午即能说话。经巡捕派人向他追问,说他叫高德臣,山东人……”戴笠知道杨杏佛已死,高兴异常,转而对过得诚说的化名,感到非常气愤,对赵理君道:“过得诚既然已经暴露,按规定应该处理掉,我命令你马上通知法租界巡捕范广表,叫他想办法灭口!”当晚,过得诚果然死于广慈医院。话说杨杏佛死后,戴笠又开始把精力全部投入到追捕王亚樵上来。一日,他正在冥思苦想,无以为计,沈醉突然拿着一样东西进来,道:“处长,不好了,王亚樵已逃出上海了!”戴笠吃了一惊,坐了起来,接过沈醉的东西一看,是一个大信封,上书:上海杨杏佛先生治丧委员会启。落款为“王亚樵”。戴笠不悦,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铺开一看,是“哭吊杏佛先生”的挽联。戴笠冷笑道:“王亚樵一向狂妄自大,敢作敢为,竟然想用这种雕虫小技来引开我的注意力,谋求脱身之术,说明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心里发虚了。”沈醉不懂意思,问道:“处长此话怎讲?这上面的邮戳是厦门,一点没错。”戴笠道:“你真是蠢材呢,他不会派人赴厦门再寄发吗?哼,王亚樵,这回你真是此地无银了!”沈醉经戴笠提醒,恍然大悟,钦佩不已,道:“我懂了,这是王亚樵玩的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计。处长不愧为火眼金睛,一眼识破。”戴笠道:“你少拍马屁!快去组织人马,张开大网,对王亚樵所有的熟人、朋友、亲眷加紧监视,不得懈怠,一有情况,马上汇报。”又道,“王亚樵已经心虚,说明他的秘密藏身之处已经不多。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肯轻易相信别人。你除了广泛张网之外,重点要注意他的母亲、老婆和弟弟。”沈醉领命去了。此时,王亚樵果如惊弓之鸟,他全家亦是惶惶不可终日,一举一动都在戴笠的监视之中,甚至他的弟弟王述樵不得不停止律师业务,到处躲藏。沈醉调动大队人马到赫得里—王亚樵的爱妻王亚英经常出没的地方。戴笠批示道:“继续盯梢,一定会等到的。”沈醉道:“王亚英也是杀手出身,狡猾多端,出门时忽左忽右,街上人又多,一瞬就不见了。”戴笠道:“既是赫得里,就集中力量,对这一地带的住户逐家秘密调查!”这一招果然厉害,王亚樵的确切地址终于弄清了。戴笠吩咐手下切莫轻举妄动,这一回必须万分小心,暗地里调动大批军警,以王亚英的住处为中心,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撒下张张大网。一切就绪,戴笠亲自督阵,二十四小时轮流换班监视王亚英的住处。一日清晨,一个人影闪进赫得里。此时,天还未大亮,街上少有行人。戴笠认出正是王亚樵,登时,心脏紧张得似要跳出胸口。但见王亚樵左瞧右望,确认周围没有异样,整整黑色西装,从从容容上楼了。接着传来门枢旋转的吱呀声。戴笠松了口气,对沈醉道:“鱼已入网,马上下去布置,用火力封住所有的门和窗户,不得让他再跑掉了!只要见到他身影,一定打死!”沈醉下去布置,特务们分头潜伏。一会儿,天已大亮,开门声此起彼伏,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了行人。戴笠道:“快,带一批人冲上楼去,街上人多了不好办!”正说着,王亚樵住处的门开了,只见王亚英手挎菜篮出门买菜,扎着花头巾,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戴笠道:“这正好,王亚英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杀人女魔,她出去后剩下王亚樵一人,就好办了!”王亚英走下楼来,在弄堂中向几个早晨买菜的邻居娘姨招手,然后结伴而行,从戴笠布置的层层包围圈中游走了。戴笠这才一声令下,十几个特务冲上楼去,他也随后到达,亲自督阵。特务们在每间房子里搜了一遍,一无所获。这时戴笠一脚踢开卧室门,只见王亚樵身穿黑西装,背向而立。戴笠叫道:“来人啊,要犯在这里!王亚樵,举起手来,可免你皮肉之苦!”话声刚落,“王亚樵”转身狂笑,变成了王亚英,她讥讽道:“戴雨农,这下你服了吧,王亚樵配不配做你师父?”戴笠连呼上当,自己刚才眼睁睁放走了王亚樵。原来,王亚英早知周围布满特务,王亚樵不知,故冒险而来,上了楼,妻子便对他说:“不好了,你投到虎口里来了,外面全是戴雨农的撮佬(上海话中骂特务的土话)!”王亚樵一惊,令王亚英拉开窗帘细看,果见周围都是形迹可疑之人,遂与妻子换了装束,又扎了一块头巾,让妻子盯着外面,迅速剃尽胡须,扮成女人,走下楼去。此时恰恰有几个买菜的女人经过,便招手,结伴躲过戴笠布下的层层铁网……脱险后,就到戴笠还不曾注意的老友张树侯家暂避。王亚樵跑了,戴笠非常懊悔,恰在此时,蒋介石一道电令,召他上庐山面见。电文是贾金南呈给他的,戴笠自知这次非挨蒋介石拳脚不可,回想上次,仍隐隐作痛,阅罢,指着电文上的一个指印质问道:“贾金南,你是怎么啦?领袖的亲电你敢用脏手拿吗?”贾金南知道戴笠是有意找碴儿,本想说接电文时刚擦了枪,忘了洗手,又怕戴笠说他犟嘴,又遭殴打,故不吭声。戴笠久不见回答,火起,问道:“你哑巴了?我看你还说不说话!”说着,拳头早已挥了过来,接着用脚猛踢,骂道:“打你哑巴,打你哑巴!”贾金南这才知道,这顿打自己说什么也是少不了的,便暗自伤心起来。到吃饭的时候,贾金南因感到委屈,赖在房里不出来,心想:要打死就一次打死算了,免得经常挨打受罪。戴笠在饭堂里不见贾金南,差沈醉来寻。贾金南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肯去。一会儿,戴笠来了,一脸的笑,向贾金南道:“我早就没有生气了,你为什么还在生气?真是莫明其妙!”贾金南此时胆子也大了,哭道:“你打人打够了当然没有气了,挨了打的人怎么受得了!呜呜……”戴笠笑着道:“我就不像你这么蠢。委员长打我比我打你们更厉害,但是我等他骂完了,也就没有事了。你们应该学习我这一点。”说着解开衣襟,露出上次的伤疤。贾金南见了,想道:难怪他打人,这一次庐山召见,不知又要加多少新伤。戴笠忐忑不安地来到庐山,在仙人洞里面见蒋介石,垂下头来准备挨打。沉默了很久,还不见拳脚,便偷偷地用眼睛窥望。出乎意料,蒋介石没有发火,反而安慰他道:“你追王亚樵的经过我都知道了,你也算是尽了心,我不会怪你。王亚樵不是等闲之辈,他在上海经营了十几年,根深蒂固,又有‘西南派’撑腰,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捉拿的。你还是和琴斋一起到上海跟他谈谈条件。只要他不再和我们作对,咱们可以既往不咎。”戴笠道:“那就请校长先通知琴斋来上海。”蒋介石说:“不用通知,琴斋比你先到了。”说着,回头向里面叫道,“琴斋,你看谁来了?”戴笠果见胡宗南小小的身躯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四手紧紧相握,没想后面又走出同乡胡抱一。蒋介石说:“你们三人过去都是王亚樵的得意门生,这一回招安,就全靠你们了,你们自己谈。”说着,退回卧室里去了。老友相见,自然得从湖州说起。到目前,胡宗南官运亨通,戴笠次之,胡抱一出息最小。于是,胡抱一自嘲道:“我追随王亚樵时间最长,学得最精,可能是他天分太高的缘故吧。”胡宗南笑道:“这就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跟王亚樵时间最短,学得最快,可能就是这个道理。”戴笠道:“王亚樵确有不少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这次来庐山,以为又要挨打,于是先拿我的卫兵出气。没想把卫兵打得过火,惹他生气了,我又向他赔礼道歉,这办法正是王亚樵常用的,叫恩威并用。当然,琴斋兄比我学得更精。”其实,胡宗南有一绝招比起王亚樵来确有过之而无不及,即“先置死地而后开释”的网罗死党权术。常常有人说,胡宗南从来没有打过漂亮仗却官运亨通,正是他的权术起了作用。胡宗南部独立旅团长周士冕,克扣军饷,盗卖军用物资,弄得官兵满腹怨气。周士冕为了压制官兵,召集全团官兵训话,命令原地坐下,故意问营、连长:“对团部有意见吗?”按国民党部队的传统习惯,是不敢有人提意见的,猛不防有个叫张新的营长站了起来回答:“有!”周士冕立刻厉声问:“有什么?”张新一时气愤,便大声回答:“团部克扣军饷,变卖士兵短裤。”周士冕怒火冲天,骂一声“混蛋!”张新也怒不可遏,举起拳头猛击他一拳,所有营、连长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坐在地上的士兵全都站了起来,大喊“打得好!”周士冕见势不妙,盛怒之下,悻悻而去。张新知道闯了大祸,但自命硬汉,没有逃跑,留在部队听候处理。随即,胡宗南把张新押解到安庆师部,单独禁闭在他住的司令部楼下。傍晚,师部中校参谋胡受谦带着胡宗南的命令,来到禁闭室对张新宣读:“张新在全团官兵集合之际,有意侮辱直属长官,蛮横无法,开国民革命军未有之先列。为了整饬纲纪,着即……”胡受谦平素和张新有点交情,读到这里,就没有读下去。张新着急地问:“撤职?还是枪毙?”胡参谋还是呆着不说,最后说了一句:“反正你自己明白。”其实下面两个字是“枪决”,他没有念下去,就走了。胡参谋走后,张新镇定了一下,想自己行为虽然鲁莽,但没有做错,死也不怕。便向胡宗南的随从副官程开棒要了一张纸,一支铅笔,写了两句话报告胡宗南:“死而无怨,死后请安葬烈士墓。”程开棒把报告拿给胡宗南,胡在楼上大发雷霆,骂道:“该死的家伙。”半夜,禁闭室加上双岗,准备枪毙。张新也自认再无活命的希望了。过了几天,胡宗南的部队开赴甘肃天水,临行前把张新释放了,并拍着他的肩膀,以罕见的温和态度道:“你,定成大器!”自此,张新便成了胡宗南的铁杆心腹。戴笠、胡宗南、胡抱一在庐山商量好,来到上海,一时无法找到王亚樵,戴笠便要胡抱一在《申报》《新报》上刊登启事:亚樵兄,如此下去究竟如何?迷途知返,智者所为,何去何从请予一决。同时,戴笠在上海找到王亚樵在北伐时期的老朋友常恒芳,请他出面做联系人。常恒芳惧怕戴笠的势力,不得不暗中通过郑抱真、黄文龙与王亚樵联系上了。谈判地点定在耀东医院。戴笠清楚王亚樵生性多疑,肯定会警惕骗局,小心行事。因此,亦不存二心。在保证人身安全的条件下,王亚樵、戴笠、胡宗南以及中介人常恒芳等人在耀东医院和谈。王亚樵道:“在下多年来与当局发生矛盾,决非亚樵个人有意跟谁过不去,实乃是代表族中利益。现国难当头,日寇猖狂,亚樵愿化干戈为玉帛。就目前情况,我提出条件,如当局和介公能予采纳,亚樵当束手自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介公不纳,亚樵当我行我素,一息尚存,决不低眉俯首也。条件是:一、对南京、苏州、上海等地,凡因我被逮捕的人,一律释放;二、随我吃饭的人多,要解散他们非一百万元不可;三、上述两事,雨农、琴斋两兄可以保证办到,我只身去南京向蒋先生请罪,一切悉听发落。”戴笠道:“第一,王先生全家必须迁居南京由我安排住处;第二,王先生必须开枪打死一位‘西南派’反对委员长的重要人物以示诚意;第三,办完以上两件事后,王先生必须出国缓和空气,等平静之后再回国重用。”王亚樵听罢,脸上的肌肉颤动,嘴唇发紫,但还是应道:“这三个条件虽苛刻,都在情在理,亚樵表示同意。”说着站了起来,抱拳道,“亚樵有事,先告辞!”戴笠暗道:“不好,王亚樵肯定不会答应,我何不趁此机会将他杀死,以除后患,岂不是好?”想罢,戴笠道:“王先生慢走一步,雨农有要事相告!”第二十四章 华北遇宝 越王剑惊现江湖戴笠掏枪就要打,胡宗南一把抓住他的手道:“雨农兄休要鲁莽,你的枪法我也晓得。”此时,果见王亚樵身后闪出几条大汉,手持驳壳枪,一派杀手保镖模样。戴笠马上咐吩沈醉道:“王亚樵和谈是假,快派人盯梢,不得有误!如有情况,立即报告!”沈醉领命去了,胡宗南道:“雨农兄若是有心捕他,不如把条件放松,引他上钩,刚才你那三条,实在苛刻了些,王亚樵绝不会答应。他这一离去,绝对不会与你再见面。”戴笠道:“我也是听信校长,一心招安,不曾起杀心。没想到王亚樵如此难以通融,早知如此,我布下重兵,任他插翅也难飞。”胡宗南道:“人啊,总是事后诸葛。”众人悔恨不已。第二天,沈醉向戴笠报告:“昨晚,王亚樵化名王维新要他的亲信陈中军出面同日本领事馆交涉去香港。我马上告诉日本领事馆,说王维新就是王亚樵的化名。”戴笠击掌道:“干得漂亮!日本的白川大将是他炸死的,王亚樵这回死定了!后来怎么样?”沈醉道:“后来日本领事把陈中军找去,道:‘王亚樵轰炸白川大将,我国政府正要擒拿,如能诱王亚樵登我国海轮,保你做中国驻日大使。’谁想,陈中军对王亚樵忠心耿耿,不为所动,密告道:‘日本海轮万万不能乘,他们已识破你的身份,我已设法托上海华侨联合会会长许冀公同英领事交涉,已得到同意,保你去香港,保险金为一亿元。’”戴笠道:“消息绝对可靠?”沈醉道:“我是花重金临时收买了陈中军的下人,在帘下听得真真切切。我还告诉他,我们是戴笠的部下,如发现消息是假,将满门抄斩,他还敢不说真话吗?”戴笠道:“要不惜一切代价紧盯,千万别断了线。”沈醉道:“我已探得王亚樵乘坐的轮船的时间和班次。”戴笠大喜,于是日亲临上海某码头坐镇指挥。这一天,上海港口晴空万里,远处一望无垠,泛出点点白帆;近处各类轮船如水母般相互拥挤,大吊车伸展长臂在高处转动着装卸货物。码头上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有手执文明棍的绅士,有穿学生装的留洋学生,更多的是普通旅客和搬运工人。沈醉说的船次的旅客都上了船,戴笠立即下令上船搜查。特务们各持王亚樵照片一张,于通舱、房舱、官舱逐一检查。沈醉手持驳壳枪,令手下重点注意官舱,逐个对照相片,被检查者因不明底细,一个个诚惶诚恐。搜查几遍,一无所获,船长催促起锚,请特务下去。沈醉一个人从官舱来到货舱,一个特务道:“沈组长,要不要上去检查?”沈醉探头进去,只见肮脏的货舱里烟雾缭绕,堆满了货物,搬运工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横七竖八地躺在里头抽烟、说粗话……一股臭气扑鼻而来。沈醉受不住了,手一挥,道:“走!”轮船远去了,沈醉上岸向戴笠复述,戴笠听说只有货舱没有细搜,连呼坏事。沈醉道:“说不定王亚樵临时发现情况有异,改乘另一艘船。不然货舱那么臭,以王亚樵的身份,是受不住的。”戴笠骂道:“蠢猪,王亚樵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在棺材里和死人都睡过觉,他会怕一些臭气?我看他一定是扮成码头工人,扛货件入船底了。”一会儿,一个瘪三模样的人来到戴笠身边,上下打量他,然后问道:“请问哪位是戴笠先生?”瘪三估计前面的就是了,掏出一封信道:“刚才开走的那艘船上,有位王亚樵先生,托我转一封信给戴先生,他还说戴先生长着副马脸,一口江山官话。”戴笠接信,长叹一声,自嘲道:“上海几万军警加上我的特务处都奈何他不得,确非等闲之人,如今他脱险去了香港,如大鱼入海,到时又会兴风作浪,与我作对!”话分两头,当戴笠在上海布置追捕王亚樵的同时,日本军在东北计划成立“满洲国”,准备大举进攻山海关。日本也有一位像戴笠一样的人物,名字叫做土肥原贤二,于进攻前先行潜入华北,在平津两地大肆收罗失意的军阀政客、地痞流氓,诸如齐燮元、石友三、张敬尧之流,让这些人为日本人效劳。为了对付日本特务,蒋介石把戴笠找去,要他在华北地区加强特务力量。此时,郑介民已从德国学成回来,戴笠对他寄予厚望,派他去华北建立继上海特区的第二大外勤组织—华北特区(特务处)。郑介民任区长。1933年3月11日,日军在长城与中央军和东北军作战,血战五十个小时,中国方面大败。日军得胜后,继续结集兵力。蒋介石大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害怕日军发动全面进攻,于是急召戴笠,劈头盖脸道:“日本人这么凶,我们要亡国啦。我的学生没一个中用的,都死光了不成!现在日本人就要大举进攻了,我们连他们的活动部署、兵力情况一点都不知道!”戴笠明白蒋介石的意思,道:“学生这就去办,保证尽快摸清日本人的底!”蒋介石说:“你的保证我不要听,你保证提王亚樵的人头,到了今天他的毛都不见一根。哪天拿出成果来我就信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你!”戴笠出得门来,挠着头自语道:“这事如何下手?以前我把精力都用在南京、上海,华北地区一直都不够重视,尤其对长城前线从来就没有布置。现在华北区才刚刚组建,力量不足,郑介民又才从德国回来,对华北地区一点也不熟,这又如何是好?”蒋介石催得急,自己亲赴华北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王亚樵的追捕工作也没有眉目,只得电令郑介民,要他亲自到长城前线布置情报组织和了解战场情况。急电发出后,戴笠又想:郑介民素来怕死,胆小如鼠,他肯定不会冒险深入敌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捕风捉影肯定得不到有价值的情报,于是,又去一电令催促。谁想,几天后郑介民从华北跑回来了。原来,郑介民得到第一份电令,电令上明文规定他亲赴前线,登时吓得全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老婆柯淑芬见状,一把抱住他哭道:“你不能去,日本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你死了,一大堆孩子咋办?呜……呜……我不要你去死,我知道戴笠是有意谋害你的,要你死在华北!”郑介民于是下令部下去搜集情报,自己则躲在家里。第二份电令来了,他再也赖不掉了。这时柯淑芬横下心,道:“要死就一起死,让孩子当孤儿,由政府抚养。”两口子硬着头皮,手牵着手在长城前线边沿胆战心惊地行走,一路有几十个护卫,有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都会吓得柯淑芬失声尖叫,夫妻俩抱成一团发抖。这样过了三天,郑介民再也熬不住了,把情报组和电台留下,做了一些布置和交代,匆匆赶回南京。郑介民和戴笠见了面,戴笠早知道他不会带来什么好情报,为了开脱关系,就领他一起面见蒋介石。蒋介石见戴笠领着部下来了,问道:“戴处长,长城前线的日本军情报如何?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大举进攻?军队布置情况怎样?”戴笠看了郑介民一眼,回复道:“报告校长,学生因王亚樵一事脱不开身,把任务交给了耀全。耀全从德国归来,正是初试锋芒的时候。耀全果然不负校长厚望,很快就满载而归。耀全兄,是不是这样?”郑介民万没料到戴笠会来这一手,一时张口结舌。蒋介石见久不回答,不耐烦道:“你调查的日军情况到底怎样了?快说呀!”郑介民被逼到绝处,胆子也大了,答道:“我深入敌阵几天,因人生地不熟,工作开展得很艰难。不过总算好,我已探得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暗中发展了张敬尧,让他加入特务活动中,与校长作对。”蒋介石眉头一皱,觉得郑介民的回答虽是答非所问,但也算一条很重要的情报,当即指示戴笠道:“这个张敬尧的事,你一定要搞清。如今国难当头,民族将亡,对汉奸绝不能手下留情!”这一关总算过去了,戴笠松了一口气。蒋介石说:“耀全,你先出去,我找戴处长谈点事。”郑介民走后,蒋介石道:“戴处长,王亚樵要追、张敬尧要杀,但最首要的问题,还是要搞清日本军队的情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们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戴笠道:“耀全是老同志了,我不能不相信他,可谁知他……”蒋介石打断道:“他是你的手下,不关我的事,我向你下过了命令,只要你执行。”戴笠道:“我以为耀全出了国应该有所长进,可谁知还是和过去一样胆小怕事,据说这一次,他根本没有上前线,只在边沿地带走了一圈就吓得屁滚尿流。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好了,望校长批准,我一定深入敌方。”蒋介石说:“好吧,唐纵也回来了。南京的事可交他处理。”戴笠出了蒋介石的官邸,见郑介民还站在外头等他,便道:“耀全兄,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校长打发了。”郑介民苦笑道:“雨农兄不要再取笑我了,这是赶鸭子上架。”戴笠道:“我以为你掌握了重要情报。”郑介民绕过话题道:“校长和你说些什么了?是不是被骂了?”戴笠摇头道:“他不会骂你,是训我呢!还打,打我了……”接着,装成哭的样子,揭起衣服给郑介民看前两天因王亚樵事挨打的伤痕,“我的部下犯了错误,校长总是这样拿我出气,而且还不让他们看见,刚才要你出去正是这道理。”郑介民低头不语。第二天,戴笠在特务处选了几个精干的情报人员准备赴华北。行前,把特务处的工作一一向唐纵交代。唐纵回国后,本不想再搞特务工作,想转到行政方面。因戴笠想按照唐纵学的那一套来加强特务处的工作,一再向蒋介石请求,并亲自找了唐纵几次,硬要拉他回特务处。唐纵见无法推辞,加上蒋介石也要他去,只好回到特务处。唐纵现在的工作虽然还和以前一样,但官衔多了一个“长”字,戴笠要大家都叫他“书记长”。戴笠一行来到河北保定,被郑介民留下来的特务因无人督阵,每天只在据点打牌,戴笠一来,他们不敢怠慢,一起去敌区搜集情报。戴笠及其部下在华北昼夜活动,入虎穴、探龙潭,终于掌握了重要情报,经过分析总结,得出结论:日军目前尚不具备在华北发动全面进攻的兵力和准备,摆出步步逼近的进攻气势,其目的是通过虚张声势威胁国民政府签订盟约,承认日军对东北地区的占领。结论通过密电传到蒋介石手里,蒋介石总算松了口气,命何应钦在华北采取“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方针,对日本妥协。另外,在戴笠赴华北前夕,郑介民已在北平成功地刺杀了张敬尧。张敬尧是安徽霍邱人,从北洋军阀举办的保定军官学校毕业,曾任湖南督军。因屠杀无辜、奸淫女青年等罪行,被逐出湖南,回到吴佩孚手下充当爪牙。国民革命军北伐时,他率兵抵抗,被打得落花流水。日军侵略华北后,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发展他为汉奸,并任命他为平津第二集团军总司令,提供七百万元活动费。他潜入北平城,住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进行组织伪政权的秘密活动。此事被戴笠的特工情报人员侦悉,由郑介民具体负责指挥。为了确保完成这次任务,戴笠与郑介民反复研究,决定集中特务处北平站、天津站的所有力量,合作执行。郑介民根据与戴笠共同制订的方案,召集天津站负责人王天木,北平站特务陈恭澍、白世维、戚南谱等人,分派具体工作。陈恭澍、戚南谱在北长安街待命,伺机出击。东交民巷是1901年《辛丑条约》的印记,在当年是北平的“化外”之地,通常也称使馆区,中国政府不能在此行使法律上的权力。六国饭店因坐落在这个“化外”之地而受到外国势力的特殊庇护,一时声名大噪。其实,六国饭店只是一幢四层楼的旧式建筑。许多身份特殊的人物因看中此地的安全而喜欢在这里下榻。为张敬尧做服装的掌柜,摸准了张在三楼的房间号码。一行人据此进一步制订了行动方案。凑巧的是,当王天木、白世维5月7日到六国饭店二楼开房间,准备伺机动手时,却偶然发现张敬尧并不住在三楼,而是住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王天木、白世维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来不及请示郑介民,当即由白世维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张敬尧“砰!砰!砰!”开了三枪,张敬尧当即倒下。王天木、白世维迅即逃出六国饭店。话说蒋介石采取对日妥协、集中力量“剿共”的时候,冯玉祥、方振武、吉鸿昌等爱国将领在张家口成立了抗日同盟军,声势浩荡,应者云集。蒋介石历来不许有势力超过他之人,他害怕冯玉祥势力壮大,进而威胁到他的地位。于是,急令何应钦不惜一切手段瓦解这支同盟军,并令戴笠密切配合何应钦的行动。冯玉祥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成立后,与国民党四十一军军长孙殿英的防区接壤。冯曾派人找孙殿英接洽,争取他合作抗日。何应钦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刘建群、戴笠前往天津拉拢孙殿英,以阻挠冯、孙联合。刘建群原是何应钦任南昌行营主任时的秘书,是何应钦的心腹,因写了一本小册子《我对党的一点意见》,鼓吹法西斯主义,又被蒋介石引为亲信。刘平时高谈阔论,能说会道,在法西斯理论方面的见识比戴笠还要进步十年。刘建群是有名的理论家,戴笠能够和他一起前往孙殿英处当说客是颇感荣幸的。在何应钦的引荐下,戴笠和刘建群见面了。在此之前,为了接近刘建群,戴笠已做了一番准备,认真研读了他的一些著作。戴笠道:“久闻建群兄大名,却无缘一起交谈,这次蒙何长官撮合,雨农真是三生有幸。”刘建群道:“哪里哪里,徒有虚名而已。”何应钦见戴笠如此敬重他的部下,很得意,道:“这是委员长的特意安排,你们一个是理论专家,一个是行动专家,珠联璧合,这次一定能成功。”戴笠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次我只能起陪衬作用,全仗建群兄的金嘴,定会说得孙殿英心服口服,举双手投到委员长这边来。”两人上了车,一路上,戴笠有意追捧刘建群:“我读过建群兄的《复兴中国革命之路》,其中那句‘需要即是真理,行动就是理论’真是金玉良言,令雨农刻骨铭心。”刘建群本来得意,听戴笠口出此言,内心更是舒畅。因为这句名言并非他的创意,只在书里多处引用,如今被戴笠说成是他的名言,岂有不高兴之理?转而他又有些瞧不起戴笠,觉得他读书不求甚解,只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根据事先约定,二人见到了孙殿英。一开始因摸索不清底细,戴笠指着刘建群向孙殿英介绍道:“这位是刘先生,中国当代最负盛名的理论家。那句‘需要就是真理,行动就是理论’正是他在他的名著《复兴中国革命之路》里提出的。”孙殿英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地不说话。刘建群害怕孙殿英知道底细,正好借这本书说道:“献丑了,这本书不值一提。”说到这里,偏过头问戴笠,“雨农兄记得书中有一段话吗?”戴笠问道:“你说的是哪一段?”刘建群道:“就是开头一段。我们对于革命今后的发展,必须把握住三个要点—第一,我们坚信中国革命不能离开三民主义,要实现三民主义,必须坚决主张厉行党治。第二,如要集中力量,统一指挥,必须坚决主张领袖独裁。第三,如要实行统制经济,发展国家资本,必须铲除贪污,要铲除贪污,必得主张限制官吏党员的私产。这三个要点连成一套,便是复兴中国革命、复兴中华民族一个有效的办法,一条正确的道路。”戴笠一听,知道刘建群是在有意卖弄,但在孙殿英面前绝对是对牛弹琴。因为孙殿英目不识丁,年轻时因饥饿去部队当火夫,后专门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因心狠手毒、杀人如麻,且狡猾多端,树立了威信,建立一支人马,当起了土匪司令。后被国民党收编,成为四十一军军长,后来因盗挖慈禧太后墓、乾隆皇帝墓而名扬天下。果然,孙殿英根本不懂刘建群的理论,呵欠连连道:“有什么直说,俺听不懂带拐弯的屁,就懂粗话。”刘建群脸上红白变换着,下不来台,见孙殿英是如此粗鲁之人,感到意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戴笠道:“这次我们是奉何长官之命与孙司令接洽的,孙司令若有诚意,可提出条件……”戴笠话未说完,刘建群害怕他夺了头功,有损自己理论家声誉,忙打断道:“何长官的意思是,孙司令不要急于和冯玉祥合作抗日,要抵御外侮,首先必须充实国力,要充实国力,先必须国家统一,要国家统一,就必须剿除共产党,然后才能进行澄清吏治,安定社会,繁荣农村,整顿军备。而要做到这些,就必须集中权力于一个党一个领袖,才是高度发挥民族精神,举国一致,集中力量去抵御外侮。孙司令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攘外必先安内,抗日必先剿共之道。在当今中国,只有拥护一个党一个领袖才会有前途。这个党就是国民党,这个领袖就是……”孙殿英打了一个很大的呵欠,打断刘建群的话:“送客!”走进来几个持枪的警卫,对两人道:“刘先生、戴先生,请!”两人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刘建群一路大骂孙殿英没有文化。戴笠则陷入了沉思,发现刘建群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有能耐,无非是夸夸其谈,一副花架子,根本派不上实际用场。一路上,他开始从骨子里瞧不起刘建群的书生习气,对他爱理不理,与来时判若两样。第一次天津之行失败后,刘建群彻底泄了气,在何应钦面前大骂孙殿英无可救药,戴笠则揣摩出了孙殿英的心思。孙殿英本是个流氓军阀,一向奉行“有奶便是娘”的人生哲学,政治观点并不明确。从他愿意约见二人这点看,他是愿意投蒋的,因为他目前很想找一个可靠的靠山,只是刘建群开口闭口“革命”“领袖”,丝毫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感到话不投机,就下了逐客令。第一次虽然失败了,但并非等于白走一趟,戴笠认为关键要让孙殿英感到有利可图,能捞取更多的实惠。于是,戴笠决定撇开刘建群,另辟蹊径,再做去天津见孙殿英的准备。他认为第一次之所以没引起孙殿英的重视,是因为孙对他们两个的地位并不看重,加之复兴社才成立不久,华北只是风闻有这么一个组织,并不知道内情。第二次赴天津,首先就要摆出派头,让孙殿英知道“戴笠”二字的分量和来头。于是,戴笠请有名的政客、孙殿英的好友张壁和洪帮出名的老头子张树声陪同他一起去天津访孙,抬高身价,壮大声势。临行前,又由何应钦亲自写信,以青海西屯垦督办,作为拉拢孙的条件。戴笠到天津后,先在英租界豪华饭店顺德下榻,然后派张壁上门捎信,邀孙到顺德见面。张先对孙殿英介绍了戴笠的背景,然后再展开说词。这一次,果然灵验。孙殿英得知戴笠是蒋介石身边的亲信特务头子,有“手眼通天”之能,立即轻装简从,备了厚礼来到饭店见戴。一见面,孙殿英便使出江湖豪杰的伎俩,对戴笠倒地便拜,连说上次相见时有眼不识泰山,并说:“我们同是江湖上闯荡的,只要蒋委员长用得上,我愿一辈子做马前卒,要我割下头来,保证不会割耳朵。今日见面难得,送两颗红宝石做个纪念吧!”孙殿英起来后,附在戴笠的耳边道:“这是乾隆皇帝御用的朝球,共18颗,听说是代表十八罗汉,都是无价之宝。这两颗是其中最大的。”戴笠点头收下,并说回南京交蒋委员长。这次,两人谈得十分投机,孙殿英认为戴笠是难得的知己,戴笠认为孙殿英确有江湖人的豪气,正好网罗。戴笠见时机已成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这是何长官给孙司令的亲笔信,想请孙司令任省主席或老青海督办。”孙殿英本不识字,接过信,故作风雅地看一遍,暗忖:出任省主席就得跟冯玉祥作对,多一个敌人,不如退出此地,去西北当土皇帝。于是,回道:“青海督办这位置适合我!”戴笠道:“行,回去后我就向委员长呈报。”孙殿英道:“要多谢雨农兄提携关照了。老孙是个粗人,不懂得刘建群那一套大文化。但有一句话是记得的,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也是这号人。雨农兄对我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永生难忘,他日当牛做马,也要报效!”戴笠突然问道:“孙司令掘慈禧墓的事能不能给雨农讲讲,我最爱听这些真实的故事。”孙殿英转动着一对牛眼,神秘地说:“雨农兄要听,殿英当然会讲,只是这里不宜说。若瞧得起我,明日光临寒舍,再详细道来。”第二天戴笠也备了礼品,领着贾金南、王汉光一起去孙殿英驻地。老远,就见两列人马排着整齐的队伍,穿着统一,站立得非常规矩,目光平视,中间留着一条通道。戴笠不知底细,直往两排人中央的通道走,也无人阻拦。进得院子里,只见孙殿英站在照壁前,仰视着高墙上悬挂的一柄用红绸裹着的宝剑,左右两边站着几个穿大褂的彪形大汉,俯首不语地听他说话。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过来对戴笠道:“孙大爷正在传道,请稍候。”也不问戴笠是何人,有何事来此处。戴笠问道:“你孙大爷传的是什么道?每天这个时候都要传吗?”副官道:“孙大爷传的是‘庙会道’,他是奉上天的意旨下凡当道长的,可灵验了,等到正月初九这一天,凡是入会的徒弟来听孙大爷传道,就有好处。孙大爷一般是一整天传道的,因为今天情况特殊,要接待一位叫戴笠的贵人,所以早早传道,完了好一心陪戴笠快活。”孙殿英听得副官在说话,回过头来,一眼看见戴笠,赶忙叫徒弟们退入内室,抢步上前拉住戴笠,激动地说道:“雨农兄来了,老孙真是罪该万死,本打算热热闹闹欢迎你,并叫下人在门外夹道相迎。只是万万不曾知道你来得如此之快,恕罪恕罪!”说罢,冲里头叫道,“备香!”戴笠还没反应过来,那帮刚入室的徒弟手忙脚乱地在大厅里摆了桌案,置上全猪、全羊,点了红烛、香火……戴笠这才知道孙殿英的真实意图。二人互报庚辰,孙殿英年长戴笠十二岁,为兄长,然后行诸手续。孙殿英执戴笠的手,春风满面道:“从此以后,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是自家人了。你到了这里,就跟自己家里一样,不必客气。”说着,走进了客厅,陪戴笠在一张红漆桌前坐下。面对着客厅屏风前的长条案当中,摆着一张蒋介石的半身放大照片,侧面摆着一部岳武穆所书的《出师表》刻拓本,看得出这是经过有意装饰的。戴笠早听说孙殿英喜欢附庸风雅,沽名钓誉。他每去一个新的地方,都要带上一个排的卫士,二十多匹满载包袱的马骡。这些驮马袋中装的都是做好的大饼,每一张大饼中夹着一张钞票,一路逢人便给,手下边给边大声叫喊:“这是孙大爷给你们的!”当别人恭维他时,他便说:“俺孙老殿要抗日救国,不能不要老百姓。豫北连年大旱,老百姓哪里还有大饼吃。俺老孙也是穷苦人出身,不能忘本。”戴笠坐定,问道:“殿大哥刚才传道,是什么意思?”孙殿英道:“雨农弟不知我有个‘庙会道’吗?”戴笠摇摇头。孙殿英故作神秘状,道:“反正是自家兄弟,但说无妨。不瞒你说,几十年来俺闯荡江湖靠的就是它。孙中山总理有‘三民主义’,委员长有党、政、军、团,俺孙殿英气候小,就只好靠‘庙会道’。每逢初九,亲自传道,向徒众撒一手,要钱的有钱,要烟土的有烟土,要官的有官,想女人的有女人。有的徒弟不远千里而来,是不能叫他们失望的。孙殿英之所以垮不了台,就是靠这帮人捧场,雨农弟,你懂吗?”戴笠道:“有人说老兄一本万利,有奶便是娘,真不愧是深谋远虑。”孙殿英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不看在利害上?我和你不同,是把子兄弟,所以是什么话都直说。”戴笠又道:“大哥的‘庙会道’收不收我这样的徒弟,并在今晚为我传道呀?”孙殿英不悦道:“雨农弟,甭胡挑了吧?俺这一套只能骗骗老憨,不能骗你。再说,俺和你是兄弟,平起平坐的,怎好让你当徒弟,不要拿我开心。你的复兴社比‘庙会道’不知要强几成!不过话又说回来,俺的徒众既然跟了俺,俺就不能亏待他们。当年在北平没有饭吃,俺就算是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挖掘皇陵养他们。”戴笠一听,来了精神。他之所以回访孙殿英,这才是主要目的,忙倾过身子,问道:“听说,大哥掘墓掘出很多罕见之宝,不知确否?”孙殿英警惕了,问道:“雨农听谁说的,说些什么?”戴笠道:“在报上看到的。报上说,据溥仪向记者透露,慈禧的棺木里全是宝物。头枕一个翡翠西瓜,西瓜下是珍珠、玛瑙,用金丝串了;头上戴金冠,口里衔明珠,十个指头都套了金指甲护,戴了钻石、白金、玉石戒指,足登金莲……”戴笠边说边察看孙殿英的表情,见他神色紧张,知道自己所列举的东西都不是虚报,最后道:“正因为有这么多宝物护着,慈禧的尸体完好无损,脸上的肌肉富有弹性,好像在睡觉一般。”孙殿英问道:“雨农也信吗?”戴笠道:“不全信,也不可不信。毕竟一个皇太后,陪葬珍贵物品也属正常。”孙殿英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溥仪在造谣,俺掘了他的祖坟,他当然恨俺,说俺掘的宝物多,天下人都来找俺要,要不到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