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正传 明 虞传-14

席间,朴一禹特地找了几个漂亮的朝鲜姑娘给彭德怀祝酒,彭德怀也向朝鲜问志祝酒。一位朝鲜姑娘不会喝酒,彭德怀说:“今人是中朝联军并肩作战,突破三八线,今人的酒“一定要喝!”  “彭总司令,您是中同志愿军的大统帅,您带兵帮助打败美国侵略军和李承晚,让我代表朝鲜父者兄弟姐妹敬您一杯酒!”那位姑娘要彭德怀喝。  “不,我算么子大统帅,我不过是一个农民,”彭德怀摇头道,“这酒,还是先敬给朝鲜人民……  在大榆洞的时候,我听说这样一件事:有一天,我们驻地附近一个朝鲜老大爷和他的女儿正在田里劳动,来了几架敌机扔炸弹,老人被炸弹炸了,尸体横飞,女儿被震昏了,后来,那个姑娘醒来了,爬起来找她父亲,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条大腿。只好把父亲这条大腿背回了家,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朝鲜人民强悍勇敢哪!那个姑娘了不起!来,让我们为了不起的朝鲜人民敬酒!”彭德怀一番话,说得满座肃然。在彭德怀的提议下,宾主举杯,连那位不会喝酒的朝鲜姑娘也一齐喝下了这一杯难忘的酒……  就在中朝军队突破三八线的除夕之夜,在汉津川至北汉江。昭阳江的广大区域里,降临了一场奇寒!气温骤降至零下调度左右,朔风怒号,夹杂着钢刀似的雪片,袭击着衣着单薄的中朝军队。尤其是众多的志愿军战士更加艰苦。入朝两个多月来,连续证战,衣服早已破烂,鞋子开裂后用绳子捆绑,加上入朝后供应不上,营养极差导致体力严重衰弱,不少战士患了夜盲症。在这风雪交加之夜,部队强攻敌阵,之后连续攻击前进。众多的部队战士忍受奇寒徒涉江河,阻挡他们的不仅是敌军设置的地雷阵、鹿砦和铁丝网,还有连绵  而陡峭的雪山深谷。冻硬的鞋底像钢板一样滑,不断有人失足滑落到积雪的深沟里。冷风裹着雪片迎面扑打着战士们,呛得他们喘不过气来。鞋袜被雪水浸湿并冻结在一起,汗水又逐渐把衣服上的雪粒溶化,经寒风一吹,衣服上结了一层冰壳,犹如身着冰雪的销甲。随着夜的延伸,气候越来越冷。在四处隆隆的炮声中,战士们以顽强的毅力疾速攻击前进,尽管他们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地被冻僵而仆倒在地,但部队进军的脚步毫不停顿。这场风雪大进军的艰苦程度不亚于世界军事史上任何一次艰苦战役。啊,这些令人肃然起敬的勇士们,这值得后世人永远记住的20世纪50年代的第一个除夕之夜!第五章第1回  自12月31日黄昏战役总攻开始后,中朝联军进展迅猛,3天之内全线突破敌防御纵深达20公里,迫敌全线撤退。志愿军右翼突击集团及人民军回当即向仁川。汉城,水原方向追击,左翼突击集团及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向洪川、横城方向追击。  战至4日,右翼集团第三十八军。第四十军于议政府以南歼灭美二十四师一部,当日晚,第五十军一四九师,第三十九军一一六师及人民军一军团八师。四十六师一部相继进入汉城。5日,第五十军及人民军一军团渡过汉江,向仁川 、金浦、水原方向攻击前进。  左翼突击集团第六十六军4日攻占洪川,第四十二军于7日进占砒平里,8日占领杨平、骊州、利川等地。人民军第二五军团亦进抵横城、原州地区。  中朝联军由三八线推进到三七线。  在捷报频传的同时,彭德怀冷静地注意到我军正在发生的诸多困难:  气候奇寒,我军冻伤人员剧增,一九六师冻伤数于人,其五八六团已因冻伤失去战斗力,这等于敌军不费一抢一弹,而我军折损近一个师。  5日,韩先楚报告:此次战役,部队损失尽为骨干。一一六师两个团伤亡于余人,一一九师一个团伤亡300余人,现已有不少师团失去攻击能力,甚至有的师只有半数人员在前面作战。且部队极端疲劳,三八线以南沿途群众跑光,房屋被敌人烧光,部队无法吃饭睡觉,很难支持。行军中不少战士跌倒,沿途三五成群掉队的很多。加之后勤供应不上,部队无鞋穿,弹药接济不上,炮兵因道路破坏不能随步兵前进支援作战,三八线以南敌人埋设地雷很多,时常发生触雷事件,仅四十军触雷死者即达百余人。  虽然我军经连续7个昼夜的进攻,前进 公里,歼敌近两万,但是,据各部队报告,敌人的抵抗并不坚决,汉  城亦主动放弃。似乎严寒的气候和后勤补给方面的困难比敌人的抵抗对我军造成的阻力更大。彭德怀敏感地意识到,敌人有可能且战且退,诱使我军过远南进,从而使我军疲惫直至拖垮我军,之后从我方侧后登陆,重演仁川之战。8日,志愿军第五十军一个团南进到乌山 ,志司作战处据侦察情况报告彭德怀:敌军在乌山一带有伏兵,张开5个口袋。  彭德怀当机立断,命令将五十军的那个团从乌山撤回,随即下令全线停止进攻,并令人民军团、志愿军第五十军、三十八军、四十军、人民军第五、第二军团各抽一部兵力,于水区进行防御,掩护主力在三八线以南附近休整。  就在彭德怀下令全线停止攻击前进的当天晚上,他就接到朝鲜方面的通知,说金日成首相将于近日从平壤附近出发,前往君子里会见彭德怀,商谈下一步的作战问题。  战争中常常出现相似的情况。志愿军人朝第一次战役,将敌人击溃后,并未乘胜追击,反而后撤,诱敌深入,造成了第二次战役分割歼敌的有力态势。第二次战役胜利后,志愿军又未乘胜追击,原因是敌人后退太快,以步兵追击机械化之敌,难有大的战果,而且容易拖垮我军。现在第三次战役突破了敌人的三八线防御,彭德怀又适时收兵,不让部队过远南进,亦是出于同样的考虑。然而,兵家的常识又告诉人们这样的真理:乘胜前进,势如破竹,一鼓作气,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  究竟如何处置,需要指挥员当机立断,也可能前进一步正确,也可能后退一步正确,不管怎样,都切忌犹豫不决。而正确的决策依靠指挥员对敌我双方力量的特长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对战争的种种可能性做正确的预见,特别是,在两种意见相左的当口,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的判断,不为一些表象迷惑,保持果断的决心,当然,这样做并不是很容易的,它需要一个军事家本身所具备的优秀素质以及他的远见卓识和必不可少的魄力。  这天晚上,当彭德怀在他的指挥部见到金日成和朴宪永等朝鲜方面最高领导人,双方就以后作战问题进行磋商之际,他暗暗告诫自己:决心既下,不应动摇。看得出来,中朝军队连续三个战役的胜利使金日成和朴宪永感到振奋,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他门一再对彭德怀司令员统率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的胜利表示祝贺和感谢,同时,也为以后作战问题征询彭德怀:下一步中朝军队将如何打算、为什么在部队乘胜迫击敌人到三七线附近时,彭德怀司令员突然下令收兵?朝鲜方面提出这些问题是很自然的。彭德怀在本板屋里昏黄的瓦斯灯光下,详细地向金日成等同志介绍了压缩到釜山狭小的防御圈内从而给以后歼敌造成困难等等。”  我担心的是,部队如南进过远会给后勤运输工作造成更大的压力,难以保证部队的补给。”彭德怀说,“而且,据我看,敌人并未打算死守三八线,汉城也是自动放弃的。有许多迹象表明,李奇微是在有计划地后撤,企间诱我们南进,待我门部队疲劳、给养缺乏的时候,再来一次登陆夹击。  我们不上他的当!”“苏联驻我国大使史蒂科夫同志认为我们不应该停止南进,而应该乘现在战场有利形势,继续南进歼敌。”朝鲜外相朴宪永告诉彭德怀说,“史蒂科夫同志说,应该抓住时机,乘胜南进,给敌人施加最大的军下压力,才能迫使敌人撤出朝鲜半岛。”  “说起来容易哟,”彭德怀一笑,说,“现在敌伪军还有20多万人,主力并未受损,我看,不再歼灭它七。八万人,敌人是不会自动退出朝鲜的。从歼敌考虑,南进过远,把敌人压到釜山,反不利于我运动歼敌。  “彭司令员的下一步打算如?”金日成询问道,“如果现在停止追击,转入休整,要多长时间?”  “讲实话,第三次战役打得有些勉强,”彭德怀诚恳他说,“作战准备很仓促,有的炮兵部队都没有用上去,突破三八线后,气温下降,有的部队整团的人因冻伤而尖去战斗力,徒步追击敌人,夜晚作战,白天防空袭,战士问大疲劳,加上后勤供应跟不上,再继续攻进,就成了强驽之未。应该让部队充分休整一下,好好进行下一次战役准备,我们的重点还应该是春季攻势”  “彭德怀同志,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我看部队休整时间不宜过长,有一个月即足,时间若拖长,河川与稻出地一化冰,部队的运动就会增加困难”金日成力图说服彭德怀,“我看敌人正是企图拖延时间,以便得到喘息的机会,重整军备,至于提前作战的运输补给困难,我们正与交通部问研究解决的办法。  “一个月恐怕不行哟!”  彭德怀摇头道,“我们第一番入朝部队已连续作战3个月,减员过大;第二番参战部队最快也要3至表个月才能到齐,还要进行必要的战前训练和物资准备,目前,我们第一线作战部队的兵力与敌人相比,数量上已不占优势。”  “史蒂科夫同志说,困难可以克服,不应过多强调困难,”朴宪水再次说,“他认为应该抓战场上的主动权,乘胜追击,解放南朝鲜。”  “史蒂科夫,他打过什么仗?”彭德怀不悦他说,“二次战役后,我下令停止追击,他就反对。也不想一想,靠两条腿追敌人4个轮子的汽车能有多少收获?他会奇怪:没见过我们这样打仗的,胜利了不追击,不扩大战果。  你可以告诉他,我彭德怀不是为了打败仗才来朝鲜的!我也想乘胜前进,尽快解决,问题是客观条件不允许。  讲实话,我怎么会不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呢?我问中国人民解放军历来主张猛冲。  击溃了敌人应该跟踪追击,使敌人不易重新组织抵抗,但是,要看到朝鲜战场有它的特殊性。这一次我们突破三八线敌人纵深防御后,志愿军五十军四十二军一个师还有你们的二。五军团,追击敌人至几公里,也没有追歼更多的敌人……敌人是机械比嘛,它逃得快。我军减员疲劳不用说,朝鲜是个狭长半岛,东西海岸敌人到处可以登陆,我们的战略预备队一时还上不来,如敌从上面钳制消耗我们,而后从侧后登陆夹击,那就难免重复仁川失败的教训……”  送走金日成和朴宪水等人后,己是深夜,彭德怀毫无倦意。他戴上老花镜,在一盏瓦斯灯下俯案披阅各种电文。这些电文有作战处上报的关于从国内证调来的四万老战士和八万新战士给各军补充分配的方案,以及这些兵员在安东集结后的整训计划,有关于志愿军三十六个师轻武器总的改装问题的报告,以及总参转来的关于苏联空军两个师入朝负责掩护辑安---江界和安东--- 安州两条运输线的通报等。  彭德怀一边阅看电文,脑子里不时掠过刚才与金日成、朴宪永谈话的情景,他心里有些担忧,问题不只是在领导同志之间出现的一些不可避免的分歧意见,应该引起注意的是,经过连续三个胜仗,部队普遍产生了轻敌与松懈的情绪,有的部队战士中出现说怪话的现象:打过三八线,凉水拌炒面。  也有的说:由北向南,一推就完,出现速胜思想。多年的军事生涯和经验告诉彭德怀:胜利的同时,往往潜在着失败的因素。必须抓紧时间,召开一次中朝联军高级干部会议,总结经验,统一思想,从而踏踏实实地认真做好春季攻势的准备,想到这里,彭德怀又找出8日他以志愿军党委名义给毛泽东和军委的报告,戴起老花镜,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第三次战役己结束,为了总结经验,统一思想,准备春季攻势,拟于1月20日至入m日间,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并希望有中央。东北局同志出席,为就后方同志,开会地点可在成川西南之君子里。如朝鲜党中央问意,即拟名为人民军与志愿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如不同意,即以志愿军党委名义,召开扩大会,仍请朝中央主要负责人出席。  看来,这次会议是必不可少的,临睡前,彭德怀自言自主地念叨着。老百姓说,共产党的会多,国民党的税多。不开会,解决不了思想问题嘛,实在不行,我就要进京面见毛主席。  第二天开早饭的时候,志愿军政治部的同志把国内送上来的几张报纸拿来,告诉彭德怀。邓华等,国内抗美援朝气氛高涨、轰轰烈烈、热气腾腾!邓华接过一张报纸看了一阵,递给了彭德怀。  “你看看彭总,温度够高的”彭德怀放下碗筷,接过报纸,是1月5日的《人民日报》,上面刊登了一篇社论,题为:《祝汉城光复》,文中写道:“…汉城的光复,又一次证明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  军的强大。美国绝对优势的空军、海军、坦克和大炮,在伟大的中朝人民军队面前,无论在进攻卞,防御中,都已证明无能为力。中朝人民军今天已经向全世界表明了自己是强大的和平力量,他们完全有力量消灭与赶走美国在朝鲜的侵略军,恢复朝鲜的和平”看着社论,彭德怀面有不悦。  “等把美国侵略军从朝鲜赶走了再这样说也不迟嘛,总是这么性急。”  这张报纸还有一则消息报道,题为《首都人民为汉城光复游行》。看着这篇报道,彭德怀摇起了头,他把报纸甩到一边,冷冷他说:“大游行,庆祝汉城解放,还喊口号,‘要把美国侵略者赶下大海去’解放汉城就这样搞,要是丢了汉城,可怎么向人民交待?”  “这样,我们压力就更大啦!”邓华说。  “国内只知道我们打了胜仗,不知道我们取胜的代价和我们的困难”  彭德怀叹道:“主席不是来电讲:速胜的观点是有害的吗?  怎么报纸还这样宣布?”邓华问道。  “讲是那么讲,话总要说到嘛!不过我看,主席还是要使美国尽快撤出朝鲜,争取速胜,据我看,速胜的可能性有,但不大希望就在于春季攻势的决战,所以要准备得更充分些,争取一鼓作气,连续作战”彭德怀思索着说。  ”如在春季攻势中连续作战,一打到底,必须用大兵团沿东海岸迂口洛东江以东,截断釜山与大丘的联络”邓华沉吟道,“如此,必须有强大而绝对优势的兵力才行”  “再电军委,让十九兵团和三兵团尽快集结,改换装备,  2月份一定入朝!”彭德怀口气坚决他说。遗憾的是,短短几天后,敌军便开始向北进行侦察性进攻。战争就是如此,好比两个棋手下棋,你走一步,他也要走一步,绝不会让对方少走一步而你可以连走两步。也像棋手一样,必须随着对方的变化而变化,力争不失去主动,或变被动力主动,这才是作战思想的活的灵魂。  8月中旬的一大,在北京中南海菊香书屋,同往常一样,毛泽东等人正在处理与朝鲜战争有关的事务。这场牵动世界政局引起全球动荡的战争,把毛泽东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变成了处理战争中发生的各种事情的指挥所,而战争在这里似乎成了每日必须处理的日常事务。  毛泽东坐在圈椅里抽着烟,两眼望着办公桌上的一份报告。周恩来和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聂荣臻正在就加强广东、福建海防的事情向毛泽东汇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两眼充满血丝,看得出来,繁重的总参谋部的日常工作使这位将军熬过许多不眠之夜。  “1月8日,蒋介石派何应钦去东京见麦克阿瑟,商谈制订反攻大陆的计划--- 准备用20至25万兵力进攻厦门、汕头,以配合朝鲜方面作战……据称,麦克阿瑟己通知蒋介石,美国有可能在1月宣布结束对台湾进攻大陆的限制,毛泽东喷吐着烟雾,掸了掸烟灰,插话道:  “我看麦克阿瑟捉襟见肘喽,居然打蒋介石那些残兵败将的主意,不过也不得不防,你接着讲……”  “我们己电告陈毅同志,考虑对厦门增加防御兵力,加强炮兵及高射炮兵,储备粮食弹药,并研究好增援厦门的计划。"  “陈毅怎么考虑?"毛泽东间。  “目前,三十一军全部集中于厦门附近,福建尚有三个军,拟分两步计划随时增援厦门。此外,他们提出将二十四军由常州调福建,还有,可否考虑派一部分空军。”  “空军准备赴朝鲜参战,不可能顾及华东。”毛泽东说,  “让陈毅在厦门及福建沿海布置积极防空。”  “是积极防空,不是消极防空。”周恩来说,“现在虽然斯大林派了两个航空师赴朝参战,但是,我们空军与美国空军相比数量还差得远,而敌人空军在朝鲜对我们压力很大,所以我们应当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告诉陈毅,福建有四个军已经很够了,”毛泽东说,“江浙两省沿海也要准备对付敌人进袭,让二十四军在常州照常整训,不要去福建。华东各部队除剿匪各部,均需加强整训,准备应付国民党的进攻,厦门要长期确保!”  “广东沿海的防御,我们考虑重点在汕头和海陆丰,”聂荣臻继续汇报,“应该迅速在汕头、海陆丰部署两个军,可从广东三个军中抽一个军集中调派,另外可考虑将湖南的四十六军调出。”  “我看可以!”毛泽东点头道,“要加紧督促广东、福建两省的剿匪,务令早日完成,不得迟误。”  “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下面谈谈朝鲜战场的情况吧!”  毛泽东对聂荣臻说。接下来,聂荣臻将日前朝鲜战场上中朝联军各部休整集结位置在地图上一一指给毛泽东和周恩来,随后又将炮兵、空军、装甲兵训练计划以及补充新兵计划。部队改装计划。东西海岸防御计划,后勤补给工作等择要作了汇报。最后,聂荣臻说:  “最近收到志愿军党委打来的报告,准备开一个中朝联军高级干部会议,以总结经验统一思想,他们希望有中央、东北局的同志出席,并请朝中央方面主要负责人出席。  “可以嘛,让高岗同志去参加,他去既可代表东北局,又可以代表中央方面嘛!”毛泽东想了想说,“这是彭德怀的主意,金日成同志担心部队休整时间过长,贻误战机。苏联驻朝鲜大使史蒂科夫对彭德怀下令收兵休整很有意见,我已告彭德怀,如朝鲜方面认为不必补充休整就可前进,那就同意人民军前进击敌,可由朝鲜政府自己直接指挥,志愿军  则担任仁川、汉城及三八线以北之守备“已经成立了中朝联军司令部,还是统一指挥好”周  恩来说,“至于史蒂科夫干涉战场指挥的问题,当然不妥,噢,还有一事要请示主席,彭德怀同志有电报,提出要与金日成一起到北京来商量下一步作战问题,我想此举也许并不很急迫”  “算了,告诉彭,暂时不要来了,”毛泽东挥了一下手,“他们既然要开中朝干部会,时间很紧,不可能来北京,有什么问题要会上可以讨论解决,无非是互相尊重。互相理解嘛!这件事要征求金日成的意见,会议要请他参加,请他主持。请你改写一个给金日成的备忘录,我看后,用电报发去征求金的同意。”  “好。”周恩来赞同道。  “还有,对于1月13日联合国通过的停战委员会拟定的五步方案,我们应尽快做出反应,以争取政治上的主动,并此事我已指定外交部拟文,很快即可报来”  这时,毛泽东从圈椅上站起,抽着烟踱到窗前,望着窗外在寒冬中挺立的柏树,思索着。  “美国要的是先停火,再谈判,为的什么?无非是停战对它有利。只要先停战,美国就有可能保存实力,还可以地拖延时间,我们当然不按美国的步子走,我们要拒绝先停战举行谈判,以结束朝鲜战争。谈判的内容还要包括美国第七舰队从台湾撤离和我们新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问题……美国很可能不会同意我们的提议,那他就太丢脸面子了嘛,  就此说来,最后还要看战场的军事形势,必须督促中朝军队加紧整训,以强大的力量迎接春季作战。”第2回   想至这里,毛泽东从窗前转过身来,对周恩来和聂荣臻询问:  “你们看,今后敌人统帅部方面对朝鲜军事行动会采取什么方针?”  不等周、聂二人口答,毛泽东便抽着香烟,自己给自己做了回答:  “我看无非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在中朝两大军队压迫下,略作抵抗即退出南朝鲜。其二是,敌人在大丘。。釜山地区顽强抵抗,要待我们打得他们无法再打下去了,方才退出南朝鲜。如果是这样,我们必须作充分准备才能再战,否则就会重复去年6月至9月间朝鲜人民军曾经犯过的错误。有一种可能,即客观形势迫使我们在2月间就要打一仗,打了再休整,再去完成最后一战的准备工作,这一点也要估计到,但是如果不发生这种形势,那我们就以两个月至3个月时间充分地完成各项准备,然后举行最后性质的作战。因此,中朝两国同志都应当定下心来做那些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  比如,在东北境内训练的10万朝鲜新兵,应当在两至3个月内补充到人民军各军团;朝鲜人民军师和旅的单位大多,应当合并为讣个师左右的单位,并将苏联的武器装备这些单位。  中国志愿军也要加紧补充新兵,加紧战前训练。还有,加强部队的装备,修理铁路,储备粮弹,改善运输系统和后方勤务工作,总之,只有扎扎实实完成各项准备工作,使我们的军事力量更加强大了,才能使敌人知难而退。  在毛泽东讲这番话的时候,聂荣臻不往手地在纸上记录要点--- 在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行动中,最高指挥员的深思熟虑的意见,应当无一遗漏地被参谋部吸收与领会,以便据此制定行动方案,指导作战部队,尤其是在做出某种决策的当口,任何一点疏漏和懈怠都是不应该的,当然,作为代总参谋长,不仅要领会贯彻统帅的战略意图,还应当随时将自己对战局的可靠判断以及设想的作战方案,提供给最高统帅参考。  现在,当聂荣臻作着记录的时候,已经明白,此刻到了该向毛泽东提出那项建议的时候了。  “主席,最近,苏联军事顾问沙哈诺夫将军和我谈到,近 日,敌军侦察进攻很积极,而且,美三师已进至防御线正面,有攻占我汉江南岸桥头堡的迹象,而我中朝军队,主力过于靠北,只伸出少量部队在前,正面连不成防线,容易被敌人乘虚而入。”  “噢,沙哈诺夫将军?”毛泽东望着聂荣臻,“他怎么讲?”“他认为目前应加强正面防御防敌攻占为好,不然,汉江南桥头堡被敌攻占,我春季攻势开始,需要重新夺回,会增加以后作战困难。”  “听说沙哈诺夫将军很有战略头脑,”周恩来说,“此人打仗有一套办法”  “当然,斯大林派给我们一个军事顾问,不会是白吃饭的”毛泽东沉吟道,“荣臻,你的意见呢?”  “此事我与沙哈诺夫仔佃讨论过,我认为沙哈诺夫讲的很有道理。”  毛泽东走到桌边,面对作战地图看了好一阵。  “加强汉江南正面防御,似可确保我三七线以北已攻占的地区。不过,我军作战历来不看重一城一地的得失,主要的在于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我看还是怎么有利和于歼敌怎么办好,目前,我们最担心的是把敌人压缩到釜山大邱狭小、防御圈内,不利我歼敌,而敌人北进则不足惧,这反而有利于我们运动歼敌。”  “但是,如果春季攻势准备连续作战,一口气向南推,那么,部队出击位置前出到汉江南较为有利。”聂荣臻不慌不忙他说,“倘若被敌人压得过于靠北,则担心攻到釜山防御线一带,我攻击力量已大大减弱”  “我看,此事证求一下德怀同志的意见吧,请他考虑一下。”周恩来建议。  “也好。”毛泽东说,“请荣臻同志就此拟个电报,由我转发彭德怀,究竟怎么办好,由战地司令官综合情况拿出意见。”  晚饭前,毛泽东在庭院的甬道上散步。他的兴致不错,步子较快而有力。冬日的寒风从中南海的湖面上吹来,庭院里的柏树枝叶簸簌作响,毛泽东却没感到多少凉意。朝鲜战场上中朝军队三战三捷,震动了资本主义各国,促使资本主义内部和美国统治集团内部矛盾加深,大大加强了新中国在世界上的威望,这对于毛泽东这位新中国的创建者,意味着一种奠大的成功,古往今来成大业者,莫过于统一中华疆土,夺取政权而又巩固政权,而如今空前绝后的是:人民翻身掌政权,新中国在世界上昂起头。  世界的格局在变,东风一走要压过西风,毛泽东停往脚步,望着西边冉冉下落的红日,在红日的晕辉中,一株苍翠的巨柏挺着高耸的树冠,在冬日的晚风中微微拂动。  苏联顾问沙哈诺夫将军和聂荣臻代总长对朝鲜战场正面防御的作战意见,毛泽东很快批转给志愿军司令部,引起了彭德怀等同志的重视,尽管作为最高统帅的毛泽东对此意见并未用命令的方式下达,而是证询的方式,但彭德怀对类似较大的战略部署方面的意见,无论从责任心还是职业习惯上都不能等闲视之。彭德怀经过反复地研究思考后,为慎重起见,特意召集中朝联司负责同志开会研究。  这天下午,在君子里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彭德怀、邓华。韩先楚、解方和联司副政委朴一禹及志司作战处的同志齐聚一堂。  韩先楚副司令是从西线指挥部赶来的,他好久没见到邓华副司令了,一见面 ,就拉着邓华的手笑道:  “你邓将军有打仗的瘾,好好地在大榆洞养病,三次战总攻的大炮一响,你就猴子屁股着火,坐不往了。”  “我可羡慕你老韩哩,下西线指挥几个军,比我在指挥部看地回过瘾。”邓华笑道。  “韩光楚,”彭德怀直呼其名,“你刚从两线回来,部队情况怎么样?”  “三次战役追击敌人情绪很高涨,零下n多度,徒步涉临津江哟!有的战士冻掉两个脚指头,揉一揉,照样追击敌人。  不过现在休整下来,许多连队部在喝稀饭,对后方供应有意见,现在后方己决走不给运粮食,部队要靠就地筹粮,还要运粮。打柴、背柴,很是辛苦哟!  “我也听到反映,下边战士有怪话喽,说:‘打过三八线,雪水拌炒面’”  彭德怀叹道,“还有的战士说,毛主席关心志愿军的生活,给高岗打电话,让多给志愿军送点好面,可高岗在电话里没听清,把好面听成了炒面,所以,咱门就大天吃炒面……看来,高岗是替我背了黑锅喽!是我考虑炒面易保存、不冻,也便于携带,才特意在给毛主席的电报中提到,让后方多给运些炒面……你们看,这不是高岗替我彭德怀背了黑锅吗?”  众人都笑了。邓华说:  “炒面虽然不好屹,但是立了功哟,起了大作用,一把炒面一把雪,将来,历史会给炒面写上一笔的。  “那就请你邓华将来去当历史学家,”彭德怀笑道,“当军事历史学家。不过,将来是将来的事,眼下部队还饿胜子,要想办法。”  “前天,几个军打粮食仗,”韩先楚说,“我们在汉江南缴获了一些粮食仓库,几个军都去抢,三十九军抓到一个小的,有20多万斤粮;可是三十八军要冻结,不让运,理由是江南防区归三十八军,结果官司打到我这里来,没办法,一修整,部队就打粮食仗!”  “让三十八军发扬风格嘛,”邓华说,“有饭大家吃。”“我跟他们说了,”韩先楚说,“部队缺粮缺怕了,不过,抓了几个仓库总算解决了大问题。听说三十八军在汉城南九云里开了个粮仓,是李承晚一个叔叔家的,大财主哟!”  “那李承晚也为我们志愿军做了贡献嘛!”彭德怀笑道,又说,“我给大家报告个好消息,今天,东北军区在沈阳召开了志愿军第一届后勤会议,李富春主持,周恩来、聂荣臻,还有总后勤部长杨立三、空军司令刘亚搂。炮兵司令陈锡联都去参加会议,高度重视后勤哟!我看,后勤运输问题会拿出解决办法的,我门准备的中朝军队高于会议也要抓紧开,原定20日开,现在要后推, 24日开,是后天吧?可不能再推了”  “会议后天一走开,各项工作都准备好,”解方说,又看了一眼朴一禹,“只是,金日成首相……”  “金日成首相告诉我,他这两天喉痛,要晚一两天到会”朴一禹对彭德怀说,“金首相说,彭司令请他担任大会主席团主席,恐怕因病来不成,仍请彭司令代行主席主持会议。  “这件事可以再商量,”彭德怀说,又问解方,“聂荣臻代总长要的那个情况——关于人民军海防部队分布和海军的情况,你们上报了吗?”  “已经上报。”解方答。  “那好吧,现在我们转入正题一一”彭德怀示意作战处长丁甘如,“先读读毛主席转发来的电报”  丁甘如开始一字一句地读电报,声音虽不大,但在矿洞里有回音,显得很响亮。  “沙哈诺夫将军认为,我军在汉江以南之部队不仅数量少而且不成防线。美三师进至正面,且近日侦察活动较积极,恐为敌乘虚而入,夺占我汉江以南之桥头堡及各机场,如此在春季攻势时再重新抢占桥头堡会增加我之困难,不如目前加强正面防线,防敌攻占为好。并提出以下意见……”  读到这里,丁甘如走到洞壁上悬挂的作战地图前,用手在图上指示着位置---  “(一)汉城至仁川一线之人民军一军团防务可由我军派部接替,该军团可南至水原、阳村里一线布防。  (二)将原州地区人民军五军团调至俪州至阳村里一线布防。  (三)以上两个军团及我五十军等部在正面布成一条防线,确保骗州、利川、水原一线及以北地区。”  丁甘如读完电报后,众将领沉默,各自思考着,半晌竟无人开言。  “讲嘛讲嘛,”彭德怀对大家说,“不要老太婆吃蚕豆---闷着。”  “按这个意见,我一军团和五军团将在正面一线担负防务,我担心”  朴一禹首先开口,“彭司令知道,一军团配合韩先楚集团攻伪一师,部队徒涉临津江,冻伤减员很多;二、五军团也已经长时间攻进、穿插,非常疲劳,恐怕不易负担过重的防务。”  “朴一禹说的是实情,”彭德怀点头道,“不过,我们不妨先研究一下聂、沙方案,比较一下,目前,美三师确由大邱调至平泽, 好像要加强正面防御,并无进攻我汉江南岸桥头阵地的企图,敌人的小股部队侦察活动动倒是在增加,不过我看,不防把敌人的胆子搞大些,然后我设法歼灭其数股,即可让敌人的骚扰停止下来,大家谈谈吧……”  “敌人连续吃了三个败仗,缓不过元气来,很难立即向我发起大规模进攻,”朴一禹说,“这一阶段敌人的侦察活动,似乎想疲惫我军,破坏我军休整。”  “也可能是一种防御的积极姿态。”解方说。邓华则全神贯注地凝视作战地图,思索良久,在彭德怀的催促下,他一边点火抽着烟,一边缓慢他讲出自己的看法。  “下一步,我们的春季攻势,战役的主要企图是沿堤川、丹阳、洛东江以东,首先夺取大邱州,截断洛东江以西美军主力退路。如此看,目前汉江以南桥头阵地不宜部署过多主力,而且筹粮困难,也妨碍整训!  倘部队向南伸出太远,压缩敌人,则会增加下一战役的困难,而且,如果敌人真的企图夺占我汉江南桥头阵地的话,那我们要是采取固定持久防御,将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资,是不合算的。不如采取移动防御……”  “嗯,邓华讲得有道理,我这几天也在这么考虑”彭德怀又问韩先楚,“你看呢?”  “西线部队在汉江南的,有五十军和三十八军一一二师,一共4个师,控制在京安里、军浦场一线山地,正在构筑纵深工事;另有一部兵力分散于水原、金良场里、利川一线及其以南,虽构不成防线,但是可以积极活动,诱使敌人小部队出击,相机消灭它。  这样似可将敌主力吸于当面,有利于下一战役从东部长距离迂回攻进,这样似乎比较主动些,会议开到最后,经过反复讨论,彭德怀说:“目前兵力配置还是应该着眼春季攻势的准备,争取主动的姿态;若以重兵配置防御第一线,不利于部队休整。好,给毛主席回电,陈述我们的意见。”  沙哈诺夫、聂荣臻的意见遂被搁置。战争就是这样,此种作战方案,彼种作战方案,或许各有长处和短处,也许这么办失利了,也许那么办更为有利--- 若干年后,旁观者可以用自己的眼光去评论当年各种作战方案的长短,那是很容易的事情,然而却很难或是不应该结论说:当初应当这样,不应当那样。任何事情都有它复杂的历史条件和客观原因所促成,后人绝不应苛求于前。更何况,军事家们面对的是那样一场极其错综复杂的世界性战争的宏伟局面呢?  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承认事实:就在彭德怀这天做出敌人“并无进攻我汉江南岸桥头阵地的企图”的判断后,仅仅过了3天,敌人便于全线向我中朝军队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可以说,在彭德怀漫长而辉煌的军事生涯中,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失算之一。  让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中将不满的是:从1月15日开始对中共军队实施的“磁性作战”并未实现查清敌方主力部队集结位置的目的。开始以连排兵力,后来又以团的兵力实行的火力侦察收效甚微,大批的侦察机频繁出动,情报部问亦在于方百计努力工作,然而庞大的敌方部队似乎神秘地失踪了,无法查出它的踪迹。据估计,在第八集团军正面,至少有17.1万中国志愿军及北朝鲜军队,这些部队究竟配置在什么位置,下一步的企图又是什么?  下午,在第八集团军前线指挥所,李奇微让勤务员点燃一只汽油取暖炉,烤了一阵冻得半僵的手脚,之后便伏在一张小桌旁,研究那张早已被他反复看过的作战地域地形图。  第八集团军的前线指挥所设在俪州一座光秃秃的绝壁之上--- 两顶帐篷头尾相连,形成了两间一套的房子。一顶帐篷是李奇微的卧室,放着一张轻便的帆布床和睡袋,还有一张小桌子。一把折叠椅。一个洗脸盆,另一顶帐篷便是李奇微的办公室,放着一张稍大些的桌子和几把祈叠椅,以及桌上那张用胶合板托着的作战地图。帐篷外面,寒风呼啸着从谷底卷上峭壁,伴着山谷里一阵阵松涛。远处是白雪覆盖的山峦。附近枯黄的灌木丛里,偶尔响起一些鸟类的啼呜。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也没有朝鲜村庄那种腐烂的卷心菜和人粪的浓重怪味。环境的幽静,可以使他不受干扰地坐在帐篷里,全神贯注地研究作战地图。  进攻,一定要进攻!李奇微这样告诉自己。他透过那幅小巧而精致的作战地形图,仿佛看到成群的轰炸机正在中共军队的后方运输线上反复进行着阻断轰炸,被炸毁的敌方运输车辆沿着道路随处可见。  伴随着眼前这幅令他非常乐观的图景,一个令他如获至宝的发现再一次浮现在脑际:  从中国志愿军人朝参战以来,已与联合国军进行3次大的战役,前两次是联合国军为进攻一方,后一次联合国军为防御一方。  李奇微翻开他的作战笔记簿,找到如下几个数字记载,不由自主地读出声来:  “第八集团军第一次向鸭绿江的进攻,从1950年10月“日遭到中共参战部队的埋伏攻击,大规模战斗从26日开始,至11月2日第八集团军主力撤至清川江以南为止,历时8天;第八集团军第二次向鸭绿江的进攻,历时8天”  请看,第一次是8天,第二次是8天,第三次还是8天,难道这仅仅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吗?  李奇微合上作战笔记簿,同时也合上了双眼,靠在折叠椅背上陷入思索,样子像是进入了睡眠。  是的,三个8天,三个相同的数字,三种相同的做法:即在有利的军事形势下而一反常例停止追击一一仅仅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吗?不,决不那么简单。再冥顽不灵的头脑指挥战斗,也会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答案只有一个:中国军队不具备长时间进攻的能力。显而易见的是,由于联合国军的空中优势,使得中共军队的运输时断时续,甚至不得不靠人力、畜力,沿着崎岖的山道,肩扛背驮,驱赶着牛、马和毛驴,来一点点运送数量极为有限的粮食和弹药;而在紧张的进攻战斗中,中共军队的弹药、粮食几乎完全靠作战士兵自  身携带--- —旦粮食、弹药消耗完毕,而补给又不及时,那么进攻遂行停止,这就是中共军队的攻击战斗锐势只能保持一个星期左右的原因。据此,可以放心地认为:中共军队来势汹汹的大规模进攻,无非是“礼拜攻势”而已。  还有,由于中共军队担心白日作战会遭到联合国军空军的轰炸,一般只在夜间作战,天亮后便隐蔽起来,这同样减少了他们攻击作战的时问,而且大大增加了他门作战的难度。  中共军队喜欢有月光照耀的夜晚,月亮圆了的时候也是他们夜间攻击最活跃的时候。据此,又可以说,中共军队的攻势是一种“月圆攻势”  无论是“礼拜攻势”或是“月圆攻势”,都证明了中共军队作战时存在的种种限制,这种限制一旦被联合国军所利用,那么中共军队将在军事上难以有所作为。可以说,中共军队不是什么大兵天将,更不是不可战胜的。  ……从种种迹象看来,中共军队正在筹划与准备下一次大规模的攻势,而且企图用充分的准备来最后驱赶走在南朝鲜的联合国军队,正如北京的电台反复叫喊的口号:“要把美国侵略者赶下大海去!”  经过三次大规模战役的消耗,中共军队应该已经疲惫,战斗力大大减弱,他们一走在抢时间抓紧整训与补充。据此,联合国军应立即发起进攻,破坏中共军队的休整,继续疲劳与消耗敌方的有生力量。  目前,阿尔蒙德指挥的第十军团己开到前线,在朝鲜各部队也已补充了兵员--- 尤其值得称道的是,李承晚总统不辞辛苦,坐着  一架没有保暖设备的飞机,在冬日的寒风中飞到南朝鲜的部队,向他的军队发表热情如火的演说,激励着南朝鲜士兵的斗志--- 这对那些非常畏惧中共军队的南朝鲜士兵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武装。  对于那些提不起劲来作战的美国士兵,也应该进行类似的战场鼓动--- 士兵们不明白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来与中国人作战,以至冒着严寒和随时会失掉生命的危险。  我们为什么而战,要告诉士兵们:我们为自由而战,我们为民主和正义而战,面对共产主义的红色浪潮,我们美国士兵要像保卫自己的国家一样挺身而出,给共产主义的军队以毁灭性的打击……  进攻!一定要进攻!为了不给中共军队以穿插分割我军的机会,要使各攻击部队连接一线,互相策应,齐头并进;推进速度不应过快,要稳扎稳打,稳步向前推进。  然而,这天下午晚些时候,第八集团军参谋部送交李奇微一份报告,给李奇微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使他不由大发其火,甚至连晚餐桌上那热乎乎的碎肉馅饼都失去了其恃有的香味。  那份题为《195芹2月20日至8月31第八集团军的理想配置位置》的报告,据称是经过作战部门核准的文件,并且还获得了情报部门、后勤部门、工兵部门、驻远东海军司令的代表以及第五航空队的气象部门等方面的认可。这份研究报告是在极力要求第八集团军彻底打消转入进攻的念头,主张部队分阶段地撤至大自山脉以南的阵地——即在夏日的暴雨到来之前撤至原先的釜山防御圈内。  “混账!一群饭桶!”李奇微愤而骂道,“要按照这样的方案,我们就将失去全部的战场主动权!这个报告不能批准!”  第二天一早,李奇微来到第八集团军参谋部,召集全体人员训话:  “我要你们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中共军队在与我们的交战中,进攻的势头只能保持一个星期,为什么他们只能在夜间发起进攻,为什么他们在可以乘胜进攻的形势下却突然奇怪地与我军脱离了接触?为什么?  我要告诫你们,在让我们的士兵们重新确立起战斗意志的时候,必须首先彻底打消你们的怯战懦弱的念头!我要再次重申:第八集团军必须立刻转入进攻!这种考虑我一开始就有……想想看,到了3月份,冬季最恶劣的天气就会过去;而六、七、八3个月通常会出现的暴雨和阴云天气,会使大片大片的地区变成烂泥坑,使许多道路无法通行,使山地的涵洞和桥梁被冲垮,而且,还会影响近距离空中支援的效果……我们必须抓紧有限的时间反攻,以便改善我们现有的阵地。  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们打回汉江以北地区,背靠汉江坚守阵地是困难的;但是,你们都该知道,打仗是他妈的双方的事情,你困难,中共军队也有他妈的更大的困难!他们没有制空权!我要求你们立即拟定进攻计划,由第一军和第九军协调一致地分阶段地向前推进,查明正面的敌情,要这两个军随时做好准备,一接到命令便立即推进至汉江……再重申一遍:必须进攻,进攻!”2月25日晨,李奇微精心筹划的“雷击作战”开始实施。  第八集团军重新北进。然而,与1950年10至11月间的两次向鸭绿江的进攻大不一样,第八集团军一改那种轻狂傲慢、不可一世的冒进做法,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  2月25日 经过充分准备的中朝军队高干联席会议在君子里志愿军总部的大矿洞里召开了。在空中敌机不时轰炸骚扰的爆炸声中,大矿洞里坐满了参加会议的正式代表和列席人员,共120多人会议紧张而热烈地进行。会场没有布置彩旗和标语,显得简朴,但环境整洁,气氛肃穆。在与会人员的热烈掌声中,大会通过了以斯大林元帅和毛泽东主席为大会主席团名誉主席,通过了以金日成、金抖奉、朴宪永、金雄、朴一禹、彭德怀、高岗、邓华、宋时轮9位同志组成大会主席团,通过了由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担任大会秘书长。金日成因病晚到会两天,由彭德怀代行大会执行主席职责。  当天上午,在金抖奉委员长向大会致开幕词后,即由彭德怀向大会作报告,题为:《三个战役的总结和今后的任务》。在报告进行当中,彭德怀用他那粗旷而浓重的湖南口音传达了毛泽东主席的指示:“中朝两国,同志要亲如兄弟般的团结在一起,休戚与共,生死相依,为战胜共同敌人而奋斗到底。中国同志必须将朝鲜的事情看做自己的事情一样,教育指挥员、战斗员爱护朝鲜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不拿朝鱼人民一针一线,如同我们在国内的看法和做法一样,这就是胜利的政治基础。只要我们能够这样做,最后胜利就一定会得到。”  彭德怀话音刚落,热烈而持久的掌声轰然而起,掌声敲击着他的心扉,告诉他:中朝军队之间息息相通的情感有多么诚挚。  在大会紧张进行的5天中,除了彭德怀、朴宪永、邓华、韩先楚、洪学智、杜平等人分别作了报告外,还由金日成首相报告了朝鲜劳动党今后的工作方针,由高岗代表中共中央和东北局报告了国内外形势,由宋时轮同志报告第九兵团的作战经验。  是的,会议期间,中朝军队各级指挥员之间充溢着一种友好团结的战友之情。但是,这并不等于双方没有分歧意见,事实是,在分组讨论中,双方对于第三次战役胜利后是否应该继续南进追击敌人等问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这种争论不时变为拍案而起的争吵。  其实,短短几天内的战场形势变化,就已使这种争论成为多余--- 就在1月丕日会议召开的当天,便传来了敌人开始进攻的消息,当时彭德怀等人并不知道敌人是通常的火力侦察骚扰,还是大规模进攻的开始,便传令继续侦察敌军行动意图。  到1月27日,据前方部队侦察证实:“敌军在野牧里至金良场里正面向北发起进攻,其主力沿水原至汉城公路两侧向汉城实施突击。一切不言自明:1月上旬敌军完全是有计划地撤退至预定防御地区,以诱我军长距离南进,那种认为敌军己呈溃败之势,我军只要乘胜速进便能将敌军驱出南朝鲜的想法显然是对形势的错误估计。  然而,遗憾的是:尽管在会议的激烈争论后,双方勉强统一了认识;尽管敌军的大规模反攻使中朝军队最高统帅们感到意外和突然;尽管毛泽东和彭德怀多次指出了战争的长期性,批评了速胜的思想,然而,由于高层领导的意见分歧,面对敌军的大规模反攻而未能及时采取化被动力主动的运动防御方针,反而代之以坚守反击的作战方案,结果不但未能阻止敌军的北进,而且大量消耗了我军有生力量,使战局转入被动,其实,在当时,力图在汉汪以南和横城一带阻止敌军北进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 这反映了我方最高统帅们  在三战三捷的形势下,对战局和我方力量的估计过于乐观。  不过,英雄的中朝军队,面对拥有陆海空三军优势的敌人,以一支缺少炮火。没有坦克的疲惫的陆军,靠着小米力,步枪和大无畏的气概,顶着敌人漫天倾泻的钢铁,在横城、砥平里和汉江南岸给敌军以重创!那以血肉之躯抗击钢铁的悲壮情景足以让世人为之肃然!第六章第1回  1月末的那寒冷的夜晚,凛冽的北风呼啦啦扑打着君子里矿洞外的几间木板房,发出像拆卸一车木板似的声响,哐啷啷 令人感到不安。稀疏的星星眨着眼睛,窥视着这一片驻有庞大军队统帅部的静悄悄的神秘所在。从带状的云层下,不时掠过一架接一架的美军轰炸机,它们满载着炸弹,飞向志愿军赖以生存的各条运输线路,一路发出令人烦躁不安的嗡嗡声响。  彭德怀的办公室里亮着微弱的瓦斯灯光--- 为防止敌机发现目标,所有的问窗缝隙者;用被单捂得很严实。夜已深,彭德怀毫无睡意。他借助老花镜和一只手电筒,在桌面上铺就的一幅最新标定的敌情动态地图上用红蓝铅笔勾画着记号,皱着眉头思索着。  在宽阔的汉江南岸防御地段上,美第九军、美第一军持续向北发动进攻,担负防御任务的我五十军和三十八军一一二师承受了极大的压力。至30日,敌以十路兵力,在炮火、坦克和飞机的掩护下,猛攻至光教山。修理山、上下红川一带,我五十军正与敌激战,阵地反复争夺。  而一一二师正面,美二十四师、骑一师、英二十六旅等部在炮兵、坦克和飞机的掩护下,以七路兵力向堂谷里、揪谷里、松温村一线猛攻现在,彭德怀面对战场上突变的态势,一定感到非常棘手了,他丰富的军事经验告诉他,任何不为指挥员所预料的敌情的出现,都可能埋伏着巨大的危机,而这种危机可能会由于指挥员的处理不当而大大加剧,也可能因指挥员的补救措施得当而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  看起来,第三次战役我军进至三十六度线后停止南进的决定是非常必要的。如果继续南进,待攻击成强弩之未后,被敌人从预设阵地反攻过来,那局面将不可收拾。  问题是,为什么没有将敌人有可能迅速地转守为攻的情况考虑到呢?而这一点恰恰是拥有制空权和高度机械化的美军机动性极强的特点。何况在、月中旬敌军频繁的侦察进攻时,苏联军事顾问沙哈诺夫将军和聂荣臻代总长曾经提出过敌人有可能发动进攻。夺取汉江南岸桥头堡的预计,当然,彭德怀的想法是尽可能抓紧时机休整部队,准备进行决定性的春季攻势,但这并不等于对可能发生的敌情给予轻慢和疏忽的对待,在战争中,任何对敌人的轻视和思考上的疏忽都将造成被动的局面。  连日来,彭德怀几乎无暇考虑个人在目前造成的军事局面中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作为千军万马的统帅,在军事态势突变的时刻, 占据他全部注意力的是不断变化的敌情和我军力量的不断削弱,当一个统帅在实施自己的预定计划之中,遇到突然出现的预料之外的悲剧瞬间时,应该怎么办,不应该怎么办。  他必须调动自己全部的经验和知识来拟定恰当的应对方案---还有什么人能比一个军事统帅在战场上所遇到的苦恼和困难的时刻更加令人难以决断呢?  当美伪军从西线发起向汉城实施的主要突击后,27日深夜,彭德怀立即电令各部队停止休整准备作战,并给毛泽东发出如下请示电报  (一)美军约3个团(后续部队不详),分三路越金良场里。水原线北数里,有相机攻占汉城、汉江南岸桥头阵地模样,企图以此稳定联合国军内部目前严重、混乱现象。为增加帝国主义阵营矛盾,可否以中朝两军拥护限期停战,人民军与志愿军从鸟山太平里。丹邱里(原州南)线北撤:5公里。  消息如同意,请由北京播出。  (二)敌继续北犯,我不全力出击,消灭一个师以上,保持桥头阵地,甚为困难。出将破坏整训计划,推迟春季攻势,且目前弹、粮全无补充,最快亦须下月初旬,才能勉强出动。我暂时放弃仁川及桥头阵地,在国内外政治情况是否许可。  政治上又不许可放弃汉城、仁川,即须被迫害部署反击,但从各方面考虑,甚为勉强,以何者为是,盼示复。  彭德怀  27日子夜,当彭德怀草拟好上述电文叫人发出后,内心仍然踌躇不安。应该承认,自己:月中旬关于“美三师由大邱调至平泽,似系加强正面防御,尚无进攻我汉江南岸桥头阵地企图”的判断下得过早,显得有些主观而武断。现在,敌人攻上来了,怎么办?要想制止敌人的进攻,必须出动相当的兵力歼灭敌人几部才有这种可能。但是,各部队刚刚撤下来休整,粮弹和新兵均无补充短时内集结兵力出击肯走很勉强而采用运动防御,甚至相机放弃汉城,在政治上又不允许究竟何者为是?彭德怀以一个战场指挥  员的责任将面临的困难境况向最高统帅方面汇报毛主席将怎么想?不出击势必丢失汉城--- 不久前,祖国人民还在为志愿军光复汉城举行盛大游行!出击吧又显得很勉强,并且将考虑实施的决定性的春季攻势的准备工作后推。而且出击一旦受阻,后果很难预料  你彭德怀瞻前顾后,犹犹豫豫,除了提出放弃、后撤,就是出击的勉强,足见你作战指导思想上的消极,不错,你倒是明确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拥护限期停战,人民军与志愿北撤10至30公里‘停战是敌人提出来的,无非是为了获得喘息的机会。当初,敌人全线溃退时提出停战,我们没有同意;现在,敌人反攻上来,企图挽回军事上的劣势,我们却要同意停战--- 你想想,用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精神武装起来的军队,会在敌人气势汹汹的进攻面前提出停战,提出后撤,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哪里去了?  彭德怀几乎已经预料到,毛主席一定不会采纳他的建议,但是,作为一个战场最高司令员的责任,又不允许他不将自己的意见和面临的困难向毛主席和盘托出。果然,第二天 28日晚,毛泽东的回电便到了,意见非常明确,毫不含糊:  (一)月日时给我的电报及给各军准备作战的命令均已收到。  (二)我军必须立即准备发起第四次战役以歼灭两万至三万美李军,占领大田安东之线以北区域为目标。  (三)在战役准备期间必须保持仁川及汉江南岸,为确保汉城并吸引敌人主力于水原利川地区,战役发起时,中朝两军主力应取突破原州直向荣州安江发展的办法。  (四)中朝两军北撤 至 公里发表拥护有限期停战的新闻是不适宜的,敌人正希望我军撤退一段地区封锁汉江然后停战。  (五)第四次战役后敌人可能和我们进行解决朝鲜问题的和平谈判,那时谈判将于中朝两国有利,而敌人则想于现时恢复仁川及汉江南岸桥头堡垒封锁汉江,使汉城处于敌火威胁之下即和我们停战议和使中朝两国处于不利地位,而这是我们决不能允许的。  (六)我军没有补充兵员弹药也不足确有很大困难,但集中主力向原州荣州下去歼灭几部分美军四、五个南朝鲜师的力量还是有的。请你在此次高干会议上进行说大田安东之敌军以北区域以后再进行两个至3个月的准备工作,然后进行带最后性质的第五个战役,从各方面说来都比较有利。  毛泽东   1951年1月28日19时  虽说彭德怀已经估计到毛泽东将不会同意他27日电报的意见,但是看过毛泽东28日的电报后,他还是感到相当地吃惊:电文没有考虑后撤或放弃汉城,而且要部队南进至大田、安东以北。  要知道,第三次战役我军是进至接近三十七度线附近之后,停止追击、撤回主力的,而现在以未加补充、休整的疲惫之师反击敌人,却要压过三七线以南接近三六线的地区。  然而军令不能违。反击是必须的。接到毛泽东回电的第二大 ”1月29日,正是中朝联军高干会议结束的那天下午,彭德怀在作大会总结时,向与会干部传达了毛泽东主席要求立即发起第四次战役的指示,并进行了作战动员。之后,结束会议,各路指挥员分赴各自的指挥岗位,加紧进行补充新兵和粮弹等作战准备。  在作战部署上,经与邓华、洪学智等商量,决定在西线以五1一军和三十八军一一二师对敌进攻兵团予以坚强的阻击防御,由韩先楚同志统一指挥;在东线将敌人放至横城、砒平里一带,以邓华统一指挥三十九军、四十军、四十二军和六十六军,形成兵力优势,分割包围敌人,争取歼灭敌人一部,制止敌人西线进攻势头。另外由金雄指挥人民军二、五军团由平昌一带出击伪七师,得手后向荣州方向南进。  寒风呼啦啦扑打着君子里彭德怀栖身的木板小 屋,冷气从木板缝隙中吹进,屋内气温很低。彭德怀将大衣在身上裹裹紧,离开桌上的地图,在屋内来口踱步,活动着几乎被冻得发麻的双脚。  警卫员悄悄推门走进来,两手托着一个手中包,对彭德怀说:  " 首长,吃点东西吧!我刚烤熟了两个土豆,还热乎着呢!”  “不吃不吃”彭德怀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可是,当他看到警卫员的眼里露出委屈的神情时,忙说,“你放下吧!你去休息。”  说着,彭德怀依旧皱着眉头在屋里踱步。  警卫员知道,彭德怀此刻遇到了重大难题。倘若彭德怀考虑出了好的作战方案,常常会主动喊警卫员:“喂,小鬼,快拿东西来吃!”  但是,现在己是半夜、2点啦!警卫员还想再催促彭德怀吃点东西,但终于没张口,将那两个烤熟的土豆放在屋里的火炉盖上,之后悄悄离开。  彭德怀又走到桌前,借着瓦斯灯光眯着双眼凝望着作战地图。  他找到了大田、安东的位置——靠近三六线啦!毛主席提出第四次战役要进至大田、安东以北区域——如何实现得了?以疲惫之师,即使勉强攻击至顺定位置,亦将成强鸳之未,再被敌人以强大的陆海空三军优势火力反击口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初三次战役追敌到三七线而停止,没有继续南进,就是这个考虑;现在部队尚未补充、休整,却要打到三六线去,唉,难度很大哟!  打到大田、安东以北部队再休整两至3个月,敌人以空中和机械化的优势,怎么会让你休整?眼下我们的休整不就是被迫停止吗?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在西边顶住敌人重兵集团,在东边消灭敌一、二个师,撕开缺口,迫敌停止进攻,果然如此,部队也不应冒进至大田、安东以北,甚至连三七线以北的洪川、春川一带也因筹粮困难而应忍痛放弃。目前,计划补充兵员的设想还未实现----从国内抽调的4万名老兵和颜悦色万名新兵正在安东边境一带集中,战役开始前已来不及补入部队,只在考虑将各军、师的担架队押补到步兵团,不然,部队缺编太多。尤其是,宁时轮的第九兵团亦不能全部参战---二次战役因冻伤使部队丧失战斗力。这样,就更显得参战部队数量不足。  应立即建议将杨得志的十九兵团迅速开赴安东,随时准备调赴前线。  主席:  我军情况,鞋子弹药粮食均未补充,每人平均共补5斤,须2月6日才能勉强完成。特别赤脚在雪里行军是不可能的。将各军现时直属队担架兵押补步兵团亦须数日。十三兵团主力由现地出动至洪川、横城集结约200公里。我们拟于2月7日晚出动至下2日晚开始攻击。  攻击部署,以邓华同志率三十九军、四十军、四十二军、六十六军道德消灭美二师,然后进攻提川美七师或  伪领先师、二师,得手后看情况。以韩先楚同志往汉城指挥三十八军、五十军及人民军第一军团坚持汉江  南岸阵地,相机配合主力出击。以金雄同志往平昌指挥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首先消灭伪七师,得手后向荣州前进。  九兵团目前只能出动二十六军共8个团,须2月18日才能到铁原做预备队,其余因冻伤均走不动(一个师3天只走15里,)4月才能大体恢复健康,影响了我步兵比敌兵优势,这是严重问题。第四战役敌我步兵相等,情绪比敌高,我还存在许多弱点。消灭敌两三万人后,敌利用技术优势,我亦不能取得两三个月的休整,第三次战役即带着若干勉强性(疲劳),此(四) 次战役是带着更大的勉强性。如主力出击受阻,朝鲜战局有暂时转入被动的可能。 了避免这种可能性,建议十九兵团迅速开安东补充整训以便随时调赴前线。  彭德怀  彭德怀经过慎重思考,确信实现毛主席提出的第四次战役要进占大田、安东以北的设想有很大的困难。但是,毛主席命令己下,四次战役必须出击。那么,究竟能否通过东线的反击而制止敌人进攻呢?彭德怀没有把握。在我军没有制空权,运输跟不上,部队靠自携粮弹只能维持一个星期左右进攻势头的情况下,不可能对胜利期望过高。彭德怀已经估计到,如果我军出击受阻,敌人可能进至三八线,公平他说,彭德怀的头脑还是相当清醒的。  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这属于军事常识范畴,似乎人人都明白。然而只有身临其境的指挥员才有痛切的感觉,只有他们才明白,在于变万化。错综复杂的军事态势中,要想做到准备的充分,要想获得实际的把握而不是主观臆断的把握,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现在,面对敌人的突然反攻,我西线汉江南岸防御部队第五十军和三十八弱;而担负东部反击作战的三十九、四十、四十二、六十六和人民军三军团即位于100多公里远的休整地,这些部队经过短时间的匆忙准备,在指挥员对战役任务的完成并不具备切实把握的心态下,匆匆赶赴预定出击位置……  第四次战役的帷幕就是这样拉开的。  在三十九军一一五、一一六两个师由驻地高阳向东,一一七师直由议政府以西向东分两路平行开进的同时,四十军亦从东豆川地区出发东进,六十六军由三八线以北的金化一带出发,经华川、春川南下,向横城、砒平里以北地区集结。人民军三军团亦从三八线以北的金城一南进至横城以东,会合人民军二、五军团展开于三巨里。  大美洞、宝来洞一线45公里地段上,掩护志愿军各部集结并准备配合邓集团从左翼向横城实施反突击。在此之前,为减轻汉江南岸防御阵地五十军和三十八军一一二师的压力,彭德怀司令员已指令三十八军一一三师提前于2月:日晚出发南渡汉江,集结于京安里、龙头里以北以东地区,准备向利川方向寻敌侧翼出击。并令休整驻地距横城方向较近的四十二军主力提前出动,于4日拂晓前进抵龙头里、砒平里地区,准备向文幕里及东南地区寻敌侧翼出击。同时,命人民军二、五军团于3日晚集结于横城以东地区,准备寻机出击。  另外,为防止原州地区之敌配合西线之敌北犯,方便我邓集团主力出击,命六十六军于3日晚提前出动一九八师,以每夜70里速度向南疾进,在敌之前控制洪川及以南地区有利地形要点。  至此,我担任防御和反击的韩、邓、金各集团战役布势已大体就绪。然而,形势的严峻在于:我邓华各部的集结尚需数日时间,而西线担任阻击的五十军和三十八军一一二师已历10余昼夜的顽强战斗,伤亡将半,战斗力大减。彭德怀司令员清楚地知道,西线的阻击和东线的反突击是一个相互影响的整体,西线的坚强防御和牵制敌人,将为东线的反击作战创造有利条件;而东线的反突击胜利,又可以打乱敌人布置,减轻敌人对西线阻击部队的压力。  为此,联军司令部决定调整部署,针对五十军伤亡过大,正面阵地过宽,难以继续作纵深布防的形势,决定缩短五十军正面防御阵地,加强纵深抗击力量,调人民军一军团接替五十军沿浦场、果川至南泰岭公路以西阵地的防务;令三十八军在汉江南北两岸布置纵深阵地,确保汉江南岸阵地,隔断敌人由西向东的增援,另为防备敌人一旦突破我西线防御,进占汉城后向三八线冒进,命九兵团第二十六军向三八线以南开进,在议政府、清平川一线构筑纵深防御阵地。  在西线调整部署的同时,联军司令部急于缓解敌人对南汉江以西五十军等部的巨大压力,决定在整个战役反击开始前,先动用已经到达预定出击位置的四十二军和人民军二、五军团,出击敌人。计划以四十二军及三十八军一一四师歼灭砒平里美二师之二十三团及法国营,得手后向忠州以北推进;以人民军五军团、二军团歼击进入横城东南地区之伪五师及横城之美九团一个营。两处攻击时间力争不迟于6日晚。  2月4日凌晨,彭德怀司令员将此项出击部署和前线情况电告军委。当日子夜,军委复电彭德怀司令员,提醒其注意:敌人此次进攻,虽以主力9个师旅放在西线作为主攻部队,但南汉江以东仍有美军两个师和伪军6个师作纵深  配备,进行助攻,而沿海还有伪首都师、美陆战一师为之呼应,其特点为力求东西呼应,齐头并进,其弱点为东线伪军多战力弱, 山多呼应难。我如能在东线歼敌一两个师,打开缺口,则西线敌人冒进可能被迫停止。但也须设想敌进占汉城后侦知我西线正面力薄,仍有继续攻进逼我东线后退的可能,“为防止上述不利情况发生,请令邓华集团在寻机歼敌部署中切忌仓促应战。”  上述军委复电发至志愿军司令部后,引起彭德怀司令员的高度重视,立即召集作战部问人员综合分析战场形势。经慎重考虑,彭德怀估计到1,占领横城之美军两个营和伪五、八两个师,仅由人民军二、五军团攻歼一夜难以解决战斗,而原州之敌则会驰援。四十二军正面有美二十三师全部兵力及法国和美二十四师各一个营兵力,相距不远,梨浦洞还可能有敌两个营的兵力,文幕里则有美九团,仅四十二军力量,估计一晚不能解决战斗,且缺乏足够打援兵力,出击不具备充分的把握。据让,彭德怀司令员断然变更出击部署,于2月  5日子夜电令四十二军和人民军二、五军团,停止原定六日晚攻歼敌人的计划,代之以充分准备,等待三十九。四十、六十六和人民军三军团集结完毕后统一实施反击。  --- 彭德怀司令员上述出击部署的变更当然是相当及时的、正确的。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在南汉江以西方向上,敌主攻部队持续 猛烈的攻击势头不减,至2月5日,战斗呈白热化状态。敌集中坦克200余辆,飞机:100余架及猛烈的炮火西:向向我修理山、白云山、光教山诸阵地轮番轰击,多南路猛攻。我扼守阵地的五十军、人民军一军团各部昼夜与敌激战,敌我双方肉搏已达数十次,多数高地几经反复争夺。至7日,敌已突破我二线防御阵地 。为预防汉江将五十军及人民军一军团主力撤至汉江北岸组织防御,只留  少数部队坚守汉江南岸之桥头阵地。但是,为掩护东线邓集团各部的集结和战役反击,位于五十军防御阵地以东的三十八军仍需坚守原防御阵地,坚决顶住敌人,隔断敌人西线和东线的联络,保证东线能按时出击。为此,彭德怀司令员特别电示韩集团:三十八军基本部署仍应是坚守汉江南岸现防御阵地,隔断敌人东西联络,掩护主力向预定地区集结,特别是三十九军须经杨平向龙头里集结。“三十八军稍有不妥,此役计划即将破坏,予我军以重大不利。务望深体此意。  任何出色的战役部署,都要靠部队的顽强战斗去实行,否则军事统帅的种种计划均将无法实现,彭德怀、韩先楚都非常清楚,在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放弃汉江南岸阵地撤至江北后,仍坚守在汉江以南阵地的三十八军右翼暴露,敌人必将集中强大兵力由南向北、由西向东合击三十八军阵地,我三十八军无疑将面临异常严峻的形势,在东线敌人冒进至砥平里、 横城一线,西线我五十军等部后撤江北后,三十八军的防御阵地,有如突进敌人西线和东线结合部的一只铁拳。  那么,这只铁拳能否支撑得住,保证我邓集团主力出击时,西线敌人无法施援,成为彭德怀司令员注视整个战局的焦点之一。  在志司取消原定以一一四师配合四十二军提前向砥平里之敌反击的计划后,奉韩指电令,为加强三十八军汉江南岸防御纵深,一一四师立即由杨平西渡南汉江--- 至此,三十八军3个师全部集结在汉江南岸防御阵地。  除夕之夜,朔风在南汉江的千里冰面上肆虐逞威。在杨坪里一带的江面上,一一四师的队伍越过冰封如镜的大江,疾速西进。队伍静悄悄地行进,马匹的蹄掌包裹着棉布防滑。  从远处南边山峦一带,传来阵阵枪炮声——那是一一三师三三八团在向迂回到山中里的美国十九联队实施反击,以保障防御阵地侧后方的安全。  队伍越过汉江后,马不停蹄向洗月里、新岱里开进,子夜时分,前卫三四一团即向洗月里南山之美二十四师一部发起攻击,旋即得手。之后敌人组织力量反冲击,双方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为策应洗月里三四一团守卫阵地,三四二团奉命准备出击。  这个时候,三四二团团长孙洪道去沈阳集训尚未赶回,团政委王丕礼在接受任务后,即带领营连长在夜幕掩护下,翻山过岭勘察地形,当王丕礼又累又饿回到团指挥所后,却接到师 政委李伟打来的电话,要他立刻到师 部“王丕礼吗?你马上到我这里来!”李伟的口气非常坚决,毫无更改的余地。  王丕礼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准备出击的命令已下达,地形也看好了,又让我赶到师部去,谁的两条腿不是肉长的?  “我们刚看完地形,准备吃了饭就出击,哪儿还有工夫上你那里去?”王丕礼心里窝着火,口气显出对师政委的怠慢。  “让你来你就得来!”李伟提高了嗓门,“限你10分钟内赶到!任务有变化,来了再详细说!"  10分钟后,王丕礼带着两个参谋和团参谋长赶到师指挥部。当时,一一四师师长翟仲禹去沈阳集训尚未赶回,全师的政治工作和军事指挥都落在师政委李伟的肩上。李伟深感责任重大,清瘦的面孔显出严峻的神色,他摊开军用地图,向王丕礼介绍情况。话语急促而紧张。  “三三四团从1月25号开始,已经坚守阵地18天了,伤亡过大;三三五团将奉命接替三三四团的防务。军里指示,要我们师接下原三三五团的防务,我们计划将三四一团留下,坚守刚刚攻克的洗月里南山阵地,归一一三师指挥;我们师的主力转至京安里。岩月山。  樊川里一线,接下五团的阵地。”李伟瘦长的身躯吃力地弯下,俯视着地图!  “时间紧哪 军里要我们今夜接防完毕,你们三四二团要准备强行军,天亮前必须接下三三五团的阵地:天亮前如果不准备好,敌人一进攻,那就被动了”  王丕礼半响没吭声,他俯身看着地图从三四二团现集结地洗月里到三三五团的防地京安里,有50多公里山路,距离不近呀!而且,还必须提前赶到,以便在敌人进攻开始前抢修好工事。  师部小屋外,北风呼啸着。从南边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三四一团正在洗月里南山与敌人进行激烈的争夺战。然而,三四一团已划归一一三师指挥,李伟更为关注的,是一一四师能不能按时到达指定的阵地,看到王丕礼半晌没开口,他有些焦急地问:  “怎么样?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提,我们尽量帮助解决!但是,天亮前必须接下阵地!”  是呵,师里嘛,师长不在位;团里嘛,团长也不在位。现在是师级政委和团级政委在指挥调动部队,何况任务又是这么紧急,李伟紧皱的眉头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第2回  “我有两个要求。”王丕礼终于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看到敌情就麻烦了。我们争取凌晨3点以前赶到,如果天亮后打响,我还有两个小时修工事。  “嗯。你们团只管往东插,别的可以不管。”李伟沉吟道,  “师里尽量保证你们行军不受干扰。”  “第二条,部队必须轻装,火炮、重机枪和后备弹药由后面运送。”  “可以。”李伟点头道,“不过,不能跑步行军,距离大远会拖垮部队,要留着劲儿天亮后作战,肯走是恶仗”  “我知道。”王丕礼镇定地答道,“放心吧李政委,我会把三四二团带上去的!”  十几分钟后,王丕礼率领三四二团向东开进。为了装急行军。  山路崎岖,星光稀薄。寒风从北边峰峦一带袭来,刮得人脸生疼。洗月里南山一带的枪炮声停歇了,只偶尔响起一两声冷枪。王丕礼走在前卫连的最前一这位抗战初期入伍的青年指挥员迈着曾经南北转战过的双腿,虎虎生风。渐渐地,身上被汗水浸湿了,衣服紧贴着皮肉,但是寒风袭来,  又把身上冒出的热气变成冰霜,在眉毛、胡髭帽檐 上结了一层冰壳。  虽说王丕礼下令部队不许跑步,只能大步急行。但由于前边走得快,时而爬坡越沟,后边队列难免出现奔跑跟队的情形,走了一阵,战士们已是气喘吁吁了,不少战士解开棉衣,让冷风吹着热气蒸腾的胸膛。  一阵急促的马蹄在山漳轻脆地敲响,蹄掌击石溅出一溜水星 师政委李伟策马赶了上来。他对三四二团能否今夜接下阵地有些放心不下,从后边师指的队伍中催马赶上三四二团的队列。当他一看部队不时跑步跟进,一个个累得呼呼直喘,很有些担心:部队拖垮了怎么办?到了预设阵地不是去休息,而是要作战!  李伟向一个营干部询问王丕礼的位置,回答说,政委在前边带队。李伟快马加鞭赶到前边,勒马拦住队伍:  “王丕礼,你该让部队休息一下,不能拖垮了!”  王丕礼一听就火了,心想:你布置了任务我保证完成就得了,为什么如此不放心?他直通通地把李伟顶了回去:  “这个你别管!完不成任务是我的事,你处罚我!休息不休息我们掌握!”  李伟深知王丕礼的为人:性格直爽,爱发脾气。急躁。  不过,眼下也许王丕礼是对的,上级指挥员不应过于具体地干涉下级指挥员的安排,在众多战士的注目下,李伟承受了一个下级指挥员的顶撞,仁马侧立路旁,看着王丕礼率队大步走过去。这时,他在此之前的不可避免的种种担心似乎都被王丕礼给“顶”跑了王丕礼立了军令状:完不成任务你处罚我!这句话显然是李伟愿意听到的……  凌晨2点40分,比原定时间提前20分钟,三四二团赶到了京安里。王丕礼察看了地形,命一营守卫京安里以  北阵地,二营守备在岩月山一线,团指和作为预备队的三营设在岩月山以北阵地。部队进入阵地后,马上抢修工事,准备战斗。  天亮后,王丕礼带着两个参谋上了岩月山,检查二营的工事。那时,东边天际已现出最初的朝霞。在长满松树的山峦后边,太阳已露出半个红桔色的脸,一片移动的乌云渐渐将太阳遮住,却有两束强烈的光线从云缝里射出,穿透晨霭,投向乌蒙蒙的森林。远远看去,那两条光束好似劈开天空、斩断森林的两柄长剑。  年轻的二营教导员向王丕礼报告,岩月山主峰由五连守备,六连在前沿,现在正抢修工事。  “前沿配备多少兵力?”王丕礼问。  “六连一个副连长带一个加强排守在那里。”教导员眨动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出来,由于彻夜的行军,他脸上的汗渍泥污并不比任何一个士兵少些。  王丕礼举起望远镜向六连前沿阵地望去:灰蒙蒙的晨雾里,战士们正挥着小锹抢修工事。田野似乎很静,几只灰褐色的山鸡扑棱棱从六连前沿谷地深处掠起,在晨空中鸣叫着。  从静静的晨雾里,渐渐涌动起一阵尘埃,接着,轰隆轰隆的发动机声震碎了黎明的寂静。尘埃涌动着,升腾到半空--- 从尘埃中,一溜坦克冲击而出,直向六连阵地开来!  “坦克!”王丕礼叫道,“妈的,有50多辆!告诉六连注意隐蔽!”  话音刚落,爆炸声轰鸣——几十辆坦克猛轰六连前沿阵地,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光烟雾中,战士们刚刚修成的工事顷刻间被摧毁。硝烟里,一个战士被炸飞的胳膊连同步枪一起被抛到半空。  “让这个加强排撤下来!”王丕礼命令道。  然而晚了电话线被炸断。短短5分钟,一个加强排全部折损,王丕礼在望远镜中向六连前沿观察,已看不到战士的身影了,然而炮火还在持续地猛轰阵地,坦克肆无忌惮地开近前沿。  王丕礼急得在地上团团转,骂着:“妈的,一个加强排报销了!一个加强排!”  这时,从前沿阵地山梁上走下两个战士,一个是轻伤号,胳膊挂了花,另一个是前去送信的通信员。那个轻伤号肩上扛着一只九0火箭筒,王丕礼看见,怒从心起,大喊道:  “你们过来!”  那个战士扛着火箭筒摇摇晃晃走过来,在团政委面前站下,嘟嚷着:  “敌人坦克太厉害啦!我们工事还没修好,就……”  “厉害个屁!”王丕礼骂道,“你扛着火箭筒怎么不打坦克、你还有脸下来?”  “我……”那个战士支吾着。  “胆小鬼!”王丕礼骂道。  那个战士面对暴怒的团政委,又惊又愧,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发火过后,王丕礼又感到后悔:敌人火力太强,又怪不得战士,几只九零火箭筒面对50多辆坦克又能怎么样呢?  王丕礼急于要到一营阵地检查工事--- —营工事如修不好,在敌人坦克炮火猛轰下也会遭受同样的损失。他命令二营教导员,尽可能坚守岩月山主峰,在部队可能遭到很大伤亡的情况下,再撤向第二线阵地。  然而,当天下午,当他从一营阵地返口团指挥部后,接到二营电话,禁不住又怒从心起。原来,二营在撤出岩月山,阵地时,未能来得及处理烈士的遗体,王丕礼非常清楚,不妥善处理烈士的遗体,也就是说丢弃战友尸体,将会给部队士气造成无法估计的影响。从红军时期,至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部队都有后运烈士遗体或就地掩埋的习惯做法,这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在付出更巨大的伤亡的情况下,  部队是绝不能丢弃战友尸体的。  “你他妈没打过仗?”王丕礼在电话中向二营营长吼道,“为什么不掩埋烈士尸体!  “情况危急,来不及。”对方解释道。  “你少给我啰嗦 !今天晚上你们组织反击,给我攻上岩月山,夺回烈士遗体!完不成任务我撤了你!”王丕礼叫道。“是!今夜组织反击!”  当晚,二营组织四连夜袭岩月山。副连长李藏率领全连踏着积雪悄悄摸上敌人阵地。敌人在酣睡中被枪声惊醒,乱作一团。战士们猛打猛冲,将敌人从山头击退。一面组织防御敌人的反击,一面挖坑掩埋白天牺牲的战友。几个小时后,四连毙敌数十名,将战友遗体掩埋好,胜利返口二线防御阵地。  在与牺牲战友分别之际,他们来不及悲痛与流泪 ,一切进行得是那么紧张 又匆忙,甚至不会掠起那种念头:也许下一次战斗将轮到其他活着的战友来掩埋自己。在激烈残酷的战斗中,属于个人的瞻前顾后和伤感而来的怯懦与这些战士无缘。他们默默地为战友添好最后一锹土,之后头也不回地撤离,而那些捐躯的勇士们,便永远地长眠在了南朝鲜的土地上。  --- 他们牺牲的日子是1951年的春节。  --- 历史将会铭记这些无名勇士们。第3回  这是梁兴初等人从沈阳集训回来的第二天。  在三十八军指挥部那间低矮的民房里,聚集着该军的师以上主要领导同志。他们之中一部分是刚刚去沈阳集训而又匆匆赶回来的;另一部分则是一直留在前线指挥战斗的首长--- 这些人几乎都是军师的政治委员。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室内烟雾腾腾,人们还在一个劲儿地吞云吐雾。  梁兴初背靠墙上悬挂的一幅汉江南岸防御作战地图,紧锁双眉沉思着。地图上用各种红蓝符号将敌我双方态势标示得一清二楚;从1月25日开始,我方的阻击阵地与敌人的攻击出发地为界;继之,我方退入二线防御阵地后的布势,现在,五十军与人民军一军团将于今夜撤至汉江以北,三十八军将重新部署防御阵地,敌方咄咄逼人的态势一目了然——从南到西几个方向上伸出的巨大蓝色箭头逼指三十八军红色的防御阻击线。  此刻,从梁兴初的正面看,那弧形的红色阻击线正好在梁兴初的双肩上形成一个半圆,而敌方巨大的蓝色攻击箭头好似插向梁兴初肩膀和头颅的几柄利剑,这情景自然产生了一个问题:梁兴初那一副瘦削的双肩能否承担得起敌人重兵集团的巨大压力?  据刘西元政委汇报十几昼夜的战况,梁兴初等更感到压力之甚:我守卫一线防御阵地的一一二师从:月25日以来,顶住了美二十四师。骑一师、英二十七旅等数倍于己的兵力的进攻,敌人在炮兵、坦克和空军的掩护下,由阳智里、利川、杨村里一线以七路兵力向一一二师扼守的堂谷里,大岱里、揪谷里、支石里、松温村一线攻击。双方经反复争夺,激战六昼夜,一一二师始将第一线阵地堂谷里。泰华山、天德峰等地放弃,转入二线固守。随后,为加强一一二师力量,志司命一一三师提前于2月:日南渡汉江,集结于京安城、龙  头里以北以东地区;并以三三七团配属一一二师在东官厅、陶雄里、悦美里、外杜陵之线与北犯之美骑一师、美二十四师等部激战至今。  在这十几昼夜的残酷战斗中,敌人飞机与坦克大炮的轰炸使阵地 沦为一片火海,炮火犁松了山头每一寸土地--- 这给我方守备部队造成了极其惨重的损失。一一二师之三三六团、三三四团付出了巨大牺牲,后投入的一一三师亦损失很大。特别是,兵员无法及时补充,现在,接韩先楚电报,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令夜将撤至汉江以北组织防御,由此,三十八军的防御阵地更加突出,敌人为策应西线,必将向三十八军阵地施加更大的压力。  梁兴初意识到:有史以来,三十八军最为残酷、激烈的战斗已经降临了。  梁兴初扔掉吸得已快无法捏住的烟蒂,踱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寒冷的空气突然涌入,在室内弥漫的烟雾里像卷起一股激烈的旋风。太阳己升起很高,在稀薄的云层里,发出惨白的光线,似乎阳光毫无色彩。  从南边方向卞,东部一带,传来持续不断的沉闷的爆炸声--- 部队仍在与敌激战,二发炮弹落在几百米外的山谷,轰然炸响,腾起一阵烟柱,随即有一股烧焦的树木的怪味儿被风吹来。炮弹近距离的爆炸,使梁兴初又一次意识到指挥所离前沿阵地很近,然而他想到的不是指挥所面临的危险,而是全军必须树立的决  胜的信念:军指挥所就在你们的身后,全军将士决不后退 !  在残酷的战斗进行中,指挥员的意志与信心直接关系到部队的士气。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需要的是上下一致的决心和由此而产生的战胜任何困难的勇气,切忌埋怨、消极的情绪。梁兴初己察觉到,在部队伤亡惨重,弹 药、粮食奇缺,兵员无法补充的清况下,己有一些指挥员开始叫苦了,甚至提出是撤还是守的问题。有的干部发牢骚说:“上边还要不要咱们三十八军啦?把咱们四野的王牌主力全打光吗?哪有用主力部队与敌人拼消耗的?”也有的干部讲怪话:“要是林总指挥的话,哪能舍得这么个 三十八军,把部队骨干全打没了”  梁兴初警觉到:这种带有浓厚的山头主义色彩的牢骚话,如不坚决制止,势必像涣散部队士气的毒素一样蔓延,想到这里,梁兴初猛然从窗前转过身,清了一下嗓子,下决心说道:  “ 好了,大家反映的困难我都清楚了,当然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们需要的是冷静和信心!关于粮、弹运输问题,我己责令军工兵连限期修复被敌机炸毁的汉江大桥,把前沿急需的粮食弹药抢运过来。  问题最大的是兵员的伤亡太重,无法补充。不过,要不了多久,在安东集训的补充兵员就会分下来,各师团指挥员要注意有意识地保存一些骨干,在阵地上战斗人员打光之前,尽可能从排长、副排长,连长,指导员和营长。教导员当中,抽一个下来,将来新兵补充进来,没人指挥了怎么行?但是,无论困难有多大,也  要守住阵地!我们三十八军就是这样:上级交给的任务坚决完成,没有二话!为了保证东线部队胜利出击,三十八军就是要血战汉江南岸!决心己走,在上级没下撤退命令以前,谁也不许再提撤字!”  室内静悄悄的,南边的爆炸声不断传来,显得十分清晰,甚至小屋在爆炸声中微微颤抖。梁兴初讲完上述话后,铁青着脸,瘦削的脸上颧骨好似两座凸出的山丘。  军长的情绪显然感染与震慑了在座的军师指挥员们,大家一声不吭,面色冷峻而严肃,一种悲壮的情怀瞬间在每个指挥员胸中升腾:军长决心下定,这意味着一场更加残酷的大血战,意味着一种不惜血本的拼搏!  “你们都知道,我是个铁匠出身”梁兴初这次缓缓开口,若有所思,“我知道,打铁是怎么口事——这一回,部队可是放在铁砧上啦。是好铁,越打越结实;要是铁渣,越打越糟,下面让江副军长给大家讲讲调整各师团防御阵地的部署,还有防御战中应该注意的兵力和火力配备等问题,在不断传来的爆炸声中,江拥辉副军长面对作战地图,简明而清楚地向各师指示调整后的防御部署:  “一一四师指设在道马峙,三四二团重点扼守三五零点三高地;三四①团守道马峙、光池院、上山里,一一二师师指武甲里,三三四团武甲里山东北沟,三三五团指元堂里北沟,三三六团新月里东高地、武甲里南山与武甲山,一一三师师指圣德里,三三七团鹤谷里、石坪里,三三八团旺仓里。莺子峰,三三九团下品里、内杜陵里”  在三十八军血战汉江南岸、阻挡美军重兵集团进攻的掩护下,担负东线反击作战任务的各部队正垦夜兼程由休整地向预定出击地域开进。至2月i0日,除人民军三军团因休整地距作战地域过远尚未赶到外),其余各部己大体就位。还在各部开进途中,彭德怀司令员就分别向邓华集团和金雄集团发出指令,鉴于汉江南岸之五十军和一军团己撤至北岸,敌西线进攻矛头己压向三十八军,该军坚守原阵地已历20多天,伤亡甚重的情况,邓华集团和金雄集团各部决不能迟于十一日晚向敌发起攻击。  在此之前,2月7日,彭德怀司令员曾就反击横城一带敌人的作战部署方案证询各部意见,西线韩先楚电报认为,应先集中主力歼灭进至砒平里一带之敌,如横城、原付!之敌南逃,则由金雄集团负责尾追,韩先楚认为此方案有以下好处:可使部队不致在向横城运动时过分疲劳;避免主力分散作战;而且,砒平里紧靠近西线三十八军防地,东西两线战场可以互相依托,配合作战。东线邓华电报则认为应先打横城之敌,理由是:砒平里一带美二师两个团与二十四师一个团已靠近,不易分割,而磺城一带伪八师正在运动中,另有  伪五师及美空降一八七团、美七师一个团,敌虽数量多,但伪八、五两个师战斗力较弱,可以先打横城之敌,吸收砒平里之敌东援,再以三十九、四十军主力从运动中歼灭之。  在韩先楚、邓华及各军对东线作战方案发来不同意见电报的影响下,彭德怀司令员举棋不定,于八、九两日两度变更决心:8日下午,彭德怀决定应先集中3个军主力首先歼灭砒平里附近地区之敌,但当日深夜,经再三考虑,又觉得先打横城地区之敌把握较大。9日晚在韩先楚再次来电陈述应先打砒平里之敌的影响下,彭德怀又决定还是先打砒平里。然而,东线作战毕竟由邓华负责指挥,邓华则坚持先打横城之敌,几个小时后彭德怀又于深夜给邓华发出如下电报:“两电具体部署有若干差别,究竟应如何打法,由你最后决定。  于是,横城反击战拉开帷幕。自11日黄昏开始,在横城一带方圆百余公里的地域内,担任反突击和穿插堵截敌人的我邓、金集团各部队,经过短促的炮火急袭后,便踏着半尺厚的积雪,乘夜幕的掩护向横城之敌发起猛烈攻击。  担任主攻任务的我四十军一一八师以迅猛的动作突破敌前沿阵地,之后直捣敌人心脏,将伪八师的部署全部打乱。四十二军突破后,不顾一切困难向东发展。配属四十二军的三十九军一一七师一夜猛进70公里,插至夏日、鹤谷里地区将横城西北地区伪八师退路切断,造成围歼该敌之有利态势。  在我一一八、一二①、一一七、一二四师构成对伪八师的严密合围后,共同向该敌发起猛烈突击,于12日将伪八师3个团全部歼灭。金雄集团所属第五、第三、第二军团各部自横城以东突破敌阵后,迅速歼灭伪三、五师各一部,前出至横城东南地区,有力地配合了邓集团的反突击作战。  但是,由于我方反突击作战准备仓促,事先未察明伪第三师己进至横城东北地区,所以,我第六十六军反击时即与伪三师发生遭遇战因而在红桃山、国士峰一线受阻,加之该军又未能集中两师兵力全力向横城以南预定方向突击,迟延了到达预定地域时间。同时,已进至口岩峰之第四十军一二五师未渡过蟾江阻截逃敌,致使横城地区之美二师一部。伪八师师部及伪第三师大部得以南逃……  横城反击作战至13日晨结束。我军一昼夜间即前进20至30公里,一举歼灭大量敌人并收复横城。此役共歼灭伪第八师3个团、美二师一个营、4个炮兵营及伪第三、第五师各一部,约12000余人。其中,生俘美伪军约7800余人。横城反击作战的迅速胜利,使我方指挥部滋生轻敌情绪,接到部队报告,石谷里农乐美二师九团撤退州----一带李承晚军亦准备东撤,便判断敌人将南逃,准备在敌人逃跑时从运动中予以歼灭。因此,在攻击砒平里之敌作战时,未能集中优势兵力及增强打援的兵力,虽以四十军之一一九师、三十九军之一一五师、四十二军之一二六师共3个师将砒平里之敌包围并将其压缩在不足两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区内,但由于部队建制紊乱,攻击协同动作差,亦无强有力的炮火支援,致使砒平里的攻歼战未能奏效,与敌形成对峙。  2月15日中午,在砒平里以北一个名叫桂亭里的小村庄附近山坡的树林里,三十九军指挥部诸位将领一个个焦虑不安。军长吴信泉、副军长谭友林等一个劲地抽着烟,不时神色激动地争论着作战问题。附近松树林的空地上架着电台,报务员头戴耳机紧张地工作。再远一点的沟岔里,军部炊事班正支起行军锅,为首长们煮一点做午餐的土豆,正午的阳光透过墨绿的松树枝叶射进林中空地。西南砒平里方向不断传来炮弹爆炸的巨响。由于炊事员们挖了几条散烟道,因而松林上方并未出现炊烟——在敌机不时盘旋寻找目标的情况下,任何一点疏忽都会遭致莫大的损失。小心谨慎的军指挥部白天为躲避敌机轰炸来到山坡松林里指挥作战,夜晚才进至没有灯火的小村庄。  “你看看这个行进中攻击的路线!”吴信泉以手敲着铺在炮弹箱子上的作战地图,忧虑之情溢于言表,“一一五师、一一六师先是奉命东进,到龙头里集结;还没在集结,又奉命南进;紧接着又命一一五师西进,从东南攻砒平里,你看看,先向东,又向南,又向西,部队在大山里疲于奔波,绕了一个大圈子,拖都要拖垮喽!”  “3个师打砥平里,各打各的,没有统一的进攻指挥,3个师隶属于3个军,你打我不打,我打你不打,我打你又不打,这怎么行!”谭友林副军长摇头道。  的确,自从2月6日三十九军由议政府一带向预定集结地域开进以来,三十九军一些同志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一些作战部署问题感到不可理解。当时部队白天隐蔽,晚上行军,一路坡高崖陡,甚至连马匹都丢在后边,只能徒步从没有路的山崖下“坐滑梯”似的往下滚。然而,就在开进当中,到底是先打横城还是先汀砒平里却悬而未决。原指示三十九军在龙头里集结,然而还未等一一五师、一一六师与军部和一一七师集结, 10日黎明前,一一七师在行进间就奉命配属四十二军,担任向横城西北夏日。鹤谷里的穿插任务而继续东进。  名义上一一七师归四十二军指挥,实际上又办不到。横城之战胜利后,邓华命四十军和四十二军各派一个师包围砥平里之敌---- 这两个师由北面和西面包围砥平里,而东面和南面则无部队包围,以至令一一五师长距离南进,又绕向东。从东南仓促攻击砒平里。  而一一六师负责打骊州、原州向砥平里增援之敌,却在运动中与美二师在注岩里遭遇受阻,难以实施预定打援部署,本来邓集团指挥部规定13日晚向低平里发起攻击,但由于一一五师距离远,部队疲劳行军,绕至砥平里以东已是13日深夜。一一五师攻击马山之敌时已经  是14日凌晨,当时部队以为已经到达砥平里,但当打下马山和望美山时,才发现砒平里还在西北方向。而此时砒平里西边和北边均无枪炮声--- 四十军--- 九师和四十二军一二六师上半夜攻击受挫已暂停进攻。很难理解战役指挥部为何不规走统一的进攻时间,以至形成各打各的,没有协同,力量分散。昨天整整一天,砥平里之敌为夺回马山制高点,集中重炮和坦克向马山不停歇地轰击,并几次派部队向马山攻击。  我一一五师始终坚持守卫马山,以利夜间向砒平里发起攻击,据报一一五师守马山代价极大。三四三团二营王少白营长给团长王扶之打电话时流了泪,哭着说,他的营死伤过半,要求撤离马山。团长王扶之下了狠心,命二营死守。吴信泉知道,二营王少白营长是很能打仗的……从报告中,吴信泉想像到战斗多么残酷。但是,没有上级的命令,只能死守--- 马山丢了,砥平里还怎么打?部队白天死守马山,夜里再组织向砥平里进攻,疲劳程度可想而知。就这样,一一五师还是发扬勇猛善战的战斗作风,组织部队协同一一九师。  一二六师于14日夜再次向砒平里之敌进攻。敌人以坦克布置外围防守,火力集中而猛烈。一一五师反复冲锋,死伤无数,终于在凌晨2时左右一度攻进砥平里街内,但已近强弩之未。由于街内地形狭窄,敌火力兵力又很集中,我方攻击兵力却不易展开。而且,附近二二八高地敌人抵抗甚顽强,我一一九师三五九团经屡次攻击均未成功。一一九师虽曾一度攻占风尾山,却因未很好利用工事,被敌人炮火猛轰后反击得手。  这样,二二八高地和风尾山高地敌火力对一一五师攻进砥平里街内部队威胁极大,激战至、5日早晨,仍未能向砥平里腹部扩展战果,只得撤回马山防守。天一亮,敌人又集中飞机大炮和坦克向马…狂轰滥炸,阵地成为一片火海……15日中午,邓华指挥部发来电报,让3个师的政击部队归四十军统一指挥--- 这又使人难以理解:邓指电报可以直接发3个师,完全可以统一攻击行动,为什么中途又授权四十军?何况打砥平里的四十军一一九师战斗力较弱,该师主力团打横城时附给一一八市,一时抽不回来,打凤尾山和二二八高地都是三等团--- 或是攻不下来,或是攻下来又守不住……  正当吴信泉、谭友林等为此颇感不解之际,大约邓华指挥部亦考虑到战局僵持的严重性,再次发来电令,让各部队今夜和明天加紧准备,争取16日晚上拿下砥平里,16日晚能否拿下砥平里,吴信泉为此踌躇不己:据一一五师审讯俘虏,得知砥平里之敌并非原先估计的不至14个营,而是计有美二十三团、法国营、炮兵营和一个坦克中队共6000余人,且己形成地堡盖沟交通壕铁丝网地雷等据点式防御工事构筑,我方用多建制的部队以野战方式进攻敌据点防御工事是相当困难的,特别是我方火力弱,3个师共3个炮兵营,加起来才36问炮,临时再调炮兵又来不及,山路崎岖,火炮靠骡马牵引谈何容易?  “没有强大炮兵群协同,这仗怎么打?”吴信泉将手中抽剩的烟蒂狠狠抛向空中,对谭友林说,“我看给邓指发报,陈述意见!”  谭友林沉默着,一时没开口。从南边砥平里方向不断传来的爆炸声令他焦急万分:敌重炮和飞机坦克正在反复轰炸守卫马山的一一五师,吴军长的意见是对的,然而,在一般情况下,下级指挥员应该尽可能避免干扰上级作战部署的决心,可是,事实证明,对砥平里的攻击准备过于仓促了,以我方步兵轻武器再与敌强大火力僵持下去,后果将极其严重。  “首长,开饭啦--- ”  一个满脸胡髭的老炊事员端着一盆煮熟的土豆走来。吴信泉拣了一个土豆,却并不觉得饿。咬了一口,觉得  又脆又涩,难以下咽。  “这冻土豆煮不烂,难啃哟!”老炊事员摇头说道,含着一种内疚。  “给邓指挥发”吴信泉下了决心,喊来作战参谋,“讲明砥平里的敌情,陈述我们的意见。”  下午,接到一一五师报告,因一一六师与美二师在注岩里遭遇,当即向敌发起攻击,歼敌一个营,但已很难按时赶到曲水里打援,致使增援砒平里的美骑一师坦克营已冲抵砒平里西南,据称,当时一一五师三四三团团长发现远处大路上烟尘滚滚,初时还以为是老百姓的大车,池知道曲水里有一一六师打援,敌人过不来,却不知一一六师己被阻在往岩里。顷刻间,敌人30余辆坦克隆隆而至,成群的敌兵尾随跟进。  三四三团团长王扶之连忙率领团部警卫连阻击,战士们在山隘两侧以炸药包手榴弹和步兵武器英勇阻击敌人坦克的冲锋,在打掉敌人4辆坦克和一些步兵后,终因火力弱和兵力少被敌人冲了过去。  --- 形势已无可挽口。当日黄昏,邓集团指挥部终于做出撤离砥平里的决走。在充作隐蔽部的一个菜窖里,邓华命报务员向彭德怀司令员紧急发报:“敌己分路增援砥平里,骑五团已到曲水里,如我再攻砥平里之敌,将处于完全被动,乃决心停止攻击砥平里之敌,因时机紧迫未等你回电即行处理毕。”  16日凌晨,当吴信泉率领他的部队趁着漫天鹅毛大雪撤离砥平里之际,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迎着风雪久久眺望砥平里方向,泪水爬上了眼睑。因情况危急,一部分牺牲战士的遗体未及抢回--- 他为此痛疚不已,近40年后的某  一天,这位早已卸职休养的老将军在电视新闻中看到一条消息:南朝鲜在砥平里一带建筑施工中,挖掘出十几具尸体,据辨认,这些死者生前均系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战士。  根据停战协议条款,这些遗体将交还三八线以北中朝一方安葬--- 这则电视新闻使这位年愈古稀的老将军激动不已,泪水沾满衣襟,当即挥笔写下诗句:“刀马风云挥甲兵,战罢白发解盔缨。计取沙场百战事,多少忠魂眠野峰。”第4回  正当东线砥平里激战正酣之际,西线担负阻击任务的我三十八军己进入最残酷的日日夜夜。  连日来,军长梁兴初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状态:各主要守备阵地不断告急,部队损失一天天加重,兵员极端缺乏。  整日整夜,梁兴初守在军指挥部电话机旁寸步不敢离开。刮风似的炮击震得他的脑子整日嗡嗡直响,缺少睡眠的两眼凹陷很深,眼里布满血丝。  他非常清楚,三十八军有史以来最残酷的战斗已进入关键的时候,为此他不敢有丝毫懈怠14日上午,坚守五八零高地的一一二师三三五团告急,该团团长范天恩在向师部请求援兵未果后,竟直接把电话打到军部,向梁兴初请求派兵支援——  “军长,军长!我们团一营打光了!派三营上去,没一个小时又光了!现在团部右侧山哑口吃紧,我把警卫连都派上去了。军长,我求你再给我们派点人来”  梁兴初听着电话里传出的范天恩那嘶哑而焦躁的声音内心掠过一阵不安:  “你范天恩可要注意!不要老是叫苦,伸手求援,昨天我已给过你侦察连了嘛!”  “侦察连进攻行,守阵地不行!”范天恩大喊道:“军长,打得太苦啦!小小的五八①高地,敌人每天以榴弹炮2000多发,山炮、迫击炮、火箭炮3000多发,再加上十几架飞机整天不停地在头上轰炸,一夜做好的工事,白天不到一个小时就全给摧毁了,光震死就20多人,部队伤亡太大,牺牲的人尸体都给炮火打翻的土埋起来了,山头上几寸厚的雪全被打光了,过去的树林,现在连一棵完整的树都找不见。  军长,情况太危急。”  “那好,”梁兴初终于开口道,“我让一一四师给你派一个营去”  下午1点多,一一四师三四一团三营营长刘保平和教导员刘德胜带着该营仅剩的几十余人,从40余里外,气喘吁吁地赶到军部接受任务。由于他们一路跑步而来,个个满头大汗。军长梁兴初把这几十人带到一个高地上。从这里眺望五八零高地,可以看见高地上炮火的闪光和升腾的硝烟。  “看见了吗?前面就是五八零高地。”梁兴初心情沉重地说“三三五团和三三四团伤亡很大,但现在还不能撤,必须守住它!这不仅关系到军部的安全,而且关系到东线兄弟部队出击的胜利。我要求你们再守3天。  、 寒风吹拂着战士们热气蒸腾的脸,他们都觉不出凉意,从军长沉重的话语里,他们都掂量出了此去的意义。  梁兴初走到教导员刘德胜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嘴角掠过一丝微笑,旋即又是冷峻:  “你是教导员,要带领党员起骨干作用,听说你作战一贯勇敢不怕死。”  “首长,我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刘德胜非常清楚军长话语的含意, 他凝视着军长,神色坦然,“我们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送走三营后,梁兴初回到军指挥部依然心神不宁,来来回回在掩蔽部里踱步。炮声隆隆不停,脚下大地被震得不时颤抖,土末哗哗震落。  一个参谋在用黄豆记录敌人炮击数:每响一炮他就向一只钢盔扔一粒黄豆。此时,钢盔里黄豆粒已快积满--- 这是敌人一天内向小小 的五八零高地倾泻的钢铁。忽然,一阵排炮像刮风一样轰然而起,轰轰隆隆,那个参谋也分不清有多少炮弹了,忙得手脚不听使唤。  “别数啦别数啦!”梁兴初朝那个参谋大声喊,“你去叫作战科李科长来!”  几分钟后,作战科长李光兮来到军指挥部。梁兴初命令他亲自上五八零高地去看看。五八零高地至关重要,能否守得住,梁兴初放心不下。  李光兮带着两个参谋上了五八零高地。梁兴初似乎舒了一口气,开始坐在一个炮弹箱子上看地图。忽然电话铃响,他连忙起身去接电话,就在这时,一发炮弹呼啸而至,穿透掩蔽部,直落在他刚才看地图的地方——轰隆一声巨响,梁兴初还没来得及卧倒,气浪和泥土便扑了他满身满脸。爆炸过后,他竟安然无恙。看看刚才他坐着看地图的地方,已陷下一米多深一个大坑。  “老天爷不要我梁兴初的命哟!”梁兴初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笑道,“看来五八零高地能守住!”半夜11点多,作战部长李光兮和两个参谋摸到五八零高地附近的三三五团指挥所。那时,范大恩正在为摇不通  电话向电话员发火,一见李光兮等人进来,又惊又喜,解释道:“你们来了就好!瞧,这电话线老是被打断!山哑口的一根电话线,电话员一天换好几口,换一回给打断一回,他妈的美国军队大炮真不值钱,到处乱下蛋!”  “军长让我上来摸摸底,”李光兮对范天恩说,“问你们还能不能守下去,要是不行。”  “你这是什么话?”范天恩睁着充满血丝的红眼大声道,“告诉军长让他放心!我范天恩在,阵地就在!没有军长的命令,我的团指挥所不后退一步!”  15日16日两天,五八零高地的守备战进入最困难的日子,刚刚调上来的援助三四一团三营也快打光了,营长刘保平壮烈牺牲。在最激烈的战斗中,刘保平抱起一挺机抢向冲上高地的敌人猛烈扫射,突然腹部中弹,肠子流出伤口外,他一手把肠子捂进伤口内,一手坚持扣动扳机向敌人射击。  终因失血过多而匐然倒地--- 英雄的壮举足以惊天地位鬼神!战至:6日晨,五八零高地虽然有三三五团一营、三三四团三营、三四一团三营和军警卫连诸多部队,但总共力,起来也不过只剩几十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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