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们到底怎样答复他们哪?"老程道:"我看你就答应他,按时到龙骨寺去会面。他要真心降唐,当然是最好了;他们要自不量力,胆敢冒坏水儿,耍歪点子,咱们就以牙还牙,将计就计,杀他个措手不及。""对,老伯说得对,咱爷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宝林又与老程商量了多时,这才吩咐一声,把刘先生请进来。时间不大,刘桐二次进帐,宝林离座迎接,满脸赔笑:"刘先生受惊了,都怪某年轻性躁,慢待了先生,请多多原谅。"刘桐大喜,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下来,躬身答道:"将军太客气了,两国相争,变化多端,人心叵测,不可不防啊。不过,我家总兵大人,确实出于至诚,请将军勿疑。"宝林道:"方才我和众将商量过了,大家都欢迎伍将军降唐,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请先生回城后,见着伍总兵多多替我致意,后日辰时不见不散,我一定准时赴约。"刘桐笑道:"将军高瞻远瞩,量大超人,实令人佩服。但愿此次的会商能圆满成功,则国家幸甚,天下幸甚。"宝林吩咐左右:"来呀,快些摆酒,款待刘先生。""不不不,承蒙将军抬爱,后会有期,小人告辞了。"宝林道:"也好,等某进城后再喝也不晚,来呀,送客。"中军官李宽、辕门官赵守枫代表宝林,把刘桐送到营外。刘桐上马,带着四名亲兵回城去了。再说宝林,送走刘桐后,立即召集会议,协商攻打的计划,以及有关防卫措施。他们是这样决定的:李宽、赵守枫领兵两千留守大营;副将孙忠、周宣领兵两千在西山龙骨寺外巡逻,前后呼应,以防万一。参将于雷、陈大刚、贺超、马元起领精兵五百同去赴会,承担护卫之责。宝林又挑出身强力壮的精兵三百名、骑兵二百名专门保护全权代表程咬金。宝林还写了一份奏折,命专人立即动身加急赶程六百里送交皇上和军师。分派之后,他们就等着赴龙骨寺之约了。话分两头,再说刘桐,兴冲冲回到金锁关,向伍氏兄弟禀告了前后经过。伍国龙大喜:"先生深入虎穴,舌战顽敌,立下大功一件,待大事告成,必上报狼主,为你请功。""谢将军。"伍国虎道:"依我看,他们虽然是答应了,决不能不加防范,咱们也应该准备好了,别落个搬砖砸脚,弄巧成拙。"伍国龙笑道:"这是自然,愚兄都作了安排,管叫他有来无回,插翅难飞!"伍国龙说着把地图展开,对刘桐和众将说:"你们看,这是西山,共有南北两座山口,各派军兵五百名守卫,不但准备了弓矢、弩箭,还设下了礌石、滚木等。尉迟宝林、程咬金等进山后,咱俩就把山口堵死,来他个瓮中捉鳖。你们再看,这是龙骨寺,在这座大庙的周围,我埋伏了一千人,每人分配了火油一瓶,柴薪一捆,还有硫磺烟硝等引火之物。只要我一声令下,就把唐营官兵活活烧死在庙中。再有,会谈开始时,咱们还给他们准备好一桌酒宴,酒中有毒,菜中有药,先把唐营为首的毒死,余下的就好对付了。倘若此计不成,后面还有埋伏。"伍国龙吩咐中军:"把印盒取来。""遵命。"中军一转身,把印盒捧来,放到桌上,伍国龙指着印盒说:"这条计策,是神仙也料不到的,比如谈到交付兵权的时候,咱就把印盒给他,叫他当面验看,他不开印盒便罢,只要一掀盒盖,就触动消息,内藏三只弩箭,一并射出。"伍国龙把眼睛一挤,哈哈笑道:"他还活得了吗?"众将也笑得前仰后合,同声赞道:"妙计,妙计!""还有呢?"伍国龙接着说,"假如这些都失败了,或者没能用上,下一步咱就派人行刺,杀他个措手不及!"刘桐眯缝着眼睛问:"对,这就叫三环套月的埋伏,他得了躲一却躲不了二,躲过第二步,又怎能逃过第三步!妙哉,妙哉,不过……这刺客可是主要角色,不知派哪位担当?""当然是出手不凡、武艺精通的人了。"伍国龙吩咐一声:"来人,把屠氏兄弟唤上来。"时间不大,就见帘子一动,从外面走进一高一矬两条壮汉,看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高个的膀大腰圆,面如蟹盖,满脸都是癞皮癣,怪眼圆翻,相貌十分凶恶。矬个的是五短身材,瘦小枯干,尖嘴猴腮,活像一只大老鼠。两只小圆眼睛,闪着蓝光。刘桐一看,认出来了,原来是伍国龙豢养的贴身保镖,屠占奎和屠占元。书中代言,这屠氏兄弟原都是塞外的马匪出身,打家劫舍,到处流窜,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干,后来被伍国龙、伍国虎收降,做了保镖。他们的差事最自在,待遇也最优厚,白天吃饱了没事就是练武和玩乐,到了晚上就给伍国龙、伍国虎巡更守夜,以防不测。这次为对付尉迟宝林和程咬金,就把他们用上了。伍国龙答应他们,只要把程咬金等人刺死,每人赏白银五百两,俊俏的女奴两名。还答应保举他们当官。因此,屠氏兄弟兴趣十足。此刻,他两人站在伍国龙面前,躬身施礼,伍国龙道:"现大事已定,一切都按计划行事,你们俩准备得怎么样了?"屠占奎拱手道:"请大帅放心,小人们都准备好了。""嗯!"伍国龙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记住,到时候看我的眼色行事,只要我把茶杯或酒杯一摔,你们俩就往上闯,记住,占奎对付尉迟宝林,占元对付程咬金,其它的事你们都不要管。""是,小人们记住了。""好,下面休息去吧。"屠氏兄弟又向众人施了礼,这才退出大厅。伍国龙往靠背椅上一靠,望着众人得意地问:"你们看怎么样?还有什么遗漏吗?"刘桐摇头晃脑地说:"大帅用心良苦,管保万无一失。"伍国虎冷笑一声:"其实呀,就不用这些计策也没关系,也不是我伍国虎说句大话,就凭我胯下马,掌中大槊,也足以对付他……""那是,那是。"刘桐不住地应合,不过他又问道:"敢问大帅,派谁守城?咱可不能棋胜不顾家呀!""先生,放心吧,本帅都安排好了,由副将公孙将军守城。"公孙良在旁边笑着点点头,伍同龙站起身形,昂首挺胸地宣布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届时希望众位英雄卖点力气,有功则赏,有罪则惩。本帅执法如山,决不从宽!""是,我等遵令!"《说唐后传》第二十六回 瞽目怪人伍国龙、伍国虎在西山龙骨寺设下种种毒计,欲将宝林、程咬金一网打尽,他们经过紧张的安排,一切就绪。在商量的头一天,伍国龙、伍国虎就来到西山,对各种埋伏进行了严格的巡查。掌灯时分,他们才回到龙骨寺休息。据说这座古刹乃是东汉光武年间所建,前后四层大殿,气氛庄严,建筑宏伟,是塞北有名的古迹。寺中共有大小和尚二百多名,该庙的方丈名叫司空,也是比较有名的高僧。他听说伍国龙来了,赶快率领弟子迎接,把伍氏兄弟让进客室。伍国龙对司空说:"老方丈,你可知本帅要借贵寺一用吗?""阿弥陀佛,贫僧都知道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将军肯听否?"伍国龙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话?你说吧。""是。"司空道,"寺庙乃佛门净地,而不是战场。将军用只管用,切不可在寺内杀生害命。""胡说!"伍国虎吹胡子瞪眼他说,"不杀人借你的庙有个屁用!再告诉你一遍,今晚就把你的人集中起来,搬到后面藏经楼去,不准任何人随便行动。要坏了本帅的大事,我就把你的庙烧了,还找你算账,听见没有?"司空皱着眉说:"世间大得很,将军何必偏要玷污佛门,叫老僧如何向佛祖交待?""放你娘的屁!"伍国虎揪住司空的前衣襟,恶狠狠地说:"你们指佛穿衣,靠佛吃饭,一不为国家出力报效,二不问民间疾苦,空谈佛法,妖言惑众,纯粹是人间的败类,可杀而不可留!"伍国龙见弟弟有些过分,忙把他的手掰开说:"老方丈,我们弟兄是武将出身,说话粗野,性情暴躁,请方丈原谅。不过,公事是公事,国法高于一切,该杀人还要杀人,佛祖有灵,也会原谅我们的,快下去吧。""阿弥陀佛。"司空和尚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奔后院去了。司空把大小和尚召集在一起,宣布道:"从现在开始,尔等就在这院中行动,一不准向外窥视,二不准与外人接触,三不准胡言乱语,四不准集合私语。尔等记住了没有?"众僧齐答道:"记住了。"司空把手一摆,让他们退下。且说众僧到了下面,难免三五成群,窃窃私议,却被旁边的一个怪人听见了。怪人是谁?何以叫怪人?听我慢慢道来。大约一个月前,寺外来了一个行脚僧,要到龙骨寺挂单,这个和尚是个头陀僧,年纪约二十挂零,衣服破旧,形同乞丐,二目失明,十分寒酸可怜。值日僧本不想收留他,恰巧被司空老和尚撞见。问他在何处出家,叫什么名字。瞎僧说,自幼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师父是圆通长老,他的法号叫了凡。司空又问他,五台山远离塞北,何以跑到这挂单?了凡说,师父已经圆寂,为了给师父修座石塔,他在佛前许下心愿,要遍游各地,募化四方,故此才来到塞外。司空又检看了他的衣钵待物(就是和尚的证件),这才把他收下,并告诫弟子们,要好好照看了凡,不准欺生虐待。自从了凡在这挂单之后,成天睡大觉,不到吃饭的时候不起来,吃饱了一抹嘴,倒头又睡。一不烧香,二不诵佛,性情十分古怪。别看他双目失明,走起路来比有眼的还快,要不看他的眼睛,简直不相信他是个瞽目人。有人还发现他经常夜不归宿,也不知道他上哪去,干些什么。有人便把这些事禀明方丈。司空问了凡,这是为什么?了凡回答说,他在西山的山村里,结织了三家施主,他答应给人家超度祖先,还给几位病人调治疾病,所以才经常夜出。司空一想,了凡本是个挂单僧,过几天就走了,也就没有深究。这个了凡和尚非常好动,不好静,除了睡觉之外,他总是满山转悠,前后溜达,好像火燎屁股,没有一点稳当劲儿,龙骨寺的和尚都说他:怪不得绰号叫瞽目怪人,他真是个怪人。方才司空和尚召集众僧开会,当众宣布了四条戒律,了凡正在屋中睡觉,因此没有听到。散会后,小和尚们这一议论,才把他惊醒了。他仰起头问:"各位师兄,出了什么事啦?你们说些什么?"一个叫广悟的和尚对他说:"方才方丈说了,从今天开始,叫咱们就呆在这院里,哪也不准去。不然的话,老方丈要严惩不贷。了凡,你可要牢记呀。"了凡翻着白眼珠问道:"为什么?"广悟压低声音说:"咱们这座寺院,要变成战场了!金锁关的两位总兵,要借用本寺与唐营的大将会商。"广悟说到这往四外看看,又接着说:"什么叫会商,我看那就是一计,他们想把唐将骗进庙中一网打尽。""啊!"了凡一愣,忙抓住广悟的衣袖问:"怎见得呢?"广悟道:"你没眼睛看不见,现在寺院周围都是军队了,拿刀动枪的,要是会谈,何至于如此哟!"了凡又问:"不知唐营来的大将是谁?""可能是程咬金、尉迟什么林的,我叫不准。"广悟刚说到这,突然想起老方丈告诫的那些话,吓得一捂嘴,不敢往下说了。"说呀,怎么回事?说呀!"了凡还一个劲儿地催促。广悟道:"别说了,再说非惹出大祸不可。记住,你就呆在这屋里,千万别乱跑,要被官兵抓住,不但你活不了,还给寺院带来麻烦。你不是爱睡觉吗?最好睡他几天几夜。"广悟说完转身去了。瞽目怪人听完,不住地眨动眼睛,心里反复盘算:这件事我管还是不管呢?按理说,我有公务在身,本不该管他们的事。可是,焉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又一想,反正自己要办的事,一时半会没有头绪,不如趁此机会,给唐营帮个忙,对,就这么办!按下了凡暂且不提。到了第二天,伍国龙、伍国虎天不亮就起床了。他们抓紧机会,又把西山及寺庙周围的埋伏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大胆地吃罢了早膳,正在这时候,前山的探马跑进禅堂:"启禀大帅,唐营来人了。""噢?"伍国龙忙问道:"来者是谁?""回大帅,有尉迟宝林和程咬金,随行人员很多,不知道都是谁。"伍国虎又问道:"他们带来多少人马?""回帅爷,具体数目不清,看样子至少有一千人马。""再探。""是!"报事的人转身去了。伍国龙传令道:"刘桐,传我的令,通知各哨卡,做好准备。"刘桐笑道:"大帅放心,都通知过了。""报--"探马又进来禀道,"唐营人马已经离龙骨寺不远了。""再探。"伍国龙吩咐一声,偕众将走出山门,上马迎接。走了没有半里,正与唐军相遇。就见锈旗之下闪出两匹战马,上垂首是位年迈苍苍的老将军,头顶铜盔,身披铁甲,外罩大红战袍。往脸上看,蓝脸硃眉,二目如电。得胜钩上挂着一把车轮大斧,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真不亚于列国的廉颇、三国的黄忠。下垂首是一员小将,狮子盔,麒麟甲,全身戎装,面如锅底,黑中透亮,剑眉虎目,鼻直口方,眉宇之间透出千重杀气,百种威风。得胜钩上挂着一只大枪,后背金鞭,真好似太岁降凡。在他们身后,有十二名中军参将,一个个盔明甲亮,佩刀悬剑,都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英雄好汉。再往后看,都是亲兵马队、削刀手和弓箭手,一个个横眉竖目,严阵以待。伍国龙看了刘桐一眼,刘桐会意,赶快催马跑过去,拱手道:"程老千岁、尉迟将军,我家二位大帅迎接你们来了。"说着话他把马往旁边一闪,伸出手去介绍说:"这位就是大帅伍国龙,那位是副元帅伍国虎。"老程点点头,往对面定睛瞧看,伍国龙是黄脸,一字眉,大环眼,两撇燕尾胡须。虎头盔,连环甲,外披大红战袍,腰束狮蛮带。胯下压骑桃花马,得胜钩上挂着一条禹王大槊,倒也有点儿英雄气概。再看伍国虎,是张红脸,连鬓胡子,三角眼,鹰勾鼻,满脸横肉,二目贼光四射,傲气十足,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在他们身后跟着马步军兵三四百人,悬弓挂箭,全副武装。这时,伍国龙在马上一拱手,笑着说:"程老千岁和尉迟将军能准时赴约,实在令人钦佩,我等迎接来迟,当面恕罪。"伍国虎没说话,冷冰冰地盯着程咬金和宝林。老程大笑了两声说:"伍将军深明大义,渴望归唐,这条路就算走对了。现在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将军何必客气。"宝林道:"蒙将军厚爱,哪有不来之理,我等来的鲁莽,还望二位海涵。"刘桐也笑了几声:"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请老千岁和尉迟将军到庙中休息。""是啊,请请请。"伍国龙用手相让。大家并马而行,一路上老程谈笑风生,用马鞭指着远山近岭说:"这地方的风景不错,倒是个游山玩水的好去处。不过,对军事上却没有大用,一不能藏大军,二不够险峻,比起瓦岗山来,真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当年我做混世魔王大德天子的时候,靠山王杨林率大军十五万攻打我们瓦岗山,我略施小计,在山内摆下八门金锁阵,只一仗就杀得隋军片甲不回。后来杨林也学乖了,仿照我的办法,在紫金山摆下铜旗大阵,想把瓦岗军一口吞掉,可惜,他错翻眼皮,他没想想我程咬金是何许人也。他跟我耍心眼儿,真是鲁班的门前耍斧子;关老爷庙里耍大刀;孔圣人面前卖字画--差得太远了。后来我略施小计,来了个八锤两锏倒铜旗,大破了他的铜旗阵,打得隋军是王八撵西瓜--滚的滚,爬的爬。大江大浪我渡过的太多了,小小的沟渠还翻得了船?伍将军,你说呢?"伍国龙听老程这番话,好像有什么暗示,不由得胆战心惊,忙答道:"是啊,是啊,老千岁经得多见得广,老谋深算,佩服,佩服。""哈哈哈哈。"老程又说道,"怪不得人们都说人老奸、马老猾呢,这话一点不假,人要是活得岁数大了,就有半仙之体。谁要想着骗他,给他小鞋穿,不那么容易。"老程越说越有劲儿,什么大说什么,把伍国龙可唬了个不轻。书说简短,他们来到龙骨寺门前了。大家从马上跳下来,各自的亲兵,都把主将的马匹接过去。这时山门大开,很多人都在此列队恭候。伍国龙拱手道:"老千岁、尉迟将军请吧。"宝林掉转身躯,对随行的官兵说:"你们就在寺前休息吧,等一会儿商谈成功了,大家要好好地庆贺庆贺。""遵令。""哗"一声,兵分五队,各选了一块合适的地方,坐在地上,伍国龙一看,就知唐营有所准备,不由得紧张起来。可是,架子已经拉好了,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退。他暗中把心一横,笑着说:"请,请到寺中吃茶。"老程和宝林一拱手,昂首挺胸走进寺内。现在,他们身边只跟着四十名亲兵。伍国龙把他们让进大殿。只见,正中是神案,在神案前摆着两排桌子,上边蒙着雪白的桌布,摆着壶碗和几盘点心。桌后摆着两排红木安乐椅。伍国龙赶快用手相让。程咬金、宝林坐在左面,伍国龙、伍国虎坐在右面,随行人员和亲兵站在主将身后。仆从献上香茗,然后退出门外。老程先说话了:"伍将军把我们约来,不知有何话说,你们既要降唐,还有哪些顾忌和条件吗?"没等伍国龙说话,伍国虎就抢着说:"条件是有的。一、李世民必须亲自到金锁关请我们兄弟。二、必须封我们为王。二、我兄弟有权养兵,有权到中原任何地方划分封地,唐王不得干预。四、唐王朝必须把长城以外的领土割让给突厥汗国。五、每年派特使一至两名,到木羊城进贡朝贺。贡品不得少于:牛羊三万头,绸缎一万匹,美女三百名,珠宝五十件,黄金六千两。如果你们能答复这些条件,我兄弟马上就献关降唐。""住口!"宝林气得一拍桌子,"啪"一声震得壶碗乱蹦,厉声说道:"伍国虎!尔太不知自爱了,这哪是降唐的条件,分明是故意挑衅!慢说是你们,即便是你们的主子--赤壁保康王也不敢如此猖狂!""宝林,你先消消气,听我说几句。"老程把宝林劝住,先咳嗽了两声,不慌不忙地说:"伍国虎,我先问问你,你方才说的这套词,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你们所有的人?""当然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呸!尔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吊死鬼抹胭粉--死不要脸!"老程晃着脑袋又说,"要说刮风下雨你们不知道,这倒情有可原。要说你们有多大的分量,值几个钱,你们还不清楚吗?就凭你们这副小模样,掐巴掐巴不够一碟儿,摁巴摁巴不够一小碗儿,还敢口出狂言,痴心妄想,真是光屁股撵狼--光知道胆大,忘了害臊!你们就没好好想想,老太爷我能答应吗?噢,我明白了,你们根本就没有心降唐,这叫老太太吃木炭--斗咳嗽,和我们耍点子冒坏水?"老程说到这,突然把桌子一拍,声色俱厉地说:"告诉你们,降唐也得降,不降也得降,反正是降定了。废话少说,快与把兵权交出来吧。"宝林听了,也不敢乐。心说,我这位程老伯真有意思,他把人家给赖上了。再说伍国虎,听了老程的话,不由得火往上撞,"嘿嘿嘿"冷笑了几声:"姓程的,少在爷们面前倚老卖老,装疯卖傻。实话对你说了吧,尔等答复了条件,我们就降唐,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宝林忍无可忍,"唰"一声从背后掣出紫金鞭,四十名亲兵"锵啷啷"各抽刀剑,做好战斗准备。站在伍国龙身后的卫队也亮出刀剑,"呼啦"一声把门窗堵了,刹那间,大殿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只要有人喊声打,立刻就会爆发开来。刘桐急忙跳过来解围说:"别别别,大家还是客气点儿好,有话好说吗。嘿嘿,请坐,请坐。"伍国龙也说:"程老千岁、尉迟将军息怒,我兄弟是个粗人,说话不假思索,还望二位海涵。快,请坐,请坐,有话慢慢商议。"老程暗中踢了宝林一脚,示意他不要发作。宝林无奈,只好把鞭背上,气呼呼地坐在原位,四十名亲兵见主将归坐,忙把刀剑入鞘,退到一旁。老程对伍国龙说:"伍将军,要按方才所提的条件,咱们决没有商谈的余地,也只好兵戎相见了。""好商量,好商量。"伍国龙一个劲儿地打圆场。书中代言,他倒不是有什么好心,而是用软招子把程咬金他们稳住了,一步步按计划进行。刘桐也是这个意思,忙招呼道:"来呀,快摆酒宴。"仆从们答应一声,把酒菜端上。伍国龙说:"老千岁,酒肉不分家,咱们边吃边谈。请,先干了这杯。"老程瞪着眼睛,详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望着眼前的酒杯说:"伍将军,咱可要把话说清楚了,咱们是水贼过河--别使狗刨!请问,这酒里边有花样没有?"伍国龙心头一惊,忙说:"老千岁,您太多疑了,咱们能谈则谈,不能谈则打,还用得着暗箭伤人吗?"老程道:"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们从来不喝外人的酒,我自己带着呢。"说着他一回手,参将于雷把酒壶呈过去。老程笑呵呵地满了一杯,一饮而尽。宝林也干了一杯。伍国龙一看,这头一计没用上,只好说:"痛快,痛快,来呀,满上!"酒过三巡,老程又问:"你不是说边吃边谈吗,那就请吧。""是是是。"伍国龙说道:"方才伍国虎说的又是笑谈又是气话,请二位千万不必认真。至于我们降唐之事,完全是一片真心,要不费这么大的劲儿干什么?只要唐王能允许我们投降,而又能确保全城官兵的安全,我们就求之不得了。""你说这话是真的?""老千岁,请放心,是真的,是真的,嘿嘿。"老程道:"私凭文书官凭印,空嘴说白话可不行,尤其咱们是初次共事。我这个人还有个毛病,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你是真心,就请把兵权交出来吧,我敢保你们所有人的安全。""是是,好好。"伍国龙又点头又哈腰,对身边的刘桐说:"把大印、兵符取来。""遵令。"刘桐离开座位,转身去了。一眨眼的工夫,就见刘桐把印盒捧来,轻轻地放到桌子上。伍国龙恭恭敬敬地把印盒往前一递:"二位请过目吧,这就是金锁关的兵符和帅印。"老程把印盒接过来,掂掂分量可够重的,然后把印套撤去,露出红木印盒,长约八寸,宽约六寸,高约五寸,八个犄角都有铜蝴蝶镶着,正面用锁锁着。这时伍国龙忙把钥匙递过去。老程伸手接过来,"咯噔"一声把锁开了,伸手就要掀盒盖。霎时大殿的气氛又紧张起来了。"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印盒上。老程冷不丁抬头往四外看了一眼,他发现伍国龙、伍国虎和刘桐,把脖子伸得多长,眼睛瞪得溜圆,龇着牙,张着嘴,眼里流露出贪婪凶狠的目光。老程的心就是一动,暗道:难道这印盒还有什么毛病不成?老程一犹豫,就没掀盒盖。尉迟宝林有点性急,忙站起来,把印盒拉到自己面前说:"老伯,交给我吧。"伍氏兄弟心中暗喜。心说,姓尉迟的,只要你一掀盒盖儿,你这条小命可就保不住了,至少在你脸上得穿两个眼儿,说时迟,那时快,宝林伸手刚要掀盒盖儿,突然,从后窗户飞进一片房瓦来,"嗖--啪!"就打在印盒上。古时的房瓦又重又厚,足有二三斤沉,啪一下把印盒打了个大翻个儿,印盒落地,从里边"嗖嗖嗖"射出三支弩箭,幸好没伤着人,全都钉到墙根上了。这一瓦不要紧,可捅了马蜂窝了,大殿里一片大乱,各拉刀剑,就要决斗。伍国龙一看,事情已经暴露了,忙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发出信号。事先就藏在殿下的两名刺客屠占奎、屠占元"嗖嗖"跳进大殿,一个奔程咬金,一个奔尉迟宝林,宝林是有名的上将,岂是好对付的,急忙掣鞭在手,与屠占奎战在一处,老程可就不行了,还没等把宝剑抽出来呢,屠占元就冲到他面前了,明晃晃的钢刀直奔老程的大肚子刺来。老程吓得往旁边一躲,没小心正绊到椅子上,"咣噹"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亲兵卫队想要过去营救,却被伍国虎领人截住,干瞪眼上不了前。再说屠占无,一刀没有刺中,二次捧刀跳到老程面前,恶狠狠地说:"老家伙,你的死期到了!"突然有人大吼一声,从后窗户外边跳进一个瞽目和尚,嘴里还直说:"借光,借光,我奔东边怎么走?"这个怪人一露面,才要血溅龙骨寺。《说唐后传》第二十七回 飞来横祸程咬金、尉迟宝林身陷虎口,正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突然在龙骨寺挂单的那个瞽目和尚来了,他手持明杖瞎闯乱撞,不住地瞎拨拉,把伍国龙的军兵打得滚的滚,爬的爬,大殿里一阵大乱。刺客屠占元,一看瞎和尚奔自己来了,忙放弃了程咬金,举起钢刀奔瞎和尚砍下。说来也怪,别看这和尚是个瞽目人,可是躲得比有眼睛的人还快,只见他往旁边一转身,屠占元的刀就砍空了,不等他抽刀换式,瞎和尚把明杖一举,奔屠占元左眼捅去,"噗"一声,捅了个正着,把眼珠给顶出来了。屠占元惨叫一声,翻身摔倒,疼得满地翻滚。这时候,老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锵啷啷"掣出防身宝剑,一剑刺透屠占元的心窝,当即死于非命。老程把大肚子一腆,吼道:"你小子这两下差多了,岂是无敌大将军的对手。"瞽目和尚一听气乐了,心说,姓程的脸皮真厚,多大的牛也敢吹,省着我白费劲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呢?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听我慢慢说来。这个人名叫东方杰,又名王杰、王继祖,绰号瞽目怪人。说到他人们感到陌生,可是说到他的父亲,可就人所尽知了。原来他父亲就是瓦岗山上著名的英雄--王伯党。在《隋唐演义》一书中,程咬金当了三年混世魔王大德天子。后来,他感到力不胜任,把帝位让给了魏国公李密。李密是唐高祖李渊的族弟,是昏君杨广驾下的大官僚。此人能说善讲,道貌岸然,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实则是一个私心很重的酒色之徒。在十八国扬州索玉玺的时候,瓦岗军舍死忘生,好不容易才夺来了玉玺。谁知,李密却拿玉玺换了个美人萧美娘。为此,激怒了瓦岗山义军,才引出瓦岗散将。瓦岗散将后,差不多的功臣宿将都走光了,唯有王伯党没走。为什么?王伯党与李密的交情甚厚,李密对王伯党也特殊恩待,所以他才留在瓦岗山,接替秦琼大元帅的职务。后来秦王李世民率领赵王李元霸统大军二十万,攻打瓦岗山。李密、王伯党大败,被唐军堵到山涧里,君臣二人被乱箭射死。在大战的前夕,王伯党料知凶多吉少,对家眷作了安排,他逼着夫人东方玉梅,带着三岁的儿子王杰撤离瓦岗山,东方夫人无奈,带着孩子与丈夫洒泪告别。一个月后,东方夫人得知王伯党战死的噩耗,真是痛不欲生,为了下一代,她只好忍痛含悲地活下来,带着王杰回到南阳郡隐居起来。东方夫人为了保护儿子的安全,把王杰改名为东方杰,与外界很少接触,来了个关门教子。光阴易过,转眼十年过去了,东方杰已经十三岁了,生得方面大耳,仪表堂堂,东方夫人感到非常欣慰。不过,东方夫人不愿意叫儿子学武。她认为当武将的,很少有好结果,尤其是王伯党的死,对她的刺激很大,就更不愿叫儿子练武了。无奈东方杰对武术却着了迷,总是偷偷摸摸练武,东方夫人只好教给他几套拳术,目的则重在强壮身体,而不是为了靠它顶门立户,那年的六月,东方夫人决定重返瓦岗山,祭奠丈夫遇难十周年。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光祭礼就拉了两大车,八月十五这天,东方夫人身着素装,东方杰身穿孝服,带着祭礼来到祭坛。东方玉梅站在山坡上放眼观看,但见,昔日的战场已经变成了庄稼地,花果满山,绿树成荫;当年的金庸城已经变成了金庸县县衙;瓦岗军的军营遗址变成了村庄镇店。而今,牧童的笛声、农家乐的欢笑声代替了昔日的喊杀声和擂鼓声。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话实在不假,看今朝忆往昔,东方玉梅心潮澎湃,感慨万分。正当午时,祭奠开始,东方夫人亲自拈香化纸,给丈夫超度,望着灵牌放声大哭,东方杰跪在母亲身旁也不住地垂泪。仆人们垂手站在两旁,人们完全沉浸在悲哀之中,招惹很多乡民都站在远处看热闹。正在这时,突然从山沟外闯来一伙人马,足有六七十人,手里各拿着刀枪棍棒。为首的是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花脸,看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腰里都挂着鬼头刀。他们好像是一群凶神恶煞,"呼啦"一声把东方夫人一家包围起来,那些家人吓得抖衣而立。东方夫人急忙掣剑在手把儿子护住,定睛一看,认出来了,来的这两个人原来是辛文礼的两个弟弟,辛大刚和辛大成。书中代言,东方玉梅原是八马将军辛文礼的妻子,在瓦岗军攻打辛文礼镇守的虹霓关时,王伯党一箭射死了辛文里。后来东方夫人毅然献关归降了瓦岗军,经徐懋功、程咬金从中为媒做主,东方夫人和王伯党结成良缘。夫妻二人感情甚好,东方杰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这件事却激怒了辛氏家族,尤其是辛大刚和辛大成,咬破中指对天发誓,一定要把王伯党与东方玉梅杀死,给大哥辛文礼报仇,当时瓦岗军兵强马壮,要想报仇谈何容易。几年后,王伯党死了,东方玉梅下落不明,把辛氏弟兄气得乱蹦,派出很多人探听东方夫人的下落。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终于探听到了东方夫人的住处。无奈南阳驻着很多官兵,东方夫人又深居简出,所以不得下手。这次东方夫人到瓦岗山祭奠王伯党的事,被他俩探听到了。他们就带了辛家的死党和打手埋伏在这里。为了把东方夫人母子置于死地,他们把所有的道口都封锁了。毫无疑问,东方夫人母子的处境是十分险恶的。闲言少叙,却说东方夫人,用宝剑一指辛大刚和辛大成喝道:"光天化日,乾坤朗朗,你们要干什么?"辛大刚冷笑道:"水性杨花的淫妇,你谋害亲夫,认贼作父,与仇人结成夫妻,为爱一个小白脸,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你就是老辛家的丧门星、冤家对头。只要你活在世上,我们辛家就永远不能抬头,我大哥在天之灵就不能瞑目。俗语说,该报未报,时刻未到,今日今时就是你的报应到了,看刀吧。"辛大刚说着,"唰!"一刀奔东方夫人砍来,东方夫人急忙往旁边一闪,"哐啷"用宝剑把他的鬼头刀压住说:"辛大刚,你听我说,当初,我和你大哥的婚姻就是强迫捏合在一起的,辛文礼对我非打即骂,当成玩物,我二人只有怨恨并无恩爱。王伯党乃盖世英雄,我二人男婚女嫁有何不可?况且又有三媒六证,正大光明,与你们辛家有什么瓜葛?""呸!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强词夺理,巧言遮羞,不管怎么说,你今儿个是活不了啦!"辛大成怒吼着:"来人,快动手,连这个小崽子给我一块儿剁了!"众打手往上一闯,各抡棍棒下了毒手。东方夫人也带来二十多人,可是这些人,都是一般的家院和雇用来的普通人,谁也不敢动手,都躲得远远的打哆嗦。东方夫人自知情况不妙,便使出全身本领,把宝剑舞得呼呼挂风,一眨眼就撂倒了七八个。辛大刚、辛大成火往上冲,"哇哇"暴叫:"饭桶,都给我滚开!"说着压鬼头刀扑过去,两个人两口刀夹攻东方夫人。虽然东方夫人武艺不错,然而却敌不住他们,一是因为上了年纪,二是久离疆场,三是没有盔甲和马匹,因此很快就支持不住了,累得她吁吁直喘,热汗直流,眼看就要出危险。再说东方杰,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被吓呆了,躲到母亲身后,不知如何是好。后来他见母亲既要力敌恶徒,又要保护自己,不由得火往上撞。小男孩儿都有三分龙性,到了这个时候,他早把怕字丢光了。他把小眼睛瞪得溜圆,从死人手里抄起一条木棍,帮着母亲和辛大刚、辛大成玩儿了命,一边打一边喊:"不准伤害我娘,不准伤害我娘。"辛大成咬牙切齿他说:"小孽种,爷爷先把你剁了!"说着跳过去就是一刀,东方杰用木棍往外一拨拉,"啪"一声正打到辛大刚手脖子上,把这小子疼得"嗷嗷"直叫,跳起来就是一脚。这一脚正踢到东方杰胸口上。您想,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哪禁得住这一脚哇?摔了个仰面朝天,两眼往上一翻,顿时没气儿了。东方夫人心如刀绞,此刻她唯一的生存精神支柱折了,她再没有任何留恋了,一狠心,横剑自尽了。辛大刚、辛大成余怒未消,还想把母子二人的脑袋砍下来。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吼一声:"阿弥陀佛,孽贼!你们的手段太毒辣了,贫僧在此。"辛大刚抬头一看,从侧面的山崖之上,跳下一个和尚来。只见他五短身材,又粗又胖,短脖腔,娃娃脸,身穿又肥又大的僧衣,天生一对笑眼,就好像喜面佛似的。手中提着连环铲,后背皮囊,足登靸鞋。辛大刚用刀点指,厉声喝道:"秃头驴,尔少管闲事!"辛大成也喝道:"老家伙,你他娘的活腻了,敢管爷爷的事!"老和尚闻听,慈眉倒竖,二目圆翻:"弥陀佛,光天化日,尔竟敢持刀行凶,还不服法等待何时?"辛大刚冲左右一摆手:"来呀,把这个秃驴乱棍打死。""是!"众恶徒往上一闯,把老和尚围困起来。老和尚冷笑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佛祖慈悲,贫僧要开杀戒了。"说罢把铲抡开,打得刀枪乱飞,棍折棒断,"咔嚓""扑哧"砍倒了十多个。辛大刚见势不妙,本想玩儿命,忽然发现附近的村民结队拥来,看样子当中还夹杂着不少官人。辛大刚贼人胆虚,喊了声:"风紧,扯乎--"飞身上马,夹着尾巴逃走了。老和尚收招定式,也没追赶,赶紧跑过去抢救东方夫人,然而已经晚了,只因流血过多,早已气绝而亡。老和尚又把东方杰抱起来,摸摸心口还有热气,赶快进行抢救。这时,逃散的家人也回来了,一个个张皇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老和尚指挥他们先用芦席把东方夫人的尸体遮盖起来,又叫人取来净水,给东方杰服了止痛药、化血丹,还有通窍再生丸。好半天,药力行开,东方杰"哎呀"一声,才缓过气来。当他得知母亲死了,就好像疯了似地,扑到母亲身上,又哭得背了气。经众人抢救,东方杰又缓醒过来,可是,他的眼睛已经落下残疾,什么也看不见了。众家人跪在老和尚面前,请他设法把少爷医好,老和尚口打唉声:"孽缘哪,孽缘,贫僧本不愿多管闲事,结果还是被闲事缠住了。"这时,乡民们和官兵都赶到了,把现场包围起来,进行盘问,家人们一一作了回答。只因人命关天,官兵把东方杰、老和尚,以及当事众人全都送到金庸县,金庸县做不了主,又上报安阳节度使翟九公。书中代言,这翟九公乃是当年瓦岗山创始人、金钱豹翟让的同族,与王伯党的交情也很好。当他得知东方夫人遇害,东方杰受伤这一消息,十分悲痛。马上传令,把老和尚、东方杰接进节度使衙门,盛宴款待。席前,老和尚报了名姓。原来他是嵩山玉佛寺的长老,法号圆通,绰号笑面佛的便是。只因募化四方,云游河南瓦岗山,他想凭吊古战场,一览瓦岗山的雄姿,这才巧遇此事。翟九公代替东方杰和王伯党的家庭,向圆通长老致谢,他说:"伯党兄乃是我的至友,虽然说后来他保了李密,这也叫各为其主,并没有人责怪他。谁知,他竟命丧在断密涧中。自从大唐立国之后,唐天子曾颁诏大赦天下。不论是什么人,当初保过谁,只要不反对大唐朝,就不咎既往,对于名门之后,还要特殊恩待。大和尚救了将门之子,理应重赏。"圆通说:"可惜老僧来迟了一步,未能把夫人保住,罪过、罪过。东方少爷的命虽然得以保全,可是他的双目已经落下残疾,不知能否医好,实令老僧内疚。"翟九公寻思了一会儿,说:"我看这样吧,东方杰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就拜您老为师吧。请老和尚慈悲,尽量把他的眼睛医好,再传授他一些武艺,事成之后,我一定上报朝廷,为玉佛寺披红挂匾。"圆通道:"既然节度大人有令,老僧怎敢推托。"翟九公大喜,立刻传下话去,晓谕各府县捉拿凶手,务必缉拿归案,又委派专人给东方夫人治办丧事。书说简短,东方杰给母亲办完丧事,把阖府家人遣散,变卖了房产,随师父圆通上山医病,临行前,还到节度使衙门谢过了翟九公。师徒二人回到嵩山玉佛寺,圆通开始给东方杰医治双眼。他翻阅了所有的医书,请教了无数名医,最后终于把东方杰的眼睛医好。美中不足的是,这双眼睛有时正常,有时反背;正常时跟好人的一样,反背时就好像盲人一般。后来东方杰掌握住了这个规律,叫它瞎就瞎,叫它正常就正常,圆通和尚大喜,惊呼道:"真乃瞽目怪人也。"从此以后,东方杰就有了这个绰号。东方杰的二目复明以后,与圆通和尚习学武艺。老和尚尽其所能,毫无保留,把自己所会的能耐都传授给了东方杰。东方杰本就酷爱武术,如今可有了这种机会,因此苦学苦练,孜孜不倦。常言道: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东方杰的武艺突飞猛进,增长得十分惊人。他学会了长拳、短拳、五花拳,横掌、立掌、铁沙掌。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马上步下无一不能。一日圆通和尚把东方杰叫到面前说道:"徒儿,你上山多少年了?"东方杰道:"十载了。"老和尚说:"人是长到老,学到老,正所谓学无止境矣。你现在已经是成人,风华正茂,正是为国家效力的好时候,也是成名立家的黄金时刻,快准备东西下山去吧!"东方杰闻听此言跪倒哀求道:"弟子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在世上已无所留恋。就想着终身皈依佛祖,服侍恩师。"圆通道:"清灯古佛,出家人是最痛苦的,你岂能禁受得了。"东方杰磕头说:"弟子心如铁石,决无改变。"圆通劝了多时,也不见效,只好点头应允,这才正式叫他落了发,赠号了凡。不久,老和尚圆通死去,又来了个新方丈名叫智能。智能性情古怪,一向与圆通不和,对圆通的人也冷眼对待,因此对东方杰百般刁难。东方杰忍无可忍,不得不离开玉佛寺。他先到南阳郡去找翟九公,结果扑空了,翟九公三年前就离开了人世。他又打听捉拿凶手的事,有人告诉他,辛大刚、辛大成畏罪潜逃,至今没有查获。东方杰大怒,决定自己动手给母亲报仇,从此,他浪迹天涯,明查暗访,到处寻找仇人。为了掩饰他人耳目,他打造了一条铁明杖,装成盲人的模样,见庙拜庙,见佛拜佛,见着寺院就挂单。光阴似箭,一转眼又过去两个年头,东方杰的足迹几乎踏遍了黄河两岸。虽然说他不是官人,可是他对朝廷和官府的事却非常留心,差不多的事情他都知道。为了缉拿凶手,他来到塞北西山龙骨寺挂了单,每天夜里他都出去查访仇人,结果仇人没找到,却遇上了程咬金、尉迟宝林赴约这件事。开始时,他不想管闲事,后来发现伍国龙、伍国虎的手段太毒辣了,如不助唐营一臂之力,怕是这些人难脱虎口。尤其他对程咬金是非常熟知的。母亲在日,没少向他介绍,他还是父母的大媒人呢。想当初,看现在,东方杰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潜伏在后窗,暗中保护老程。书中代言,此事多亏了东方杰,不然的话,老程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东方杰这一露面,先扎瞎了屠占元,然后又扑向屠占元。屠占元一看是个瞎和尚,毫没在乎,跳起来就是一刀。东方杰三躲两闪,不住地说:"借光,借光,你们可别欺负瞎子。""噗!"一声,把屠占元的右眼给捅瞎了,屠占元翻身摔倒,老程跳过去,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小子,像你这样的蠢货,岂是某的对手?"东方杰一听,得,又是他的功劳。再说伍国虎,已看出这个瞽目和尚必有来历,遂大喝道:"瞎和尚,你到底是谁?因何多管闲事?"东方杰笑道:"佛祖慈悲,杀恶人即是善念。出家人岂能允许尔等伤天害理,胡作非为。"伍国龙忙说道:"和尚,你可知趣点儿,这可是两军对垒的国家大事,跟你们出家人毫无关系。你现在抖手不管还不晚,我们还可以不治你的罪,若不听本帅的良言,我可要把全部的和尚统统杀掉!"东方杰怕连累龙骨寺的僧人,忙说道:"一人做事,一人担,贫僧可不是这里的和尚,我是到龙骨寺挂单的野和尚,与该寺毫无关系,有种的冲我来,牵扯旁人不算英雄好汉。"伍国虎"哇哇"暴叫:"瞎和尚,屋中窄小,施展不开,有胆量的到外边比试。"说着把手一摆,率领军兵退到院中。这时大殿里都是程咬金的人了,老程紧走几步,拉着东方杰的手说:"小和尚,你可帮了老夫的大忙了,只要老夫不死,一定向唐天子重重保奏于你。"说罢躬身就拜。东方杰吓得往旁边一闪身:"老千岁,且慢,提起我来您不知道,要提起我的父亲、母亲,您可能还记得。"老程一愣,忙问道:"快说,你的爹娘是谁?"东方杰哽咽道:"我父乃王勇王伯党,我母名叫东方玉梅。""你待怎讲?"东方杰又重复了一遍。老程闻听把大嘴一咧,放声痛哭:"我的儿,原来你就是老七的后代呀,我和你爹是磕头的把兄弟,不分彼此,过命之交,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没想到他是个短命鬼,可让孩子你受苦了。"东方杰也哭,尉迟宝林也不住地摇头叹息。由于时间紧迫,东方杰没工夫述说经历,程咬金也无暇多问。程咬金决定先突围出去再说。东方杰道:"四伯父放心,突围的事我包下了。""好孩子,有骨气,跟你爹的脾气一样,我就喜欢这样的人。走,尔在前边开道,四伯在后边压阵,你要顶不住,我再过去。""阿弥陀佛,小侄遵命。"东方杰提着明杖在前边引路,老程率领宝林等在后边跟着,一齐来到院中。这时,伍国龙、伍国虎已经抄槊在手,并命军兵封锁了山门和院墙。东方杰手拄明杖,往院里一站,高声说道:"有本事的单打独斗,没本事的就群殴,过来多少都可以,皱皱眉不算英雄。"伍国虎大吼一声,抡槊便打,东方杰使了个黄龙大转身,"唰!"一下躲到他的侧方,举起明杖便点。伍国虎抽回大槊一拨,东方杰抽杖转身,杖随人转,奔伍国虎双腿扫来,伍国虎垫步拧身往空中一蹿,东方杰明杖走空,一翻腕子,奔伍国虎小腹戳来。伍国虎用槊往外一架,东方杰抽杖便走,伍国虎不舍,横架追来,东方杰冷不丁地跳起来,在空中使了个猛鸡夺粟,"唰唰唰"奔伍国虎面门便点。伍国虎大吃一惊,眼花缭乱,"噗"一声被明杖戳到眼睛上,伍国虎惨叫一声,双手捂脸,回身就跑。也许他疼得转错了方向,正跑到宝林的面前,宝林手疾眼快抡起紫金鞭,"啪!"一声,把他打了个西瓜大开花,死尸栽倒在地。伍国龙见势不妙,喝令三军,把程咬金众人包围,霎时展开了一场混战。却说程咬金命左右快放响箭,通知外面的人马,只见"嗖嗖嗖"三支响箭凌空而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埋伏在门外的唐军,一声呐喊把龙骨寺包围,拼命往里边进攻。与此同时,伍国龙埋伏在西山的军队也开到了,呐喊了一声把唐军包围在里边。于是一层包围一层,展开了激战。伍国龙见唐军来势凶猛,料知凶多吉少,忙与刘桐咬咬耳朵,率领亲兵卫队溜出龙骨寺,抄近路奔金锁关逃去。主将逃走,军无战心,被唐军杀得大败。程咬金命宝林打扫战场,处理俘虏,他带着东方杰和唐营诸将,在后边追赶伍国龙。且说伍国龙急急似丧家之犬,如漏网之鱼,好不容易才逃到金锁关下,大叫开城。但见吊桥落下,城门大开,伍国龙与刘桐一溜烟逃进城中,在帅府外甩镫下马,突然伏兵四起,把伍国龙双臂拧住。伍国龙怒道:"他娘的,你们瞎了眼,抓我干什么?"忽然有人哈哈大笑:"伍国龙,我看你才真正的瞎了眼睛,你睁开狗眼看看我是谁?"伍国龙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说唐后传》第二十八回 月满自亏伍国龙兵败西山龙骨寺,好不容易逃回金锁关,刚到帅府辕门,就被伏兵绑了,有人大吼一声:"伍国龙!你看我是谁?"伍国龙定睛一看,对面站着一个皂袍金甲的大将,身高过丈,腰大十围,面如锅底,环眼虬髯,怀抱大令,好不威风。伍国龙惊问道:"你,你是何人?"此人大笑道:"吾乃皂袍大将尉迟恭是也,奉军师之命,得了金锁关,在此等候你多时了。"原来徐军师接到宝林的书信,才得知他和程咬金去西山赴约之事。徐懋功料到酒无好酒,会无好会,可是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将计就计,命杜义、史大奈领兵一万去西山接应程咬金,又命尉迟恭引兵五千,夜袭金锁关。尉迟恭领命之后,连夜动身,催促三军兼程前进,于次日晚间来到金锁关外。尉迟恭首先察看了城池,见关城坚固,守卫森严,看来强攻不是上策。他心生一计,选出精兵五百,清一色换上突厥的军装和旗号,又选出俘虏百名,叫他们前去诈城。定更天后,这支人马来到西城外,高喊开城。守城的军兵往下一看,原来是自家人,便问道:"你们这是从哪里来?"俘虏回答:"从黄龙关来,奉吐鲁公主之命,给你们运送粮草的。"守城的军兵不敢开城,飞报大将公孙良。前文书咱们说过,伍国龙、伍国虎去西山埋伏,把守城的事都交给公孙良了,公孙良这个人乃是酒色之徒,素日与帅府的使女翠莲就有勾搭,因惧伍国龙和伍国虎,二人很难在一起亲近。现在伍国龙领兵走了,正称公孙良的心愿,他暗中派人把翠莲接进府中,百般寻欢取乐,真是良宵苦短,把什么都忘了。当报事的军兵要求见他的时候,公孙良大发雷霆,他骂骂咧咧地说:"这点小事,何必问我?把他们放进来就是了。"军兵无法,只好把城门大开。唐军一拥而入,迅速地占领了西城,接着尉迟恭引着大队人马拥进城中,把金锁关全部占领。公孙良闻报大惊,顾不得留恋美人,赶快提刀上马,迎面正遇上皂袍将,尉迟恭大吼一声,将他杀死在街心。唐军就这样顺利地接管了城池,出榜安民。恰在这时,伍国龙也逃回来了,结果自投罗网,被唐军拿获。日色平西时,程咬金、尉迟宝林、东方杰引军来到,与尉迟恭兵合一处,彼此见过,热烈祝贺。次日辰正,唐王和军师也到了,老程等把皇上接进金锁关,奏明了一切经过。军师传令,把伍国龙、刘桐斩首示众,余者不究,又嘉奖了立功的官兵。李世民传旨把东方杰叫到面前,劝他还俗,加封将军之职,随营效力。东方杰不敢抗旨,马上更换衣服,跪倒谢恩。李世民还传旨嘉奖了龙骨寺的僧人,并拨款在寺中立碑留念。书说简短,李世民在金锁关休息了十日,决定继续进兵。恰在这时,蓝旗官禀报说:"顶天侯侯君基、平西侯苏定方引兵到了。"李世民大喜,命徐军师、程咬金前去迎接。徐懋功领旨,在十里长亭恭候。时间不大,就见对面烟尘大起,旌旗蔽日,大队人马盖地而来,为首的两员大将正是苏定方与侯君基,二将听说军师在此迎接,赶紧下马,把马鞭交给亲兵,跑过来与徐懋功见礼。徐军师拱手道:"二位将军辛苦了,主公正在城中恭候着呢。"说罢,众人彼此见过,并马入城。李世民在临时的行宫里,盛排宴筵,给二将接风。席间,他问起了贺兰关的战事,苏定方欠身答道:"臣与侯将军奉旨,率兵驰援贺兰关。因去的及时,关城尚未被番兵攻破,臣三路派将,偷袭敌连营,敌军措手不及,被臣等杀得大败。番将扎克布见势不妙,引军退走,贺兰之危遂解。"侯君基补充说:"唐万仁、唐万义二位将军,坚守城池,击退敌军十七次进攻,忠贞可嘉。三军将士,也都临危不惧,使臣等深受感动。为彻底根除贺兰之危,我守城池,苏将军引军追袭扎克布,连战连胜,在沙石谷一战,把突厥全部歼灭,斩番将七名,俘虏八千人,粮草辎重数千车,扎克布也死在乱军之中。苏家父子,为国家立下大功,请陛下嘉奖。"苏定方欠身道:"都是皇上洪福齐天,三军将士用命,臣效微薄之力,何足挂齿。"徐军师问:"目前贺兰情况如何?"侯君基答道:"贺兰稳如磐石,西路平安无事,小弟知道三哥正在用人之际,故命唐氏兄弟继续守在城池,我与苏将军兼程赶来,听候三哥差派。""来得好!"徐懋功笑道,"我们攻打五关,确实用人,你们这一来,可去掉我心中的忧虑了。"李世民大喜,命人给苏定方、侯君基记了一等功,给苏山、苏海记二导功,给马三保、殷开山、刘洪基、段之贤记二等功,又通令奖励了三军将士。圣旨传下,皆大欢喜,唐营沉浸在一片欢乐声中。次日,徐懋功命副将于雷守把金锁关,余者皆护驾西征,浩浩荡荡直奔金牛关。书说简短,这日人马来到关前,扎下营寨,苏定方向军师请令出战,徐军师点头,给他五千人马。苏定方大喜,率二子苏山、苏海来两军阵前。先选出弓手五百,埋伏在两翼,又选出弩手五百,隐藏在中军,苏定方命苏山、苏海说:"你二人注意他的黄牛阵,一旦王天寿使用牛队冲锋,你们就给我猛射。""父亲放心,儿记住了。"苏定方安排已毕,这才催马到阵前讨敌。不大工夫,就见金牛关关门大开,一支人马冲了出来,炮声响后,排成雁翅队形,绣旗之下,闪出一员大将。金甲绿袍,青骢马,手端凤翅镔铁镗,人高马大,好不威风。苏定方看罢,认出来将是金牛关总兵王天寿。苏定方把马往前一提,拱手道:"天寿兄一向可好,定方有礼了。"王天寿单手背镗,二目圆翻,怒喝道:"你不是苏定方吗?""正是在下。"王天寿吼道:"背主之徒,丧心病狂,有何面目与某称兄论弟,快拿命来!"说罢抡镗便打。苏定方忙把大镗躲过,笑而言曰:"天寿兄且慢动手,定方有下情奉告。""讲!"王天寿龇牙咧嘴,怒不可遏。苏定方一不慌,二不忙,从容地说道:"天寿兄,你方才骂我是背主之徒,这话实在是不通情理,我苏定方生在中原,长在神州,大唐朝就是我的家乡,唐天子乃是我的君主,苏某重返家园有何不可?再又说了,贞观天子乃有道明君,恩德布于四海,八方称颂,万国来朝,故而天下归心。我苏定方弃暗投明,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常言道: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些道理,难道天寿兄还不明白吗?突厥国背信弃义,不宣而战,无故兴兵,侵犯大唐疆上,还提出种种苛求,士可忍,孰不可忍!故此唐天子才一怒兴师。尽管如此,唐天子对敌国的臣民还是格外恩待的,所得的城池,不分国籍,一视同仁,不骚扰百姓,不糟蹋庄稼,不抓奴隶,不增加赋税,不滥杀无辜,因此,老百姓安居如常。特别是对待献关归唐的将士,无不破格重用。就拿我苏定方来说,反唐十余年,杀伤唐兵唐将无数,还在泥沙河射死了大将军罗成,真可说死有余辜。然而唐天子不咎既往,照旧加封我为平西侯,忠义大将军之职,像这样的圣明君主,真是绝无而仅有,天下焉能不归心?天寿兄如愿归唐,贞观天子必加倍重用,不知尊意如何?""呸!"王天寿大怒,"苏定方,少在我面前信口雌黄,巧言狡辩,快拿命来。"说着就是一镗。苏定方冷笑道:"忠言逆耳,分明自己找死,休怪苏某不讲情面了。"他双脚点镫,催开战马,与王天寿战在一处。王天寿虽然是猛将,但绝不是苏定方的对手。十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了。王天寿无奈,拨马便走,与此同时,他从怀中取出牛角口哨"呜呜"吹了起来。原来他要使用黄牛阵,这种口哨就是命令。但见,番兵番将往左右一分,事先埋伏在中军的五百头黄牛,一齐冲出直奔唐军撞来。这些黄牛低着头,鼓着眼,身披护身甲,头顶钢刀,好像疯癫一般,快似疾风,卷地而来。唐军见了无不惊骇,引起一阵骚乱,苏定方早就防备到这手了,他把马催开,退回本队,喝令弓弩手开弓放箭。就见步骑兵闪在两旁,弓弩手冲出,对准黄牛队乱射乱放,"嗖嗖嗖"箭如雨发,把黄牛射倒了一层又一层。黄牛受挫,也不敢往前进攻了。就在这时,苏定方把刀一摆,唐军呐喊着冲了上去,左有苏山,右有苏海,中间是苏定方,前边是弓弩手,一个冲锋,把黄牛队全部歼灭,王天寿见势不妙,拨马便走。苏定方的马快,眨眼就把他追上了,轻舒猿臂,把王天寿生擒活捉。苏山一马当先,登上吊桥,苏海引军杀进金牛关。不到两个时辰,把该城全部占领。苏定方一面命人出榜安民,加强巡逻,一而迎请圣驾进城。李世民高兴万分,晋封苏定方为一等侯,余者各有重赏。苏定方命人把王天寿押上来,王天寿立而不跪。李世民问道:"尔肯降否?降可免死。"王天寿闭目不语,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王天寿睁眼一看,进来的正是妻子康氏和儿子、女儿、孙子、外孙等等。康氏泣道:"唐军入城,秋毫无犯,还派人守卫咱家,以礼相待,我看你就归降了吧!"众人都跪在王天寿脚下,苦苦哀求。王天寿深受感动,跪在李世民面前请降,李世民欠身离座,亲自给王天寿松绑,并以玉带相赠,加封他平胡侯,忠勇将军之职。王大寿被感动得涕泪横流,高呼万岁,万万岁。李世民传旨祝贺,军民皆喜,徐军师命苏山、苏海守把金牛关,余者继续西征。李世民身披甲胄,外罩大红披风,走在中央,他时而策马在旁,时而瞻前顾后,望着生龙活虎般的将士,一眼望不到边的队伍,密如麻林的兵器,遮天盖地的旗帜,不由得心花怒放,信口说道:"天降貔貅百万兵,旌旗西指破狄戎,但愿四海早宁静,八方臣服乐太平。"军师徐懋功道:"胜者须防败,乐而不忘忧,我军虽然打了几个胜仗,今后还不敢说就一帆风顺了,请陛下明鉴。""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道,"我军每战必捷,敌军望风披靡,军师何虑之有。"徐军师默然不语。突然探马来到马前禀道:"奴才探知,野马川和黄龙关的敌兵都退走了,光剩下了两座空城。"李世民扬鞭大笑:"军师,你看如何,敌军都望风逃遁了。"不容军师说话,李世民马上降旨:"通知前军,火速占领野马川和黄龙关。""遵旨。"探马掉转马头,飞奔前军去了。书说简短,半个月后,唐军先后占领了两座关城,至此,五座险关都被唐军夺过。突厥的首都木羊城,就暴露在面前了。这些天,李世民非常高兴,兴奋得简直无法入睡。三天一个嘉奖令,五天一次宴会。为什么?因为木羊城一破,西征就可以结束了,多年的争战,劳民伤财,历尽风险,一想到四海安宁,奏凯还朝,他怎能不高兴呢?因此他又降旨,立刻进军攻打木羊城。徐军师言道:"野马川的海东珠,决不是一般之辈,手下足有三万人马,黄龙关的吐鲁公主更是武艺高强,本领精通,手中兵马不下五万,他们何以不战,而轻易弃掉坚城,此中必有文章,请陛下明察。"李世民沉思不语,程咬金呵呵笑道:"三哥,你这叫堵着屁股过河--多余加那份小心。你想想,我军三十万,战将上千员,无坚不摧,无往不胜,把敌军吓得肝胆皆裂,屁滚尿流,他们不跑等着什么?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别没事找事,疑神疑鬼的好不好!"侯君基也插言道:"不管他们为什么撤的兵,反正关城是被我军攻占了,三哥何必多虑?"徐军师道:"依我看,他们正在收缩兵力,集中起来要准备打场大仗。也许还有其它的诡计,我们不可不防啊!"尉迟恭道:"前边就是木羊城了,我军岂能裹足不前?总而言之,他有千条妙计,咱有一定之规,疑神疑鬼,岂不误事?""卿言正合朕意。兵法云,兵贵神速,明日就打他的木羊城,杀他个措手不及。"到了第二天,唐军分三路向木羊城进发,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辎重车在最后,排出足有十里地长,夕阳西下的时候,先锋部队离着木羊城就不远了。尉迟恭派出流星探马,详细侦察敌情。掌灯时分,探马向他禀报,木羊城也是空城,不知敌军撤到何处去了。皂袍将闻听就是一愣,催马来到最前边,立马在高坡上向前边眺望。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木羊城清晰可辨。但见,高高的城墙,密如锯齿的垛口,雄伟的箭楼、角楼、瞭望楼都静静地屹立在那里。几道城门都敞开着,一无鸡鸣,二无犬吠,三不见人影,只有几只山鹰在空中盘旋。尉迟恭带上二百骑兵,又往前走了一程,几乎来到了城下。但见,城关外边的住宅都是空房,有的关门上锁,有的门窗大开,的确是没人。尉迟恭看罢多时,拨转马头,回归本队,传令安营,并晓谕官兵,没有命令,一概不准进城。他带上亲兵,飞马赶奔中军,见皇上禀报了一切。李世民也是一愣,为把情况摸清,传旨就地安营扎寨。晚饭后,众将都聚集在黄罗宝帐中,听候差派。徐军师道:"敌军不战自退,连都城都不要了,显而易见,这是一计,我们切莫上当。"老程摇着大蓝脑袋说:"他们一向是欺软怕硬,听说我军一到,早吓得连北都找不着了,这个便宜因何不拣,依我说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占了他的都城再说。"苏定方道:"程老千岁言之差矣。据我所知,突厥虽然打了几个败仗,失落了几座关城,可是,他们的元气未伤,实力犹存,决不能就这样逃走了。我怀疑他们使的是空城计。"老程笑道:"咱们日日夜夜都盼着直到敌京,端了他的老窝。而今,老窝就在眼前,而且人家都给我们让出来了,我们又不敢进了,真叫人可气可笑。"徐军师把脸往下一沉:"四弟,这关系到国脉存亡和几十万人的性命,焉能不加谨慎,休要胡言乱语!""好好好,你们嘴大,咱的嘴小,你愿意谨慎就谨慎好了。"李世民望着众人说:"军师之言,不无道理,前些天朕也有轻敌之心,现在看来,这是不对的,在任何时候,谨慎都是对的。依朕看,明日多派探马,待把情况摸清再作决定。"众将领命,纷纷退出中军宝帐,各自回营休息去了。徐军师见皇上颇有倦意,不便多说,也回寝帐去了。三更天以后,突然四外响起了炮声,杀声震耳,犹如天崩地裂一般,而且杀声越来越近,唐营不战自乱。李世民急忙披衣而起,仗剑跑到帐外,但见四外火光冲天,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大火了。唐天子吓得魂飞魄散,手足无措,恰在这时,徐懋功慌慌张张来到面前:"陛下,我们果然中计了,四面八方都是突厥的人马,一律使用火器向我军进攻,将士们损伤惨重。""哎呀!"李世民惊叫道。徐懋功道:"陛下快上马,随微臣突围吧。"这时,程咬金、尉迟宝林、东方杰也跑来了。老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厉害,好厉害,四外都是人家的兵马了,陛下,快保着臣冲出重围。"李世民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心说,咱俩谁保谁呀?可是,事在紧急,已经没有时间计较这些了。亲兵把他扶上逍遥马,尉迟宝林、东方杰当先开道,程咬金躲在唐王身后,在众军兵的护卫下,直奔正东冲去。程咬金边走边嘟囔:"人都到哪去了?吃饭的时候一个不少,打仗的时候,都他娘的躲起来了。咱就这么几个人,能冲得出去吗?"徐懋功说:"四弟,少要胡说,各位将军正在浴血奋战呢,要没有他们顶着,你我早就被俘了。"程咬金这才不言语了。尉迟宝林边走边收集人马。不多时,就凑了五千多人。唐军冒烟突火正往前赶路,忽然对面响起了炮声。"咚、咚、咚!"紧接着又响起牛角号声"嘟--""呜--",宝林不敢贸然前进,把马带住,定睛观看,只见,眼前都是突厥的人马了,一个个头顶铁盔,身披铁甲,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长矛或大刀,脸上还戴着蒙面具,光露着眼睛和嘴巴,既威风,又可怕。再看左前方、右前方到处都在激战。遍地是死尸和伤号,有敌军,也有自己的人。火光之中闪出两员大将,一男一女,这个男的,头顶鱼皮盔,身披犀牛甲,腰系虎皮战裙,赤着脚,裸露着右臂,手握一把娃娃槊,面如蓝靛,阔口咧腮,两颗虎牙支出唇外,耳戴金环,头顶上插着天鹅翎,随风飘摆,胯下压骑白毛金睛大骆驼,被火光一照,真好像壁画中的怪人。再看那员女将,长的也是五大三粗,大饼子脸,高颧骨,一字眼,扁鼻子,嘴角往下,嘴唇翻卷,满脸横肉。头顶葫芦盔,身裹大红披风,牛皮坎肩,裸露二臂,擎着一对鬼头刀。光脚赤足,脚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铜铃。若不是她的乳房突起,头上戴着花朵,几乎认不出她是个女的。宝林看罢,用枪点指,厉声喝道:"呔!尔还不把道路闪开,免得枪下做鬼!"男女二将哈哈大笑,那男人把娃娃槊一横,朗声答道:"吾乃保康王的二驸马海东珠是也,这是我的妻子阿塔公主,对面小蛮子你是什么人?""某乃尉迟恭之子,尉迟宝林。""哎呀,原来你就是忘恩负义的小冤家刘宝林哪?若不是你倒反白狼关,出卖了刘国祯,唐军何以能得逞?本驸马一定要结果尔的狗命,给刘总兵报仇雪恨。"海东珠说罢催开大骆驼,直奔宝林扑来。宝林怒不可遏,抖枪便刺,与海东珠战在一处。阿塔公主怕丈夫有失,忙催马抡刀前来助战。东方杰见了,把铁明杖一晃,高声喝道:"蠢妇,有本事的这厢来。"阿塔公主二目圆翻,手舞双刀,直奔东方杰,二人也战在一处。再说程咬金,一看形势不妙,忙对唐王说:"陛下,此处乃虎穴龙潭,不可久留,快随微臣突围。"唐王点头,双手平端定唐宝刀,跟着程咬金夺路而走。徐军师也手握利剑,紧紧相随。他们君臣刚走了不远,就被突厥兵包围了,突厥兵每人身上都背着弓箭,箭头都是被硫磺火药喂过的,这就是火箭。突厥兵对准唐王"嗖嗖嗖"放火箭,李世民的亲兵卫队不断倒下去,有的中箭而亡,有的被火烧死。程咬金的衣服也冒了烟,老程一看不好,保着李世民又往回跑。迎面又遇上突厥的伏兵,为首一员女将,金甲红袍,胭脂马,绣绒刀,身背五色描金幡,斜挎百宝囊,眉宇之间,千重杀气,马前马后,百步威风。她与阿塔公主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这个女人长得十分俊俏,花容月貌,体态风流,一对水汪汪的杏眼,足以勾人的魂魄。老程见了暗自称奇,忙把大斧子一晃,哇哇暴叫:"黄毛丫头,还不把道路闪开,可晓得爷爷的厉害!"这个女将冷笑道:"老家伙,你还横什么?你们被包围了,连一个也走不了啦。只要李世民写下降书,交出顺表,我就把你们放了,不然的话,嘿嘿,你们连一个也活不了!"老程怒问道:"黄毛丫头,你是什么人?"女将微微一笑:"我乃保康王的干女儿,吐鲁公主是也。"老程也冷笑了一声:"突厥没人了,连老娘儿们都上阵了,尔快拿命来。"程咬金催马摇斧,要大战吐鲁公主。《说唐后传》第二十九回 老程搬兵李世民君臣,被困重围,但见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喊杀声、刀枪的碰击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偏在这时,程咬金又遇上吐鲁公主,真好像火上浇油,危险之中更加危险了。事到如今,老程也就豁出去了,手抡大斧,要与吐鲁公主玩儿命。恰在这时,尉迟恭、侯君基、苏定方三路人马杀到,吐鲁公主不敢恋战,夺路而走。三将一齐来到唐王马前问安,李世民道:"三卿来得正好,而今你我被困重围,应投奔何处?"苏定方道:"为陛下的安全起见,不如进城暂避一时。"李世民道:"他们明明摆的是空城计,孤焉能自投罗网。"老程道:"事到如今,还管什么计不计的,进城总比在这挨打要强得多!""杀呀--""咚咚咚!"突厥兵又发起猛攻。左有吐鲁公主、阿塔公主、驸马海东珠,右有飞钵僧、铁板道、达尔滚亲王和鄂伦扎布亲王,中有大帅左车轮和妹妹车轮公主以及突厥的都督、平章、番酋猛将。这三路人马铺天盖地杀来。李世民迫于无奈,只好降旨,速进木羊城。天到五更,唐军全部涌进城内。马三保、殷开山、刘洪基、段之贤、尉迟宝林、东方杰,相继交令。经过查点,这一仗死伤人马将近万余人,粮草辎重全部被敌军劫去,下落不明者也有万人,李世民听了懊恼万分。他骑着马在街上巡视了一番,但见:人多城小,到处都住满了军卒,就连大街小巷也都扎满了帐篷。李世民扭回身对军师说:"告诉军医,要集中全力医治伤员。""遵旨,臣已经安排过了。"李世民又说:"把督粮官给我叫来。""是,我现在就派人去。"徐军师对身边的亲兵交待了几句,亲兵拨马去了。尉迟恭奏道:"陛下,行宫安排好了,您就住在赤壁保康王的王宫里。"李世民点点头,徐懋功道:"陛下回宫休息去吧,臣独自在此料理就可以了。"李世民叹息道:"朕心如油煎,哪里会睡得着。"这时督粮官贾云福到了,跪在唐王面前请罪道:"臣身为总督粮官,未能把粮草护住,真是罪该万死,请陛下发落。"李世民摇摇头:"我军误中奸计,要说有罪,朕是头一个,卿站起来讲话。""谢主隆恩,万万岁。"贾云福垂手站在唐王马前,李世民问:"我军现有粮草多少?能食用多少天?""回陛下,臣方才查点了一下,粮食不满十万斤,草不过一千车,仅够一两日食用。"李世民惊骇不语,徐懋功问道:"贾贤弟,能设法多维持几天吗?"贾云福苦笑了一下:"除了杀马,别无良策。"李世民一摆手,叫他退下去。李世民把丝缰一抖,登上城头,众文武立在身后。这时,红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极目远眺,方圆百里,尽收眼底。但见东西南北,都是突厥的兵营,马号连马号,帐篷接帐篷,似大海的波涛,如层层海浪,无边无际把木羊城困在垓心。李世民见了,眉头紧锁,对徐懋功说:"朕不听卿言,才有今日之祸,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奈何,奈何?"徐懋功道:"陛下勿虑,常言道: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臣一定设法解危,替主分忧。"李世民苦笑了一下,这才回转行宫。转眼三天过去了。军中粮草已尽,贾云福急忙启奏,请示办法。唐王无计可施,不住地摇头。尉迟恭道:"人以食为天,不吃东西怎么行?若瞪眼挨饿,反不如拼命突围,是死是活来个痛快!"宝林也说:"我爹说得对,再不能坐等了,臣等舍死保驾闯出敌营。"徐懋功说:"谈何容易,若能突围,我们何以退守木羊?明知要上当,因何要上?就因为我们闯不出去。如冒险突围,势必全军覆没,你们管保能闯得出去?哪一个敢保陛下脱险?"众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承担了。程咬金道:"三哥,要依你这么说,咱们就只好瞪着眼饿死了?""话不能这么说,办法总是有的。""那你就快说呗,何必叫大家焦急?"徐军师对唐王说:"唯今之计,一是死守木羊,一是派人回朝搬兵,只要救兵来了,咱们就可以里应外合,大破番兵。"李世民道:"话虽如此,番兵多如牛毛,把木羊困得与铁桶相似,谁能闯得出去?只怕痴心妄想。"徐懋功笑道:"陛下万安,搬兵之人就在眼前。""谁?快些奏来。"徐懋功用眼看看程咬金,把老程吓得一哆嗦。心说,看见没有?这个牛鼻子又要冒坏水了。果不出老程所料,徐军师说:"要想搬兵求救,非我四弟程咬金不可。"老程一听就急了:"万岁,休要听他胡说八道,比我有能耐的有的是,他为什么单独提我,这分明是公报私仇,成心找我的别扭。"徐懋功笑道:"四弟,你我弟兄相处几十年,一无怨,二无恨。"老程叉着腰说:"既无怨恨,你为什么单叫我去送死?"徐军师解释道:"古语说:能者多劳。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搬兵的重任非四弟不可!愚兄早就算好了,你这个人福大命大造化大,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转祸为福,况且你又见广识多,有勇有谋……""别说了!"老程不耐烦地说:"你少跟我耍江湖,卖狗皮膏药!我不是小孩子,岂能上当?你还是另找高明吧。"徐军师劝道:"四弟,你就不必推辞了,你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去怎么能行?""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徐军师突然把脸往下一沉,厉声说道:"程咬金!这可是军令,抗旨不遵,掉头之罪,休要自讨无趣。""什么?"老程满不在乎地说,"你想拿大帽子压人哪?我姓程的就是不怕横的,你随便吧,我就是不去!"徐懋功大怒,把帅案一拍:"嘟!胆大的程咬金,竟敢抗我大令,咆哮帅堂,来呀,把他推出去斩了!"刀斧手答应一声,把程咬金拖出大厅,李世民忙说:"军师,且慢,依朕看……"徐军师拦住唐王的话头,压低声音说:"陛下,程咬金就是这种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到时候不逼他,他就是不去。臣动横的,主公可动软的,一打一拉,刚柔并用,他才能听话。"李世民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出帅厅,命人把老程松开,拉着他的手说:"程王兄,只因朕一时糊涂,才中了番兵的诡计。而今,闯又闯不出去,坐等又无粮草,也只好搬兵求救了。朕与徐军师商讨过了,满营众将,无一人能胜此任,唯有王兄你可担此职,望王兄看在朕和几十万将士的情分上,就答应了吧。"老程听了这话,心里觉得热乎乎的那么好受:"万岁,你别往下说了,臣遵令就是了,方才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李世民大喜,把老程拉进帅厅,徐军师厉声问道:"程咬金,你还敢抗我大令吗?"程咬金道:"你少跟我来这套,谁说不遵令了?不就是搬兵吗?我去就得了呗!"徐军师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呢!"老程道:"陛下,三哥,众位,我可得把话说清楚了,我搬兵倒是可以,不过,能不能闯得出去,我可没有把握。因此,事情办成了,你们也甭乐,办不成呢,你们也别恼,我是尽力而为。"李世民道:"卿敢接令,忠心可嘉,即使办不成,朕也不会责怪你的。""好唻,就这么定了,现在臣就动身。"李世民亲自动笔,给幼主李治写了一道诏旨,命他速派援军,写罢又用了印,交给程咬金。老程为了慎重起见,把诏旨缝到衬袍里面。程咬金又饱饱地吃了一顿,问徐懋功道:"三哥,我此番搬兵,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你们可吃什么呀?"徐懋功道:"我们总不能瞪着眼饿死,望你回来得越快越好。"贾云福兴冲冲跑进大厅,众人一愣,李世民忙问:"何事?"贾云福启奏道:"因城中无粮,臣派人设法寻找,从粮仓中扫出残粮五六万斤。突然发现地下有不少鼠洞,臣派人挖掘,谁知鼠洞甚大,积粮甚多,又得粮四五万斤,特向陛下报喜。"李世民眼睛一亮:"好好好,好好好,传朕的旨意,尽挖鼠洞,把所有的粮米都取出来。""遵旨。"老程苦笑道:"堂堂天朝君臣,落得管老鼠要粮,真愧煞人也。"徐懋功道:"天无绝人之路,神佛保佑,这下就可解燃眉之急了。"老程奋然道:"不管好歹,我也要闯出重围,拼死拼活也要把救兵搬来。"说罢往外就走。徐军师率众将,一直把老程送到东门。守门的军兵急忙开关落锁,放下吊桥。老程向众人一拱手,催马出了木羊城。他的马刚过吊桥,就听见"咣噹"一声城门关闭,吊桥高高挑起,就剩下自己光身一人,顿感凄凉万分。老程无奈,只好振作精神,奔番营冲去。时间不大,离着番营就不远了。突然被番兵截住:"站住!再往前来,我们可要放箭了!"老程急忙把蝈蝈红拉住,忽然心生一计,他把大肚子一腆,鼓着眼睛说:"尔等们听着,快给你家主帅送信,叫他吹三通,打三通,迎接大唐特使,接得早了没有话说,接得晚了,可别怪我转身就走,叫他后悔一辈子!"番兵听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光,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一面监视老程,一面派人飞报大帅左车轮。话分两头,再说突厥国的赤壁保康王,采纳了大帅左车轮的计策,先让出两座关城,以骄唐军之心,再把唐兵赶进木羊城,然后用重兵包围,想把大唐君臣活活困死。现在,这一计策果然见效了,把保康王乐得手舞足蹈,传旨全军祝贺。此刻,突厥汗国的文武百官、都督、平章、亲王显贵都聚集在高大的牛皮帐里,屁股下坐着羊毛毡,眼前摆着牛羊肉、马奶子、酥油饼、山鸡、野鸭肉、手抓糯米饭、酸酒、苦酒、辣子酒,倒也十分丰盛。赤壁保康王盘着腿,坐在一张熊皮上,大口大口喝着辣酒,大口大口嚼着烧牛肉,两眼乐得眯成一条线,目不转睛地盯着歌姬们的狂欢舞。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番女,给他捶腰揉腿,端茶敬酒,真好像一群屎壳螂围着牛粪打转转。在他的上首坐着他叔叔阿尔泰亲王、洒特沁亲王、大驸马撒木德、二驸马海东珠、大元帅左车轮、吐鲁公主、车轮公主、阿塔公主;下垂首坐的是护国禅师金刚活佛、丹珠尼措活佛、飞钵僧、铁板道、镇国大都督桑巴木、巫师巴巴彦。余者都是都督、平章,各部落的酋长、狼主、大头领等足有一二百人。大帐里杯盘狼藉,"嗷嗷"喊叫,狂欢乱舞,丑态百出。保康王望着左车轮说:"大帅,依你看唐王何时才能请降?"左车轮捋着大胡子笑道:"唐军粮草尽失,至多能维持三五日,再饿他们个六七天,也就该出头了。到那时,只要大王赐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就求之不得了,还愁李世民不乖乖地请降吗!""哈哈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保康王高兴得眉飞色舞。飞钵僧进言道:"唐营高人甚多,大王切不可掉以轻心,以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