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柯特·科本至少是为我们设立了一个心灵的十字路口，我们将默默从此而过或号啕恸哭而回，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停留在十字路口，或四顾睥睨或蹲地愁闷，去战胜命运或是被命运战胜，一如斯人或是不同于斯人。附录一 柯特唱片目录一.单曲与 EP1.love buzz/big cheese(sub pop,1988)2.mexican seafood(on teriyaki asthma vol. 1 c/z,1989)3.sliver/dive (sub pop,1990)4.molly's lips by nilvana/candy by the fluid (sub pop,1991)5.here she some now by nirvana/venus in furs by the melvins (communion,1991)6.smell like teen spirit/even in his youth/aneurysm (dgc,1991)7.come as you are/schood (live)/drain you (live) (dgc,1992)8.lithium/been a son (live) /curmudgeon (dgc,1992)9.puss by jesus lizard/oh,the guilt by nirvana (touch and go,1993)二.专辑1.bleach (sub pop,1989)2.nevermind (dgc,1991)3.incestiide (dgc,1992)4.in utero (dgc,1993)5.unplugged in new york (dgc,1994)6.from the muddy banks of wishkah (dgc,1996)三.合集中的柯特作品及演唱1.spank thru,on sub pop 200 (sub pop,1988)2.do you love me,on hard to believe (kiss tribute album, c/z,1990)3.dive,on the grunge years (sub pop,1991)4.beeswax,on kill rock stars (kill rock stars,1991)5.mexican seafood, on teriyaki asthma vol.1-5 (c/z,1991)6.here she come now, on heaven and hell.vol 1 (velvet underground tribute album,communion,1991)7.return of the rat ,on eight songs of greg sage (tim kerr,1992)8.return of the rat ,on fourteen songs for greg sage the wipers (tim kerr,1993)9.verse chorus verse ,(uncredited) on no alternative (arista ,1993)10.i hate myself and i want to die, on the beavis and butt-head experience. (geffen,1993)11.pay to play. on dgc rarities vol.1 (dgc,1994)四.柯特参与的其他作品1.bikini twilight by go team, featuring kurt cbain (k,1989)2.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on the winding sheet by mark lanegan, featuring kurt cobain on guitar and krist novoselic on bass (sub pop,1991)3.bureaucratic desire for revenge(EP) by earth, featuring kurt cobain (sub pop ,1991)4.the "priest"they called him, by william burroughs spoken word ,fearturing cobain on guitar (tim kerr,1993)5.houdini by the melvins ,with kurt cobain as one of the producers, guitar on "sky pup", additional percussion on "spread eagle beagle" (atlantic, 1993)。附录二 柯特·科本访谈选录柯特·科本的阴暗面--“涅磐”领军人口出狂言 (凯文·沃曼)......记者:你们俩看起来并不像是舍德与南希。柯特:这就是摇滚历史让人惊叹的地方，人们依然盼望他们的摇滚偶像能够像经典的摇滚典型一样生活，就像舍德与南系一样。如果我们有什么地方一样的话,就只有曾经吸过一段“飞”药这一点了,想要被视为同他们一样的代价太高了。记者:当他们说柯妮的坏话时,你会深受伤害吗?柯特:哦,当然。他们说我的坏话伤害我的程度只有说她时的一半。她不该那样受攻击。她卖了六万张唱片,而且突然发现自己同我一样商业化大众化,无非是她身在一支朋克乐队,无非是因为她同我结婚了。她被弄成了像个女戏子或别的什么玩艺一样大众化的东西。记者:你现在还相信谁?柯特:噢--谁也不相信(笑)。我是那种质朴而乐观的、坚持自己目标的人,而现在却被迫变成了真正的妄想狂。报应。随时都在真正的防御着。对我来说要改变态度太难了。记者:你只是呆在这房间里,还是可能外出?柯特:当然出去。有一天我们去了一家二手货商店买了一些绒毛衫和“邋遢”衣服。记者:是真正的“邋遢”衣服,还是专门设计的那种?柯特:不是 perry ellis 牌的(笑)。我们开着自己的老“富豪”兜风,在买了些“邋遢”衣服之后我们意识到,我们没有必要像“枪花”那样搞大排场,我们像他们一样知名,但我们依然不要保镖。我们依然去买东西、看电影,依然继续我们的生活。我从本质上讲是个乐观的人,现在有许多人非常关心我所说的和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很难应付这一切。我比我所想象的还做得好一点。如果我在几年前能够预知后来会发生的一切,我绝对不会选择这种生活方式。记者:留在西雅图和不上《滚石》的封面是不是要更酷一点?柯特:当然,我这样干了,尽管那是场大混战。我们当时在澳大利亚巡演,我完全忘了我答应过上《滚石》的事。那天他们打电话来说:“你们准备好了吗?”诸如此类,“没有。我根本就不想干这事儿。”我受到了经济人和乐队伙伴的极大压力--他们都愿干这事,我只好同意了。在路上的时候我下定决心,“我要在我的T恤上写点东西,足以惹恼他们不把照片放在封面上。”这样我就可以说我是在同他们闹着玩,而且照片也上不了封面。我没有必要跟《滚石》叫板,写上“你个傻冒”和“我们不想同你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利用你为我们做宣传”之类。《滚石》很傻,过去很傻,现在依然很傻,就因为他们总有一支时髦乐队在封面上。我们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酷、那么时髦。把我们放在封面上也不会让《滚石》更酷。尽管我们乐队很有名,我却总想我们无非是 90 年代的“劣等把戏” (cheap trick)或“窍门”乐队,他们有两方面的吸引力,使得他们成了一种酷乐队--商业上的和新浪潮上的,我们也有。记者:你所说的一切似乎都会被分析一番,你甚至不能即兴说点或干点什么。柯特:是的。我还坚持我的老观点。当我过去跟老朋友说点什么时,我并不想被太过严肃的对待。现在我必须学着迂回表达我的想法和说法,免得别人说我是伪君子。这就是《滚石》争论:“大杂志很傻,可是你还是在封面上。”好吧,当然如此,那只是个玩笑。让它去吧。人们应当有保留的看待一位摇滚歌星所说的话,因为现在的摇滚乐中并没有一位全知全能的发言人的例子。他们的确对人们颇有影响,而且我认为在摇滚歌星中的确有积极的新意识出现,比如“自觉摇滚”,他们想让人们觉醒。但我的确想不出任何摇滚明星已经克己到了政治所需要的程度。如同杰罗·比亚夫拉(jello biafra,“死肯尼迪”乐队的前任主唱)是名国际巨星,那肯定会很酷。但是他不是大公司的歌手,而且他不写足以流行的音乐以用之作为工具。......记者:我读到了你在《乱伦灭绝者》专辑中的文案,我从未看到任何大公司歌手这样说:“如果你是个种族主义者、性别歧视者、反同性恋者,我们不想要你买我们的唱片。”柯特:这一直是我在这个乐队中的最大问题。我知道在听众中会有这些人,而且对此基本上无能为力。我可以在采访中谈谈这个问题--我想很清楚的是,我们反对反同性恋者、性别歧视者、种族歧视者。但是,当《少年心气》第一次露面时,主流听众处于一种假设控制之下,即我们无非同“枪花”一样。然后,我们的观点开始在采访中表达出来。随后是我和奎斯在“周末夜现场”接吻之类的事,我们并不想搞颠覆或朋克摇滚,我们只是想在最后几分钟搞点疯事和傻事。我现在想,我们那些在露天里公开的意见,会使一大帮买了我们唱片的孩子后悔知道了有关我们的任何事情(笑)。现在在高中的“涅磐”迷和“枪花”迷之间依然存在着一场战争,这真酷。我真自豪是其一组成部分,因为当我在高中时,我穿得像个朋克摇滚乐手,别人对我嚷道:“退化--”因为“退化”乐队渗透进了主流。在那些来自地下并真正进入主流的乐队中,“退化”是最具颠覆性和挑战性的。他们极其令人敬畏,我爱他们。记者:也许会有一个“退化”复兴,就像“村中人”(village people)复兴。柯特:我两年前在西雅图看过“村中人”的演出!他们太酷了。他们穿着那一套服装。记者:“枪花”的音乐里有你喜欢的东西吗?柯特:我想没有。我甚至不想浪费时间来听他们,因为他们显然很情绪化,也没什么才气。我一直认为主流流行世界都是扯淡,而且现在一些地下乐队都与大公司签了约,我更觉得“枪花”不怎么地了。我必须更细致的观察它:他们真的是一帮庸才,做的都是扯淡音乐,可他们现在是世界上最有名的乐队,我真不敢相信这个。记者:“枪花”的歌迷来看你演出时,你会有什么感觉?柯特:噢,当我们在波特兰为反对 9 号法案演出时,我说了些关于“枪花”的坏话。不是下流话--我说:“现在是我们的下一首歌《我的亲密宝贝》(sweet child o mine,“枪花”的成名曲)。”有些孩子跳上台说:“嗨,哥们儿,‘枪花’的音乐很牛,‘涅磐’的音乐也很牛,让我们友好相处并把事干好吧,哥们儿!”我气得要命,但还是说:“不,孩子,你错了。那帮人整个是搞性别歧视的傻瓜。我们来这儿演出的原因是为反对反同性恋者作小规模演出。那家伙是他妈的性别歧视者、种族主义者和反同性恋者,你不能够脚踏两只船。我很遗憾做了如此划分,但这是你不能拒绝的。此外,他们写不出好音乐。”(笑)记者:你瞧,你的确也从赞成 9 号议案的人那儿赚了钱,他们也真愿意来看“涅磐”的演出。柯特:(笑)没错!两个月前,奎斯曾经去看了“枪花”同“金属制品”在这儿的演出,他去了后台,那儿有两个看起来像从“搜查证”(warrant)乐队的音乐录相里走下来的轻浮女人,她们坐在长沙发上,想得到点傻阿克塞尔的什么东西。其中一个说:“奎斯,我们在反对 9 号议案演出上看见你了!我们赞成 9 号议案!你吻了柯特的嘴!这恶心!”(笑)我们居然对人们有这样的影响力--那只不过是个玩笑而已。可悲的是人们竟然无法看穿这点。在那以后,在那些女孩这样看待我们所做的事之后,她们的看法就会根深蒂固了。......记者:如果白宫邀请你去演出,你会去吗?柯特:(笑)如果我们能就某件事施加点影响,我们会去。我们知道切尔西(克林顿之女)很喜欢我们,所以切尔西可能会说:“爸爸,这样干吧,那样干吧,那是‘涅磐’说的!”(笑)当然,我会为总统演出的。切尔西看起来是个端庄整洁的小姑娘。我听说艾美·卡特(amy carter,美国前总统卡特的孙女)也相当酷,有人看见她来看“傻帽冲浪手”的演出了。记者:你这样的人并不宣传你们的意见,可这是些合情合理的看法。柯特:哎呀,你别恭维我了。在我所了解的人中,我是最没有资格谈论政治的。我但愿自己经常遇到些别的人而非政客。大约一年前,当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影响力时,我们想这是对人们施加某种影响的巨大机会。我曾被人称为伪君子和白痴,被人认为毫无资历,但我不得不如此,那是我的天性。我必须谈论那些让我发火的事,如果那是没劲的事或者宣传,那就太糟糕了。没人能叫我闭嘴。我依然是我。其实,我过去比现在激进多了。记者: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柯特:两者皆是,真的。更多的是在行动上。我不该跑出去干点什么坏事,可是我干了--实际上在刚才就干了。......记者:在写你的文章中,最让你高兴的是什么?柯特:事实上都很高兴(笑)。多数时间里,我无非只是个乡下来的小摇滚歌手,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无非是个傻乎乎的摇滚小孩。记者:柯妮在媒介里也无非处在南希·里根的位置上。柯特:那真让人恶心。天啊!我才不想去说,“好吧,如果有什么区别,就是我在屋子里也穿裤子”之类的话。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我们相互影响,完全是一半一半。柯妮坚持的是:她向我借钱时会记在账单上并一定要还我。她只有 6000 元的收入。我们则是百万富翁,她还到 jet rag商店(洛杉矶一家过时服装商店)买 5 块钱一件的衣服。多大的开销!我很高兴给她买 5 块钱的衣服,我们没什么更高需求。我们的开支超过了去年--我们挣了一百万,38 万交税,30 万买房,剩下的给了医生和律师,个人开支在 8 万元左右,主要用在租车、吃饭和其他事上。不算多,肯定没有阿克塞尔一年花的多。她坚持要签一份婚前协议,谁也搞不懂。所以在我们的关系中显然不存在什么谁控制谁的问题。一想到别人都认为有这个问题我就心烦,那使得我显得更傻。我并不是世界上最可靠的人,我没有必要知道我出去被人认出来时怎么办,他们把我当成一个被老婆控制的毫无防备的小小摇滚偶像。事实要比这复杂点。柯妮对她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有错觉。我和五年前就认识她的人谈过,她那时比现在要他妈快活的多。她有时候会犯傻。她会在聚会时请求别人注意她。就在几年前我也不敢夸口会跟这个人有一段成功的婚姻,那不太可能。记者:这对“涅磐”的其他成员有影响吗?柯特:显然并没达到别人所想象和所描写的那种程度。在 NME(英国音乐报纸)上有一篇文章,其全部内容就是让柯妮“曝光”,说她搞乱了“涅磐”并使其接近解散边缘。当你发现这篇文章出自一位朋友之手时,真会震惊不已,它使得谁都变得不可信任。甚至在我还没喜欢上柯妮之前,奎斯和戴夫就已经喜欢她了。那时候我知道自己非常喜欢她,但是我不愿意承认。她和戴夫的确是好朋友,我不该说这个,但是有一阵他们都想在一起过了。我们在欧洲巡演时,有些演出同“洞穴”乐队的演出冲突了,柯妮会选择同我们一起呆在车上。奎斯同柯妮也是好朋友。这一点始终都没有变。在《名立场》那篇东西之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和。记者:自去年以来,你是否曾考虑过退出?柯特:噢,考虑过。有一天晚上,我很晚了还给奎斯打电话,我醉得一塌糊涂,我说:“我再也不想在这个乐队呆下去了,我明天会给你打电话。”我可是说真格的,当然只有几个小时(笑)。记者:在大公司干有何感受?柯特:我们没有感到什么混乱之处。在我们的合同中,我们对艺术性有 100%的控制权。这怎么用行话表述我不懂。自我进入地下摇滚圈子后所听到的所有关于大公司体制的邪恶之处,可能对别的乐队而言是千真万确的,但我们有个好律师和杰出的合同。而且我们替他们卖了好多唱片,所以我们占了上风。记者:柯妮的乐队也签了份好合同吗?柯特:事实上比我们还好。这是大公司像这样对待合同的第一个十年,他们已经习惯于乐队不知道自己该干吗从而只有公司控制,有许多乐队根本就一点艺术方向没有,所以他们只好去穿弹力纤维。记者:所以你可以打开主流电台,听一听你这些天里喜欢的音乐了。柯特:这也是我近来更加乐观的部分原因--有克林顿在,而且也因为“叫树”现在也举足轻重了。他们很商业,但那是好音乐。我一点也不喜欢“珍珠酱”的音乐,但他们至少有好的姿态,他们绝不是另一个“范·海伦”(van halen),他们完全拒绝向任何东西献殷勤。唯一糟糕的事情是地下摇滚的纯真同大公司的地下摇滚观念混淆不清了,其间不再有界限。“珍珠酱”就是个好例子,我不是老拿他们说事儿,我已经说烦了他们,不过他们的确是商业摇滚乐队。记者:你不玩音乐的时候都干点什么?柯特:噢,我会再读一遍《香水》。那是 1700 年一个香水学徒工的书,我非常喜欢卡米尔·帕格利亚(camille paglia),非常有意思,尽管我没有必要同意她所说的一切。我有时也会画画,《乱伦灭绝者》的封面就是我画的。我也会做洋娃娃。我喜欢 1700 至 1800 年间南斯拉夫一带的风格,我从洋娃娃爱好者杂志上把它们的样子复制下来,它们是用粘土做成的,我自己烧制然后把它们弄得看起来古色古香的,还给他们穿上衣服,样子就真像从古代来的。因为我不知道从哪儿去弄到杂志上的那种洋娃娃。我是可以去洋娃娃店,可是它们太贵了。我也不会沉迷于此类事:“现在我是摇滚大腕了,我买的是古董”(笑)像这样的东西有时候要卖五万块钱一个。我不可能找到我喜欢的一切。我到商店去,我买吃的,诸如此类。现在我只有这么些钱,我不可能在什么事情上都花。我欣赏的东西都是古老的,但不必非是古董,所以我可以非常廉价的弄到它。记者:正因为你能这样,所以你并没掉进挥霍的陷阱之中?柯特:我常想但愿我如此。我常注意到,因为富人和名流开的商店里差不多的东西,你也可以在大众商场里找到。但他们的价格有天壤之别,那些人去买贵东西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用自己的钱还能干别的什么事,就像《花式摩托》里所演的那样。我们去 gussi 专卖店就是为了去看一看 gussi包怎么个值钱法(笑)。就那么个皮包,就因为有 gussi 的字样在上头,就要一万块。记者:你喜欢洛杉矶吗?柯特:我讨厌洛杉矶,我喜欢它的天气,可是我不愿意呆在这儿。我绝对讨厌它。大多数原因是因为要承担带着小宝宝开车的责任。这儿的人太粗暴了,我开车开得还可以,可是我几乎天天都要挨撞。我们是为了骚乱的事上这儿来的。这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决定。如果他们要骚乱的话,我倒希望他们到贝弗利山山腰去骚乱,到 gussi 专卖店去骚乱(笑)。记者:现在给你个机会说说你想说的任何事。柯特:遇到这种机会我总是死不开口。也许我该笨头笨脑、结结巴巴的以“别相信你读到的一切”来结束采访。我总是懂得怀疑事物,我的一辈子都从未很相信过历史书上读到的一切和学校里学过的东西。但是现在我发现,我无权以我读到的东西为基础来对某人做出评判,我无权评判任何东西,这就是我学到的教训。(摘于 1992 年 2 月号《鼓吹》杂志)。后记关于柯特·科本,我一直想写一本自己愿意读的书,这是因为我找不到一本现成的这样的书,毕竟,他才刚刚弃世两年。我曾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尽管我收集了所能找到的关于他的一切,我终究没有条件去寻访那些当事人。后来,一个从美国回来的自诩也听点音乐的老同学,竟然说他从未听说过柯特·科本这样一个人,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更重要的条件并不是身在何处,而是灵魂有没有过共鸣。不是吗?我一向敬重的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在 20 世纪最为传神的写出了上一世纪的先人--马克思和赫尔岑;而即使在追怀柯特·科本的文献中,也正是那些同柯特素昧平生且注重柯特精神的人,比如查尔斯·阿伦(charles aaron)、安东尼·德科提斯(anthony decurtis)等等,才以简短的篇章阐明了柯特真正的意义,接通了他同我们的灵魂。自然,我最大的动力--如尼采的怪谈:要想知道一个人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样,就去看他为别人立的传。我并不是想斗胆自比柯特,我甚至深知我绝不是欣赏他所有的一切。但我知道有几样最简单的事实,便能说明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人性最根本的差异其实实在有限。我成长起来的那个小城像煞了阿伯丁,起码在人人知道他人隐私和人人妄对别人做决断以及男人贪杯,敏感人士心存压抑之类事情上相似之极(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它现在为什么又新潮得让在北京生活的我们反而更像是落伍之人);我甚至也曾在桥边发呆,觉得自己像在驾驶一艘离家的航船,因为桥墩上飞溅的水迹一如船头的浪花。而直到今日,我也同样是许多人所津津乐道的那些“事业”和“圈子”的局外人,我满足于做一个柯特曾做过的畸零人士,漠然旁观着那些八面玲珑人士或平步青云或满脑肠肥。我甚至也曾忘了身处何处而想朋克一回,结果自然是头破血流。我更是惊奇的发现,我也曾深深痴迷于柯特心仪的作家。当柯特还在阿伯丁和奥林匹亚时,我也曾如痴如狂的陶醉于兰波的名句和传奇,我至今还记得读到他终于从翩翩的诗国王子成为腰缠八金黄金的囚徒时,我只觉得可笑而可怜,一点也不曾感觉心酸,因为我那时还不懂得黄金的威力无限。我也曾从贝克特的漠然中得到过多少恶作剧似的快活,我们那时候 20 多岁,大段大段的背诵着《等待戈多》,我选的角色是弗拉基米尔,可我们都喜欢比试“幸运儿”那段“有一个胡子雪白雪白的上帝......”威廉·巴勒斯是我沿着杰克·凯鲁阿克找到的发现,《赤裸的午餐》中那些怪异人群的言行,至今让我不知其所以然,我硬着头皮译出了《爆炸的车票》,自然是乏人问津。当然,还有欣顿的《斗鱼》和《局外人》,尽管只是在看过电影录相之后草草翻阅,也从未忘记过那些令人绝望的结局。是的,这些都是些“非主流”文学,我从来都没有真心喜欢过那些神圣的名著,因为那些遍披光环的经典,大多没能让我有所感动,如同那些极尽豪华的好莱坞巨片只留下些惨淡印象一样。倒是知道柯特对弗兰西丝·法默的尊崇与同情之后,让我一下想起了那部80 年代曾在大学的破教堂中看过的《弗兰西丝》,正是它让我们早已懂得美国亦曾有过“文革”般的场景,从而只欣赏那些值得欣赏的,不必在哈巴狗和疯犬的两极之间摇来荡去......柯特最喜欢的乐队,并不都是我的最爱,但“音速青年”和“异性恋者”等却无异可以归于我一直喝彩的行列,如同柯特曾被“黑旗”震撼,当我终于听到《放它进去》(slip it in)时,它渎神的封面尽管并没能让我惊异,那疯狂的叫床却的确让我瞪目结舌......但也许最能引起我共鸣的还是柯特的作品。如果我是一个摇滚青年,我对柯特的第一感情或许会是嫉妒,因为他唱出了许多我略有所感怀却未能追索的东西。我的这些共鸣已经写进了书中的字里行间。我知道这会是一个矛盾,我想把柯特的作品作为一切的出发点,但这本书显然又不该写成一部评论。于是我下定决心只选取我所信任的材料,这必定使得本书对某些材料来源过分依赖,因为只有柯特生前叙述过的事件或是对他的访谈似乎才值得依赖。而对另一些有意思的材料,比如汗牛充栋的报刊渲染,就只能有所轻慢。因而我可以保证的是,书中所有柯特和其他人物的原话,都有证可查,无非是不想把这本书再写成像《伤花怒放》那样的学术著作,才舍弃了所有的注释索引之类。至于柯特的歌词(甚至歌名),我认为翻译基本上无法传神,所以我没有下太大功夫,而是干脆把原文附在书后,有心人大可自己推敲一番。对那些于摇滚和柯特一无所知的人,我并不奢望他们能因为此书而爱上柯特、爱上摇滚;我仅仅希望总会有一些人,会从中至少懂得柯特向我们发出的一些启示:摇滚不求闻达,只求公正;不求涂脂抹粉,只求袒露胸襟;不求党同伐异,只求剑胆琴心;不求尽善尽美,只求动手前行;摇滚不怕绝望,只怕投降;不惧毁灭,只惧无常。柯特短暂的一生是一面照妖镜,所有那些曾经啸聚于摇滚大旗之下意欲分一杯羹而又在短兵相接之后望风而逃的人,都应当在宁死不屈的柯特面前低下他们卑劣的头颅。柯特·科本并不是一不留神才成了柯特·科本,人们也并不是莫名其妙就成了那样的人们。我必须承认,尽管进行了很长的准备,这本书依然是在匆匆之中完成的。所以我最终发现它只是在某些部分上有点像我想象中的柯特传,也许有一天它会更加完善,我诚心期待指正。但我必须先感谢那些为本书面世有过贡献的朋友:感谢从大洋彼岸长期为我提供资料的费箐、傅刚、文星、ZLY,感谢 MR.U.M. 他是如此用心,甚至给我寻来了西雅图警察局柯特一案的调查报告。感谢 mickey、tommy 和其他网友(不感谢civ2、c&c 及其他,他们耗费了我多少时间!)。感谢贾志伟、有待、王林、申明、老高、小周诸人的帮助。感谢刘甦儿,他让我知道的确有不变的朋友。感谢我的读者,他们中不止一人曾从报上的篇篇短文中发现我的沮丧,用真诚的关心让我惭愧。感谢我的同事们,他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伸出了手。感谢我的家人,他们永远是我最后的信心。郝舫1996 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