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以他的名义邀请您?”“总督的女婿,在德累斯顿的伯爵布吕尔。”“做这样一次短暂的旅行,这对您很好,因为这次决斗已给您招来一大批敌人,他们任何机会都不会错过,要来找您的麻烦,上天保佑您别再受到另一次攻击!您要好好保护自己,决不要徒步外出,特别是在夜里。”两周的时间过去了;我经常受到邀请去吃中饭和晚餐,到处人们都要我描述决斗的细节。慢慢地我的故事变得家喻户晓了,出于快意也出于虚荣,我很难不去满足他们的愿望。有一天我去拜访莫斯查科秦斯基伯爵,遇见了毕内娣,她一见到我就走掉了。“她为什么要反对我?”我问伯爵。“她恨您,决斗是由她引起的,是您使她失去了她的情人布拉尼基,他不想再理睬她了。她希望,他像对待托马梯斯那样对待您;可您差点杀死她的骑士。她强烈地责备他接受了您提出的决斗要求。但是他声称,他不想再见她了。”两天后我动身旅行,前去基辅总督波托斯基住的克里斯蒂安诺波尔。他曾是俄国女皇安娜?伊万诺夫娜的情人之一。波托斯基留我在他那里住了十四天。白天他的私人医生带我外出,晚间我同他和他的朋友赌博。我坐在那里经常像是坐在火炭上,但幸运同样经常是忠实于我的,这对我可是太必要了。在这位骑士家里过了一段舒适的生活之后,我返回兰贝格。在那儿与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一起,度过了八天欢乐时光,不久,她就学会怎样去迷住波托斯基伯爵,使他娶她为妻。贵族家庭的血液得到了更新!我从兰贝格来到普拉维宫,它坐落在维斯瓦河畔,隶属于俄国的总督。在这儿,一天清晨有一个漂亮的村姑进入我的房间。我觉得她十分符合我的理想。但由于我不会波兰语,便试着用行动来使她明白我要她做什么。噢,可怕!她进行反抗并大喊大叫,使得宫殿管家跑了过来。“我不理解您,”他平静地对我说,“如果您喜欢这个姑娘,为什么不走直路?”“您说的直路是什么?”“您同她父亲说,并与他达成协议。”“我可以请您为我办这件事吗?我不会说波兰语。”“我愿意效劳。您能给他五十荷兰盾吗?”“如果她还没有被染指,我付一百荷兰盾!但她必须要像一头羊羔那样温顺!”这项交易没有什么障碍,结婚典礼就在当晚举行。可是我还没有完成行动时,这个姑娘就跑掉了,我要求她父亲用鞭子把她给我带来。第二天,作为补偿,他们给我带来更多的姑娘,很显然,那个姑娘不在。“这不行,”我悻悻然声称,“我必须看到她的脸!”“脸是无所谓的,”宫殿管家说,“只要其余的没受到损伤就好嘛!”“对于我说来脸是最最重要的,”我对他说,“其他的一切都是附带的。”他不懂这样一种语言。但我看着那些姑娘,在她们中间找不到一个能激起我情欲的。于是在百无聊赖的八天之后我返回华沙。人们普遍给予我的恶劣接待,使我有充足的理由表示惊讶。无论我走到哪儿,到处听到的都是不客气的问话:“您为什么回来了?我们以为您一走了之呢。”当然我还是收到了一些邀请,但没有一个人在餐桌上与我攀谈。俄国的总督根本不理会我的问候,国王陛下一次也不接见我。我在苦恼中向苏拉斯科夫斯基公爵问及这令我不解的变化是何道理,他回答我说:“这是我们的民族性格。我们是变化无常的。‘Sarmatoriumvirtusveluiexiraiposos——如果善于抓住机会,您就会有好运。’现在已经太迟了。您只有……”“离开,”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向您保证,会尽快动身的。”回到家我发现一封匿名信,这是一个显然对我怀有好意的人写的,他在信中通知我,国王被告知,我在巴黎从彩票收入中私吞了一笔很大的数目,除此还多次行骗,还有我是一个流浪剧团的成员。对于这些指控,我只能回答:捏造诽谤之词远比去驳斥它们要容易得多。真的,我希望马上离开华沙,但我背着债务,没有足够的旅费。于是我给威尼斯我父亲的朋友写信求援,信刚刚交给信使,突然又得到了救星,使我摆脱了灾难。一位将军受国王的委托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向我下达命令:八天内离开华沙。对这项命令我极为愤怒,请求代理人告知他的君主,我不会服从这个规定,如果人们强迫我的话,我会对这样一种暴力提出强烈的抗议。将军泰然地回答说:“我没被委托带回您的回答,而只是向您通告陛下的命令。”“那我将给他写信。”我说,并坐了下来给国王写道,荣誉不允许我离开华沙,因为我不幸负了一笔债务。我必须等待,直到我得到所需的金钱。我把这封信转交给莫斯茨岑斯基伯爵,就在第二天他受国王的委托给我带来了一千杜卡特。同时他请我谅解国王的这项命令,因为他不知道我缺少金钱。“如果陛下催促您动身,这完全是为您的利益着想。”他补充说,“国王希望您能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他知道,您现在每天都受到挑衅。您虽然通情达理,对它们不予理睬,但国王对我的遭际却极为关注。”我对此满怀感激,并请伯爵转达我对陛下的谢意,告诉他,我将毫不迟疑地遵守国王的命令。前往安科纳(1)前往安科纳与一个犹太人做旅伴我爱上了他的女儿莉雅……我在犹太人家门前下了车,因为他激起了我很大的兴趣。如果我不是去他那里感到惬意的话,那第二天我就又会上路了。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焦急地等待他,要与他一起庆祝安息日。在这一天禁止做任何工作。我兴致盎然地注意他们脸上流露出的节庆情绪、他们华丽的衣着和整个住宅的洁净整齐。他们款待我像一个同信仰的人一样,而我尽可能扮演好这个角色;我称房主人为马多采,他的一句话就使所有的谦恭殷勤有了一种别样的色彩。这种谦恭殷勤是真诚的,但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考虑的是如何有利。马多采指给我两个房间供我选择;因为这两个房间相邻,我就都要了,并答应立即多给他一个波罗,女主人交待一个信基督教的女仆,给我准备必要的东西,为我准备晚餐。马多采立即对她做了指示。在女仆整理车夫卸下的物品期间,我与马多采一道去犹太教堂。自从他成了我的房东,我就觉得他变成另外的样子。我看到了他的家庭,看到了他的住宅,一切都非常干净整洁。我参加了一小会儿礼拜,那些虔诚的以色列人在做礼拜时对我和在场的其他男女基督教徒不理不睬。随后我就单独一个人去交易所游逛。在这座城市里我开始尽情地去享受生活;我感到奇怪,差不多三十年的时光过去了,这是一个巨大的时间距离,可即使如此我觉得自己与其说是老了还不如说是依然年青。当我考虑到那个时期我的身体的和道德上的存在并把这种存在与我现时的存在相比较时,竟有多么大的不同啊!我发现自己完全变了,我那时是多么幸福,而我现在觉得自己是多么不幸。我已经丧失了憧憬一个幸福未来的幻想能力。尽管我一再抗拒,但我不得不被迫承认,我挥霍了我的生命。我想我还能活二十年,可这二十年黯淡无光。在我四十七岁时我就知道了。我已处在幸福不再眷顾我的年纪了,知道了这点,我不悲悲戚戚,这就足够了;因为没有盲目女神的宠爱任何人在世上都不会幸福的。我那时为能允许自由地返归祖国所做的一切努力使我的愿望局限在我得到仁慈的宽恕,不管我做了好事或者坏事,只要能回去,不发生什么意外就行。我清楚了,问题就只在于,在临近生命结束的时候,我做稍许的屈从就行了。在欢乐中度过了生活的人,这种屈从使他陷入黑暗的观察之中,这类观察与他风华正茂的青年时期格格不入,在那个时代他什么都不需事先考虑周详,在那个时代他关注的只是当前,在那个时代始终不变的是玫瑰色的前景使他的生活幸福,使他的精神在愉悦的幻景中怡然自得,这都使他嘲笑一位哲学家,此人竟敢于对他说:在这种迷人的景象后面站着的是衰老,是苦难,是经常迟到的后悔和死亡。如果在二十六年前我脑子里就有这样的念头的话,那人们可以想像,我今天该是什么样子。如果我不想方设法去扼杀这残忍的时间的话,那这些念头会使我窒息而死的,正是这残忍的时间让这些念头从我依然是年青的心灵中滋生出来。我写,是为了自己不至于百无聊赖,我高兴,我祝贺我在此中找到了乐趣。即使这只是些饶舌,那我并不在意,我意识到我在写时感得到愉快,这就够了。我在返回来时看到马多采坐在桌旁,处在他一家人中间,这一家人有十一口人或十二口人,其中有他九十岁的依然矍铄的母亲。一个中等年纪的犹太人是他的大女儿的丈夫。我觉得她长得并不可爱,但是小女儿却十分迷人。她父亲要她与佩扎罗一个她还没见到过的犹太人结婚。“您还没有见到过他,”我说,“那您不可能爱上他的。”她用严肃的口吻回答我说,为了结婚,爱并不是必要的。她的姐姐夸奖她的回答。我的女房东说,她是在与她的丈夫生了第一个孩子之后才有爱的。我称这个可爱的犹太姑娘为莉雅,因为我有理由不提她的名字;我跟她讲了些好笑的事情,可她连正眼也没瞧我一下。饭菜是斋期的,但却十分可口,非常精致。晚间我睡在一张漂亮的床上。翌日清晨马多采来告诉我,我可以把要换洗的衣服交给女仆;莉雅会精心地把它们熨好。我感谢他给我吃了蛤蜊,并通知他,我也许有种特权,每天都吃肉和斋食;但重要的是他不要忘记鹅肝。他回答说,明天就给我准备,可是在他的家里除了莉雅没有人吃鹅肝。“那莉雅就和我一起吃好了,”我说道,“我会给她喝最纯不过的塞浦路斯王国的酒。”在同一个早晨我从威尼斯领事那里弄来了塞浦路斯酒;当我告诉他我住在马多采家里和怎样偶然认识他时,他极为惊讶。他告诉我,此人极为富有,是个有名放高贷的人;我若是在金钱上与他打交道时,可要小心。我还告诉了他,我得在这儿待到月底,等候一艘大船。随后我返回吃中饭,饭菜极为可口。翌日我放下我交给女仆的衬衣和丝袜;稍后马多采与莉雅一道出现了,因为她知道如何洗涤我衬衣上缝制的花边,之后他把我与莉雅单独留了下来。这个十八岁或二十岁的美人让我魂不守舍,她穿着一件几乎遮不住雪白胸脯的紧身胸衣出现在我的面前,毫无忸怩做作之态。她大概注意到了我的神情。我重又恢复了常态,告诉她,她要极为仔细地关照我的那些衣服,不要认为我是个小气鬼。她回答我说,如果我不急的话,那完全由她一个人来做。我随即说,我留多长时间这只取决于她,可我的这句话没有引起她任何一点注意。我补充说,我对一切都满意,除了巧克力,我喜欢喝搅过的和起泡沫的;她回答说,她会亲自为我料理。“在这种情况下,”我说,“我给您双倍的分量,我们一道来享用。”她解释说,她不喜欢喝巧克力。“但是您喜欢鹅肝吧?”“非常喜欢,我父亲说过了,今天我与您一起吃。您显然害怕被毒死吧?”“没这回事,倒相反我希望我们一道死去。”莉雅装作不懂得我的样子。当她离开我时,我已经充满了欲求,并决定迅速地采取行动。我必须在同一天弄清楚她的想法或者告诉她父亲,他不要再把她打发到我的房里来了。我过去已经有过教训了,知道犹太人在爱情上都是怎么想的。按照我的看法,莉雅更漂亮更容易上手,因为安科纳的爱情生活更为自由。中饭有肉菜,完全按犹太人做法。莉雅自己端来了鹅肝并坦然地面对我坐了下来,可是一条布遮住了她美丽的胸脯。鹅肝做得极为精致,它不太大,我们把它完全吃光了,并喝了斯科波罗酒,莉雅觉得这酒比鹅肝还要可口。随后她立起身,准备走开。我拦阻她,说饭才用了一半。莉雅解释说,她倒是愿意留下来,可她的父亲觉得这样做不合适。我打发女仆,去把他请到这儿来,我对马多采说,她的女儿令我的胃口增加一倍,如果他允许她的话,若是有鹅肝,我希望她每次与我一道用餐,这对我是一种荣幸。他回答说,恰恰是因为她使我的胃口增加一倍,他才不打算这样做。如果我要多付一倍钱的话,那她可以留下来。这种结论令我满意极了。我告诉他,我接受他提出的条件,并赠给他一瓶斯科波罗酒,莉雅向他保证,这酒绝对纯正。于是我俩一道用餐,当她在美酒的影响下变得兴高采烈起来时,酒的甘醇和利尿性出色地配合了爱的渴求。我对她说,她的眼睛烧得我透不过气来,因此她必须允许我吻她。她回答说,她的义务感不允许我这样做。“不能吻,不能触摸,”她说,“我们只能一起吃一起喝,我会像您一样地高兴。这就够了。我依靠我的父亲,我什么都不能作主。”“难道我一定得请求你父亲,允许您对我好一些吗?”“我觉得那样做是不体面的,我父亲很可能感到不快,那就不会再让我到您这来了。”“若是他告诉您,对这类小事不要那么认真对待呢?”“我不会听从他的,我继续做我该做的。”她的这一番清清楚楚的声明使我看到,她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而如果我一味去硬来的话,那我决不会成功;这会使我感到后悔并失去我的最重要的目标。于是我默不作声,我觉得餐后的糕点和犹太式的糖煮水果极为精美,我们喝塞浦路斯酒,莉雅认为它比世界上所有的甜酒都更可口。当我看到她对酒的巨大热情时,我觉得,若是爱神维纳斯对她没有像酒神巴克斯一样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的理智很坚强,酒不是升向她的脑袋,而是使她的血液燃烧,可她的思想是清晰的。我分享她的快乐,在拿咖啡时抓住她的手,想吻她,但她不让我这样做。可她的拒绝并不是表示对我的反感。她风趣地对我解释说,这对尊敬说来过多了,对爱说来过少了。她的解释立即向我表明,她可不是一个新手。我把我的行动推到下一天并通知她,我晚上要在威尼斯领事那里用晚饭。午夜时分我返回家中,众人都睡了,只有女仆在等我,我给了她一大笔小费。我跟她谈起了莉雅,可她没有对我说些有用的话,莉雅是一个好姑娘,非常勤奋,家里人都喜欢她,还没有一个男人碰过她。就是莉雅私下收买她,她也不能谈出更好的了。早晨莉雅出现了,她给我拿来了巧克力茶,坐在我的床上,她说,中饭会有精美的鹅肝;因为她晚上没有吃饭,胃口会非常好的。她补充说,因为塞浦路斯美酒晚上她什么都没有吃,她的父亲对这种美酒贪婪极了。我答应她,给她父亲一瓶。莉雅坐在这里像前一天早晨一样。她的乳房使我心急火燎般的不安,我觉得她不可能不清楚她的影响。我问她是否知道,她的乳房非常美。她回答说,少女的乳房都是美的,像她一样。“你知道吗,”我问,“它的形状使我感到特别的愉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非常高兴,当我使您享受到这种愉快时,我对自己没有什么可责备的。再说,一个少女不再像遮掩她的面部那样遮掩她的胸部了,除非是在一个大型的社交场合。”说这番话的同时,她调皮地打量着我衬衣花边上——那上面还镶有一些钻石碎片——一颗被一支利箭射穿的金色的心脏。“您觉得这颗心可爱?”我问道。“很迷人。这是真金的?”“是的。这使我能鼓起勇气把它赠给您。”我把它从脖子上解下来,准备送给她,可她面带温柔的表情谢绝了,并说道,一个姑娘不应当有这样的意图,也不可以去接受任何东西。我请求她收下来,并对她保证,我不会因此向她提出丝毫回报的。她回答说,即使为此她仍然感到欠我些什么,因此她什么也不会接受的。听了这番话后我明白了,我这样是无济于事或者说是多此一举,我必须做出决断了。我厌恶采取一种粗暴的方式,这只会引起她的嘲笑,甚至是发火,前者使我感到羞愧并且是毫无意义,在第二种情况下我就给了她蔑视我和厌弃我的机会,因为理性是在她那一边的。她也许就再不会给我送巧克力茶了,我就没法抱怨了。我决定控制我的眼睛,不再向她流露出丝毫爱恋的意图。我们就餐时非常愉快。送来蛤蜊,这是我要求吃的,而这是她的宗教所禁食的,这种食品使她战栗不安;可当女仆离开时,她却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并向我保证,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享用这样精美的东西。我对自己说,这个莉雅能如此轻易地跨过严厉的戒律,能在此中找到巨大的乐趣;她不向我隐瞒她的享受,她是否使我相信,她对爱情的喜悦是冷谈的或者她能抗拒和蔑视这种喜悦。不,这是不可能的。她不爱我,或者她爱我,仅仅是从我的一再追求中找寻乐趣;为了去满足她肉体上的愉悦,显然她有另外的手段。我想请她吃晚饭,我考虑到斯科波罗酒的烈性;可她谢绝了并肯定地说,如果她晚上吃东西的话,那她无法入睡。当她给我送来巧克力茶时,我一下子就发现,她那漂亮的胸脯遮上了一块白布。她挽着我坐在床边。我哀叹地对她说,她只是因为我说过我看到她的胸脯感到非常快乐她今天才用布把它遮住。她面带漫不经心的表情说道,她没有这样想过;因为没有时间穿紧胸衣就用布把它遮住。我笑了起来,对她解释说,她这样做好,因为如果我全部看到了,那我觉得它就不再那么美了。她什么也没有说,我喝完了我的巧克力茶。我突然想起我放在我匣子里面的那些诱人的裸体袖珍画和铜版画。我请莉雅给我拿过来;我对她说,我要给她看图画上世界最最美丽的乳房。她回答说她不感兴趣;可她把匣子拿过来之后,没有做出要走开的样子。我把一幅图画正面摊放开来,上面是一个正在自慰的裸体女人;我用一条手帕把画的肚脐下的部位遮住,放在手里指给她看。她认为这个胸脯跟其他人的没有什么两样,我也可以把其余的部分亮开。于是我把这幅袖珍画交给她,莉雅开始笑了起来并说,画得不错;可这对她说来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因为所有的女孩子在她们结婚之前都这样做,即使是私下里偷偷地做。“那么说您也这样做了?”“每当我有兴趣时我就去做,随后我就能入睡了。”“我亲爱的莉雅,您的率直令我无比的激动,您要不对我更好些,更讨人喜欢些,要不您就不要再来我这儿了。”“您是这么脆弱。那么今后我们只在中午见面好了。但现在您把其他的袖珍画拿给我看。”“我有一些铜版画,您不会喜欢的。”“看看再说。”我把阿雷蒂诺彼?阿雷蒂诺(1492—1556):意大利诗人、剧作家。年青时曾从事绘画,与画家提香是知友;他搜集也绘过春宫画。搜集的姿势画册递给她,她面带安详但却十分聚精会神的表情一幅一幅地观看这些图画,并又从头翻看她已看过的一幅,这令我十分惊讶。“您觉得很有趣?”我问道。“非常有趣;这是非常自然的。但一个规矩的女孩不应当长时间看这些东西,因为她们清楚地知道,这会使她们非常激动的。”“这我相信,我亲爱的莉雅。我也同样如此,您看看。”她笑了,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继续看这个画集,把背朝向我。当理发师来了时,莉雅离开了,走时说吃饭时会把画集还给我的。我相信她至迟会留到明天的。我的这次大胆行动没有使她恼火,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我们在一起吃饭喝酒,情绪甚佳。在享用饭后糕点时她把口袋里的画集掏了出来,这使我兴奋起来,想给她做一番解释;可她禁止我对这些图画做任何的说明,并威胁她会立刻离开我的;她说这本画集是用眼睛看的,也许我比她更需要去加以指点。我不耐烦地从她手上把画集拿了过来,自己出去散步,把希望寄托在喝巧克力茶的时刻。利用这个机会莉雅对我说,她得请我做些解释,可如果我愿意为她这样做的话,那我可以手上拿着画加以说明。我对她说,那她必须回答我或许提出的关于女人的所有问题;她答应了,但同时提出一个条件,我们的谈论只限于我们在画上所看到的。我们的功课持续了两个小时,在这期间我成百次地咒骂了阿雷蒂诺,因为每当我用一双胳膊去触摸白布后面的乳房时,她毫不留情地威胁我要走掉。可是她在告诉我有关女人的一些事情时——我巧妙地装作不知道提出来的——却使我血脉贲张。她告诉我那些如痴如醉的肉欲的快感,并向我生动而严肃地解释画上描述交欢时所激发的外部和内心活动,按照我的推断仅有理论那她是不可能描绘得如此准确的。她在这方面表现出的才智令人称赞。我真想把我所占有的全部东西都交给她,通过这样一项了不起的事情使她的惊人才能得到圆满的体现。她向我保证,她知道的这一切不是出自自身的体验;当她信赖地告诉我她急于结婚时,那样她就会什么都知道了;我觉得我必须相信她说的是真话。当我有些放肆地对她说,她的父亲为她挑选出的丈夫也许是一个“衰仔”的话时,或者是一个胃口不佳消化力不强的人,一个长期里只能尽一次丈夫义务时,她变得悲哀或至少装作是这个样子。“怎么?”她说,面带惊愕的表情,“难道所有男人不能每天都尽做丈夫的义务,就像每天要吃饭要喝水要睡觉那样?”“正相反,我亲爱的莉雅,只有很少数的人能做到。”那个早晨我是那么兴奋,几乎都能从皮肤上溢出来,在安科纳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供一个体面的男人用钱来进行一次官能上的享受。我断定我爱上了莉雅。我每天都对威尼斯领事说,我的动身日期还要推迟些日子。像一个真正的恋人似的,我陷入种种有悖常理的幻想之中;在我看来,莉雅是所有美人中最有道德的女人,是道德的楷模。她非常诚实,毫不做作,光明磊落。安于本性,不做逾分之想,凡是法律禁止的,她都虔诚地服从,尽管爱的火焰在她身上从早到晚从晚到早都在燃烧。在我身边她成功地坚持了足足两个钟头,束缚住那要吞食她的火焰,没有做出要熄灭它的任何举动。是啊,莉雅是那么有道德!她每天都面临屈服的危险,可总是获得胜利,无需借助其他手段帮忙。九天或十天过去之后,面对莉雅我开始变得狂暴起来,不是说我的行动,而是我语言更咄咄逼人了。她显得心情沉重并承认我是对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她得出结论,如果我禁止她每天早晨到我这儿来,那会是一项明智的决定。中饭时按照她的意见我们什么都不做。我几经踌躇提出请求,她应该继续来我这里,但是要遮住她的胸脯,不要谈及阿雷蒂诺的那些姿势或涉及到爱的事情。她嫣然一笑,回答说,她不会是第一个违反这些条件的人。我也没有违反,可是三天之后我懒于去忍受了,我告诉领事,一有机会我就要动身上路了。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后,莉雅的快活劲使我的胃口大增,可我经历了下面的一幕:午夜后两小时我醒了,感到内急,要去厕所。马多采家的厕所位于底层。我赤着脚在暗中走到下面,在我解手之后我又顺着楼梯准备返回我的房间。在一层末端我看见从门缝中透出一缕灯光;我知道这个房间本来是空的。我向那里走去,想看看谁在这个时候在房间里还亮着灯。这种好奇心并不是出于想去看到莉雅,因为我知道她睡这幢房子的另一侧。可令我惊愕的是我看到莉雅赤裸裸地与另一个也是赤裸裸的青年男子躺在一张床上,他俩一起在试着做各种各样的姿势。他们的位置离门只有两步的距离,这使我看得毕露无遗。他们彼此耳语,每隔四五分钟就玩一个新的花样,体位的变化、姿势的改换让我对莉雅的美欣赏得如痴如醉。这给我带来的乐趣缓和了我的愤怒,可我依然愤愤不平,因为我所目睹的一切使我毫不怀疑莉雅是在尝试阿雷蒂诺的各种姿势,她把这些姿势都牢牢地记了下来。每当他们要达到高潮时,他们便停了下来并借手的帮助享受高度的爱的欢乐。这种享受尽管是不圆满的,可却使我极度亢奋起来。在采取男人躺在床上的姿势时,莉雅表明自己是一个熟练的行家里手:她吮吸那个年青的男人的宝物。因为我在她身后看不见她吐出来,可我肯定,她把我这个幸运的竞争对手所射出的琼浆玉液都吞了下去。这个年青的情夫指着他那变得疲软的玩意儿笑了起来,看样子莉雅对它的不争气有些抱怨。她想使它重新振作起来,愤然生气;可他疲惫地望了望钟,任她唠叨,自己穿上了衬衣。她也同样穿上了衣服朝他说了句话,脸上的表情使我猜测出是在责备他。当我看到他们都快穿好衣服时,我就回到我的房间,去到窗前朝门望去。四五分钟后这个幸运儿走掉了。我重新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这绝不是因为兴奋,而是因为愤恨和屈辱。对我说来莉雅再不是一个正经的姑娘了;我知道她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并且仇恨我。我打定了主意,要责斥她我所看到的一切,随后就把她从我的房间里赶出去;在这之后我才入睡。可是当莉雅端着着巧克力茶出现时,我突然改变了我的计划。她兴致勃勃,我也露出相应的表情;在我喝了巧克力茶之后,我向她讲述我在昨夜里看到她的英雄业绩,讲这个故事时我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点愤怒的意思。我特别提到了蜡烛式的姿势和精美的浆液,这一定使她的胃口大增的。最终我表达出了我的希望,她应当在今晚里顺从我,这不仅仅是使我的爱达到顶峰,而且也是使我守口如瓶、保守这个秘密得到的一种回报。她毫无惊慌的表情,回答我说,我别做美梦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爱我,说有什么秘密,那不过是我出于仇恨而捏造出来的。“我可以肯定,”她接着说道,“您不可能去干这样一种下流勾当。”说完这话她背向我就走掉了。她说的一点不错。我本可以采取一种可憎的行动,可是我不想这样去做。我从来就不想这样。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即使是冷冰冰的,也是真的,这使我恢复了理智。她不爱我;她不欠我什么,我不能提出任何要求。正相反,她应当要求我向她赔罪,因为我没有任何权利窥视她,更没有权利用我的描绘去侮辱她。如果我不是这样不体面的和不识相的好奇,我是根本看不见这一切的。我除了感到失望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那么我能做什么呢?我做我应该做的。我很快穿上衣服,到交易所去打听,得知当天有一艘船去费乌米。从费乌米走陆路到的里雅斯特有四十里;我决定到费乌米,于是去海港,找到一艘船,与船夫交谈起来,他告诉我,顺风时我们第二天早晨肯定至少能抵达伊斯特里南端。我订下了一个好的位置,然后去领事那里辞行,他祝我旅途愉快。从那里我去见马多采,付清我的欠款,回到我的房间,整理行装。我还有充足的时间。莉雅出现了,她说她不可能在当天把我的换洗衣服和袜子准备完毕,可明天一早晨就能备妥。我面带快乐和平静的表情,回答说,她的父亲可以把我的东西送到威尼斯领事那里,他会为我费心托人带到的里雅斯特的。她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此后不久,我在用饭时船夫本人带一个水手来搬行李。我把装好的箱子交给他并说,其余的我自己带到船上。他提醒我注意,船在破晓前一个小时启程,我向他保证我会准时到达的。当马多采听到我要前往费乌米时,他请求我带一个小匣子给他的一个朋友,他还要写一封信让我带上。我回答他说,我乐意效劳。莉雅与我一道用餐,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她同我用习惯的方式交谈,问我对饭菜是否满意,她既不为我简短的答话也不为我避开她的目光而感到困惑,她大概认为,她的态度向我表明是一种精神力量,是性格的坚定,是高度的自信,可我觉得这是一种厚颜无耻而已。我恨她,因为她欺骗了我,并且敢于对我说她不爱我;我蔑视她,因为她相信,我对她有一种很高的评价,因此她毫不脸红。她也许相信,我一定尊重她,因为她对我说过,她认为我不可能把发生的事情泄露给她的父亲。她不理解,她根本就不配我对她有这样的信任。她在喝斯科波罗酒期间说道,我还有两瓶酒,都是麝香葡萄酒;我回答她说,我留给她做兴奋剂用,夜里可以提升她的放纵能量。她冲着我莞尔一笑,说道,我没有花钱就享受到那么精彩的演出,看到这样的戏剧我肯定愿意付出黄金的;若是我不动身上路的话,那她愿意快乐地再为我演出一场。听到这个回答,我真想把我面前的酒瓶朝她脸上摔去。我把它用手抓住,让她清楚地知道;我在发火时会做些什么。若我不是从她脸上的表情清晰地看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和挑衅性的自信的话,我真会犯下这种可耻的罪行的。我极为拙笨地要把酒斟满我的杯子,就像我拿起酒瓶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似的;可当我去抓起酒瓶时却用起了反手。莉雅注意到了这点。我站了起来,回到了我的房间,因为我已控制不住自己了。可一刻钟之后,她又出现了,给我端来了咖啡。这种态度,侮辱性的镇静自若令我感到可怕极了。我稍许安静下来,想到她的这种态度一定是出于复仇的渴望;但她对我说,她并不爱我,并也当面向我表明了;这种复仇难道还不够吗?她解释说,她是来帮助我捆行李;于是我请她让我安静,我抓起她的胳膊,把她带到门外,关起门来,留下自己一人。我们两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莉雅欺骗我,贬低我,鄙视我,我有理由厌恶她。我发现她虚伪,她阴险并且极端的厚颜无耻。她有理由仇恨我的在场!或许她希望我对她进行某种伤害,这会让我为窥探她而感到后悔的呢。我还从没有陷入这样一种极度困难的情绪之中。近晚时分,两个水手来取我的行李。我向我的女主人道谢,并用平静的口吻对莉雅说,她应当把我的换洗衣服打进一个布包里,交给她的父亲,他此时已先到船那里去送小匣子了。他在那儿还交给我一封信,我与他道别并对他的关照表示感谢。随后我们的船立即在清新的微风中启航了,可两个小时之后船停了下来。我们驶出了二十里远。风停了一刻钟之后又从东方刮了起来。这艘几乎空荡荡的小船开始可怕地摇晃不止,使我的胃肠上下翻腾,我呕吐起来。午夜时风完全转向了,船主对我说,我们最好是返回安科纳,风向不顺,我们不可能驶往费乌米或抵达伊斯特里的某一个海港。这样我们不到三个小时就又回到了安科纳,海港警官立刻就认出了这是傍晚驶出的那条船,允许我们上岸。我与军官交谈,求他为我弄到一张好床供睡觉之用;这期间水手们在料理我的行李,我在等待,看他们把我带到什么地方,船主说了,他们要把我送回原来我住的地方。我愿意住在附近的一家旅店,我恼火再次见到莉雅。可事情不如我的所愿。马多采从床上起来,祝贺又一次见到我。这时已是凌晨三时。我躺在床上,精疲力竭,就是想睡觉。我告诉他,我累了,希望单独一人在床上用午饭,到时我会喊他,随便吃点就可以了,不要鹅肝。我一连睡了十个小时,醒来时全身痛得厉害,可觉得胃口很好。我摇了摇铃,女仆出现了,她告诉我,莉雅因为头痛躺在床上。我感谢天意,它使我免去了见到这个年青不知羞耻的女人所面临的尴尬。我发现饭菜十分简单,于是告诉女仆,她应当给我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天气十分恶劣。威尼斯领事来拜访我,聊了两个多小时,他肯定地说,这种坏天气至少要延续八天之久;这个消息使我感到极为苦恼,这也同样是因为莉雅的缘故,我不可能不再次与她见面,我已经没有什么钱了,可我还有珠宝。当晚饭时莉雅没有照面时,我认为她不会再来了。但我的想法错了。她在第二天早晨出现了,为我送来了她冲好的巧克力茶;她的脸上流露出的既非是欢乐亦非是平静的表情。我告诉她,我要喝咖啡,不吃鹅肝了;因此我要一个人单独用餐,今后每天只付给她父亲七个波罗。此外我只喝奥尔维多酒。“您还有四瓶呢。”“那不再是我的了,因为我已经把它们赠送给您了;我请您走开,尽可能不要踏进这个房间,因为您的感情,您精心表达出的方式和方法,都会使一个即使是最富有哲学思想的男人也会失去克制。再说,您的在场令我感到愤怒。您的外表不再有力量使我忘记掉,它里面藏有一个可憎的怪物的灵魂。您也应当知道,在我与警官交谈期间,水手就把我的行李送了过来;否则我是不会再到这里来的,而是住到一家旅馆里,在那儿我不会害怕被毒死。”莉雅走开了,一句话也没回答,我肯定她不会再露面了。我有过经验,像莉雅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并不少见;我在斯帕,在热那亚,在伦敦,甚至在威尼斯都遇见过这样的姑娘;但这个犹太女人却胜过所有的其他人。这一天是星期六,马多采从犹太教堂回来就到了我这儿,满脸高兴地问我,为什么我对他的女儿那么凶,她发誓说,我没有一丁点儿理由生她的气。“我亲爱的马多采,我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可我要节省我的饭钱,我对她说过了,我不再要鹅肝吃了;因此我要单独一个人用餐,这样就能省下三个波罗。”“莉雅准备付给我这笔钱,她要与您一道吃饭,这样您就不必害怕被毒死了。她对我说,您很害怕呢。”“我亲爱的,您的女儿聪明过头了,变得相当愚蠢。我既没有必要让她付您三个波罗,也不想省下这三个波罗;为了向您证明这一点,我将付给您六个波罗,但条件是:您也与我一道用餐。您女儿付三个波罗的提议是一种放肆,这倒是适合她的性格。一句话:或者我单独一个人用餐,每天付六个波罗;或者与您和您的女儿一道用餐,付十三个波罗。这是我最后的决定。”他走了,临离开时说,他不想让我一个人单独用餐。午饭时我不断与马多采交谈,瞧也不瞧莉雅一眼,对她不时说出的有趣事情笑也不笑。我只是喝我的奥尔维多酒。在餐后莉雅给我的杯子斟满斯科波罗酒并且说道,如果我拒绝喝下,那她也不再喝了。我回答说,如果她富有理智的话,那她只喝水就行了;我也不愿从她手中接受任何东西。喜欢饮这种酒的马多采开怀笑了起来,随后他说,我是对的,于是把三杯酒一饮而尽。天气很坏,我整天在家里写东西;女仆给我送来晚饭,饭后我就上床,立刻入睡。稍后不久一种微弱的声音把我弄醒了。我问道:“谁在这儿?”我听到莉雅轻声地说道,她来这儿不是为了打扰我,而是想用半个小时来为自己辩护,然后就离去。说这话时她就躺在我的身旁,盖上了被子。这次来访出乎我的预料,因为这不符合这个少女的性格;这倒使我感到一种快意,因为面对她我有的只是报复的情感,并打定主意,不管她做什么,我绝不上当。于是我连碰她都没碰,而是用轻柔的口吻对她说,我接受她的辩解了,请她立刻消失,因为我迫切需要睡眠。她回答——当我听她说完,她就让我睡觉。随之她就开始说了起来,用了整整一个钟头来说服我,我一直都没有打断她。她的手段或者也是真情的流露,使她的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她首先承认她是不对的,并随之强调,我应当原谅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才是,她不能克制她的激情带来的狂暴的进逼,天生的对爱的渴求夺走了她的理智。按照她的看法我必须宽恕她的这些灾难性的弱点,还有那些可憎的事情。甚至她干下了这些坏事,她只是因为她不能控制住自己。她向我发誓,她爱我,如果她不是不幸地爱上了那个我见到过的基督教徒的话,那她就会以活生生的行动证明这点了。那个人是一个轻浮的废物,他对她没有任何情感,并还从她这儿拿钱。她向我保证,尽管他一再地逼迫她但并没有失去她的处女之身。她向我发誓,她都六个月没有再见到他了;她在那个夜里让他前来,错误在于我,因为我给她看的铜版画和让她喝的酒激起了她的欲望。她的全部辩解要达到的效果就是为了她内心的安宁,我要把这一切忘掉并在我们还能相处的时间里必须对她非常友好才是。当她停止说话时,我觉得,她讲述的这大段话中没有一处地方能去加以哪怕是稍许的驳斥。我做出了我像是表明错在我的样子,并为她不幸地爱上了一个废物而感到内疚,为她由于天性的欲望所迸发出的超强力量而失去了自持感到惭愧;然后答应她,她再不会在我的举止中看到一丁点恼怒的迹象了。因为我的这番声明并没有达到这个小坏蛋所希望的效果,于是她继续说下去,谈到感官的弱点,称自负经常是横在温柔的爱情路上的一个障碍,并驱使心灵去对她炽热的愿望采取反抗的行动;她要以此来向我证明,她爱我并只是因此才在用一些琐碎的小事来搪塞我,以此赢得我的注意,并增加我对她的爱恋之情。她违反本愿地做了这些,她别无其他办法,这不是她的过错。我还能对此说些什么呢!我本想对她说,正是因为她那可憎的和极为可诅咒的秉性我才不得不恨她;可是我不想剥夺掉她的这份勇气,因为我乐于见到她变得富有进攻性,那样就能使她受到更厉害的屈辱。但这个坏孩子没有走到这么远。她从没有向我伸出双臂,她的脸从没有贴近我的脸。她在我们交谈之后就离开了,我感到高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也许她觉得她胜利而归了,诗人贺拉斯说过:“灵魂借助耳朵获得的印象太淡薄了。”当她向我讲述爱神的神奇力量如何主宰她时,我想起了我看到她在男人竖起蜡烛时的动作;如果莉雅也对我这样做的话,我恐怕难以抗拒。在这两个小时之后,她就交出了主动权,但她并不感到有什么不满。我相信她会为我准备巧克力茶。凌晨时她就来了,衣着随便,富有刺激性,走路踮着脚,像是怕惊醒我似的,虽说她迅速地瞟了我一眼,看到我并没有在睡觉。因为我觉得她依旧是傻模傻样和怀有心计,我庆幸自己能够骗过她。她给我带来了巧克力茶;我看到有两杯,这使我认为,说她不喜欢那根本不是真的。她回答我说,她有义务以此解除我怕被毒死的恐惧。我也感受到意外,她送巧克力茶时胸部遮得严严的,甚至穿了一件衣服,可在半个小时前出现时只身着衬衣和裙子。我越清楚地看到她想借助她的魅力做诱饵来驯服我,我用冷淡来侮辱她的意愿就更强烈。我胜利的反面只能是伤害的羞辱;因此我冷淡得像冰一样。我大快朵颐,对四周不理不睬。莉雅不顾我的叮嘱,她带来了鹅肝并说道,这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如果有毒的话,那她就一个人死好了。马多采称,他也愿意去死,开始大口嚼大口咽,我笑了起来,也同样大吃起来。莉雅这时说道,我的定力还不够强大得在敌人面前保持镇定自若,这句话使我感到恼火。我随即回答,这无伤大雅,再说我有足够的力量去应付一切变故。“您不妨试试,”我解释说,“来引诱我喝斯科波罗或者麝香酒。如果您不责备我的定力是软弱的话,那我现在早就喝醉了。我会向您证明,我的定力是不可动摇的。”“一个经常让步的男人是值得爱的。”她回答说。“一个不责备他软弱的少女也是值得爱的。”我说。我让人从领事那儿拿来斯科波罗酒和麝香酒,我不能让莉雅面带轻松的微笑挑衅般地说我是所有男人中最值得爱的人。饭后尽管天气不好我依然外出,到一家咖啡馆坐坐。我肯定,莉雅夜里会发动第二次攻击,我在那儿试图找个人把我带到一个用金钱买爱情的地方。八天前有一个希腊女人把我带到一座令我作呕的房子里,今天她指给我一个浓妆艳抹的本地女人。这更使我厌恶。我回到家里,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用晚饭,并打定主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三分钟之后莉雅敲门,大声地对我说,我忘记交给她巧克力粉了。我打开门,当她拿过巧克力粉时,她请我晚间让门敞开,因为她有重要的话我和谈;说这是最后一次。“您现在谈吧,随您的便。”“不,这需要较长时间,家里人都睡了我才会来的。再说,您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您已经躺在床上,您是您自己的主人,我对您不再有什么危险了。”“对,肯定没有危险。您会看到门是开着的。”我的决心更加坚定,要战胜她的任何企图;我相信我的蜡烛不会熄灭的,因为我肯定她会来的;有亮照着只会使我的胜利更为巨大,看到她的屈辱和羞耻会使我享受的快乐更为惬意,于是我躺在床上等待。莉雅十一点时来了,穿着衬衣和裙子,她把门闩上;我问道:“呐,您要对我说什么?”她上了床,把她的裙子脱了下来,然后又脱掉衬衣,把被子抛开,紧紧贴到我的身上。其后果是不言而喻的,她一句话也不谈,把我拥到她的怀里,用她的双腿把我围绕起来,一连串的亲吻使我喘不过气来,简短地说,她在这一瞬间夺走了我的全部能力,除了那种我要保留给她的能力,再没有其他的了。在我私下最后的清醒瞬间,那就是我认识到我是一个笨蛋,莉雅聪明无比,她比我更清楚地理解人的本性。随之我的爱抚和她的同样炽烈起来,她让我吮吸她的双乳,我在她的玉穴里欲仙欲死,令我惊讶的是她使我清楚地感觉到里面的那道门冲不开我是进不去的。“我亲爱的莉雅,”稍许沉默之后我说,“我爱你;我怎么能仇恨你,你怎么能引起我的仇恨呢?你躺在我的怀里真的不是为了贬低我,不是为了去赢得一种空荡荡的胜利?如果这是你的意图的话,那我原谅你;可是你错了,因为我的享受远比报复带给你的喜悦更珍贵,相信我。”“不,我的朋友,我来这里既不是为了自负也不是为了报复,更不是为了取得一种虚荣的胜利;我来这里是为了证明我对你的爱,是承认你是一个胜利者。你立即使我幸福吧;冲破那道闸门,直到这个时刻我一直克制着本性,不顾及其弱点把它完整无损地保存下来。如果我给你带来的这种牺牲还使你怀疑我爱情的真诚,那你就是男人中最最可怕最最值得蔑视的人了。”我不再失去任何时间,抖擞精神去采摘出奇香甜的果实,从未经历过的。在莉雅的美丽面庞上我看到一种异乎寻常的快乐般的痛苦表情,感觉到她在一种狂暴的快感中颤抖,整个身体在抽搐。我这时感受到的快乐完全是新奇的;我尽可能使高潮延续到更长的时间,我把莉雅紧紧拥在怀里到凌晨三点,当我让她用美丽的掌心把我灵魂的精髓采集起来时,我得到了她的感谢。随后她看到我十分疲惫,于是说道,这是正常的;我们满足地分开了。我一直睡到中午,当她再次来到我这儿时,动身的念头使我感到悲伤。我告诉了她,她请我尽可能长时间地推迟行程。我回答她,我们夜里再议。当我起床时,她把紧胸衬衣拿走了,否则女仆会发现我们幽会的迹象。我们在一起尽情地饱餐豪饮,同餐的马多采很骄傲地向我证明,他不是吝啬的。整个下午我都在领事那里,与他商定好,我乘一艘那不勒斯的军舰前往的里雅斯特,这样我在安科纳还要住上一个月,我感谢这种安排。我交给他我从科隆选帝侯那里得到的一只金盒子,当然事先我把里面的图画取了出来;三四天后他给了我四十柴希内,这正够我的所需。我在这个城的花销很多,可当我对马多采说,我还要在他这儿住一个月时,他斩截地拒绝要我继续付钱了。我与莉雅单独留了下来。这个犹太人知道得很清楚,我肯定博得了他的女儿的好感。犹太人在这方面不是小气的,因为他们知道,我与他们的一个女人或许生出的一个儿子是一个犹太人;他们认为,当他们随我们的意去做的话,那他们就是在给我设一个圈套。可我要保护我亲爱的莉雅。当我告诉她,我还要在她这儿待上一个月,她谢天谢地并表现得格外地温柔!她感谢这坏天气,它阻止了我前去费乌米!我们每天夜里都睡在一起,甚至在犹太法律禁止女人献身给爱的时刻犹太女人在经期严禁与男人进行房事。。我赠给莉雅一条用十个柴希内买来的小型的心形项链;但她不再为六周内料理我的衣服而拿什么费用了。除此她给了我六条产自印度的手帕;六年之后我在佩扎罗又遇见了她。我会再谈她的。六年之后应为一七七八年,但《我的一生》只写到一七七四年,因此在《我的一生》中再没有谈及莉雅。——译注我在八月十四日从安科纳动身,在十五日到达的里雅斯特。结局贾科莫?卡萨诺瓦的回忆录写到一七七四年突然中断了。不清楚卡萨诺瓦是否要继续写下去,或者他认为把他的冒险生涯的结尾秘而不宣是适宜的。他还写了穿越法国的旅行和在西班牙的逗留,在巴塞罗那他又被关了起来,拘留了四十二天,随后被驱逐出境。读者在最后一页不难注意到,卡萨诺瓦已不再处于生活的顶峰了。他本人公开承认,他的声名,他的魅力都已衰微。一度曾是女人们的宠儿,最终成了一个衰老的冒险家,一个四十九岁的老人,隐居在波希米亚的杜克斯宫去写他的回忆录。非常熟悉贾科莫?卡萨诺瓦的里格涅公爵在谈到他时写道:“如果不认为他丑陋的话,人们必然会把他看作一个美男子。他有着像赫尔库勒斯一样的身材,他的褐色面孔和他那双活泼的深色眼睛赋予他一种粗犷的外貌……”“他毕生都在爱并渴求一切,可当有了一切和享受了一切之后,他懂得了,他缺少一切。但是他无法从脑海里排解开那些女人,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少女。这使他对女性,对自己,对上天和对自然大为恼火。为此他向可吃的和可喝的一切进行报复。因为他不再是花园中的神,不再是森林中的猎人,于是他成了餐桌上的一只狼。他对一切都不宽恕。开始时欢乐,结束时悲哀,并为不能从头再来而感到绝望。”“有时如果他能利用自己的优势,成为富人,这终归能使他周围人得到幸福。在他狂暴的青年时代和冒险的经历——这种经历经常是那么暧昧不明,人言人殊——中,他显示了尊严、柔情和勇气。他骄傲,因为他一无所有……”“他那奇妙的幻想,他那意大利人天性所具有的勃勃生气,他的旅行,他的事务和他表现出的坚定性——尽管缺少道德上的质量——使他成为一个罕见的人,邂逅他是极有价值的,即使只有少数人才能博得他的好感。”附录一:我的履历我的母亲在四月二日,一七二五年复活节的第一天,在威尼斯把我带入世界。她十分喜欢吃虾,我也喜欢吃。在洗礼时我得到了贾科莫?基罗拉莫这个名字。直到九岁时我一直是个笨孩子。我患了鼻出血症,三个月后我被送到帕多瓦去就医,治好后去学校学习,十六岁时我得了学位,穿上了教士的衣服,去罗马试试我的运气。在这里我的法语老师的女儿成了我告别我的保护人红衣主教阿克瓦维瓦的原因。十八岁时我成了一个士兵为我的祖国服务,此后我前往君士坦丁堡,两年后返回威尼斯,离开军队,得到了一个卑下的提琴手的职业。作为一个提琴手我为我的朋友赢得了敬重,可这项活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二十一岁时威尼斯的一个高级贵族认我为他的儿子,我有钱了,我在意大利,前往法国、德国和维也纳旅行,在维也纳我认识了罗根道尔夫伯爵。此后我返回威尼斯,两年后我受威尼斯国家宗教法庭的法官指控,被关入铅皮监狱。这是一座国家监狱,没有人能从中得救。可我在十五个月的监禁之后成功地逃脱出来,我前往巴黎,在两年之内我所做的生意使我大发其财,成了百万富翁,可到后来我依然破产。我试图去荷兰赚钱,随后在斯图加特潦倒,在瑞士走运,在马赛、热那亚、佛罗伦萨和罗马经历了各式各样的冒险,直到在罗马教皇威尼斯人卡罗?莱佐尼克卡罗?莱佐尼克于一七五八年成为教皇克雷芒十三世。赐我骑士称号并任命我为第一公证人。这是一七六年的事情。在同一年我在那不勒斯交了好运。在佛罗伦萨我拐骗了一个姑娘,翌年我去奥格斯堡参加会议,负有葡萄牙国王的一项使命。签署和约之后我乘船去英国,可在一七六四年遭遇一桩倒霉事而被驱逐。我逃脱了绝不会使我名誉扫地的绞架,我只是几乎被绞死。在同一年我试图在柏林和彼得堡寻找我的运气,但一无所成。直到下一年我才在华沙取得了成功。九个月之后我又得逃走,因为我与布拉尼基伯爵用手枪进行了决斗。我射中了他的下腹。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三个月就康复了,这使我感到高兴。但我被迫离开波兰,一七六七年我前往巴黎。一封由国王封印的文书把我从那里驱逐。我前去西班牙,在那里我遭了厄运,一七六八年底我被关进巴塞罗那要塞的一个塔楼里。虽然六周之后我被释放,但把我从西班牙驱逐出去。我所犯下的罪行是夜访总督的情妇。在西班牙边境我侥幸地逃脱了杀手的追击。在埃克斯我身患重病,濒临死亡,因为十八天之久我一直吐血不止。一七六九年我在瑞士针对阿姆洛?德?奥赛阿姆洛?德?奥赛(1634—1706):法国历史学家,一六七六年在巴黎发表了一部八卷本的《威尼斯政府史》。发表了为威尼斯政府进行辩护的著作,它由三卷组成。翌年英国领事把我从都灵派往里窝那,我带有一封重要的荐举信。我本想与俄国舰队一道去君士坦丁堡,但海军上将不同意我坚持的条件,于是我改变了我的计划,前往罗马教皇冈冈内里那里。一次幸运的恋情使我前去那不勒斯,但一次不幸的恋情又使我三个月后返回罗马。在这里我第三次与梅迪尼梅迪尼?托马索(1725—1788):意大利冒险家、作家。此处年代有误,卡萨诺瓦这篇简历写于一七九七年,四年前为一七九三年,实际上梅迪尼死于一七八八年;卡萨诺瓦在他的自传《我的一生》的第十二卷中就写道,梅迪尼死于一七八八年。伯爵用剑进行厮杀,此人四年前在伦敦死于债务监狱。我有了很多钱,前往佛罗伦萨,在那儿大公爵莱奥波德——此人在四年或五年前做皇帝时死去——在圣诞节那一天把我驱逐出境。我有一个情人,她根据我的劝告在博洛尼亚与侯爵M结婚。在欧洲我转悠得累了,我决定向威尼斯国家法庭请求赦免。出于这个理由,我在的里雅斯特定居下来,两年之后我得到了宽恕。在离别十八年之后我返回威尼斯,这是我生活中的最美好时刻。可不久我与整个威尼斯贵族闹翻了,我重新离开了不知感恩的祖国,我前往维也纳、德国和荷兰,随后前去巴黎,并想在那里定居下来;由于我的弟弟——二十六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巴黎——的缘故,我置我自己的利益而不顾。我把他从他的妻子手中解脱出来,把他带到维也纳,在考尼茨公爵的鼓励下他留在了那里。他比我小两岁,今天还在维也纳。我为威尼斯领事弗斯卡利尼做事,替他撰写公文。两年后这位领事患痛风症,死于我的怀中。我决定前往柏林,希望在那里的科学院得到一个职位。但途中我在特普利茨遇见瓦尔德斯坦伯爵;他促使我中断我的旅行,并把我带到杜克斯,我今天还在这里,看来我也会死在这里。这是我写下的唯一一篇生平简历,供人们随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