诞生第一篇 创业前史1.我的少年时代 从和歌山市,沿着关西县东行,约 8 公里有个村庄,地址是日本和歌山县海草郡和佐村千旦之木,是我的出生地。千旦之木是一棵树龄高达 800 年的老松树,"松下"这个姓就是这样来的。 我的家世不算显赫,只是籍籍无名的农家,不过源远流长,收在佛桌抽屉里的家谱,从 18 世纪至今,连续记载着 40 多位族人的名讳。我出生在中日中午战争那一年,家里有双亲和兄弟姐妹 8 人,在千旦之木,算个小地主。父亲名正楠,曾担任村民代表的职务。大哥在当时和歌山县唯一的中学念书,是一件体面的事。父亲很少耕作。他多半是出席村议会或参与村公所的事务。我是 8 个兄弟姐妹中的老么,在三兄弟中最得宠。现在我还模糊记得,小时候常由奶妈背着到溪流中捉小鱼,跟奶妈做游戏,黄昏时候,听奶妈唱摇篮曲,边打盹边走过田畦的小路回家。幼年时代,可以说过得平凡而幸福。有一天,我家突遭天灾,转眼间,房子和财物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全家顿时陷入绝境。 那时,甲午战争结束,日本渐渐成为国际舞台上的角色,经济进步,企业热潮也浸润到和歌山,故乡设立了米谷交易所,投机买卖的风气很盛。父亲虽然是农夫,可是他是小地主,平常不大做农事,再加上他有进取的性格,一心想赶新事业,所以到交易所去做投机买卖。批评父亲是不应该的,可是,我一向认为,象这种非生产性的事业不可能顺利成功。结果在短期内,父亲就把祖先留下来的土地和房子,都赔光了。我们一家离开住惯了的千旦之木,搬到和歌山市,把剩下的家产变卖做资本,在和歌山闹区和本叮一段开了一家木展店,还是父亲的朋友帮了大忙才开成的。大哥念到中学四年级,就退学回来做店员。帮父亲做生意。那时候我才四岁,对家庭变故一点都不关心,每天在母亲膝下游戏。现在我还记得,当时好象伪造银币很多。每次收到客人的五毛钱,父母都要打响听听它的声音,以辨真假。 任何时代都有这种事。一如石川五右卫门所说:"沙滩的细沙和盗贼的种,是不会根绝的。"这真是千古名言啊!到大阪谋生木展店并没有维持很久,大约两年多就关门了。家庭生活一天比一天困难。父亲为了维持家计,每天都在奔波。那种辛苦的样子,到现在还模糊地记得。 真是祸不单行。我人小学那一年,大哥经人介绍,到创立不久的和歌山纺织工厂当事务员,有一天受凉感冒病倒了,可怜,仅过三个多月,就去世了。紧接着在同一年,二哥和大姐也病死了。现在想起来,一定是患了流行性感冒之类的传染病。本来已经很穷困的家,再遭遇这些不幸,父母在精神上和财务上都受到沉重的打击。我现在想起当时母亲那种喃喃抱怨和疲惫不堪的神态,仍会感到心痛。虽然如此,母亲在那样的境遇下,仍然很疼爱我这个老么。直到现在,我还时时怀念,父母失去了两个儿子,大概把希望都寄托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常常想,只要他们之中能有一位现在仍活着,那就好了;可是双亲都不在,这一点,一直使我遗憾,俗语说:"子欲养而亲不在",真是说得好。年轻的时候,对父母的慈爱并没有心怀感激之情,反而处处拂逆,等到亲人不在之后,才体会到亲情的伟大,后悔为什么不早尽些孝道,已经太晚了。当此之际,父亲焦急地尝试做各种工作,少年的我,却一直过着天真的小学生生活。我读二年级那一年(1902 年),父亲对未来可能有了新指望,只身前往大阪,在创立不久的私立大阪盲哑院找到了工作。在那儿照顾盲哑生并处理行政事务。以后,我和母亲。姐姐就依靠父亲每月寄来的少许生活费,过着清苦却平安的生活。我继续升上三年级、四年级。当时,我是个很害羞的小孩。学校每有庆祝活动,大部分学生都会穿小仓的男裙子,母亲没钱买。就拿大人穿过有丝绢的男裙子给我穿。我觉得很难为情,所以每遇到重要节日,都哭叫着不肯穿,使母亲为难。我读的小学是"雄寻常小学校"。当时,我的级任村上老师,是一位非常亲切的好老师。我常到老师家玩,在那儿学会了将棋。(日本棋),常常和两三个朋友下棋,每次下赢了,老师就夸奖我,这使我更得意地留在老师家玩上一整天。老师的家相当宽敞,常常有橘子或其他一些自己种的水果可吃,是小孩子玩耍最快乐的地方。就在小学四年级的秋天,一直到 11 月都还平安无事。11 月中旬,父亲写信回家说,"幸之助已经读四年级,还有两年就毕业了。可是,在大阪的八幡筋,我有一位密友名叫宫田,开一家火盆店,正需要学徒。这是很难得的机会,叫幸之助赶快来。"当时的情况我记得并不很清楚,我好象没有反对。11 月下旬,我记得是23 日,终于被母亲送到纪之川火车站。母亲拜托往大阪去的旅客说:""小孩要去大阪,到了大阪有人会来接,一路上请多多照顾。"这时候的我,真是百感交集,要与母亲离别的寂寞感觉、对没有去过的大阪的憧憬,母亲流着眼泪交代我的话、第一次坐火车的欢喜等等,全涌上心头。那时的情景,现在仍然记得很清楚。想起母亲孤单的身影,现在还会心疼。就这样,9 岁(一般传记或年表误算为 11 岁)那年的秋天,我终于向商都大阪出发了。这一年,日俄战争开战,我一路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做些平凡的幻想。大阪到了,父亲已在那儿等着,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当时的难波车站,当然没有今天的南海高岛屋那样的建筑物,只不过象现在小都市的普通车站罢了。使我觉得新鲜的是,路边排着很多人力车一那时当然不可能有电车。火盆店学徒就这样,我从火盆店开始我的学徒生涯。这家火盆店是自制自销的店铺,我们都叫店主为老大。老大和两三个职员造好东西,摆在店面销售,有时也到顾客家去销售。我的名份是学徒兼看小孩。在家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帮大人打打杂并不感到辛苦,可是心里的寂寞却使我受不了。晚上打烊就寝后就会想起母亲,哭个不停。最初的四五天都是如此,呆久了以后,偶尔想起来还是会哭。其实,我也是比较爱哭的孩子。我在火盆店里的工作,除了看小孩之外,有空要擦亮火盆。上等货和下等货,擦亮的方法不同。先用砂纸擦。然后用木贼(草名,晒干之后可用来擦亮东西)打光。好的火盆,光是用木贼擦,就得花上一天工夫。我本来柔细的手,很快就破了,也红肿起来,一个月下来,早上使用抹布的时候,水会浸人皮肤干裂处,很痛。做为一个学徒的薪水是初一和十五各发一次,每次五分钱,我在家里从来没有领过那么大笔的钱,所以非常高兴。可是有一回,我犯了一次过失,把五分钱里的一分钱用掉了--那时发生的每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经过情形是这样的:当时有一种铁陀螺现在大都市很少见到,可以甩在盆子里打转,是流行的一种游戏,我很喜欢玩。那一天我背着老大的小孩,跟邻居孩子玩起铁陀螺。为了把铁陀螺甩入盆里,我一时用力过猛,竟把背上的婴儿甩翻下去,只把孩子的脚抓在手里,婴儿的头跌在地上,我那时才九岁,个子太矮了。孩子头上立刻突起一个包包,哇哇哭起来,声音很大,身子又翻了过去,周围的孩子都吓坏了。我更是吓得脸色变青,把铁陀螺丢掉,赶紧抱起孩子来哄,可是婴儿怎么也不肯停止哭,我想,抱回家一定会被骂死,不敢回去,小孩又哭个不停,真使我手足无措,下意识地跑进饼店买了一个馅馒头给他吃。说也奇怪,一看到馒头,大概是摔得不重吧,婴儿不哭了,他一边抽噎一边吃起来,我才松了一口气。那是一家高级地区的高级饼店,馒头的价钱是每个一分钱,一下就把我三天的薪水花掉了。回家以后,我把事情老实说出来,很意外的没挨骂。他们都笑着说:"你这小鬼倒很阔气啊!"这样的学徒生活持续到次年的 2 月。日俄战争连连告捷,每天报道胜利消息的号外,在街道上散发,到处充满着热闹和活跃的气息。现在想起来,这 3 个月的期间,对我有很多好处,但是我的老板和老板娘,对晚上会哭,甚至会尿床的我,一定感到很头痛吧,实在很抱歉。2 月间,老板认定,与其自制自销,不如专职一项的好,所以把店关了,迁注别处去。老板有个叫五代音吉的朋友,要在船场附近,开一家当时开始流行的脚踏车店,就把我介绍到五代先生那儿去当学徒。这位五代先生,是五代五兵卫的弟弟,而五代五兵卫是大阪市立盲哑学校的前身,私立大阪盲哑院的创办人。我父亲早就在盲哑院工作,彼此认识。说起这位五兵卫先生,真是一位立志做大事的伟人。他 16 岁时,双目突然失明,由于是长子,必须抚养母亲及众多的弟妹,于是去学做按摩师.一下子就学会了。人的决心可畏,他果真克服万难挑起一家人的生活担子。尽管有人养活,众弟妹仍是很早自立,象我的主人音吉先生,8 岁就去盆栽园做学徒。而五兵卫先生继续奋斗,进一步做了土地经纪人。后来做得顺利,就不再兼按摩业了。令人惊讶的是他为房子估价的本事:只要走进一幢房子,他就能正确地判断那个房子的新旧程度和价值。所以顾客们都说,只要请五代先生看一看,做介绍人,准错不了。他愈来愈成功,终于以自己私人的财力,创立了大阪第一所盲哑学校,济助与自己同样命运的盲人和哑巴,达成他多年来的心愿。由于他做了好榜样,弟妹们都各自奋斗,也都有相当不错的成就。脚踏车店当学徒我从 2 月起,到脚踏车店当学徒。既然要做脚踏车店学徒,就得先学会骑脚踏车。我从第一天便开始学。但 10 岁的孩子个子矮,要正规地骑是不可能的。当时没有小孩专用的车子,我不得不用大人车来练习。小孩子骑车,是把左脚从横梁下方伸到右边踩踏板,以弯腰半蹲的姿势骑,实在难看死了。再说,维持半蹲的姿势也很累人,马路上人很多,练车要到巷子里去。我每天晚上勤加练习,一个星期之后,终于学会了。虽然是歪歪斜斜的骑法,当我学会的时候,还是高兴得不得了。当时脚踏车在一般人眼里是稀罕的东西,不象今天价格大众化,当时买一辆,要花 100 元到 150 元(日币),这个价钱,有产阶级的哥儿才买得起。大部分的脚踏车都是美国制和英国制的。1908 年东京三越百货大楼兴建完成时,派年轻店员骑上脚踏车满街兜风送货,曾经轰动一时。如今,脚踏车已经变得和木屐一般,全国到处都有,不但是清一色的国产品,甚至向国外输出,这是当时做梦也想不到的。我在脚踏车店当学徒的工作是:早晚打扫、擦桌椅、整理陈列的商品,这些事每天至少要做一次。然后是见习修理脚踏车,或做助手。修理脚踏车的工作有一点象小铁匠,店里也有车床和其他设备,所以我也学会了使用这些机器。我从小就喜欢这类铁匠的工作。做起来不但不觉得讨厌,反而感到有趣,每天过得很愉快。当时转动车床并不用电,都叫工人用手转,这对我来说很难。最初十几二十分钟还可以支撑,到了三四十分钟,手就累了,没力气再转,这时前辈工人就会用小铁锤敲一下我的头。乍听起来好象很粗暴,可是当时的工人都是这样的。做学徒都得经过这样"打成器",才能毕业。你不服气,或提出抗议都没用。如果有人真的提出抗议,那才会惹上麻烦。作法虽然不合理,在粗鲁中却也有温暖的人情味,这一点也是我所怀念的。我一边当铁匠学徒,一边也兼跑腿,到顾客家去,或到主人亲戚家去办事。这时候,老板娘会亲切仔细地教我怎样说话,怎样向对方道谢才有礼貌。一年的时间,好象做梦似地过去了。主人的店愈来愈兴隆,店员也增加到四五人。我虽然个子小,却已经是老店员之一,可以向新进店员逞威风了。这时候,脚踏车竞赛开始兴盛。总经销为了促销,一面培养选手,一面组织后援团体到各地举行竞赛,当时的大阪新报社,也为竞赛出了不少力,其热烈程度有点象现在的棒球比赛。主人家的"五代商会",自从有了自己的品牌(国王牌和其他两三个牌子),常有选手到店里走动,由于这个缘故,我也想做选手,每天早晨四点半就起来,跑到当时设在住吉的竞赛场,骑着比赛用的脚踏车练习。集合在场上的选手,每天上午都有三四十人以上,所以有人在竞赛场开了一家小茶店。我虽然每天早上勤练,可是进步有限,大概是没有天分吧。不过,我去各地参加竞赛,也有好几次得第一。有一回,到淡路扳屋的竞赛会出赛,果然又得第一,被观众夸奖说:"这小鬼好厉害啊!"还有一次,当我快接近终点时,前轮撞到前车的后轮,车子翻倒,不省人事。那次折断了左锁骨,到伊吹堂接骨场去治了一个半月才好。主人叫我不要再参加竞赛,我自己也害怕了,以后就不再练习,也不再出赛。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和一般年轻人一样,是蛮有活力与冲劲的。脚踏车竞赛,一直流行到 1902 年,后来就没落了,有一阵子几乎中断,最近好象又有复活起来的样子。父亲的训示我这样过着学徒生活,一面也学习做生意。父亲一定在心里期望我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我小时候,大概肠子有毛病,常常大便在裤子里。有一次骑脚踏车出去办事,回程肚子开始痛,实在忍不住,终于边骑车边拉了。前面已经说过,我不是端正骑在车上,而是半蹲式斜斜地骑,这样更刺激便意,脚踏车弄得全是屎,又肮脏,又狼狈。当时,我已经没力气自己处理,就哭哭啼啼地跑到盲哑学校去找父亲,然后哭了出来。父亲一看到我的样子,吃了一惊说:"到底是怎么搞的啊?"他一面安慰我,一面耐心替我处理。当时的情况,现在回想起来,仍深深地感到父亲的爱。类似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跑去找父亲解决。父亲每次都口头掸似地说:"要发迹啊!伟大都是自从小做学徒干起,经过千辛万苦才成功的。不要灰心,要忍耐啊!"父亲一直内疚自己把祖先的财产赔光,也把这一家的所有希望寄托在唯一剩下来的男孩子--我的身上。回想起来,我是可以理解父亲的心情。有一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由于父亲和我都住在大贩,我 11 岁那年,留在和歌山的母亲搬到大阪天满区来住,姐姐读过一些书,所以在大阪储蓄局计算事务所当雇员。刚好局里征工友。姐姐和母亲商量让我去做。商量之后,母亲告诉我:"幸之助,你连小学都没毕业,以后读书写信都不方便,所以,利用这个当工友的机会,夜间就可以到附近学校去读书。"我听了当然很高兴。每天从家里母亲的身边去上班当工友,夜间可以去上学,这当然比现在做不自在的学徒好多了,于是请求母亲帮我换工作。母亲说:"我去问问你父亲,如果他同意,我们就这么办。"下次见到父亲时,父亲却说:"你妈要你当工友,夜间去读夜校,我反对。希望你继续当学徒,以后做生意。我认为这是最好的一条路,不要改变志向,继续做学徒吧。我知道现在有好多连一封信都不会写的人,都能做大生意,手下用很多人。只要生意做成功,就能雇用有学问的人,所以绝对不要想去当工友!"父亲很明白地这样告诉我。所以,做工友的事,虽然是母亲的好主意,也只好放弃了。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的想法是了不起的。一想到我有今天,便感到父亲的判断正确。这并不是我为自己的没有学问而辩护。不错,学问很可贵,可是,如果不能活用的话,反而会成为包袱,而阻碍一个人的发展。我暗地里想,没有上学,反而使我提早领悟另一方面的道理,才有今天的成就。有福气得到学问的人,要小心不使学问成为包袱,真正的活用它,为人类、为世界做有意义的事。这样子,学问才是可贵的,做学问才有意义。不过,据我观察,很多例子足以证明,这一点似乎很难做到。第一笔生意我的勤勉不敢说是最优等,但我敢说在中等以上。这里可以举两三个例子来证明:第一个例子是,来店里的客人,常常叫我去买香烟。我只好先把脏兮兮的手洗干净,跑到附近的香烟店。次数多了,我开始想,这样洗一次跑一次,又麻烦又花时间,如果大量买来放在店里,不是很省事了吗?既不用跑,又不必中断修车的工作,还有一点微薄的利润。当时一次买 20 包香烟,就赠送1 包,所以卖 20 包就可以赚一包。这真是一举三得。我开始这么做了以后,就出名了。有的客人说:"你们店里的那个小弟好聪明啊,将来必定能成为大人物!"第二个例子是,13 岁那年,我的学徒年资高了,有时也有机会去访问顾客。我一直想独立卖成一辆脚踏车。可是,当时脚踏车是百元上下的高价品,相当于今日的汽车,即使有人想买,也轮不到我这小徒弟一人去销售,顶多是让我跟着伙计送车去罢了。很幸运,有一天本叮二段的铁川蚊帐批发商打电话来:"送脚踏车给我们看吧。我们老板在,现在赶快送来啊!"我听了,以为好机会来了,精神百倍地把脚踏车送到铁川去。我虽然不是销售老手,却很认真地游说。那时我才 13 岁,勉强可以算是乡下的美男子吧,反正人家把我当作可爱的小孩。老板看我拼命说明的模样,摸摸我的头说:"你很热心,是个好孩子--好吧:我决定买下来,不过要打九析。"因为太兴奋了,所以没拒绝就回答说:"我回去问老板!"说着跑回来告诉主人:"对方愿意打九折买下来。"主人却说:"幸吉(小名),打九折怎么行呢?算九五折好了。"这时候,我一心一意想第一次独立成交,很不愿意再跑一趟去说九五析。竟对主人说:请不要说九折,就以九折卖给他吧。说着哭出来了。主人感到很意外:"你到底是哪方的店员呢?你怎么了?"我一直哭个不停。过一会儿,对方的伙计到店里来:"怎么等了这么久呢?还是不肯减价吗?"主人说:"这个孩子回来叫我打九折卖给你们,说着就哭出来了。我现在正在问他,到底是谁家的店员呢。"伙计听了,好象被我的热心和纯情感动的样子,立刻回去告诉他的主人。铁川的主人说:"真是一个可爱的学徒。看在他的份上,就按照九五折买下来。"终于成交了。这就是我第一次成功地卖出的脚踏车。铁川的主人甚至对我说:"只要你在五代,这期间我们买脚踏车,一定向五代买。"真给我很大的面子。这件事情使我至今难以忘怀。第三个例子是,关于一个同事的事。这个同事小有聪明,主人对他的印象也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常常偷店里的东西去变卖,充当零用钱。事情给发觉了,主人认为,这个人做事还不错,只犯一次过错,原谅他算了,说了他几句训诫的话,就让他留下来了。可是,我听了很愤慨,对主人说:"这件事这样处理,我觉得很遗憾。要跟那种人一起工作,我不愿意。如果要把他留下来,我就要离开此地。"主人听了,面露难色,可是最后还是依了我。现在想来,我可能做得太过份,也许我违反了主人的慈悲心,我没有体谅主人的宽恕之德,而凭着单纯的孩子气和"洁身自好"心理,强迫主人采纳自己的意见,现在想起来,真值得再三考虑。不过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当时的我也有强硬的一面。父亲之死父亲不断地以他的爱鞭策着我。有一天,可悲的事发生了。1906 年 9 月,父亲忽然生病,仅仅三天就去世了。母亲、姐姐和我的哀痛不言而喻,最使我幼小的心灵感到难过的是:父亲做了不该做的投机生意,把祖先遗留下来的家产赔光了,虽然对家族和祖先都心存内疚,他大概还是想挽回名誉吧,只要身边有了一点钱,就不理母亲的阻止,仍去做他的投机买卖,一直到死为止。且不论是非曲直,父亲那样的心态,使身为小孩子的我,也感到非常难过。每次想到父亲的模样,考虑到在老家乡村里的父亲和家声,又联想起父亲训诫我的话,我就自己勉励自己:非好好努力不可。如今,爱护我、鼓励我的父亲,突然离开了人间,我成为松下家的户主,该负起重任来。父亲死了之后,母亲和姐姐都不愿意住在这个不大熟悉的大阪,回到住惯了的和歌山去了。只有我留下来,立志完成父亲的遗训。在此,让我来谈一谈当时一般商家学徒的劳务情形。当时的公休日,只有过年、天长节(日本天皇的生日)和夏祭。其他日子都不休假,我服务的五代商行,还算是新行业,多少比人家时髦些,比船场边火盘店的主人家,那是轻松多了。可是,比起每星期日休假的人,还是差多了。因此,我们天天都等待着过年、天长节和夏祭的来临。到了 10 月末,同事之间就会谈起过年的事情,大家都期盼着新年的快乐,更提起精神来工作。一天的劳务,可以说是从早忙到晚。当时学徒的衣食,现在看来很怪。尤其是有一种特别给学徒穿的衣服:中秋节和过年会发棉衣,夏天发单衣,冬天发给棉衣等各一件。有些商店另外加上衬衫和裤子各一件。至于零用钱,11~12 岁的小徒弟、每月三四毛钱。14~15 岁,一元左右。我从 10 岁到 15岁,服务了 6 年,要离职时的薪水才只有 2 元。可见当时的工资很低,虽然领得这么少,当时的学徒却都有储蓄。除了领钱之外,每逢过节可以添一件衣服。我们还引以为乐呢!再说当时的三餐,早餐是酱菜,午餐是青菜,晚餐还是酱菜,只有初一和十五的午餐有鱼。所以一过了初十,大家都等待着十五午餐的鱼,觉得很快乐,现在商店的待遇一定好多了。不过,我现在回想起来,当年贫穷的学徒生涯,和今日改善的学徒生涯在衣食方面所带给学徒的乐趣,还是没有差别的。辞职2.电器事业的觉醒现在谈谈我的转业的经过,我从 10 岁到 15 岁的 6 年间,受老板和老板娘很多照顾,多少学会一点做生意的皮毛,也能替老板帮上一些忙,此后该是我报答主人的时机,老板对我也有所期望,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决定辞职,想来实在抱歉。当时我很认真地拟了一个荒谬计划,现在想来,简直是教人喷饭的傻事。那时候,脚踏车愈来愈普及,价格降低,需求升高,老板的生意已由零售店,发展到相当大的批发商,脚踏车已进入实用时代。就在这时候,大阪市计划要在全市敷设电车。从梅田经过四座桥的筑港线已经全通,其他路线的工程也在积极进行。我想,有了电车以后,脚踏车市场的需求就会减少,未来是不乐观的。另一方面,电机事业的未来怎样呢?我的心动摇了。虽然对老板十分抱歉,我还是下定决心辞职,然后转业。日俄战争爆发后,日本产业界进入第二次革命的阶段,大阪市街景大异往昔,许多家庭开始使用电灯,古老的商店改建西式洋房,大型工厂到处可见,烟囱冒出的黑烟,更加醒目,取代学徒。工匠的工人以及薪水阶级愈来愈多,由于重工业的发展,日本已朝向近代工业国的方向迈进。我对长期养我的主人家,很留恋,辞职的事,使我左右为难。到后来,我把心中的计划向龟山姐夫表明,征得他的赞同,请他替我交涉进入电灯公司当职员。虽然已经下了决心,到老板面前却开不了曰。一天过去了,两天也过去了,这样拖下去是不行的,我就叫人打"母亲病危"的电报来。老板吓了一跳,很为我担心,同时,可能已觉察到我这四五天的行为异常,竟对我说:"幸吉,你也许因为母亲生病而担心,可是,如果你有意辞职,可老实说出来。我觉得你最近总是坐立不安。你已经为我工作了 6 年,你要辞职,我不会不答应的。"可是,我怎么能说得出"是的"呢?我一再地在心中向老板说:对不起!然后,只带了一件换洗的衣服离开了主人家。就这样,我一走便没有再回去。后来写了一封信,向他道歉,并辞职。结束了学徒生涯,我对老板的家及附近的景物,仍是怀念不已,思念之情不亚于故乡。后来到电灯公司工作,大约半年之久,只要有休假,都回到主人家,去整天帮忙做事。老板说:"你还是回来吧。你现在领多少薪水,我们也给你多少。"这是一番好意,可是我却觉得不行。我去帮忙,完全是因为对整个店有说不出的感情,并不是其他的意思,后来,慢慢地疏远,也就不通音讯了。到大阪电灯公司做见习生就这样,我离开了脚踏车店,转业做大贩电灯股份公司的内线员。当时的电灯公司,还是民间的私人公司,社长是土居通夫。本来说好立刻要录用我的,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10 天、20 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帮我介绍的人说:"本来说好立刻上班,可是人事股说,要等有缺才能正式录用,所以,只好请你再等。"这使我很为难了。尤其是我没有储蓄,一直都在姐夫龟山家做食客,每天无聊地过日子是很难受的。就跟姐夫商量,要做临时工,姐夫帮我找到了工作。那时他上班的公司,是位于筑港新生地的樱花水泥股份公司。这家水泥公司的资本有日币 100 万元,是新创立不久的公司。姐夫当工厂职员,对我有方便之处。可是,当时我才 15 岁,还在发育之中,而其他的搬运工,个个强壮。多半是力大气粗的莽汉。跟这些人一起工作,实在可怕,真担心不能胜任。尤其是要把水泥放在台车上推来推去。 这样的工作,我实在吃不消,常常会被后面推来的台车赶上,好几次几乎相撞。每次这样,后面的工人就粗鲁地说,"喂,小鬼,快推啊!慢吞吞的会被撞死啊!"我虽然拼命推,可是力不从心,真不知如何是好。干了 10 天左右,监工同情他说:"你的身体不是在这里工作的料,赶快去找别的工作吧。"他分配了一些比较轻松的工作给我。监工的亲切、体谅,我由衷的感激。后来他们又把我派到工厂里去,担任看守测量水泥机器的工作。这个工厂是制造水泥的中心工厂,整天都是砂尘弥漫,石头粉之浓,使人看不见五尺之外。就是用布包住眼睛和嘴,一小时之后,就会满嘴砂粒,喉咙也开始疼痛。虽然不费体力,可是那种灰尘满天的场所,我一天就投降了。只好回去做原来的搬运工。"习惯成自然"的力量是很伟大的,慢慢的,我也习惯了搬运的工作,勉强可以胜任了。这家水泥公司,后来因为经营困难已经不存在了。工厂盖在滇海新生地上,每天都有小蒸汽船从筑港的码头出发,公司职员和工人都坐小蒸气船来上班,如果误了上船,那一天就要休息了。所以大家上班都很准时。工厂作业从早上七点开始,船从码头出发是六点半,所以我每天早晨一定要在六点以前从家里出发才来得及。每天早晚坐小蒸汽船,在筑港内通勤,正值夏季,海风微微吹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尤其对一整天在灰尘中工作的人来说,更痛快无比。我们在欣赏风景之余,都充分体会劳动之后的轻松快乐,养精蓄锐,以使明天再干活。有一天,我坐在船边,看着夕阳,享受迎面吹拂的海风,有一个船员走向我,不知道什么缘故,脚一滑,掉了下去。当他掉下去的一瞬间,忽然抱住了我,我也在霎那间掉到海里去了。我在海水中挣扎,等到浮出水面,小蒸汽船早已经开到 300 米外。这时候,我忘了害怕,拼命游泳,幸亏是夏天,我会一点游泳,所以能苦撑到蒸汽船回来,救了我一命。如果是冬天,恐怕就没希望得救了。这件事和做搬运工以及在灰尘满天的工厂里看守,虽然都是短期内发生的事,但我总觉得,这些体验带给我很多好处。前后工作了三个多月,介绍人才通知我,大阪电灯幸町营业所内线员有缺,可以去报到了,于是我赶快去办理就职手续。当时内线组的主任干叶恒太郎,是一个有江湖老大味道的人,很有威严,第一次被他叫去谈话并向他道谢,心里又高兴又害怕,感觉很复杂,当时我在心中发誓要在这里拼命工作。就这样,我终于踏出了步人电器界的第一步,那是 1910 年 10 月 21 日,我 15 岁。大阪电灯公司,是当时电气事业中较为特殊的一家,它和大阪市订立了"报偿合约",获得大贩市电器供应独占权,同时规定必须对市政府提供一定报偿做为公益。当时的电器事业,仍以电灯电力为主,不象今天,一般大众只有通过电灯,才感到电的存在,街上更不象今天这样,到处是电器行。电,是只有电灯公司的人才能处理的东西。大家都认为电很可怕,一碰就会死。大家也都把电灯公司的技工或职工,当作特殊技术人员,十分尊重。我在电灯公司担任内线员见习生,是做屋内配线员的助手,每天为了上工,常到客户家去。助手的工作是:拉着载满了材料的手推车,跟在正式技工屁股后面走。这手推车一般人都叫作"徒弟车",现在市而上已看不到了,当时有很多商家都用这种车,虽然车身轻,却很难拉,效能很差,只要载上一点东西,就会使拉车的人感到沉重。我就是拉这种车子到客户家去帮忙做工的。这一家做完了,到下一家去,这样转了五家或六家之后,四点多钟回到公司。由于我过去三个月在水泥公司当过临时搬运工,所以,不感到太吃力。往来于不同的客户间,还可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这些事情比起水泥公司的工作,实在有趣多了,一点儿也不觉得工作辛苦。一两个月后,我对配线工作已经有了相当理解。简单的工作只要有正式技工看着,我也会做。对工作的兴趣也愈来愈高。有一天,技工师傅夸奖我说:"你的手很灵巧,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技工。"我听了,真是高兴得要命。升为正式技工在幸町营业所内线组服勤三个月之后,公司扩充,要 在高津增设营业所,我被派去当那几的内线员,同时由见习生升级为正式技工。那时候,因为是扩充时期,从见习生升级为正式工人的机会较多,可是,在三个月这么短的期间内就升级为正式的,仍属破例,何况年纪只有 16 岁,我很高兴,因而更加努力工作。见习生和正式工人,虽然同样是工人,差别却很大。依惯例,见习生要对正式技工绝对服从,还要替他端洗手水,为他修理木展,很象师徒关系。因此,升为正式技工,是见习工非常渴望的事。这样的风气,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做工人的,当时有自夸技术或与别人比的风气。只要技术好,就可以走路有威风,技工与技工之间竞争很激烈。我做了正式技工之后,初次出去工作,比起往日,有如从平地登上富士山。16 岁就做正式技工的我,每次都带着 20 岁以上的见习生出去工作。不是自夸,我的技术非常好,在同事中相当有地位。我一开始就常被分配到好工作。他们常常派我到高级住宅去。因为我的年纪小,再加上当时的人对电没有知识,所以,常常有人夸奖我说:"你虽然年轻,可是真了不起!"我在工地是很吃香的,常常被客户指名担任特殊工程。当时的电灯公司,从不把电灯工作交给承包商去做,都是公司直营,所以大阪市内的新增设工程,小自普通住宅、店铺,大至剧场。大工厂,全部经由公司职工亲手完成。我在 7 年之间做遍所有的工程。其中比较重要,现在还有印象的,介绍两三件如下:每日新闻社于明治五年(1912 年)在滨寺公园开设海水浴场。那年我 17岁。海水浴场要设置广告用的装饰灯,委托大阪电灯公司来做。当时这类工程很少,所以很被重视。这项工程由内线组雄心勃勃一手包办,公司选拔了15 个职工参与。我也幸运选中了,从六月中旬起,预定要到滨寺公园出差两个星期。当时电车不象今天班次这样多,交通不方便,所以,与其每天通勤,不如干脆住在附近旅馆。上自主任,大伙合住在公园附近的旅馆中。未曾这样住宿做工,大家都很高兴。尤其工程是很少见的明火装饰灯,所以更有接受挑战的热忱。工程很顺利地如期完成。7 月初,试灯成功之际,大伙一起高呼三声"万岁"。滨寺公园海水浴场开设之初、种种设备并不象今天这样豪华,只是每日新闻宣传工作的一部分,可是,从那以后,大家对海水浴的兴趣浓厚起来。海水浴场之设,在健康。运动,体育各方面,功不可没。今后事业的经营以及宣传,必须象这样,以大众的利益为中心去进行。"更进一步地服务",对大众有实惠,也是经营企业的精神所在。我们的生产事业,应该多多效法。第二件事是,现在的歌舞伎座(日式歌剧院)前面的芦边剧场,首次改建为电影院,公司派三组工作人员去做电灯工程,我受命担任这三组的负责人。这时期,各式剧场纷纷改建成电影院,也就是由日式剧场改为西式戏院,这芦边剧场也是其中之一,在电灯工程设计方面,有崭新的构想:户外之广告有装饰灯,内部也装了很多美术灯,颇受瞩目。我是在松阪主任技师的监督之下进行工作,这对我来说是第一次,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任务。大约 6 个月的工期,每天我都全力以赴,毫不懈怠。电灯工程要跟建筑工程密切配合,才能顺利进行,如果双方联络不当,工作就很难接上。例如,电灯工程需要站板搭脚,如果站板拆了,工程就得再做一次,那是很大的浪费与损失。因此,与建筑包工负责人密切联系也很重要。建筑工人多半粗鲁,使年轻的我感到很吃力。幸亏工作如期顺利进行,年底开幕之前,我们要试灯,可是,有一部分工程尚未完成,只好把试灯的日期延后两三天。这就麻烦了,开幕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剧场主人一再来问:"到时灯会亮吗?"承包商也天天来催,在这种情况下,我督励部下,开夜车赶工。赶上 12 月,又是屋外工程,夜间寒气令人无法忍受,尤其工人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如今个个精疲力竭,再要叫他们开夜车,恐怕很难了。我为了彻底负责,毫不考虑,断然执行。我们连续 3 天没睡觉拼命赶工,终于在开幕前两天顺利完成了试灯。看到自己完成任务,不禁由衷欢喜。当时的工人是以能克服困难为荣的。所以。没有一个人愉懒,个个都拼命干到底。我才20 岁,这个任务对我来说是过重的,可是当我克服困难、完成任务之后,就对自己有了很大信心。12 月里开了 3 天夜车,疲劳加上感冒,工程完成后,我的身体变得很虚弱,没多久就患了带有微热的肺尖炎,可是我不能休息养病,因为请假要扣薪水,经济上不许可,只好忍受病痛继续上班。现在把当时拍的相片拿出来看会惊讶,相片里简直是一个失了元气的病人。每次看到这张相片,就会想起当时的生活情况,而兴起无限感触。再就是参与南方演舞场(战争中被炸,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新建工程。这个演舞场是东方宫殿式建筑,设计乃一时之选,电灯设备和舞台照明,以当时水准是超级豪华的。工程由前辈同事前家君负责执行,我协助他,演舞场和别的小戏院不同,是南方艺妓专用的练习场兼公演场,愈接近落成日,来参观的艺妓就愈多。负责安装舞台照明设备的我,常常在台上遇到这些艺妓,真是头痛。我从没跟这类人接近过,又生性害羞,每当一群艺妓围过来叽叽喳喳地取笑我,我就会满脸通红,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应付这种场面,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好啦,这个工程也顺利完工,然后举行了落成后第一次的芦边舞。这期间,公司派我去担任电机管理员,负责舞台照明工作。21 天里,我白天去做别的事,下午 5 点到 10 点去演舞场出差。这事是大家所喜欢的,那儿的人都会叫我"电气先生",表示很重视我。每天晚餐都给我一份很不错的盒饭。客满的时候给我一包"客满红包"。当时富田屋的名妓八千代还在,我第一次看到她,也许是心理作用,一瞥就觉得她的姿态、声调,都和她的美貌相称,世人入迷,良有以也!真是厉害,每逢八千代演出的日子,场场客满。一客满场主就发红包。我深深的感到八千代的伟大。分八千代红包的时候,连电气先生也给。我第一次收到艺妓给的红包。还很高兴呢。八千代的先生,听说是糖业公司的社长,每月都得给她惊人的生活费。我听了之后,更是对她好奇,因而特别注意,她的确与众不同。能成为名妓,都是下了苦功的,她的舞艺,想必是有艺术价值的吧。不然,为她着迷的人,为什么那么多呢?个中秘密就在这里。电气工人的回忆工程中发生的事,实在不胜枚举,现在再提两件吧。新世界通大阁的电灯工程,原先由建筑承包商一手承包,中途才请电灯公司援助。公司派了我们十四五人前去。那是大阪市特别高的建筑物,站在搭脚板上工作,果然有恐惧感。起初两三天怕得两腿发抖,很奇怪,习惯了以后就不那么怕了。通天阁的构造很复杂。从外表看不觉得它大,内部是应用建筑上的力学原理做成的,钢筋和铁架好几层交叉成网。初次进入天花板里,真被它的规模之大吓倒了。我就在天花板内过了 10 天。里面是点蜡烛才能工作的。一直在黑暗的天花板内,白天偶尔出来到外面透透气,感到无法形容的爽快,真是妙不可言。没有这种体验的人,恐怕是不会懂的。那时候的新世界和现在的新世界,实在是无法相比。当时高楼寥寥无几,今天的繁荣是当时难以想象的。我再讲个住宅方面的事件。这是我负责到南河掘、八木与三郎氏住宅做电灯工程时所发生的事。这个住宅,是八木氏花了很大心思建造的。工程连续做了一年,十分浩大,使我惊讶万分的是,建地竟有一千多坪,房间也很多,洗澡间又分成客用。家族用,其他设备也都精心设计。在这么漂亮的场地工作,当然是很舒服的。尤其是主人常常给红包,又说:"慢不要紧,一定要仔细做好,慢慢做当然可以做得好。"我当时想着:象这样的工作,能永远继续下去的话该多好啊!我又想,世界是很大的,而我的家却只有 2.5 坪,房租是 6 元 5 角,比这里的酱菜屋还差。当时我的住处,那么窄,仍然有空余的地方,并不想要更宽阔的房子。可是,象八木氏这样成功的人,若不是为了排场,真需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吗?我半信半疑。反正遇到这种豪华工程,也就可以学到不少额外的东西。浅野总一郎氏在品川盖了一所宫殿式的建筑,目的是要在那儿招待东洋轮船的外来客,让他们观赏日本的美术建筑。这样做,一方面有利于浅野氏做生意,一方面可以表现建筑艺术,可是当时的人,都批评这种建筑过于奢侈。奢侈姑且不论,为了表现建筑艺术,为了让工人有发挥技艺的机会,我认为建造艺术建筑物或装设特优电灯工程,是一件好事。世上的人都必须建功立业,继续不断地建造更好的建筑物,尤其电灯工程,要集文化精华,继续对电气事业的进步,有所贡献才好。我每天的工作,有苦有乐,有枯燥的,也有趣味的。一些新设计,使我们的技艺进步。遇到瞧不起"电气先生"的客户,也只好把悲哀掺在工作的兴致里,继续工作。有关电灯工作的故事,就说到这里告一段落吧。上夜校补习我从 16 岁到 20 岁结婚为止,一直在同事金山先生家寄宿。当时的寄宿费,大概是七八元日市,包含三餐。因为是同事的家,主妇又很亲切,所以住得很舒服。另一位同事芦田,也在那儿寄宿。当时大家都认为,电气工人没有电机知识不行,所以纷纷到夜校上课。同事芦田君,也到关西商工学校读书。这位芦田君和我同年,人很能干,虽只高等小学毕业(小学六年毕业后再继续读两年叫做小学高等科,也就是高等小学),字却写得很漂亮,在公司里品行端正,是一位前程似锦不可多得的好青年,他跟我很合得来,常常在一起聊天。他在关西商工读书,一再地劝我也去。我好几次想去,又拿不定主意。犹疑之下没有读成。原因是,我很喜欢我的职业,而且技术特优,很自然的,兴趣倾向于手工方面,学校的功课就忽略了。还有一点,我的阅读和写作能力差。看着芦田君读书进步快,只有心里羡慕的份儿。有一次,老板娘请芦田君写了一张"注意事项",贴在自来水龙头旁边。字很漂亮,房东和老板娘都夸奖他。我听了很受刺激,慢慢反省,觉得非读书不可。终于下定决心,18 岁那年,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一年,进入关西商工就读预科。当时,这所夜校是我们进修唯一的教育机构,学生人数不少。我入学时,光是预科就有 500 人。每晚 6 点半到 9 点半,上课 3 小时。我 5 点下班回到寄宿处,匆忙吃了晚饭就赶去上课。时间紧凑,当时还没有福岛线的电车,电车又是区间制,从未吉桥上车,到渡边桥下车,得跑步到学校才来得及。这样过了一年,总算拿到了预科毕业证书。同期毕业的预科生只剩下 380 多人。我的成绩是第 175 名。还好,在中等以上,可以不用自卑了。好不容易读完预科,懂了一些代数、物理、化学的皮毛,终于进入了本科的电机科。这是我的本行,正想好好读,又遇上了一个大困难。那就是进入本科以后,三角以外的学科,全靠课堂上作笔记,这真把我难倒了。说实话,前面已经说过,我连小学都没毕业,虽然当学徒期间,实际工作很用功,绝不输给人家,可是写字这一项,可以说完全没有练习过。所以老师讲课,真的没办法做笔记。我把平假名和片假名混在一起拼命赶,仍然赶不上。实在很遗憾,可是没办法,我终于中途退学了。现在想起来,我应该想尽办法念到毕业才对。如果能够再忍耐一下,对我一定有很大的帮助。可是在当时我并不怎么在意。我认为,只要手工做得好,功课不好不要紧。所以,我仍旧不用功,而在工作上与同事互相勉励、互相竞争中过日子。我的婚事寄宿生活五年中,值得一提的事情还有不少,留待以后再说。现在,先谈谈我结婚的事。父亲是我 11 岁,在五代商店当学徒时逝世的。母亲带着姐姐回到和歌山,过着小康生活。1913 年,也就是我转到电灯公司之后的第四年,母亲去世了。嫁到龟山家的姐姐说,家里没人祭祖,所以一直催我赶快成家。我每次都以"太早、还早"为由,没有听她的话。可是到后来,我感到很寂寞,一方面也为了祭祖,终于决定要结婚了。婚龄也许早了一些,可是我还是想,遇到适当的对象就结婚。姐姐一直替我物色,常常告诉我:"有这样的小姐。你看怎么样?"或"今天某某人送来一张照片,你要不要看看?"等等相亲的消息。我 20 岁的那年五月,姐姐又捎信来说:"九条开煤炭行的平冈先生,介绍一位小姐,你觉得怎样?听说是淡路人,高等小学毕业之后,又读裁缝学校,毕业后到大阪京町掘某世家见习作佣人。不论如何,先相相看。你愿意的话,我就跟对方联络。"我答应去相亲,但问题来了。当时我的收入除薪水之外,加上全勤补助和各种奖金,合起来才有二十元。扣掉七八元的寄宿费,剩下十二三元,我每月至少储蓄五元。而当时同事间的风气,储蓄小钱的人,会被看成小人物,没出息,所以,大家都把所有的钱挥霍掉。我没有结婚资金,又不能穿工作服去相亲,只得找一件和服。和服是找到了,可是没有羽织(正式礼服)。立刻拜托寄宿处的欧巴桑,以 5 元 2 角的代价做了一件铭仙的羽织,穿着去相亲姐姐住在市冈,相亲的地点定在松岛八千代剧院正对面广告板下,讲好站在那儿,边看广告边相亲。7 点多,我由姐姐和姐夫陪着,如约到热闹的八千代剧院等候。八千代是专门演旧戏的剧院,也是西大阪娱乐区重要的二流剧院。当时还没有新兴剧团,可说正值歌舞伎之类旧戏的末期。想起来,剧艺方面的进步也很惊人。以前想要做演员,必须先去做徒弟,历尽艰苦才行,尤其有门阀观念,不论演技多么好,没有门阀的赞助,是不可能成名的。最近 20 年来,歌舞伎系统的旧戏几乎全部凋零,而由新兴剧团取代,有胆识的人,可以组织一团人闯天下,无名之士也可以一跃而大红大紫。泽田正二郎可以说是最好的例子。这么一来,大众就可以看到突破旧型的新戏了,尤其是新人可以出头,值得为戏剧界的未来称庆。不过我倒希望古典歌舞伎也可以保留才好。这是题外话,现在言归正传。我一边看广告板,一边看千代崎桥的方向,反复着这两个动作,却不知道当天演什么戏。等了好久好久。姐姐也说:"怎么迟到了呢?"就在这时候,姐夫说:"来了!来了!"附近的人听到了,就看看我们三个人,而小声议论道:"是相亲,是相亲。"我听了满脸通红,很难为情,镇静下来之后一看,对方己站在广告板前面了。姐夫说:"幸之助,看啊!看啊!"我赶紧从头注意看,已经来不及了。她站在我们前方看着广告板,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侧面。何况她又微低着头,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当然没有勇气走到她前面,再回过头来看她。这样稍一迟疑,对方已走开了。"唉呀,糟糕!"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很可能对方也一样,并没有把我看清楚。所以,我无法回答好或不好。到底还是姐姐、姐夫年纪大,比较镇定,看了一眼、姐夫说:"决定好了,我看不错呢。"我就听从姐夫的这一句话,决定要娶她了。什么时候结婚好呢,所有的费用,至少也要六七十元。当时的六七十元,需要三个月不吃不喝,才能储蓄起来。大家商量的结果是:等到 9 月底,到时可以储蓄 30 元,另外 30 元向别人借。我的婚事就是这样定下来的,一个月收入 20 元、不让新娘出去工作,够不够生活呢?计算的结果是:十分够,还可以剩下一点点。老一辈的人都告诉我,结婚之后反而会有储蓄。这真是奇怪的算术,的确没错。后来经过实际的经验证实,老人家的话是正确的。结婚之初一个月的预算大略如下:一、房租二、米钱三、报纸书刊3 元3 元1 元四、洗澡杂费五、电灯燃料费六、副食费七、零用钱八、储蓄支出合计收入剩余2 元1 元4 元2 元2 元18 元约 20 元约 2 元可见,只要不生病,虽然不能过得很堂皇,普通水准的生活不成问题。如果太太也在家做一点手工副业的话,收入又会增加,生活就更有余了。所以我就很放心地等着结婚的日子来临了。燃起创业雄心3.独立自营的决心1915 年 9 月 4 日,我顺利举行结婚典礼,终于成为"社会人"了。不过,我并不怎么感到"社会人"的责任,只不过是过了一阵子如梦似幻的生活。唯一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没有强健的身体。前面已经说过,我天生体质屠弱,经常感冒。结婚之后也经常生病,虽然没有一个使生活稳定的整套计划,可是,在我心中已开始有了"非做个打算不可"的意念。对于公司的工作,我有把握。有信心,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体,我开始不安起来。多少也因为神经质的关系吧,有一回,因为感冒而病了 10 来天。那次使我大太很担心。从此,我就愈来愈深刻地运用思考能力,生活上与工作上,都有这种倾向。身体虽然病弱,升级加薪却很快。婚后第二年,也就是 22 岁那年春天,我升级做检查员了。这是一般工人梦寐以求的职位。当然、在所有检查员当中,我又是最年轻的。检查员的工作是:前往客户家,检查前一天技工完成的工作。大约一天要查 15 户到 20 户,周为是我久已熟悉的工作,加上工人都是老同事和老部下,他们的工作习惯我很了解,一看就知道好环。因此检查员的责任虽重,工作却很轻松,与往日的辛苦劳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一提起检查员,一般工人都羡慕得要死。我当然得意洋洋,高兴得不得了。当我以检查员身分到各家去检查,总会受到相当的礼遇,尤其是我这么年轻、更是讨人喜欢。没想到这个检查员的工作,竟成为我日后辞职的动机之一。我做检查员之前,自己开始研究电灯插座的改良设计,花了很多心血,终于完成一个试验品,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我打算先给主任看,请他批评指教,再请公司把插座都改为这种新式设计。有一天,我满怀信心地对主任说:"有一样东西,我做成功了,请主任看一看,是非常好的东西。""好极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们见识见识。"主任把插座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我如数家珍,急忙将它的优点加以说明,然后期待着上司的夸奖。主任的话却令人意外:"松下君,这东西不行,完全没有希望,象这种程度的东西,根本没资格提出来嘛。"我好象挨了当头棒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问:"不行吗?""不行。还要多多下功夫啊。"离开主任面前的时候,我无法隐藏眼泪。本来深信自己的作品是好的,期望过高,所以失望也大。我伤心地哭了出来,我自小就比较爱哭。现在想来,主任告诉我的"要多多下功夫啊"那句话是对的。但当时我却认为主任没有鉴赏眼光。过了好久我才明白,那个插座有一利也有一弊,是完全失败的作品。于是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研究成功。就在这时,我升级做检查员,我把插座的事搁下,专心去做检查员了。检查员的工作前面已经说过,非常轻松。一天绕上十几二十户。如果顺路,9 点从公司出发,两三个钟头就检查完了。这么轻松的工作,在一般工人看来,实在是太舒服了。我做检查员以后,过了一两个月,开始感到若有所失。慢慢的人对工作失去了以前的热情。不是提早回到公司聊天,就是到处去闲逛,这样的日子,我愈来愈不满意。日子一久,觉得生活很空虚。努力工作七年,好不容易才能升到渴望已久的检查员,其结果竟是对生活感到无聊。总得想个办法才行,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本来软弱的身体,竟一天比一天瘦下去。以前感冒倒下时,医师说过:"有轻微的肺尖炎,休息静养一个月比较好。"一想起医师的话,说也奇怪,咳嗽、盗汗、休重减轻等症状都出现了。我很烦闷。再去看医生,医生说:"是肺尖炎,要静养。把握时间!"听医师这么一说,我想起公司检查员里头,有一个肺不好的人,我每天上班坐在他身边,常跟他聊天,一定是被他传染上了。现在拿出当时的相片来看,真令人毛骨悚然,瘦得不象样,可是,我不能接受医生的劝告:不上班。虽然发着微热,身体一直瘦下去,我还只能一边上班,一边继续医疗。想想当时,再想想怎么会有今天,连我自己都感到很奇怪。精神上缺少紧张感,对身心都有非常不良的影响。这段时间,我不由得又记起以前改良过的插座来。"我做的很好,的确比原来的有改进之处,我要把它完成。检查员的工作,别人看的确是值得羡慕的轻松工作,可是我不满意。这样混下去行吗?"我开始烦闷起来。想来想去终于有了结论:"辞掉公司的工作,制造电灯插座卖给公司。主任说不行,那是他看错了。"我开始自负起来。这一决定,精神随着振奋,说也奇怪,竟愈来愈不在乎病情了。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父亲当年的话:"继续做学徒,将来要以商立身。好,辞掉!然后制造插座还有各种电器用具。万一失败,就再回到电灯公司,做一个终身忠实的从业员。到底是年轻人,说干就干,这么一决定,没有考虑后果,我立刻写好了辞职申请书;在 1917 年 6 月 15 日,把辞职书呈给主任。主任说:"松下君,我并不想勉强留住你。你今年春天才升级做检查员,不是很可惜吗?你要做什么呢?制造插座吗?这个,你可要慎重考虑啊!老实说,我并不是浇你冷水,我认为是行不通的。所以请你三思而后行。"主任很亲切地这样告诉我,霎那间,我有些伤心,但还是很坚决地说:"谢谢,我已经下了决心,还是让我辞职吧。"我终于在那个月的 30 日,辞别了深深怀念的公司。开始制造电灯插座好啦,现在要开始制造插座了。可是这时候我身边的资本,只有服务 7年的退职慰劳金--40 天份的薪水,以当时日薪 83 分计算,合计是 33 元 20分,加上退休准备金 42 元,总计是 75 元 20 分。只有这么一点点,还有储蓄20 元,总共不到 100 元,这么点钱能干什么?买一台机器或做一个模子也要100 元。凭心而论,是不可能成功的。这样做未免太轻率了,可是当时的我却不这样想,反而精神抖擞,觉得前途充满希望与光明。我把计划告诉了以前的同事林君,林君已经辞职,转到电业商会做工人,请他来帮忙。林君和我非常要好,立刻答应了。另外一位同事森田君(他在公司办事务)听到了消息说:"我也想做些事,让我参加好吗?"我表示欢迎,立刻请他来。我的内弟井檀岁男刚从乡下的高等小学毕业,也叫他来帮忙(井植岁男在二次大战后自创三洋电机公司,在录影机的开发上,与松下剧烈竞争)。人手是差不多了,可是,到哪儿去买材料?买多少?要怎样制造?......我毫无概念。每一样都得从头做起。尤其是成品主体的合成物的制法,我们完全不懂。只知道成分大概是柏油、石棉、石粉罢了,实际上的调和法却不知道。在当时这种合成物的制造属于新兴事业,各工厂都把它当做机密。因此,来参与这个事业的两个人,可以说鲁莽;而请他们参加的我,更是鲁莽。"此路不通"是一看就明白的。可是,三个人都不那么想。我们首先开始研究主体合成物的制造方法,同时,调查原料的价格等等。简单的铁器要自己做,我们发了疯似地拼命工作。资本只有 100 元,光是拆开地板,也要 10 元、20 元,我都采取自己动手做的方法。工厂设在我住的平房,只有一坪和两坪多的两间房子,把两坪多那一间的一半,拆开地板做工厂,晚上就没有地方睡觉了。不得已把一坪那间当作寝室,简直是乱七八糟。无论如何,100 元是不够的。林君有个朋友叫 S。这 5 君在一家防水布工厂做学徒,因为做人勤俭,慢慢储蓄,到了二十几岁,已有将近 200 元。我们听到消息,立刻跑去拜托这位 S 君,希望借 100 元周转。林君和我两个人拼命说,S 终于爽快地答应,真是感谢不尽。这位 S 君是个了不起的人,后来很成功,可惜早死。如果活到现在,一定会替我高兴吧。就这样,在样样欠缺、手忙脚乱中,我们进行了制造的工作。苦心制作无法销售可是,合成物的调和法,始终做不好。这件事使我们感到很头痛。我们做了很多实验,也到制造工厂附近的地上拣了一些废品回来研究,但都不成功。就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我们听到以前电灯公司的 T 君,也正在研究这个问题。我和林君一起去请教,他很快地答应为我们讲解。据 T 君说,他一辞去公司的工作,立刻着手制造,可是做来做去做不成,只好去合成。但他的事业却不顺利,正在歇业中,我们一去,他就把方法告诉了我们,这才知道了调和法。和我们所研究的,大体上很相似,只差一点点诀窍。主体的调和法知道了之后,再把金属部分做好,我们就可以生产了,大家更加努力。总算在 1917 年 10 月中旬做出成品。虽然数量不多,可是意义深长--我们终于成功了。"做出来了,赶快拿去卖吧。"干劲很大的森田君,立刻带了一些成品出去兜售。可是,到底要到哪儿去卖呢?我们并不认识批发商,定价多少也不知道。只好叫森田君先到电器行,把样品拿给对方看,说出我们估计的价钱,听听对方的意见再做打算。我从来没这么紧张地等着森田君回来。能卖得出去吗?会不会回来说一声"完了!"呢?也只好等了。森田君傍晚才回来。他报告说:"还没遇到过这么困难的事情,实在是很吃力。有一家电器行让我等了好久,叫我下次再来。他们连看都不看样品一眼。另外一家,把样品拿在手里,接二连三地问我:'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电器行的?除了插座以外,还有什么东西?'都问些意料之外的问题,叫我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有一个店员对我说:'你们还是新开的店吧?象这样的新插座恐怕卖不出去。不过,如果你们做的是电器用具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向你们订购一些。'"听完了森田君的报告,使我紧张的心受到了很大打击。心想,这个困难相当不小啊!一连 10 天,森田君每天跑大阪市,好不容易卖掉大约 100 个,收到不足10 元的现金。综合各方面的意见,结论是:这种插座无法使用。显然,我们非改良制造有市场性的东西不可。可是,要再改良制造,不但资金成问题,首先要解决的是民生问题,这一下,森田君和林君都开始担心了。从 7 月到 10 月,花了 4 个月的时间,所得到的不足 10 元,当然令人不安。他们终于开口说:"松下君,你打算怎么样呢?撑得下去吗?资金怎么办?咱们是好朋友,我们不计较薪水,可是你有困难我们也很不安。所以,我看还是到此告一个段落,各自去找工作求生存比较好。"这使我很为难。他们那样说是很有道理的。照这样继续下去一定行不通。然而,我却不愿意半途而废。我一再对他们说:"再想办法做做看"。可是他们还是认为我没有具体的方针、没有资本,他们的薪水也缺乏保障,所以不得不离开。虽然对我有诚意,但他们都有家庭,无法继续为我牺牲。事到如今,我虽然感到很遗憾,却不得不同意让他们到别处去求发展。森田君于 10 月末改到别处上班,林君又回到以前的商会去。这以后,终于剩下了我和内弟井植两人,我们一切从头做起了。我无论如何不愿意放弃这个工作,又没有任何打开困境的妙方,可是,说也奇怪,我并不打算去做别的工作。我的内心深处,对这个工作的前途,好象很有信心的样子。虽然站在非担扰不可的立场,心里却热衷于改良与制作。这是无法用常识判断的心态。山穷水尽,就把我和内人的衣服都送进了当铺。第一张订单这样拖下去,年关快到了,没有收入,改良工作因为资金关系,不能顺利进行。在这种状况下,进入 12 月之后,竟很意外地接到了 A 电器商会的通知:需要 1000 个电风扇底盘。电风扇底盘,本来由川北电器行用陶器制作,因为容易破损才想改用合成物。他们说:"时间很紧,如果用在电风扇效果良好,每年两三万台的需求是很有可能的。"因此,我把制作插座的工作搁下来,先做这个,无论如何要全力以赴,在年底以前交货。改良插座不如意,我正在大伤脑筋,正好来了这个订单,更庆幸的是,电风扇底盘一点也不用铁器,光用合成物即可,不需要很多资金,对我当时来说,真是再好不过。我们为了要如期交货,也为了拿更多订单,一连 7 天,我一直都在模具工厂催赶制作。模型做好了,通过试压的检验,幸好没问题,最后送五六个样品给对方看,他们说:"行了,请立刻开始做。如果做得好,紧接着至少要订四五千个。"于是,我和井植两个人全力以赴,开始拼命赶制了。说是制作,其实设备很简陋,仅有压型机和煮锅而已,工作起来相当辛苦。井植当年是 15 岁的孩子,个子又特别矮,跟现在的孩子比起来,显得很奇怪。因此,制作时,压型全部由我做,井植负责磨亮或帮助做其它杂务。这是第一笔生意,我们每天完成 100 件,到了 12 月,终于把 1000 件的制品交清了。压模的工作,我是相当灵巧的,所以工作快速,成品也不错。对方很满意地说:"做得这么好,川北一定很高兴。我们会替你再介绍生意。"12 月底 1000 件交清,终于收到了 160 元的现金。扣去模型费等本钱,大概净赚了 80 元。这就是我自立门户第一次赚到的钱。我高兴得不得了。这种工作,只要材料,不需资金,如果能继续做下去,多少可赚些钱,心中祈祷,希望川北他们能决定采用合成底盘。等着等着,很幸运的,他们说:"跟其他部分制品合起来,情况良好,所以要继续订做。"这一回经过正式议价,生意总算谈成。新年初交第二批货的数量是 2000 件。这样,第一年制造插座的计划虽然失败,却在底盘的订做上多少赚回了些钱,加强了我继续做生意的自信,困境也打开了,我才能比较正规地重新用脑筋在器具的设计制作上。现在想起来,任何事情都一样,很难按照预定的计划获得成功。俗语说:"忍耐吧!忍耐吧!"如果一个人做事能忍耐到底,即使原来的计划不成,周围情势的改变,也许会出现另外一条活路,也许和最初的计划相差很多,仍然可以达到成功的目的。就拿底盘的工作来说吧,我对到处都卖不出去的插座不悲观,仍然苦心继续努力,这种表现才引来了底盘的订单。因此,我认为:做事一定要有强烈的"执着",绝对不可轻言放弃,但也绝对不可"执迷",要有临机应变的灵活头脑。其间的取舍进退,很难掌握。底盘的订货,一直顺利持续下来,我开始打算认真做其他生产设计,以现在的设备是不够的。所以考虑搬到一个更适当的房子。这时候听说在大开路一段有个 16 元 5 角租金的房子,于是决心要搬到那边去奋斗一番,1918年 3 月 7 日终于搬家。这一年,历时四载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战争及战后带来销售畅旺,日本工业生产每年连续保持 30%的高速度成长,电动机取代了蒸气机,工厂动力电气化已达 60%,电灯也从都市普及到乡村,全国已有近半数家庭使用,电扇、电熨斗等家电产品渐渐开发,电车、电信电话急速发展,日本已进入了电器时代。开始制作附属插头第二篇 创业朝代1.搬到大开路大开路的房子,二楼有两间,楼下有三间,前院有六坪,将来可以盖个小屋。我搬来后立刻把全部地板拆开,改成工厂,留下二楼作住家。新房子比上次的大三倍,又在马路旁,当作工厂,可以说已经小有门面了。我就以这儿作为创业之家,成立松下电器制作所,开始出发。在这里最先制作的,除了风扇底盘之外,还制作一种电器改良的附属插头,这附属插头是应用旧电灯泡的铁帽制成的,当时是最新型的,价钱又比市价便宜三成,所以受到好评,非常畅销。同时也把松下电器的名声,第一次打进电器界。自从开始制作附属插头以后,井植、内人和我三个人,每天加夜班做到12 点,仍然无法应付订单,我雇了四五个工人拚命制作。当时是由我压底盘,井植一天造原料、一天压附属插头,别的职工压附属插头,女工做组合,内人负责包装。不论如何,东西有创意,价钱又便宜,能畅销是当然的。有时我们送货太慢,客人会自己来拿。附属插头可以说是成功了。当时的合成原料的制法,前面也说过,各工厂都把它列为机密。多半是请工厂主人的兄弟或近亲负责现场。可见在当时电气业界,是把它当作高级技术看待的。可是我却认为,当作机密技术的话,在制作过程中就得多费些心神。经营上不见得合算。我认为应该开放,给大家方便,任何人都可以在场。所以,进来第一天的职工,我也把机密告诉他。这样做,就比别家更经济地活用了人。一位同业警告我说:"松下君,那是危险的。你把那样重要的机密工作教给进来才一天的人,等于把技术公开,这一来,等于制造竞争的同业,你自己要受害的。应该要多多考虑啊!"我却回答说:"我认为不必那么担心。只要先告诉他,那是必须保密的工作,就不至于象你担心的那样,把情报泄漏出去。员工彼此信任,比什么都重要。我不喜欢为了一件秘密,而做疑心重重的经营。不但对事业的进展有阻碍,也不符合培养人才之道。我并不是故意乱开放,只要我认为这个人可以信任,就算他是今天才来,我也会让他知道机密。"那个人半信半疑地说:"呵!他有这种想法吗?"我就是以这种想法去经营的,所以,在用人上,我觉得比别家圆满顺利。在当时的制造业中,我是进展特别快的。其次。我发明了"双灯用插座"。"双灯用插座"当时由东京和京都的制造商制造,公认是相当方便的器具,很畅销。我发现品质上还有改良余地,所以做了种种改进,拿到了专利,开始销售。新产品比前面的附属插头,更获得好评。开始销售之后不久,大阪有一家批发商吉田来找我:"松下君,我对双灯插座很感兴趣。能不能让我们总经销呢?"他说大阪方面由他自己批发,东京方面交给跟他有密切关系的川商店批发。当时我想想有道理,这个插座一开始销售成绩就很好,以现在的工厂设备,恐怕来不及制造供应。于是我对这位吉田氏说:"我现在的工厂设备不够,就是让你总经销,只怕制造量赶不上销售量。如果你有意做总经销,我打算把工厂设备扩大,以便增加生产量。所以,当作保证金也好,当作资金贷款也好,反正请你提供 3000 元给我。这笔钱用在扩充工厂设备方面。以后不论你销多少都可以应付了。"吉田氏一口答应说:"好吧,我就给你 3000 元做保证金吧。"谈妥之后,我收到了 3000 元。这时我想:"我要干!马上改善工厂设备,一定会畅销。我的工厂会赚钱,吉田商店也会赚钱。好!我要生产,我要拼命生产。"于是我立刻开始增产。吉田商店也向社会公开发表:"松下工厂的新产品'双灯插座'由本店总经销。"东京的川商店也发布同样声明。于是月产 2000 个变成 3000 个,3000 个变成 5000 个,过了四五个月,东京方面的制造商,突然以大减价来对付。销售上立刻有了反应。紧跟着,经销商都来跟吉田商店交涉减价的事。吉田商店的老板脸色变青说道:"松下君,糟糕了,销售量显著下降。东京方面的制造商减价了。经销商都要求减价。现在怎么办呢?"当时在总经销契约书上注有吉田商店负责销售量。所以吉田商店的老板更是伤脑筋。他没有听完我的意见就说:"不论如何请让我解除契约吧。看这种情形,恐怕无法销售约定的数目。我也没有想到,别家制造商会这样子减价。这是当初预料不到的事情。我们没有恶意。"对方交给我的保证金,全部投入工厂的设备里了,现在解除契约,也没法子归还保证金。于是我说:"虽然契约书上载有负责销售的数目,可是我不能强迫你,以后我自己慢慢地销,保证金请你稍等一下,我会每月分期摊还的。"终于,总经销只销了半期就不得不解约。我对自己说:"好啊!这么一来,只好自己销了。工厂已经扩大到月产 5000~6000只的地步。怕什么!不会卖不出去的。"我到大阪数家经销店转了一圈,把经过情形告诉他们。由于改为制造商直接批发,他们都表示欢迎。也有人说:"松下君,说来是你不应该。你制造了这么好的东西,却交给一家包办,真是莫名其妙。要是直接批发,我们今天开始就买你的东西。"出乎意料之外,轻松地都销售出去了。接着我第一次上东京。我是如何想象东京的,反正是以到外国去的心情上路。到了东京,我吓了一跳。街上脏得不得了,马路太窄了。批发商家的厕所,竟没有小便用的,正当我找来找去的时候,那儿的老板娘说话了:"跟大便的在一起啊!"使我感到很奇怪。我想,可能是这一家比较特别。可是当我走到晚上才知道,每一家都一样。我更吃惊了。对我来说,厕所怎么样都没关系。我最关心的事情是要赶快销售插座。先到了川商店,老板说:"松下君,抱歉!抱歉!我们很卖力地销售,因为竞争激烈,所以存货这么多,你看吧!"我告诉他:"上回是通过吉田商店把东京经销权包给你们,现在是麻烦你们销售,别家我也要托卖。"他回答道:"吉田商店已经转达了,我们很了解,请不必客气,让我们来销售吧。"总算很痛快地答应了,川商店老板还鼓励我说:"电器用品都由东京制造,批发到大阪去,大阪制造商跑到东京来推销,在电器界很稀罕,尤其是小型电器界,你是第一家,要好好加油啊!"我听了相当感激。"这是个好开始,我要努力干!"当天转了一圈,觉得东京是个很复杂的都市,到底哪一边是东,哪一边是北,实在是搞不清楚。并不象大阪船场那样,围棋盘的方格线那般秩序井然。本来直向东走的,走着走着就变成向北,真不知怎么搞的。后来我随身带着地图上电车,用铅笔在地图上做记号,周围的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东京的风气,新东西不那么好销,那儿有一种"店风",对新来的大阪商人不大理睬,可是这一点可能也就是东京的优点,我认为正好是"江户(东京旧称)男儿讲义气"的特色。只要处熟了,地盘就会很稳固,所以我一家一家去游说,虽然别家大减价,我们的产品比别家又好又便宜,好几家都说,销销看吧。我已没那么悲观了。第二天又去转了一圈,拿到不少订单,才回大阪。我同时下决心,每月要来东京走一趟。这样,在大阪和东京两地销售,成绩相当不错。我们已经把全部保证金,投入工厂去增产,等于是"背水一战"。跟吉田商店订约又解约,使我突然获得资金,才得以扩大工厂,同时也建立了销售网,这真是当初所没有预料到的收获。松下电器最初的小小基础,是由双灯插座打下来的。由于附属插头和双灯插座这两项新产品出现,使大家都知道,松下电器是"把改良的新产品卖得特别便宜"的工厂。到了 1918 年年尾,我们的从业员工已经增加到 20 多人。把新发明的两件产品,以别家定价的一半卖出,现在的人会感到很奇怪。当时各厂商之间,不象今天这么竞争激烈,制品也不象今天这样研究到了家。只要改良制作方法,成本相差很大,所以能以别家制品的一半价钱造成大畅销。今天的制品,都已开发得非常精细了,就算能改良,也不可能做出便宜一半的新产品来。因此,现在比从前更需要努力研究。工作的苦乐从 1917 年到 1918 年,以双灯插座跟附属插头为中心,川北的电扇底盘也继续承制,生意上一帆风顺,工厂愈来愈充实。关于工厂的设备,有些地方,现在想起来很可笑。把窄窄的普通住屋,拆掉地板,改成工厂,当然谈不上完备。何况后来工人增加,本来已经很挤的地方,就显得更挤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做了各种设计。所想到的,就是搭棚架。架上、架下都可以工作。顾客都笑着说:"你们这个设备真伟大!好象轮船一样,上下都可以做工。这么节省,怪不得产品可以卖得比别人便宜。"当我们还没有能力盖工厂的时候,只好如此克服。当时的工厂和今天是不能比的。我在那种工厂,的确过了一段辛苦的日子。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那一段日子,每天为应付订购而拼命工作,仍然赶不及。工人下班时间到了就要回家,而我们一家人和见习生却没有上下班时间,每天都继续做到吃晚饭为止。本来病弱的体质,不能过于劳累。由于心里很急,所以苦撑着工作。一到了收工的时间,会感到很疲倦。为了补养身体,我去买报纸上常常登广告的红葡萄酒,放在工作现场,工作一下喝一口,再工作再喝一口,这样子撑着继续工作。也许是心理作用吧,觉得精神振奋。正当我认为"这个酒很有效"的一天晚上,收工时,我突然感到头晕,肚子也痛,赶快上厕所,大小便竟是红色的。我吓了一跳,昏倒了。过后想起来,可能是葡萄积的色素留的结果:不但不补,反而有害。可见,当时我是如何忍着劳累继续工作,幸亏事业上的成就带给我的快乐,也没累出什么大毛病来。人一紧张,就不大会生病的吧。当时,每天做完夜班工作,用热水洗木桶澡,每次都感到无法形容的爽快。那是辛苦了一天的满足和"劳动神圣"的综合感受。这时候,我把当天的劳累忘得一干二净。就这样每天感受这种气氛,在忙碌中充满着希望,埋头去经营工厂。两三个回想搬到大开路工厂之后不久,西边隔壁两间有人搬来。"是做什么的?"我正在想着,看到他们也跟我们一样,叫工人拆地板。"开什么店?"听说好象是电器厂。"这就奇怪啦。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并排两家电器厂呢?他们是制造什么的?"我看搬进来的东西和设计的工厂模样,都跟我们的很象,可能也是制造合成物的。奇怪!当时电器行里面。做合成物绝缘器具的同业很少,真是意外。后来我去找那几的老板聊天才知道,那人最近做过合成物的研究,他说:"我搬到这里来之前,一直不知道同业者的你也在这里。真是有缘。以后不要互相竞争,好好合作吧。"说也奇怪,嘴上说要合作,反而会引起竞争心理,无意中拼命竞争。对方加夜班,我就想:"他们在卖力气,我们怎么可以晚上休息?"意外出现隔壁的同业者,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这个人叫做 K,他在隔壁住了一年左右,不知是什么原因,搬到泉尾去了,后来又搬到东京去。过了五六年后,他来找我,看到松下工厂的壮盛规模,吓了一大跳:"你真了不起,了不起!"然后叫我告诉他成功的秘诀。他说:"我也是下相当大的苦功,可是总是不顺利。偶尔顺利就会遇到倒帐,或是所依赖的店员要辞职等等,总是事故很多,至今尚不得志。一样开始做生意,你却一天比一天发达,一帆风顺,真是奇怪。"我告诉他说:"象你那么认真工作,仍然事业不成功,在我看来,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一向认为,事业有大小之别,可是,干多少,必定会成功多少。世上常常有人说'做生意有赚有亏。就在赚赚亏亏之间,事业会发展下去的。'我可不这么想。我认为生意是拼出来的,跟真剑决斗一样,绝对不可能在砍掉或被砍掉之间,慢慢获胜。同样的道理,做生意,下多少功夫,必定能获得多少成功。如果不是这样,那一定是因经营不得当。生意人,若把买卖看成'时也,命也','有时亏,有时赚'是根本的错误。我们一定要相信,做生意是:不景气也好,景气也好,都能够巩固进展的基础。这一点,可以由过去好多成功人物的事迹获得证明。所以,首先,你要改正你那种世俗的、没有信心的观念才行。"K 君听了之后,得到很大的鼓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可是,那个 K 君,后来事业好象并没有成功。生意上了轨道,到了能独立经营的地步,就会遇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建议。其中有很好的提案,也有存心不良的诱惑。所以,当我要取舍选择时,都特别谨慎。1919 年的年底在电灯公司时认识的 A 君,突然来找我。这个人在公司是当技工的。"松下君,我听说你辞掉工作,开始自己做生意,后来又听说你做得很成功,所以很早就想来看你,今天就来了。"我们聊了有关松下工厂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这个 A 君 3 年前从高等工业学校电机科毕业,进入大阪电灯公司,家里拥有相当资产。他听了我的话之后说:"你干得很好。可是,松下君,我想,与其你一个人不屈不挠以薄资做生意,不如向外面融资,改成有组织的大公司。你一个人干,赚钱是很有限的。要慢慢扩充,恐怕也不容易。幸亏,我的一些亲戚朋友都有相当的资产,5 万或 10 万的资金,只要我赞成,很容易招募,你考虑考虑。"说实话,我虽然进入了电灯公司,但对零零碎碎的小工作不感兴趣,很想做一番事业。咱们来合作,把这个工厂改成公司组织,好好打天下,你看怎样?"他很热心地说服我。听过他的话,我心里着实动摇了,A 君的话是有道理的。与其我一个人去做 10 份工作,不如两个人做 30 份工作来得好。我回答说,不论如何,先让我想想看,这四五天之内,到你家去一趟。那一天就这样道别了。这是很奇怪的现象,听了 A 君的话后,我的心思开始迷乱起来,愈想愈不能下判断,到底是一个人照旧做下去好呢,还是采纳 A 君的建议,改成公司的组织比较好?我一向都是思考之后立刻能下决定的,这一回却一连两三天,想来想去想不通。四五天之后,就在犹豫不决的情形下,我到 A 君家访问。"松下君,怎么样?决定了吗?只要你确定,我明天就辞掉工作,回故乡去,两三天之内,绕个 10 来家亲戚,每一家 5 千元,募集 5 万元是没有问题的。"他把他的构想告诉我。当时,我做生意才一年多,还不十分有把握,对将来的展望也不十分清楚,半信半疑地被引诱而答应了。可能是想:"做公司的董事。名义好、有地位"才答应的吧。回到家里冷静一想,才觉得答应得太草率了。关于 A 君的性格、能力和人品等,我没有考察过,到底可不可信赖,他真的能募那么多资金吗?我愈想愈不对。现在规模虽小,还是一个人做比较好,我慢慢地这么想。大丈夫一言既出岂能反悔?尤其在 A 君家,他太太也在座,现在怎么好开口取消呢?心想真糟糕,这样又过了两三天。日子一久,心情也稳定了之后,愈想愈觉得 A 君言行太书生气,很不实际。后来我决定找 A 君再商量一次,这个提案就算实现了,恐怕也弊多于利。过了四五天,我一路想着:"A 君回故乡去了吧?工作辞掉了吗?"满腹疑问地到达他家。意外中的意外,A 君竟死了,昨天已经发丧完毕。这真象做梦一样。据他太太说,我回去之后的第二天,他得了急性肺炎,过了两天就死了。本来想要通知我,因为不知道我的住址,所以很抱歉。流着眼泪这样说。我听了之后,真是茫茫然不知所措。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感到人生真是无常。这么一来,A 君的提案,自然而然地取消了。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成立了公司,恐怕就没有今天的松下电器了。A 君突然去世,人命真是脆弱。可是,从下面的事实看来,生命也有强韧的一面。1919 年,我发生了一次与汽车相撞的车祸。那时流行骑脚踏车访问批发商或顾客,也把制品放在脚踏车上载着送货。我因为骑车很有把握,常常比别人载多一点。那天,我买了一大堆材料放进箱子里,载在脚踏车上,从旧府厅前向川口厅急驰,刚过江子岛桥到了邮船公司门前,从邮船公司的东侧,一辆汽车沿着河岸向这边飞驶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间,汽车把脚踏车和我一起抛到 4 米外。当我想到"糟了"的时候,人已经给抛到电车铁轨上,刚好有一辆车,从西边开过来,紧急刹车,停在我的身边约 2 米前。我放在箱里的材料,都散乱在马路上,脚踏车也给撞得七扭八歪。周围一大堆人站在那儿看。我心想:"这一下完了。"还是试着慢慢站起来,咦!真奇怪,简直是不可思议,连一点皮肉之伤都没有,筋骨也好好的。人们一边说,"撞得那么厉害,却一点也没受伤,实在是不可思议,真是个命大的人,"一边替我收拾散乱的材料,然后,和脚踏车一起装上对方的汽车给送回家。这部汽车是大阪府厅的,司机连连说"对不起",又说脚踏车的修理费他愿意赔偿,然后回去,后来却一毛钱也没有赔我。跟 A 君之比较,我觉得,这也许就是人的命运有强弱之别吧?东京设置联络处从 1919 年年底到 1920 年年初,产业界的发展达到最高潮,每家工厂都是增产再增产,要找人手很困难。松下也一样,虽然员工只有 20 人左右,也让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找齐。当时,营业方面愈来愈顺利,所以员工也应该增加,可是,有时候却反而会减少,这就使我很头痛。受到好环境影响的别家工厂,为了完成生产量,不顾将来的利害,一再以提高工资来招募员工,所以当时只是家庭规模、设备简陋的松下,一般人都不看在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每天早上都以"昨天来的那些人,今天还会来吗?"的心情,不知不觉走到工厂门口去等员工。大家都到齐了,才松一口气,开始工作。还好,生意愈来愈顺利,接二连三发售新产品,随工作量增加,也雇了一两个新店员。到了 1920 年,大阪的松下电器已经相当有名了。这一年,大阪市场大体上已经稳固了。经销商方面,我去打招呼,有时也叫店员去,都没问题。我开始想:接下去应该加强东京市场。前面已经说过,光是我每月去一次东京是不够的,我想让井植驻在东京,彻底巡察经销商。井植当时做我的助手,能在工厂做工,也能从事外务,做得还不错,可是他只有 17 岁,让他去东京做驻在员恐怕不能胜任。后来我想:怕什么,让他去试试看吧。于是我交代清楚,终于让他出发了。说是驻在员,其实是寄宿在早稻田大学附近的学生宿舍。从那里,每天早上到东京市巡察,有人订购的立刻向大阪报告,货物由大阪直接送达经销商。有一天,井植写了一封信回来说,由于天气愈来愈热,蚊子多,买了个蚊帐。虽然价钱贵了一点,因为打过折,是一件 3 元的麻纱蚊帐。我看了后,立刻回信说:"以你今天的身份,不管理由多充足,花 3 元钱去买麻纱蚊帐,是不应该的。现在的松下电器必须节约。一件 1 元左右的棉织品就很够用了。"我严厉地训他一顿。连 3 元的蚊帐也要写信训斥,在那么严厉的管理之下,各员工还是非常认真工作,实在是精神可嘉。虽然是"小儿科"的驻在员,可是效果不错,东京方面的销售量,也愈来愈多了。"步一会"的诞生欧战结束,紧跟着吹起了大不景气的狂风。财经界每况愈下,物价暴跌,金属尤然,工厂经营吃紧,情况很惨。产业界更是内忧外患交相夹攻,以停战为关键,短短期间内,一切化作死灰一般。当然,人手短缺的问题是消失了,可是,生意前途问题与劳工思想问题,方兴未艾。正如俗语所说"石头上坐三年"(凡事忍耐久了必定能成功之意),我在大阪业界已经有了一点基础,在东京方面也有相当的进展。做生意已经有把握,所以面对这一次的大变动,并不慌张,反而想主动去好好干一番。松下电器产生"步一会"就是在印象深刻的这一年。当时我在小小的松下工厂组成"步一会"、可以说明:遇到产业动摇,我们仍对将来抱有信心。总之,除非全体员工大团结,松下电器的将来就没有希望。从这一种精神出发,我产生了一个观念:"松下电器全体员工都是步一会的会员,谁不是步一会的会员,就不是松下电器的员工。"老板和员工均不例外,我们就以这个准则结合。起先想了很多会名,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名称来,正在伤脑筋的时候,森田君来帮我做事,他说:"你何必想得那么难呢。全体员工必须步调一致,所以就叫做'步一会'好了。这还有'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向前走'的意思呢。"我拍手叫道:"对!这个名称好!"当场就决定用这个名称。步一会后来慢慢发展,松下电器也一天比一天地成长茁壮,老实说,这是我始料所未及的。石头上坐三年面对着严重的不景气,我仍不害怕,反而打算好好干。可是,工厂连电话也没有。当时,装一部电话需要 1 千元以上,对小资本的松下工厂来说,虽然非常需要,却装不起。幸亏我们早就申请的"九年分期付款电话"抽笺抽到了。终于在 1920 年 6 月装好,工厂的规模也更完备了。当时的小商人装不起电话,所以,有没有电话,成为衡量商店或工厂信用的标准。电话装好之后,我们才成为一个完整的工厂,立刻用广告明信片,风光地寄发通知给各经销商。装电话之后,接到第一通订购的声音,真是高兴极了,我对内人和店员说:"喂!你们知道吗?是用电话来订购的呢!"现在想起来,在那个时代,光是听电话的声音,就这么兴奋,那种幸福的感觉比现在用更先进的设备还深刻。这一年装了电话以外,因为工厂变窄,正巧隔壁房子空了,就把它租下来,赶紧改造成工厂使用。我们更加努力,提起精神拼命工作。这一年,前面提过,工厂诞生了步一会,装了电话,扩充了厂房,规模虽小,却相当完备,终于正规迈出了进入电器界的第一步。正如俗语所说:"石头上坐三年",从"无经验"和"小资本"开始的松下工厂,刻苦辛劳总算有了代价,至此,我说了很多自大的话,其实我只不过是拼命苦干而已。结果就是如上所述,我打下了事业的基础。从那以后做了些什么呢?我现在已记不太清楚,应该是认真思考将来的事吧。可能是在那儿考虑到底要向前迈进?还是维持现状踏实地做?如果我满足于现状,而对区内的卫生评议员,或其他什么类似的名誉职位有兴趣的话,后来的进展方向可能跟今天不同,我最后还是决心继续走工作本位的路,而拟定了以后的方针。稍微早婚的我,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其实那一段日子,我从来没想起孩子的事。就在婚后第 7 年,我 26 岁这年,内人怀孕了,这才唤起我对孩子的意识。就要为人父了,这使我感到喜悦和些微压力。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为我高兴:"松下君,你很幸运!生意有了基础之后才有孩子,真是样样都很顺利!"的确是如此。如果在我忙得团团转,穷得要命的时期,一个又一个地生下孩子,会怎么样呢?也许为了照顾孩子而不能专心做生意,在发展上便会有不同的结果吧。总之,从做生意的立场来说,一切都配合得太好了。我也快有孩子了,生意很顺利,病弱的身体还能支持,境遇终于达到了一般人的水准。这时候回想起,9 岁上大阪做学徒以后的种种辛苦,真是由衷地欣慰。抚今感昔,会产生"非认真不可、非老实正直不可、非生意第一不可"的信念,也是很自然的吧。分期付款盖工厂2.事业的发展1922 年,我 27 岁,终于在大开路 1 段 73 号盖了新工 1920 到 1921 年间,经济境况愈来愈差,松下电器反而发展蓬勃。到了 1921 年秋天,不论怎么想办法,也应付不了订单了。必须再租一两幢房子,或干脆找一块空地盖个工厂。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大开路一段有一块 100 多坪的出租地,我决定把它租下来盖工厂。决定是决定了,可是,当时我手头只有 4500 元。数目虽不能算很多,却足以证明这两年间我赚了不少钱。以 100 坪的土地来设计,工厂用 45 坪,事务所和住宅用 25 坪,总计要用 70 坪。我自己先画了一个房间分配图,然后请建筑行估价。建筑行以分配图为基础,加上立体图,送来了估价单。我看到立体图时,很兴奋,以每一图来看,真是堂皇。跟 16 元租金的房子比,真有天壤之别。一想到不久之后,便可以在这样堂皇的工厂工作,立刻感到跟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意义。估价单上的建筑费是 7000 多元。我手头只有 4500 元,还缺 2500 多元,这使我头痛起来。盘算一下:工厂盖好,随着机械设备和周转金的增加,无论如何要准备一万二三千元的资金才够。当时样样都很差劲,要向银行借钱,是不可能的。从别的地方借,我没有后台,更是借不到的。可是看着这张立体图,我就想,一定要盖,一定要想办法盖,无钱不成事,实在不得己,只好放弃了。我又想回来,建筑期间需要 6 个月,这 6 个月中可以赚一些补上去,但怎么算也无法凑到一万二三千元的数目,于是我叫老板来:"老实说,钱不够。因此,请你先盖工厂,事务所和住宅以后再说。""只盖工厂,3500 元就够了,还可以留下 1000 元。这 1000 元加上每月的收益够周转了。只盖工厂的话,这个计划是可以进行的。"没想到老板却说:"先盖工厂,后盖事务所和住宅,成本会增加。还是一起盖比较合算。要是光盖工厂,就得重新估价。"我说:"有道理。可是,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的手中只有 4500 元了,没办法。不过,如果你愿意让我延期付款的话,我愿意一起盖好。我们的生意很顺利,绝对不会让你为难。"虽然是第一次交易,这位建筑行的老板,却一口答应下来。"好吧。不足金额 25oo 元,就按照你能付的条件付清好了。""你是说真的吗?""我怎么说假话?""可是你不能把我的房子做抵押哟!"当时他又说:"依惯例,盖房子的人钱不够,房屋所有权状要由建筑行保管,等到建筑费付清了,才把所有权还给施工主。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就信任你,不保留所有权状。""好!可是我并不领情呵。我是为了你的方便,才同意的啊!""遇到你,真是没办法。"就这样条件谈好了,我很高兴。终于正式决定要盖了。我虽然相信,盖好了工厂增加生产之后,制品必能卖得出去,收益也会增加,约定的建筑费必能付清,可是,我仍然感到责任重大。人家相信我的一句话,我怎么可以背信呢?付款的日期到了,我一定不能说"请延期"的话。心中发誓:我一定要如期付清。这座新建工厂的气概,等于迈出了今日松下传统"积极主义"的第一步。因为被建筑行信任,才勉强决定盖工厂的事,竟成为我非彻底努力到底不可的原动力。既然决定了,就希望愈快愈好,于是催他们赶快开工。工程开始是在 3 月,我请他们在 7 月底以前完工,他们也答应说可以。我每天看着工程的进展,心里充满期望,感到非常高兴。一有空,我就走路到离家只有 1 公里的建筑工地去看。随时有意见,我就当场跟工地的人商量解决,希望赶快顺利完工。我对这个工厂的期望,无法用言语形容。我从 9 岁到 27 岁,这 18 年间,由学徒开始,终于自力盖了工厂,可以说,过去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我感到特别兴奋,也是应该的吧。这是第一座完全属于我的工厂,我发誓要以此为基础,尽最大的努力,完成更大的事业。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新工厂在当年的 7 月如期完工,我们跟着搬进去。新工厂比旧工厂大 4倍,设备又是依照纯工厂的需要而设计,使用效率比旧工厂提高五到六倍。关于设备和人员,我们在建筑进行中就已经准备妥当,一开工,全体员工已经超过 30 名。新工厂终于盖成了。全体员工充满干劲,都有"要加倍努力"的决心。从此以后,业绩顺利发展,更巩固了业界对松下电器的认识。 在稳定中求进步当时的制品,除前面所说的以外,每月增加一两种新产品。我们经常推出,所以更为各方所期待。经销店每月增加,东京方面的也愈来愈稳固。名古屋方面我们开始着手进行。现在名古屋的代理店冈田、渡边、富永等,就是这段时期开始交易的。这一年进展非常之快,接着东京、名古屋之后,我们又开发销售路线到远处的九州。九州的平冈商店,在这个时候加入了我们的阵容。当时,平冈商店是经销玻璃的大商店,电器生意做得少。平冈氏很有眼光,他看准了电器的前途,对松下电器的未来发展也很关心,因此跟我很谈得来。平冈氏说: "你要开发九州,让我打先锋,咱们好好地干一番吧。"我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放心,就把九州的开发交给他包办。当时一个月100 元或 200 元的交易额,15 年后达到每月 10 万元,是九州全部销售额的1/3。发展到这一年的岁末,全体员工增加到 50 人,月产额达到了 1.5 万元。回顾这五年,过得非常艰苦,其间不乏难过不安的事。周转不灵的时候也有,人事问题更使我伤透脑筋。可是,这些问题我都分别解决,并利用这五年间巩固了阵容。松下工厂到达这个地步,业界制造商之间的竞争也激烈起来,各家都接二连三推出自己的新产品。当时,配线器具的制造商是以东京电气为首,东京的石渡电气也不小,大阪的时和商会在关西是一流的,可是和东京电气仍不能相比。松下工厂虽也略具规模,但在这些制造商眼中,还差的远。我一直在想:慢慢赶上他们,向配线器具界招展。我想开始制造开关插座,一直想了很久,做过计划,也少量制造过,是为了避免竞争才停止。我调查当时的市场竞争,仍很激烈,尤其开关插座已经研究到极致,我们无法做出革命性的改良品,如果制造的话,只好跟大家混在一起竞争了。还有一点值得考虑,各家都在竞争,只有东京电气一家,站在竞争圈外自行定价。为了松下工厂制品齐全,虽然有制造开关插座的必要,却无法象东京电气那样,定出自己的价格来,如果去跟东京电气以外的制造商打混仗,一定非常困难,我虽很想制造,可是太勉强也不好。不如把别种产品加以改良,继续增加新型制品,比较安全而稳赚。于是我打消了制造开关插座的念头。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为什么呢?对松下电器很捧场的一位经销商说过:"松下君,为什么不做开关插座呢?没有开关插座不是很不方便吗?你们不做,我们只好向别家买罗!"虽然难过,时机尚未成熟,不得不忍耐。我认为:"不要急着做事,更不可为了面子好看而冒险。一定要安 全合算,谋定而后动才行。"过去 5 年,我做了很多太勉强的事,可是唯有这个开关插座,很想做却不得不放弃,完全是基于不做亏本生意的原则。凡事要由易入难这是常识,也是成功之路。在正常情况之下,都要依这个原则行事,不可勉强。尤其是做生意或做事业,更要注意。我想,年轻人常常因为热情过份而败事,多半是由于没有守住这个原则的缘故。后来时机成熟,1929 年,我们终于也开始制造开关插座了。松下电器的制品和东京电气,同样以一级品在市场销售。制造成本或销售价格方面,都在合算的范围以内,生产量比别家超出很多。我以为,发展事业不勉强,是能够超越同业和前辈的原因。试造电池灯成功现在我来谈松下电器开始制销脚踏车灯的经过。制造脚踏车灯,对后来松下电器的发展有莫大贡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前面已经说过,我因为在脚踏车店呆过很久,总想试试制造脚踏车的零件。可是,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不过有这么一个模糊的愿望罢了。自从经营工厂以后,为了站在第一线活动,我每天骑脚踏车出去,天一黑了就得点蜡烛灯,常常会被风吹熄。尤其是风大的时候,点了又熄,跑一段又熄,熄了就得用火柴再点,实在麻烦得要命。因为太麻烦,自然开始想,如果有不会熄灭的灯,那多好。我开始着手调查。当时除了蜡烛灯以外,还有瓦斯灯。瓦斯灯是外国货,多半用在高级脚踏车上,价钱贵,不合一般大众购买。另外还有电池灯,据说两三个小时电就耗光了,很不经济,而且构造也不完全,很不实用。因此,用得最多的仍是石油灯和蜡烛灯,经过调查,使用人数相当多。车灯,在需求量上应该没有问题。只要新产品不象蜡烛灯那样容易在路上熄灭,而且比蜡烛灯亮就行。这么一想,我决定:一定要利用电池设计出很完美的东西。这是电器行的本行,由松下电器工厂来制造销售,名正言顺,除了电器行以外,还可以向我所怀念的脚踏车店销售。我自己骑车,"路上灯不熄"的渴望也可以实现。"好主意!会'中奖'的!"我的想法,愈来愈增强了。设计工作落到我自己头上,不能拖延。我开始画图试作,每天都工作到很晚。脚踏车灯设计的要点是:绝对不能象目前的电池灯,两三小时就用光,一定要构造简单,不出故障,很耐用,至少能使用 10 小时以上,而且价钱要便宜。这话说来简单,做来相当困难。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我做过几十个,甚至将近 100 个试验品。经过 6 个月的工夫,才做成第一个炮弹型的电池灯。电池当然不能使用市场上的标准品,这是最伤脑筋的部分。当时市面上出售的电池,都是手电筒、探照灯使用的市场标准品,起初为了配合市面上的电池而进行设计,始终无法做出革命性的东西。过了三四个月,我终于摆脱了这种"非配合不可"的观念,想以特殊的组合电池来做电源,于是设计出根本改变构造的新品。为了外型好看,采用了炮弹型。当我试验做炮弹型灯时,九州的平冈来找我,看到了这个新型灯,对我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我至今还不能忘记他温暖的友情。设计车灯的时候,很幸运的,刚好有人推出了用电较少的"豆灯泡",消耗的电量只有旧灯泡的 1/5,大家都叫它"五倍灯"。我立刻采用了新型的豆灯泡,把探照灯用的电池重新组合,装入炮弹型灯壳,试点效果,果然不错,竟可以耐用 30 小时到 50 小时之间。原来的脚踏车灯只能点三四个小时,等于是完成了耐用十倍的革命性新产品。我一再做实验,也实际用用看,连自己都为它的耐用和省钱,吓了一跳。我深深感到:"的确是成功了,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脚踏车灯吗?外型好看,构造简单,一组电池就可以点四五十个小时。电池钱才三毛多,蜡烛一小时点一支也要二分钱,一定会畅销。"渴望很久的理想终于实现,而且可以成为今后赚钱的生意,对我来说,是双重的高兴。我下决心大量制销,便开始着手准备。炮弹型电池灯的制作和销售,获得了意外的成功,而且产生了脚踏车灯界的革命。现在到乡下去,没有一个地方不使用电池灯,还可当作手提灯;以前点蜡烛时代常常发生的火灾,全部都没有了。所以能发生这么大的作用,完全是因为:虽然是简单的发明,却具有普及性的效果。制品完成的苦心这么说来很简单,可是制造和销售过程,也有各种事件发生。1923 年 3 月,终于依照研制完成的样本,去开始制造了其中大部分的零件,松下工厂没有设备,只好向外订购。订购的第一件,是木造箱子,没有现货,可能要找木器行订做。木器行也得找制造木箱的,到哪儿去找呢?完全不知道。"先找木器行吧。"我们翻遍电话簿上的广告栏,又到各处去打听,找到了两三家。我立刻把做好的样品,拿出来给木器行的人看,开始谈订做事宜。木器行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所以一再考虑,不肯爽快地答应。再说,数目只有一两百个,他们也不肯。这就使我头痛了。后来我一再向对方说:"这的确是有价值的实用品,可以大量销售,起初也许是新型,比较贵,可是将来本钱一定可以补回来而有余。......"最后才有一家若松木器行答应了。可是对方却说:"那么,你们一个月要订做多少个?不预先说好,我们无法准备材料。数量少的话,也没法算便宜。最初一两个月只能算是熟悉工作,并没有钱赚。你说有发展性我相信,我们的设备也要改,所以要保证每月的数量才行。"这是合理的要求。产品我虽然有信心销出去,确实的数目却估计不出来。要长期固定每月数量是很困难的,因当时松下电器还没有什么名气。何况是非同业的木器行,自然不知道我们的信用,叫他们便宜,就得在比较确实的条件之下订做才行。不论如何,我决定每月订做 2000 个。于是木器行按照每月做 2000 个的步骤去准备。我虽然有把握,却也很担心。铁器部分没有什么麻烦,有的订做,有的自己做。心脏的干电池最要慎重。那是因为电池灯所以会失败,除了灯的构造有问题之外,最大的因素在于干电池本身品质不良。因此,干电他的好坏,可以决定这个灯的成败。用什么牌的电池才好呢?当时在关西地方,一流的电池是朝日干电池,在东京是冈田干电池。其他还有四五家一流厂牌。我进一步去调查,才发现二三流的干电池工厂竟有 50 家之多、使我大吃一惊。朝日子电池当时是关西唯一的制造商,态度骄傲,恐怕谈不成。东京一流的干电池,也跟朝日一样,生意很难谈成。不得已,只好从二流干电池厂商里,挑一家最好的来。我在东京搜集十多家干电池成品,热心地加以比较研究,认为小寺工厂的制品最可靠,就跟他们开始交涉。小寺工厂也很乐意的答应了。电池订购的交涉,比木器行简单,我很高兴。箱子和最重要的电池都解决了,零件也准备好了。"现在要开始组合啊!"同年 6 月中旬我们开始制作。组合工作的负责人是宫本君。"终于要开始销售了!"一推出去,大家都会乐意来买吧?赶快送出去卖呀。可是,纸盒迟了两天才送来,说明书迟了三天才送来,真是急死人。终于在 6 月底,一切都准备就绪,开始销售。我自己送货到 H 商店去,向老板说明特点。我心里期望他会这么说:"这个很不错,可能很畅销。"出乎意料,老板却说:"听你的说明好象很不错,可是卖得出去吗?电池灯毛病很多,信用很坏,恐怕不大好卖,尤其是你用的是特殊电池,买不到备用品。如果路上电池用光,附近买不到,那就很不方便。这个东西,恐怕很有问题。"构造特殊,而且耐用,实用价值高,价钱又便宜。他怎么反而说有问题呢?我心里很愤慨,可是,不能说"莫名其妙"!这实在是做生意难过的地方。我起先的热情消失了。只告诉他:"请卖卖看吧,我放一些样品在这里。"这么一来。精神就消沉了。可是信心依旧。我继续在大阪各经销店跑。一家又一家,使我很吃惊,怎么每家都不感兴趣呢?而且说的话都一样:"因为使用特殊电池,所以买的人不方便。买不到备用电池,恐怕就很难卖出去了。"到了这个地步,简直是穷途末路。怎么都把优点说成缺点了呢?大阪不行,到东京去看看。到东京的各经销店去走一道,结果还是一样,大家都说不好销,都没有人愿意订购。到这时候,我为这个结果惊讶不已。这怎么行呢?车灯是真的不行吗?我又做了一次反思,可是怎么也想不出不能销的道理来。批发商都夸大缺点,而不肯看优点,不,反而把优点当作缺点夹看呢。这是一种误解。批发商大看重标准型电池了。如果转向电器行以外的外行人,或脚踏车店,不会太顾虑电池问题,反倒会比较客观地看这个电池灯吧。也许走脚踏车店路线,去开拓销售网更好呢。我暂时放弃了电器行,改向脚踏车店推销。脚踏车店没有我们的经销店,所以不大熟。他们不认识松下电器。如果说明不适当,恐怕比电器行更难交涉。这么一想,就更紧张了。"非拼命不可",如果脚踏车店也卖不出去的话,一切都完了。六月开始制造的成品,已经有了 2000 个库存。我们跟木器行有契约,不久就会积下 3000 或 4000 个。如果再拖延,电池也会损伤,非想办法不可,这是一定可以卖出去的东西。只因为大家不知道它的真价值。我一定要想办法让脚踏车店知道。免费寄售电池灯在大阪各家脚踏车店绕了一圈的结果,比电器行更惨。他们根本对电池灯不感兴趣。原因是,以前试卖过的电池灯,因为品质太差,搞得好象给烫过了手似的,再也不敢卖了。不论我怎么热心说明,他们却不大注意听,然后对我说:"电池灯吗?我们再也不敢卖了。不论你怎么说都不行。请你看看那个商品架,去年买的电池灯还在那儿,到现在还卖不出去,我们亏本大了。"不但推销不出去,还好象挨训。其中也有比较好心的人说:"这是蛮好玩的东西啊!真的可以连续点三四十小时吗?如果是真的就好。向来电池灯都是没有信用的,除非有耐心地推销一段时期,要在脚踏车店销售,恐怕很难。我们虽然不想订购,可是祝你成功啊!"这是唯一聊可安慰的话。此路也不通,如今也没有勇气去东京的脚踏车店试试了。其实不试也知道,结果一定是大同小异。我花了一个月时间,说服每一家批发商,结果还是一样,他们都说:"特殊电池不好卖。电池灯再也不敢领教。"另一方面,库存愈来愈多。可是我并不灰心,仍然相信:"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呢?我一定有办法把它销售出去!"日子一天也不能再拖了。到后来我想出一个死里求生之计,暂时不卖,光请大家用用看,以便证实它的真价值。用后自然明白,明白了以后就愿意经销。那么,要怎样请人试用呢?批发商很忙,他们不肯做这种麻烦的实验。于是我下决心,直接请零售店点灯,然后请他们加强宣传。仓库里已经积存了三四千个,而且每天都在生产中,叫一两家零售店做实验已来不及。我们一定要采取一边实验一边销售的方法。最后决定,大阪所有的零售店,每一家都寄存两三个电池灯,其中的一个要现场点亮,告诉他们:"一定可以点 30 小时以上,请注意看灯什么时候熄。如果真的可以点 30 小时以上,你们又认为卖得出去的话,就请把其余的卖出去。客人要买的时候也请把实验结果告诉他们。如果有不良品或时间不超过 30 小时,可以不付钱。"我们用这个办法,每天去巡察大贩的每一家零售店。一个人详细说明,一天走不了几家,所以征来了三个外务员,分区去进行。这三个外务员都认为很有趣:"哪有这么好玩的工作!每天拿电池灯去寄放,不必收钱,当然不会惹人厌。他们一定很欢迎的。"这当然是有趣的工作。象这样的做生意法,实属例外。一般生意失败的最大原因是"东西虽然卖出去,钱却收不回来"。因此,我的办法是冒险的。电池车灯的情况特殊。我有信心,只要让大家知道了它的真价值,其他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三个外务员一天拿出去的数量是七八十个,金额相当不少。这并不是寄售品,所以不能在日未收钱。这样子的寄存法,我们就无法编预算了。情况不好的话,也许一毛钱也收不回来。以当时松下工厂的财力来说,这是个大问题。到底等多久才有回收呢?我很不安。可是除此之外已无第二条路可走。"好东西到后来必定会畅销。"这句话是我唯一的靠山。当时我认为,只要发出去一万个,就会有反应的。一万个的价钱是一万五六千元。如果没有反应,工厂就会周转不灵,这等于拿松下的命运做赌注了。我费心听取三个外务员回来的报告,渐渐的,产品的真价值被承认了。甲外务员说:"今天成功了。我到上次寄卖的零售店去,老板说:'点灯的结果,比说明书上所说的时间更耐久。这样的电池灯第一次看到。另外两个灯,已经卖给了我们的老主顾。这是货款。可以再送货来啊!'愈来愈有趣了。"乙、丙的外务员也说:"试点电池灯的结果都一样,所以每家都很满意。今天有几家已经把钱交给我了。老板,这是大成功。我以前听说零售店付钱不爽快,可是依今天和昨天的情形看来,钱很好收。我们会继续加油,请放心。"象这样的报告,过了 10 天、20 天、一个月之后愈来愈多了。一个月之间,我们寄卖了 5000 个电池灯,起初怕收不到钱,现在却很好收。到现在才证明我最初的信心没有错。又过了两三个月,零售店常因为等不及外务员去,主动打电话或写明信片来订购。到了这地步,事情就好办了。愈来愈畅销,每月可以销售 2000 个了。更有趣的是,有些零售店,嫌打电话或写明信片给松下工厂太麻烦,转而向批发商订购。批发商也发现"松下电池灯很畅销"。本来我们去拜托,他不理,现在却被零售店逼得不得不来找我们。卖给批发商的价钱比较便宜,是当然的。但是制造商直接卖给零售店,非常烦杂,所以,原则上,还是通过批发商去经销才是正道。我趁这个机会,再去拜托好几家批发商,请他们接下零售店的经销工作。批发商夸奖我说:"了不起!能自己打开这一条销售路线,真不简单!"回想电池灯销售的经过,真是给我一次"穷则变、变则通"的实际体验。设计代理店销售制度大阪方面已经上了轨道,全国各地都还没有去开发,那么,东京和其他城市,也要按照大阪的模式去做吗?那是不行的。如果想在外埠推行这种方法,不论人手或资金方面,都有困难。由松下工厂直销,是下策,我决定征求各城市的代理店,由代理店去包办。销售成绩已经在大贩获得证实。为了征求全国各地代理店,我刊登报纸广告。第一个来应征的人是吉田幸太郎君。我向吉田君详细说明大阪的推销经过和成绩。吉田君一听就了解,看看电池灯说:"一定可以畅销。我愿意负责奈良县和名吉屋的代理权。"他立刻交出了 200 元的保证金。最初,拼命说服批发商也行不通的,6 个月之后却可以向代理店收保证金,这么一比较就觉得,做生意是恨有趣味的工作。吉田君有自己的独家路线,当天他把样品拿到名古屋去,立刻把名吉屋的代理店工作交给了认识的人,而收取了权利金数百元。对他那样敏捷的买卖手腕,我也吓了一跳。向吉田君买代理权的人,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不是电器行,也不是脚踏车店,完全是外行人,可是很会说话,所以在名古屋推销得很成功,赚了不少钱。后来代理店愈来愈多,制造方面也得建立大量生产的方针才行。为了减少销售事务的烦杂,我们开始减少批发商的数目。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和大阪的山本商店谈妥,把大阪府下的总经销工作,一手交给了山本商店包办。在此,让我来谈谈山本商店。山本商店的老板山本武信,本来是以化妆品的批发兼出口为业,在大阪很有信用,生意也做得大,比松下工厂更大得多。这位山本先生看了电池灯一眼,认为这个东西好,就跟我订了契约,使我内心非常敬佩。山本先生跟我一样,10 岁就到大阪船场化妆品批发商做学徒,从实际磨练学得生意窍门,他做生意很有自信,而且反应敏捷,是一个有眼光的人,为人重情义,喜欢帮助别人。他独立以后,旧东家没落,他负责抚养东家的儿子,帮他经营,真是讲义气的男子汉。山本先生也跟我一样,没什么学历,可是他立志要做海外贸易,曾到南洋旅行七八次,也到过美国,把日本的商品向国外拓展。我对山本先生最感佩服的是,他在欧战时期大量出口,非常活跃,也很赚钱,拥有不少的财产。战后出口停止,库存的东西降价,钱不能回收,开出去的支票快要有问题了,虽尽了最大努力仍无法挽救,到了这个地步,他下了决心宣告破产,就在退票的前几天,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银行处理,连太太的戒指和自己的金链都交出来。普通人在退票之后,总是在银行有所要求下,才勉强提出一部分来,尽量稳藏财产。跟一般人比较,山本氏的确是伟大。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也遇到那种情况,是不是也能象山本氏那样敢于负责到底呢?银行对山本氏的诚意也非常感动,主动提供了山本氏许多援助,使他的事业能顺利过关。经过这一次考验,山本氏反而更增加了一层信用,终于能够突破难关,继续经营他的事业。这件事情,非常值得我们负责经营企业的人学习。我和这位山本氏做了3 年的生意,得到很多启发。松下电器能有今日的成功,山本氏功不可没。他唯一的缺点是非常任性。因此,常常和我起冲突,有时甚至激烈辩论到天亮。这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部太热衷做生意的缘故吧。我把大阪府下的总经销,交给了山本氏以后,事业也更加顺利了。发生东京大震灾3.关东大震灾之后关西(大阪)方面销售逐渐顺利,东京方面的生意跟着也愈来愈好,我们派了两个人驻在东京,开了一家小小店铺。就在这个时候,大正 11 年的 1923 年,发生了"东京大地震",那是难以忘怀的 9 月 1 日。我吃过午餐呆在事务所,突然,地摇动起来了。"啊!地震!"玻璃窗乒乓乒乓响,抬头一看电灯在天花板下摇摆。这是少有的强烈地震,可是没什么大不了。过一会儿,就静下来了。我猜想着,震中会在哪里呢?不过也没去多管,继续做我的事。到了 3 点多,铃!铃!铃!是号外!拿来一看,标题是"东京方面大地震,灾情惨重,电信电话断绝"。"原来是在东京。电信电话断绝,可见相当严重啊!"我客观想着,继续做事。过了一会儿又是铃!铃!铃!的号外又来了。这一回比刚才报道得更详细。"震中是东京、横滨整个关东地区,铁桥多处损坏,火车不通,人畜的死伤惨重。""这还得了!驻在东京的两个人,现在怎么样呢?有没有受伤?电信、电话都不通,要打听也没办法啊!真糟糕。"想是这么想,内心并不认为会严重到哪里去。可是,后来每 30 分、1 小时的号外,都在报道"灾情严重"。甚至说,到处有火灾,东京几乎烧光了。到此,真的是一切都完了。第二天,大阪市内大乱,宫民合作,开始采取行动援救关东。这一天的号外时刻都在报道大震灾的情况。松下工厂和平日一样地工作。我挂念的是两个驻在员--井植和前田以及十五六家的经销商的安全。"到东京去看看!派谁去好呢?"心里虽然想,却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干着急而已。可是,第四天,他们两个却精神焕发地站在门口,平安回来了。这才使我们安心下来。真是谢天谢地。据他们两人说,因为驻在所的地点刚好在"泷野川町田端",才逃过了火灾。他们一感到摇动,立刻跑到外面,那一天就呆在街上过日子。从下町方面有数处烧起来,火势愈来愈大,很多逃难人都拥挤上来,已经不能再回去看店了,只好挤在群众里面逃向飞鸟方面,在那儿呆了两天两夜,等火势转弱,才想到大阪店里的人也许很担心,决定先回家,就坐中央线回来了。这次大地震,以东京为震中,所以灾情特别严重,有一所制衣工厂,光是烧死的就有 3 万人,真是可怜。东京在一天之内,烧掉了一大半。"东京危险,自古以来就是地震多,再建为首都是值得考虑的。皇居(天皇住家)应该迁到京都或奈良去才好。"到处都有这样的传说,使得人心惶惶。没多久,天皇宣布,首都要在东京重建,大家才安定下来。这次震灾,难得成立的十五六家经销店,多半烧掉或受损。由于停止交易无法收钱,松下工厂当时也受到相当的打击。不过,首都复兴确定以后,到处充满了新气象,大家都精神百倍地活跃起来。我们的经销商也复业了。当时的欠帐,各家款数不等,我们打了相当大的折扣才收清。地震后的两三年间,因为重建的工作多,对我们电器业界也带来了好景气。大地震虽然是悲惨到极点,可是新的东京,却是以大地震为转折点,建设为崭新的首都。东京联络处关闭了一段时日,这一年的 12 月并植入营去当兵。员工精神教育这一年除夕,工厂为了迎接新年,大家从一大早开始大扫除。11 点多,我去巡回工厂,到处扫得很干净,只是员工厕所没打扫。为什么不打扫厕所呢?我去看了,仍然没有人去。M 主任没有下命令,老职员 U 也不管,两个人都呆在工厂的检查室,好象发生磨擦的样子。当时,劳工运动很激烈,到处都受影响。厕所是大家要使用的地方,是自己的场所,不会交代扫厕所吗?或是故意不交代?不管怎样,不打扫很肮脏,这样怎么能迎接新年呢?"去叫他们两个人打扫?可是他们还在那儿吵着。还是我自己来。"于是我去拿扫把,用水桶提水,打开了两个厕所的门,用水冲踏板。踏板上有污物,我用扫把扫。扫完了冲,冲好了再扫,就干净了。有个工人过意不去,自动帮我提水。其他的工人都站在那儿发呆。他们不知道,到底是帮忙好呢,还是帮了等于多管闲事反而不好?这时我想:这样不行,一般常识不教的话,是老板的错;平常教育员工,是老板的责任。管 70 个员工的老板,亲自动手打扫员工厕所,员工却站在那发呆看,不会判断这是好事或坏事,就是会判断的人,也为了大家都袖手旁观,自己挺身而出会难为情。象这样的员工能做什么?虽然是工作以外的事,最起码的礼仪常识都没有的话,怎么行呢。这个非教不可,就是全体员工都反对也得教。总不能因为怕事再雇一个专门扫厕所的人来吧?我当时没对主任和老职员说什么,可是,为了全体员工的教育,一定要建立一个精神指导方针才好。这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不管他们高兴或不高兴,我一定要全力以赴。打扫完了之后,我对他们两个人说:"没有人要打扫厕所,所以我去扫好了。以后要好好保持清洁,时常打扫。"他们两个听了我的话,都互相推卸责任。我说,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以后能做好就行。我下决心要好好教育员工。这件扫厕所的事,使我获得了不少的意外收获。这一年就这样结束。过了新年就是大正 13 年(1924 年),全国上下都在迎接这充满复兴气氛的新年。脚踏车电池灯销售得导顺利。电器用具进入第 6 年,更是充满了新希望。我下决心,今年更要好好地大干一番。这一年,我们和山本商店之间,经过一些波折之后,终于订成了契约。这件事使我对做生意有所领悟:夸大地说,做生意和经营一个国家差不多。在我介绍克服波折的经过之前,先来谈谈东京联络处再度开张的事。再开东京联络处1924 年的初春,松下电器又在东京开设联络处,主任是宫本君。我对宫本君说:"你一直呆在工厂,我站在主管立场观察过你的性格,要派你到灾后重建的岗位去。我认为你是最适当的入选,所以要偏劳你。"我又接着说:"灾后的复兴工作,一定要能吃苦耐劳才行。希望你以出征战场的心情,全力以赴,达成任务。"宫本君也很感激,流着眼泪说:"我虽然一直在工厂,没有销售经验,可是我一定拼命努力,不辱使命。"为什么流眼泪呢?员工出差或开设分行,这在业务上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是松下电器当时的经营作风,都带有"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决心,这才会使受命的人产生"不成功便成仁"的气概。宫木君终于以"事若不成誓不还"的决心,向东京出发了。他一到了东京,立刻在芝区神明町找到一间违章建筑,以 40 元的房租租下来,马上开始了重新开幕的种种准备。过了两个月,我到东京联络处去,使我吃惊的是,以为付了 40 元的房租,一定是相当宽的,没想到,土间(泥土上没有加地板的部分)还不到四坪,居间(起居室)只有三叠榻榻米的房间一间。我问宫本君:"这么窄的地方,你们夫妇和见习店员三个人,在哪里睡呢?"他回答说:"这个不用操心,您看--"他把凳子一排,立刻架成了一个二叠宽的床。"晚上在这上面睡,早上收拾起来在这儿办公,跟打仗一样啊!"我听了很感动。到处都是烧过的房屋,住在这种地方也是不得已。可是连休息的地方也没有,而且日夜不停地工作,没有一点埋怨,这样埋头苦干,我怎么能不感动呢?今天了解那种情况的恐怕没有几人了。当时我们是为了将来的发展而日夜苦干的。当然,这么认真做事的结果,东京的业绩也就一天比一天进步了。这一年,东京方而受到复兴景气的影响,成绩非常好。尤其电池灯发展得最顺利。仅有 4 公尺宽的店铺堆满了要送的货物和刚到的货物,店内就没有工作的空间了,只好把一部分货物移到马路上。警察来警告。"好的,好的,马上收进来。"刚刚说过,本行寄来的货物又到了。"没有地方放,放在马路吧。""你们怎么又妨碍交通了呢?""刚才的货已经收好了。这是刚到的。我们立刻把它送出去。请原谅!"忙得团团转,真是吃不消。警察先生劝了三次总也会生气一次。生气三次就要开一次罚款单。这也是不得已的,因为我们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我至今仍然记得,当时在违章建筑生意忙乱的情况。那么窄的地方,用凳子架成床来睡觉,生意却做得有声有色,使附近的邻居都感到惊讶。他们都说:"松下电器的联络处,从早忙到晚,哪里来的那么多货物?里面的人,身体好象铁打的一般,怎么都不会累出毛病来呢?"风闻这样传人耳朵,我更是对他们的努力由衷感激。当时的松下电器,不只是联络处,任何地方都是象这样拼命苦干的。每一次代理店会议这一年的 9 月,电池灯的月产量达到 1 万个,可以算是很成功了。就在这个大畅销的时候,竟发生了一个意外的大难题。本来各地代理店都划定销售区域的。可是一手包办大阪府的山本商店,却随着销售量的增加,也把商品卖给了大阪市内的批发商。通过这些批发商,商品流入地方代理店的区域里去。这么一来,地方的代理店就要讲话了,因为从别处进来的商品,会侵害他们的利益。地方代理店来找我,叫我不要让别处的商品流入他们的区域。这就麻烦了。我只好去找大皈的山本商店交涉:"地方代理店有这般的苦衷。我想这要求是合理的,所以请贵店控制好,不要让商品流出去。"山本先生却说:"我是大阪府唯一总经销,我没有卖给其他地方。所以没有违反契约。""这个我知道。可是,如果你们卖给向地方销售的批发店,自然商品就会流入地方代理店的区域去,同时会侵害到他们的收益,所以请帮帮忙,多多考虑地方代理店的立场。"山本氏却回答说:"那可不行。卖给市内批发店,当然会流入地方去,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呢?你也真奇怪。可见你根本不知道全国买卖的实际情况。你要站得稳啊!对那些通过批发店流入地方的商品,地方代理店有优异的竞争条件,所以显然多少流入了一些,并不会严重影响地方代理店。因此,象这种埋怨,你应该有把握地向他说明。我们可不愿意为了这些事去听你抱怨啊!"山木氏的话也有道理。实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怎么办才好呢?最后我写信给山本商店说:"您说的虽然有理,可是也请考虑地方代理店的立场,尽量避免侵害他们的权益,在销售时请多多留意。"对地方代理店,我回信说:"我已经请山本商店自我约束,可是多少仍然会流入地方,这一点恐怕是免不了的。那些通过批发店流入的商品,在价格方面不是你们的对手,请在销售上设法加强为要。"可是日子一久,随着商品的销售增加,就要解除契约。有的甚至说,要停止付货款等等,可见他们的不满已经到了顶点。事到如今,非好好处理不可。好不容易销售量增加了,如果处理不得当,恐怕会搞得一团糟,其关键在于大阪代理店和地方代理店之间的协调是否能够圆满解决。问题是现在双方都情绪激动,要协调恐怕不容易,我以制造厂的立场,有义务协调奔走,这个问题不解决,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山本商店的作风一向很强硬,恐怕不会答应地方代理店的要求。可是问题不解决,代理店是不会安静下来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站在中间人的立场,把双方都请来直接商量,我希望以诚心要求双方达成协议,圆满解决。于是在大阪的梅田静观楼,举行了第一次的代理店协商会议。一大早就开会,各说各话,我也努力协调,到了最后,山本先生说:"我以大阪代理店的立场表明:我们不能中止批发销售。通过批发商,商品多少会流入各位的销售区域,那是不得已的。"地方代理店却建议:"大阪是集散都市,发售给批发商,会侵窖到各代理店的权益,所以,最好是中止通过批发商的销售方法,改为直接批给零售店的方法。请大阪代理店能够改变销售方式。"双方不肯让步。我再三强调,各方坚持己意,就会变成意气用事,请山本氏控制好批发商。另外,地方代理店,也不要为了流入一些商品而斤斤计较。大家要做生意,应该"和气生财"啊!可是山本氏的最后提案却是:"如果要叫我改变经营方针的话,我就解除代理店契约。松下电器如果愿意提出 2 万元做违约金,我们愿意退出。如果不愿意,就把全国的销售权都卖给我。这么一来,地方代理店就会变成我的大主顾,我会尊重你们的立场,我能使大家圆满解决。这一来,地方代理店的业务可以继续,松下电器也可以专心制造,山本商店以总经销的立场,尽最大的努力去推展业务。这个办法,不是一石三鸟的好办法吗?"地方代理店里面也有人赞成这个办法的。我对山本的提案大吃一惊。这是意料之外的事。可是,我愈想愈觉得:"山本这个人实在是了不起!"内心里一方面感到佩服,一方面也感到愤慨。这是重大问题,我得回去再三考虑。我说:"今天的会议,不欢而散的话,是很遗憾的。我以制造厂的立场,一定会想出一个妥善办法,请各位欢笑着散会吧。暂时请照旧经营,维持现状。谢谢各位。"第一次协商会议,就在没有决议的情形下不了了之。经过这一次的会议,地方代理店的意向,我已经明白了。要考虑的是,山本商店和松下电器之间的问题。我也想过,象山本氏那样,把权利和义务分得那么清楚的作风,真令人愤慨。但反过来说,做为一个商人,象他那么坚强的态度是绝对必要的。他和我比,简直是大人比小孩。我以发货者的负责人,没有一点自己的方针,光是一心一意的想圆满解决,就召开了代理店会议,真是太差劲,也很丢脸。会议完了之后,我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把销售权卖给山本氏,松下电器就变成专门制造的工厂,要不然就得提出 2 万元做赔偿,这是山本的意思。到底有没有必要交出这笔钱,还有研究的余地。给山本钱叫山本退出,2 万元那么大金额,当然做不到。可是,难得组成了的各地代理店,月产达到了 1 万个,把全国销售权出卖给山本氏,甘心做他们的制造厂,也是教人无法忍受的。事到如今,不如彻底信赖山本氏的商业信念,把一切都委托给他,也许比较好。我还有电器制造的本行工作,脚踏车电池灯是我的副业,我愈来愈偏向于这样的想法。终于下决心,只要有适当的方法与条件,我愿意把销售权卖给山本氏。销售区域发生问题我已经下决心,可是其他代理店也各有立场,不一定都愿意答应。就算大家都同意,如果以后不顺利,也是很对不起人的。山本氏既然敢负全责,一定有他自己的方针。如果是按照松下的方针做就好了,不过恐怕他的作风稍有不同。想到了这些,我又不敢草率提出来谈了,只告诉山本氏,如果双方的意见一致,可以进行讨论,然后注意情势的发展。虽然山本氏与代理店之间的纠纷依旧,可是销售还是顺利进行。那一年也到了年底,迎接了大正 15 年的春天,车灯发售也进入第三年。工厂作业更加忙碌,大开町四丁目建筑的第二工厂,于当年 3 月完成,我把电池工厂移了过去。电器这一边也很顺利。到了 4 月,代理店问题终于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情况进入与山本氏认真交涉的阶段。跟山本氏交涉是一件很吃力的工作。山本氏自己的一套主张都是清清楚楚的。"既然要让我包办,就通通由我作主。你要干涉的话,找就不能彻底做好。"于是我说:"让你包办可以。可是,完全无视制造厂而任意做,我们有为难的地方。尤其要尊重过去的代理店的立场。"如此这般的再三交涉,最后的结果是:"山本先生,我一向佩服你的主张。提案和做生意的强硬作风我也欣赏。我决定把全国的销售权卖给你。但是,你也知道,目前的产量是月产 1 万个,把 1 万个销售出去,你有把握吗?你能保证吗?""你担心是当然的,不过,松下君,我认为做生意,我比你还稍微强一点呢。要是没有把握的话,敢提出那样的主张吗?我已经有一整套的销售计划,请你安心交给我吧。我要花很多的广告费,日常经费也不少,一个月不销 1 万个以上我也不划算的。因此,销售量的问题,你绝对不用操心。但是,销售方法,请你一切都交给我办。"就这样做了最后的决定。当时的条件是,契约期间三年,要点如下:一、电池灯的商标权、新案权,以 3.2 万元的代价,山本向松下买下来。二、电池灯的制造权由松下保有,负责制造与供应。三、松下每月制造 1 万个以上,山本要负责销售。四、对待地方代理店,原则上要沿袭松下的方针。大体上以这四条为原则。终于功德圆满。1925 年 5 月 18 日,到法院去完成了公证手续。这个契约的第一项,以 3.2 万元买下的商标的意思是:如果山本氏销售成绩不好(也就是销售量减少),平均每一个商品的权利金就会提高;如果销售量增加的话,权利金就会降低。从第一项的 3.2 万元权利金即可看出,山本氏是一个很慷慨的人。我对他这种大手笔作风,感到很敬佩。交涉完成,我松了一口气,山本氏也很高兴。在这段交涉中,使我难忘的是山本氏的总经理木谷氏,他是一个彻底忠于主人的人。他的热心,使这一次的困难问题获得了解决。当山本氏和我的意见对立时,他做和事老,为我们打圆场。山本氏伟大的另外一面,就是得到了一位尽忠到底的木谷氏。有了这样的好助手,他的事业才会那么顺利。他们真是最好的模范搭档。后来跟我一起住在京都住家的加藤大观师父,那时是山本商店的顾问,这一次的交涉工作,他也是关键性的人物之一。山本先生是一个任性短虑的人。他自己知道有这个缺点,所以请加藤先生做顾问。这两个人,我当时就觉得很有缘分的样子。山本氏常常采纳加藤的意见,加藤也很信赖山木氏。生意上的重要问题,他们和木谷氏三个人鼎足而三,研拟方针。我一个人对付他们三个文殊菩萨,当然是很吃力的。总算谈成了交易,我也松了一口气。加藤大观与我4. 反省与信念加藤先生是真言宗的和尚,但并不是从小出家,可能是跟佛有缘,直到9 岁,在真言宗的一所寺庙里长大,后来做了刺绣工人,30 岁患了一场大病,3 年不能站立,由于一心信佛,依佛的力量才能走路,加深了对佛的信仰,终于入了真言宗的僧籍,被任命做"权中僧都"。他并没有自己的寺院,也不是靠做和尚生活的人。虽然青少年时代没有读过书,可是,他和一般职业和尚气质不同。"缘"是很奇妙的东西。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加藤先生同室而居。那时,我在京都住家执行业务,生活中有许多迷惑,常被种种欲望困扰,也常失眠,过着没有精神、没有灵性的生活。早晨起来,我说:"师父,我昨天又睡不好。我的眼睛不是红红的吗?师父回答说:"如果常常失眠,事业做得再大也没有用。我已经 70 岁了,一躺下去就呼呼大睡。到底谁才是人生的成功者呢?你的公司有 5000 个员工,你是他们的首领。我虽然是寄居在你家,心情却平静,不知道什么叫失眠。你真可怜。好好拜佛吧。"我按照师父的话,在佛桌上点蜡烛。"什么时候失眠才会好呢?""按照现在的生活方式,到死也好不了。向我看齐吧。我不大好意思开口,你的欲望太深。又要事业发达,又要钱,又爱名誉,又想服务社会,又希望员工高兴,又想游山玩水,又想身体健康......这样继续下去,失眠是不会好的。就是不全部丢掉,也该有所节制才好啊!"我是这样的男人吗?真是令人讨厌。到京都来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听着师父的话,好象没有什么领悟,反而更退步呢,健康情况也没有什么好转。""也许是这样啊。一年或两年就想要得到,比你过去所做的工作有十倍价值的'心平气和',是不可能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而且,时机未到,是不会成佛的。等待吧。时间到了,失眠也会好,健康也会好,心平气和也可得到。耐心地等待吧。""师父,前几天,有 一个 50 年前在松下家做过女佣的人来找我。是一位66 岁的老太婆,她说,从 16 岁到 21 岁之间,在我家工作了 5 年。那时我还没有出生,除了我的父亲之外,祖父也还在。"我父母死得特别早,所以祖父的事情,我不大清楚,总觉得很怀念。所以我向这位老太婆打听了我祖父的事情。祖父的体格很棒,过了 80 岁以后仍然强壮如年轻人。尤其是留着一般老百姓很少留的关公胡子,经常都抚摸着它,悠哉过日子。地方自治实施以后,父亲还被选上做村会议员,是托祖父的庇荫。祖父于 81 岁去世,祖母活到 73 岁。说长寿,实在是长寿。"我听了祖父长寿的话,突然觉得,或许我也可以活到祖父那样的年纪。最近这种感觉愈来愈强,已经产生了信念。我觉得,祖父好象一直在那儿看着我。那么病弱的我,能活到今天,真是奇迹。这使我相信,我有祖父的帮助。师父,你认为怎么样?我愈来愈这样相信呢。""大概没有错吧。祖父的力量在发生作用,你可以认真地那么相信。""我虽然有了可以跟祖父一样年龄的信念,可是,病弱的身体恐怕没有希望变强壮。不过,我相信,身体弱的人也能长寿。只要能长寿,虽然身体弱,不能东奔西走活动,可是,人的思想却可以跑千里。所以相信,要彻底地扩张事业是没问题的。最近,尤其是进入今年以后,更加强了对将来能发展的信心。我好象把握住了经营的秘诀,师父在我身边看我的言行,有什么感想?""我想,你是变成你所说的那样子了。可是,如果真是那样,心情应该会更安稳才对,事业可能会顺利发展。可是你的失眠,恐怕暂时不会好。失眠好了之后,事业会更发达。我也要有耐心的,继续为你念经吧。"关于师父的事,话打岔了。下面来谈一谈中尾君人所的事。中尾君的种种中尾君的入所,大约是大地震那一年的年底。松下电器有一家转包的 H 工厂。那里的老板本来一直在东京工作,是并植劝他到大阪来的。他是老实人,工人出身,有一点固执,但是做事很努力。那人脾气古怪,做底盘所需模型,都要从东京订做带来。模型要修理,明知大阪也有很不错的模型行,买个新的,也不过二三十元,他还要一个个送到东京去修。真固执。不过,这一来,当然可在大皈保持最优等的制品。这种工作态度很有趣,只是太拘泥了,我认为不是很好。刚好这家工厂是松下转让给他们的。当他们要赶时间修理时,松下工厂都免费借给他们使用。每次都是老板自己到工厂来借用。大地震那一年年底,有个陌生小个子工人前来使用我们的车床。"我是 H 工厂的工人,我来借用你们的车床。"他解释说。看他的样子,是个书生模样的可爱青年。头发留得长长的,在当时很少见。他的外表,与其说是铁工,还不如说是画画儿的学生比较恰当呢。于是我问他什么时候到 H 工厂的?他回答说: "被地震烧出来以后,就转到大阪,......大约是 10 天前有人把我介绍到H 工厂做工。""你对这种工作有经验吗?""我在金属工厂做了很久的学徒,对这种模型类的工作是有经验的。"我站在旁边看他工作,技术的确相当老练,甚至比他的老板还要好。我告诉他:"你虽然年轻,工作技巧很不错。好好为 H 工厂工作吧!"过后,这件事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后来我遇到了 H 老板,告诉他:"你们那儿来了一个不错的职员。10 天前他来借车床我看到了。他的技术很好呢。"H 老板却说:"不行。那个人太罗嗦。他一天到晚都在怪我们的工作方法不好。那家伙是不行的。"我心里想,H 是一个怪人,不容易接受不同的工作方式。他认为大阪的模型工厂不行,宁愿把简单的模型送到东京去订做,可见问题出在他身上。我又说:"你虽然那么说,可是我是认为那个人相当不错呢。"H 却回答:"说老实话,他叫我很头痛。干脆请他到你们工厂来做事好吗?拜托,拜托!""如果你那样想,就送到我这边来吧,我来用用看。"这个青年终于到松下工厂来了。他就是中尾哲二郎(注):此君后来历任干部要职,战后暂时离开了一阵子,后来再进公司,现在担任松下电器的副社长),当时是 22 岁的可爱小伙子。中尾君进入松下以后,从事金属模型制作和车床部门的工作,工作很热心,技术也恨优秀。据说,他生在东京士族之家(明治维新之后授予武士阶级的族称,介乎贵族与平民之间),父母早死,小学毕业后,就去金属工厂当学徒,晚上去读夜间部,毕业于工艺学校。我渐渐发现,这个人真有一套,我也很高兴得到了优秀人才,把重要的技术工作都交给他担任。中尾君最使我佩服的一点,是他对名利看得很淡薄。当时的青年都野心勃勃,中尾君却没有一点那种味道。这种态度更使我觉得,中尾君的人格是可信赖的。以后发生的事,证明我的判断正确。做了一年之后,他来找我说,有话要跟我讲。我问他什么事?他答道:"我想辞职,不知道如何开口向您说。"我感到意外:"为什么?""我以前当学徒追随很久的老东家,他的公子打算重新开工厂,写信叫我回去帮忙。对您实在很抱歉,为了重振养我长木的老主人家声,我愿不计任何利害去帮忙。"我正在为得到人才庆幸,这番话又很富于人情味而感人。于是鼓励他说:"我实在不愿意放你走。既然要报答旧主人之恩,我认为这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请你不用挂心,好好努力去吧。"他在松下只服务一年多,我对他有一份执着的喜爱,实在不想放他走。但我怎好意思说呢?不但不便挽留,反倒举行了盛大的欢送会。会场设在豪华的天满桥野田屋食堂,对当时的松下而言,是超身份的。当时的员工总共还不到 20 人,集合在一起开了欢送会。我在席上称赞中尾君不计利害义行可风,并预祝他成功。然后我接着说:万一工作不顺利的话,绝不要转职到别的地方去,一定要以"埋骨在松下电器"的决心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定会以万分高兴的心情欢迎。我以此作为欢送词,中尾君也很感激地说,一定要成功以便报答好意。时间是大正 13 年(1924 年)12 月,快要过新年的 27、28 号的样子。想起当时的情形,我感慨万千,中尾君大概也一样吧。中尾君回到东京以后,立刻在年轻东家开设的工厂工作。这家工厂,学徒和女工总共十多人,中尾君担任职长兼销售部负责人。跟中尾君的联络自然继绝。我慢慢的把中尾君的事情忘了。第二年中,我去东京联络处的时候,主任宫本君对我说:"中尾君来过,这是他们工厂制作的收音机矿石检波器,他把样品放在这里。""呵!中尾君来过了吗?他这一向怎么样呢?做得好吗?"我拿起中尾君送来的矿石检波器,想着,"这是中尾君的本行,很象是他的作品。"我接着说:"如果他希望我们替他销售,你就帮他销售吧。"我交代宫本君跟中尾君交涉具体细节。后来就跟中尾君谈妥了。有了交易以后,我才慢慢了解中尾君工厂的经营情况。他们做的是一般的铁器制品,看样子,经营不怎么顺利。因此,中尾君以负责人的立场,为了维持工厂的周转,制作了矿石检波器。现在找我们帮他销售。这个检波器,从松下电器销售到全国各地,评价很好,也很畅销,中尾君的工厂等于救了一半。可惜当时收音机并不怎么普遍,光是靠那一件产品的销售,并不能维持开销。不过,中尾君和他的老板,还是继续为经营工厂而奋斗。我后来偶尔也去看看他们,听听他们的说法,为他们加油打气。可是他们仍然有经营困难的样子。就在这时候,宫本君告诉我:"中尾君为那个工厂花了很多心血,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资金不够,工作也不顺利。前几天来借钱,我通融了他一点点。我看,在这种情况之下,中尾君的辛劳是白费,他的技术也不能发挥。我认为,干脆请中尾君回松下电器比较好。""中尾君一心要使工厂发展,可是却不能如意,所以他是进退两难了。以中尾君的脾气,他好象要为工厂死拼到底的样子。我觉得很可惜。""你们彼此比较好谈,既然你那样想,就把你的意见告诉他看看吧。我认为中尾君是很可靠的人,我赞成他回来。但是把中尾君抽掉,那个工厂不是会更糟糕吗?再说,中尾君自己恐怕也不忍心未见成功就回松下来。反正你是这么想,就问他看看好了。""我跟他谈谈。"下一次我上东京时,宫本君说:"上次说的话,我问过了中尾君,中尾君说:'回松下是很好,可是工厂在这种状态下,我很担心,恐怕不能接受您的好意。至少我还得留下来,一直到工厂经营稳定为止。我是有责任的。'他又接着说:'如果我有一天回松下去,那是工厂已经安定,不再需要我。到那时,老板一定愿意让我走。我也有意回松下好好努力。现在虽想回去,却不能。'"我听了,更佩服他的为人。宫本君说:"老板,为了使中尾君的工厂能够安定,干脆把大阪的铁器部分,全部包给中尾君的工厂做,不是很好吗?这一来,工厂一就可以维持,进一步再改成松下的承包厂。那家工厂的老板看样子蛮能干的。不为资金烦恼的话,一定能安定下来的。到时候,我们可以请中尾君回到松下来。如果能把适当的工作交给中尾君去发挥,对那家工厂有好处,对中尾君也有好处,对松下更有好处。不是吗?"我认为有道理,就交代说:"那么由你向中尾君建议看看。他同意的话,我也赞同。"后来宫本君告诉中尾君,电告诉他的老板,三个人圆满谈好。经过这样的穿梭之后,中尾君终于又回到松下。时间是 1927 年 1 月 10 日,刚好是电热部成立的日子。那个工厂,后来一直承包松下的工作。一直到今天,中尾君始终一贯奋斗努力,为松下电器的建设而献身。这是大家所知道的事。中尾君还很年轻,公司能有此人,是我们引以为荣的。制造与销售话说回头,我们来谈经营方面的事。跟山本商店订好契约之后,买卖很顺利。山本商店努力宣传,电池灯也就更为畅销,销售网愈来愈广。我们只要专心制造即可,比以前轻松多了。当时,工厂方面是由槭权君(现任总经理)的父亲负全责,我根本不用伤脑筋。另一方面,配线器具的制造销售仍然照旧,虽然很忙,电池灯全部交给山本商店一手包办,突然感到一边的肩膀变轻。过了一阵子好舒服的日子,实在令人怀念。到今天,我一直都在持续奋斗,只有那一段时间过着怡然自得的日子。想起当时,要发明一件东西,再把它制成商品,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生产之后的销售,更是难上加难。这是我从实际经验体会到的心得。事业成功的关键,在于制造和销售的配合,两者相辅相成。有人制作了相当优良的产品,因为销售方法不得当而失败;或销售方法适当,所卖的东西品质不良,因而前功尽弃的例子比比皆是。我常看到有人制造了好产品,销售成绩却不佳。其实,只要改变一点想法就可以畅销的,叫我看得很不耐烦。我所说的"改变一点想法",冷静地想起来,正是困难所在。多半拥有优良制品的人,常常自负过高,或认识不够客观,对制品的真价值产生误判,才想不出很好的销售策略。正确的价值判断,并不光看制品的好环,也得考虑当时的业界情况,进一步再顾及社会的情势才行。要把个人的人生观融进去,再确定销售条件,而条件又能被业界所接受,这才可能成为畅销品。因此,要"改变一点想法"其实并不简单。然而,"改变一点想法"的功夫不到家,就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实业人。我直到跟山本商店交易的前后,才稍微体会其中的奥妙。后来十年直到今天,这种修练进步多少呢?实在是很有问题,还得继续努力才行。名演员的学习功夫是没有止境的,就是要学到死。我相信,我们实业人也一样,做生意的诀窍是终生学不完的。1925 年春天,我到东京联络处,看见当时新出品的真空管(我第一次看见),问宫本君一些细节。他说:"真空管是 H 工厂最近制造出来的,在东京愈来愈受欢迎,这几个样品,我们要不要在大阪卖卖看?"我立刻感到这个东西有前途。"好吧。你现在立刻到工厂跟他们交涉吧。""听说现在 H 工厂供不应求,在东京也不够卖,而且资金不够,所以没办法增加产量。""那么,我们先付钱好了。尽量叫他们多做。"宫本君立刻就去。交涉的结果很圆满,先付了 1000 个的货款 3000 元。我回到大阪,跟各批发店说:"H 工厂的真空管由松下负责在大阪销售。请多多帮忙。"当时,真空管是稀罕的东西,尤其是缺货的时候,大家都很乐意订购。销了五六个月,松下电器整赚了 1 万元。真空管愈来愈多,制品也不断出现,价钱也愈来愈便宜。我发现已经没有可能让松下赚钱的余地了,虽然还可以继续卖,但是我下决心,要把所有的经销店无条件的让给 H 工厂。H 工厂可以免费承受大阪的销售网,当然很高兴。经销店也没有意见。我经销真空管的生意,就到此为止。松下电器主要作业是配线器具的制造和销售,我应该在这一方面努力求发展才对。这一回是由一时灵机,赚了 1 万多元,功成身退,博得了好名声。四五个月以后,由于兴旺期定价太高,收音机零件的价钱暴跌下来。以往赚了很多钱的工厂和商店都陷入了困境。松下电器却如前所述,把东京的东西最快介绍给大阪,于盛况期赚了大钱,在走下坡前就断然退出,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反而被业界称赞为"做得漂亮"。参加区议员选举搬进大开路住了 7 年,这期间,工厂盖好了,买卖也顺利了,到了这个地步,不管你喜欢或不喜欢,区内的人都会叫你出来做一些公众服务的事。这种情形,可能到处都一样的吧。我已经 28 岁,邻居们都把我看成一个能做事的男人。有时叫我当里长,有时选我出来做卫生合作社的评议员,这一类的工作,实在不适合我的个性,我总是尽量避开。可是区内的事,也不便推得一十二净,只好半推半就地出来为大家做事了。1925 年年底,要改选联合区会议员。当时的联合区会,是把各学区联合起来的组织。西野田联合区有十七八个臣,共五所小学。大皈市的学区没有统一,以各联合区的为单位,向市民征收学校维持经费。船场边的联合区非常有钱,场未却很贫穷,学校的设备也不齐全。一样的大阪,经费有贫富之差。区会是审议学校费用的地方,慢慢的变成了区公所的咨询机关,也参与区内行政。里民中的热心人士,经过商量之后,决定推我出来竟选区会议员。他们劝我说:"到目前为止,本里从没有推出过议员,这一回我们想推出一位来。你是不是能出来做候选人呢?只要你决定出来,我们会全力支持。"当时我还是老样子,躺在床上养病。我已经安排好,就在那时打算搬到京都去疗养,便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可是,他们说,那是经过里内热心人士协议决定的,不能随便否决掉。他们一再他说服我,叫我一定要出马。我却完全没有把握,尤其是身体情况不好的时候,怎么承受得了一个月期间的选举活动呢?再说,选举期间得挨家挨户访问,相当累人的,我恐怕不能胜任,如果不成功而叫大家失望,对本里的面子也不好,所以,我还是拒绝了。他们却怎么也不肯答应:"你不用操心,选举活动我们来做。你到京都去静养好了。"这真是令人感激的话。我虽然自以为不适合做议员,到了这种地步,多少也会动心。他们这么热心劝我,又要替我活动,我就答应了吧。终于下定决心说:"那么,我来试试吧。不过,你们也看得很清楚,我还在养病,再过四五天我就得到京都去,已经跟医师约定好了,我得按照预定的安排去做,请转告其他人,请他们谅解。""这一点请放心。我们全里会团结起来,绝对不会失败。我们一定叫你当选。"就这样,我终于出马参加竞选了。议员的名额是 20 名。以往都由各里老资格人士出来竟选。从上一二期开始,也有新面孔出现,竞争愈来愈激烈。区会议员的选举,等于是市议员。府议员的前哨战,也是各党派努力瓜分地盘的测度计,竞争非常厉害。人口6 万的西野田联合区,要选出 20 名议员,实际上比府市会选举更困难。常常为了要争取一票,得挨户访问十多次,实在是很吃力的工作。因为整个里都是新开发地区,所以,我和里内同志根本不知道选举行情。可以说,通通都是外行人。因此,选战一开始,才知道事情不简单。而且,20 名的名额,却有 28 个候选人,其中还有六名是现任府会议员。情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他们都大吃一惊。里内同志本来以为小小区议员选举,再激烈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可是,事实上是了不得的大激战。身为候选的人,本人不出面,躲在家里静养,其他里的选民都不认识我。愈来愈没有胜算了,到了这个地步,同志们开始担心起来。事先虽然说明候选人不出面也没关系,事到临头,不能不叫我出来了。别的候选人天天挨户访问,还有的候选人光助选员就出动 100人,每 5 名一组跑遍全区,一天用掉名片 5000 张。选举事务所听到了,又紧张起来。"到了这种地步,只有拼到底,我们也干!""不行。我们不能花钱。不要让候选人破费。""对,松下和别的候选人比起来,属于贫穷的。我们不要浪费钱。大家都自己带便当来啊!"我听了这些消息之后,再也不能安心呆在京都养病了。人的身体很奇妙,精神一紧张,身体就健康起来了。从投票前 20 天开始,我也加入活动行列。既然要出来,就不能让同志们失面子,就算最后一名也要当选,我把生意搁下来,每天拼命活动。选举事务所从一大早忙到晚上 12 点,大家的斗志很旺盛,可是,仍没有胜算的把握。报纸的报道都认为松下的情况不妙,因为是新面孔,年纪又轻,尤其选票是游离票,在此次选举非常不利,恐怕没有希望入选。很奇怪,我和同志们都不悲观,个个都充满着不计胜败力干到底的热情。这种气氛一天比一天强。到了选举的前两三天,助选员增加了。其中也有助选员的太太自动来帮忙,这么一来更是骑虎难下。大势所趋,竟会演变到此地步,使我既感激叉惶恐。于是心里暗想,绝对不能输。这么一来,挨户访问,对权贵说话,都更有热诚了。起初感到难为情的,后来却满怀信心堂堂皇皇地发表意见,而得到对方的共鸣。终于到了投票的前一天。助选员都说,今天要开夜车。"那会影响明天的工作。""一天不睡觉有什么关系!最后冲刺啊!"他们到了 12 点还不肯回去。大家整夜都在那儿,准备明天一大早开始的作战行动:要分发的名片、行程、设计最后张贴海报宣传的文句等等,我看了很受感动。热心的助选员对我说:"候选人,赶快回去睡觉啊!明天最后冲刺,没有精神怎么可以?回去!回去!"可是我怎么能回去呢?看着大家都不睡觉,我能一个人回家吗?但他们不肯让我呆在那儿。我终于顺从大家的好意,回家休息了。一想到明天,就没法子睡着。最初没有想到竟会演变到这么激烈的地步。不过,这一次的经验,让我在各方面都得到了不少的益处。次高票当选早晨六点醒来,立刻赶到事务所。天气很冷,下着霜。路上还暗暗的,地上到处是纸条。我注意一看,是我的宣传单--"请把您的神圣一票,投给孤军奋斗的松下幸之助!"我捡起来,纸有一点湿,可能是助选员在早晨五点左右散发的,一路上都有这个单子,这大概是助选员计划的最后战略吧。我一到事务所,那儿站满了助选同志,不约而同地叫出了"万岁"的欢呼。其中一个说:"今天是最后五分钟,全体同志要坚持到底,获得最后的胜利!"简直是一团可以熔化铁的火球!象这样高昂的士气,在别的事务所恐怕看不到。助选员已经各自就位,开始活动了。传令飞向四方,情报随时进来。形势进展得很顺利。愈来愈有信心入围了。到了中午,大部分的投票都完毕了。我以第六感觉察到,胜算更加强。两点结束以前,再奋战一番,同志们又向四面八方飞去。象这样的空气。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呼吸到。不只是我,委员和同志们都有这种激动的感觉吧。合作团结奋斗,直到最后一分钟,当时的气氛,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三点开始开票。传达开票结果的通信员,已经各就各位。各候选人的得票统计表在事务所的内外都贴好了。我们的监票委员已经到会场去。另一方面,有一部分委员正在准备"鸣谢赐票"的工作。可以说,各尽其责,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在这些活动进行当中,时间一刻刻地过去一真的可以人围吗?两三天以前,一般人都批评我,可能是 8 位落选人之一。我虽然有一点儿不安,看到昨天到今天各位同志的热情努力,也产生了相当的信心。事到如今,我是非当选不可的。我要当选,才有面子报答同志们的热情。我以感慨无量的心情,冷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消息。开票之后,第一个回来报讯的人是井原君。他骑着脚踏车回到事务所,立刻跑进屋里来,一手拿着木展,一脚仍穿着木展,就在榻榻米上连翻了三滚,然后大声欢呼"万岁!"有人在旁边说:"先给他一杯水吧!"纪录的人叫他赶快说。真是到了疯狂的地步。这时候的报告是"28 中的第八名"。大家都一齐高呼万岁。紧接着第二报、第三报也进来了。得票数顺利升高。到了第五报时,获得第三名。这时候,事务所前已是人山人海,送信的人都无法进来。所有的助选员欢喜得不得了,个个满面光彩。这是本里的荣誉。下午五点,最后的消息来了:"开票全部结束,我们少壮候选人松下幸之助,以第二高票当选!"大家听了站了起来高呼万岁,然后互相握手称谢。这时候可以说每一个人都完全进入了无我之境。立刻有一部分的委员,分乘两部车出去鸣谢当选。仅仅为了区会的选举,而乘坐汽车出去答谢,从今天看起来,有一点象做游戏,当时可不是那么轻松。当选的 20 位,每一位都用汽车出来鸣谢赐票当选。然后开了一次盛大的庆祝会。就在这样一场热烈的大活动之后,这一次的选举结果是:我当选为区会议员,开始了参与学区行政的公职。每想起这一次的竟选活动,我现在还会流出感激的眼泪。我不能一一答谢,感到很惭愧。我愿意在此向里民同志选举委员长武久先生以及多数委员同志表示由衷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