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副司令员讲过的,我就不重复了。总之,我志愿军人朝第一个战役,胜利了!毛主席很高兴。起初,我们还担心,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和美伪军作战,我们要吃亏。现在看来,这个困难是可以克服的,我们有近战、夜战的法宝,没有飞机,缺少大炮坦克,一样可以打仗,打胜仗!当然噗,我们的困难不只是没有飞机,还有后勤供应方面也很成问题,敌机狂轰滥炸,运输线不通,四分之三的运送物资的汽车都被炸毁在路上,因此,真正送到前线部队的粮食弹药是很少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打了胜仗。看起来,美国军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只打了伪军,山打了美军骑一师嘛!三十九军围了云山的美军骑一J市第八团,使其大部被歼,并击溃了增援云山的美骑一师第五团,打得好嘛!彭德怀讲到这里,解方参谋长插话道: “美军骑兵第一师,是美国的王牌军,是华盛顿开国时组建的部队。过去是骑兵,后来改成陆军了,但番号一直没变,部队虽然没有马了,但是士兵的臂章上还留着一个马头符号。骑一师在美军是很有名的,一直没吃过败仗。”,现在它吃了败仗嘛,败在我们三十九军的刀下了嘛!”彭德怀接着说,“四十军也打得不错,一一八师首战两水洞,吃了敌人一个加强营,打响了志愿军人朝作战的第一枪……毛主席在考虑,要把10月25日一一八师在两水洞打第一仗的日期定为志愿军出国纪念日…一这是一一八师和四十军的光荣!嗅,四十二军的两个师,一二四、一二六在东线打得很苦,立了功!他们激战12昼夜,以两个师阻击了伪一军和美陆战第一师的进攻,敌人在大量的航空兵、炮兵。坦克的支援)轮番进攻,被四十二军的铁拳顶注了,他们虽然伤亡较大,但完成了,总部交给的牵制东线之敌的任务,粉碎了敌人迂问江界的企回,并且,歼敌之数也不少一…达到3600多人……嗅,三十八军飞虎山打得也不错,5天、夜坚守阵地,撤退时步骤安排得当,节节后退,增兵减灶,把敌人引进来了,完成了总部诱敌深入的意图……” 说到这里,彭德怀话锋一转“但是,这一次战役虽然胜利了,可问题还是不少,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第二次战役我看是打不好的。比如,许多部队的粮食、弹药接济不上,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嘛!特别是在敌人飞机轰炸的情况下,后勤补给更为重要!大家注意,打仗,我看一半是打后勤。在朝鲜和在国内不一样,国内我门和蒋军打仗,可以缴获敌人,可以取之于民,在朝鲜就不同了,人地生疏,语言不通,而且,朝鲜老百姓已被美伪军抢掠一空,所以,后勤补给要立足于从国内解决。第二次战役各部队一定要带足10天的干粮和弹药。前些天,毛主席来电说,苏联支援的汽车很快可以到一批……后勤部队也要抢修公路,修好加宽。我已给高岗去电,尽快运送部队的冬装和粮弹,这些工作我们要加紧进行……在这些问题解决之后,第二次战役能不能打好,还要靠我们的努力,要从第一次战役中吸取教训。第3回 首先,我本人要吸取教训,在一些问题上我门也是有责任的,比如六十六军在龟城方向上没有抓注美二十四师,放跑了敌人,当然,六十六军有责任,戒备疏忽,敌人都到了你当面嘛!你肖新槐带六十六军人朝来打仗嘛,又不是逛风景,不知道要盯住敌人?不过这个失误不能全部由肖新槐承当,我们志司领导,主要是我彭德怀也有责任,我们的部署不够妥当… 如果我们不把六十六军放在龟城西北,而让他们在大馆洞布防,让敌人更放胆深入,退缩时它就不会那么快了; 或者将六十六军放在龟城东北,摆在内线,当敌人逃跑时便丫截击,我们没有考虑周到,应该检讨。还有一些问题,是属于军一级领导在作战中处置不当造成的,比如东线四十二军两个师负责钳制美十军,任务虽然完成了,但伤亡过大,主要是他们没有采取运动防御,滞敌缓进。因为看到黄草岭地形很好,而采取了坚守防御,与敌人激战十几个昼夜,阵地反复争夺,造成较大伤亡……” “我看以后的防御部队,应根据防御的日的、敌情、地形等具体情况,灵活地制定防御的方式,”邓华副司令员插话道,“这个问题我和彭总谈过,根据四十二军东线阻敌的经验教训,我们以后要重视这个问题。如果为了争取时间钳制敌人,同时防御地区有较大的纵深,可以采取运动防御,滞敌缓进。 当然,如果为了控制特定地域,纵深地区又薄,则该坚守就要坚守,不惜任何伤亡。不过,对美军一般以运动防御为宜,是嘛!彭德怀赞同他说,“部队刚到防御阵地,一两天内敌人对我人力配置没有搞清楚,这样,它的炮,坦克对我方的危害就有限。如果坚守一地持久防御,就便于敌人发挥其联合兵种作战的威力了……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应该向邓华同志学习,善于开动脑筋,总结经验,打一仗进一步嘛。可是,有的部队出现的问题不是由于没有作战经验造成的,而是拖拖拉拉,执行命令不坚决…三十八军梁兴初来了没有 “到!”兴初一听彭德怀点到自己的名字,心想不好,彭总明明看见我来了,不来能行吗、还要问来了没有……众人的目光一齐注意看梁兴初。 啪!——彭德怀将宽厚的大手向桌上猛地一击。满座为之一惊! “你梁兴初胆大包天!”彭德怀暴怒地瞪着梁兴初,“让你们打熙川,你们说熙川有黑人团。什么黑人团,吓了你们自己! 嗡的一下,梁兴初觉得脑袋炸开了,热血涌上脖颈,涨得通红。 梁兴初当过红军第一任骑兵侦察连连长,历来以打恶仗而闻名,从红军时期到解放战争,他9次负伤,战功赫赫。尤其是在解放战争期间,他指挥所部打了秀水河子歼灭战,之后四战四平,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打出了威名。 后来“东总”将他从一纵调到新组建的十纵任司令员,在他的指挥下,十纵打法库,攻开原,后来著名的黑山阻击战中,十纵孤军作战,抗击5倍于我的敌精锐部队,为四野全歼廖耀湘兵团立下头功。后来,梁兴初又被调口三十八军任军长,指挥所部千里挺进广西,完成了长距离的战役迂回侄务。 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梁兴初一向以一员虎将著称;解放战争期间,他成了四野的“常胜将军”,经常受到总部首长的表扬。却不料抗美援朝第一仗,他却被彭总点名批评,自尊心受到极大挫伤。 彭德怀的责骂仍在继续: “都说你梁大牙是铁匠出身,是一员虎将,我看是个鼠将!一个黑人团就把怖给吓住了!” “下面情况摸得不准,我也……”梁兴初试图辩解两句。 “你这是临战怯阵!”彭德怀不容分说,打断梁兴初的话。 “三十八军还是主力嘛,”邓华接口道,“来日方长,这一仗没打好,下一仗……” 彭德怀打断邓华的话,大手一挥,不屑地怒道: “什么主力?主力个鸟!” 梁兴初受不注了,嘴角不停地抽搐,不由自主地迸出一句: “不要骂嘛……” 这句话声音虽不高,而且有些含混,但会场鸦雀无声,还是让大家听得很清楚。在梁兴初身旁坐着的丁甘如早为他捏了一把汗,一见他受不住了,连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提醒他不要再吭声。 果然,彭德怀一见梁兴初不服,如火上浇油,顿发雷霆,大怒:不要骂,我就是要骂!我彭德怀就是要骂你梁兴初!你打得不好,我就骂你!我彭德怀要打不好,你骂我!你延误战机,按律当斩!骂你算是客气噗……我彭德怀别的本事没 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梁兴初低下头,再不敢吭气了。 骂过一阵,彭德怀的火气渐渐退了。命令就是命令,军令如山倒!都拖拖拉拉,不坚决执行命令,还打什么仗!下一次战役马上要开始,我们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把敌人引到清川江以北的山地,引入 我军的包围圈,然后穿插分割,运动歼敌。这个方案,毛主席已经批准。” 说到这里,彭德怀离开会议桌,走到墙上悬挂的大幅作战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说: “告诉大家个好消息.....麦克阿瑟已经中了我们的圈套 第一次战役我们歼敌不多,故而实力没有全部暴露给敌人,而且我们在飞虎山一线且战且退,给敌人造成错觉,让他认为我军兵力不多,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这样他们就会放着胆子来进攻,给我们提供运动歼敌的好机会。现在,麦克阿瑟果然开始再次向我进攻……”“麦克阿瑟向记者宣布,他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战斗解方笑着插话道。 “圣诞节,是哪一天?”彭德怀问。“12月25日”解方口答。 “吹牛!月 号他想攻到鸭绿江,我看他麦克阿瑟大乐观了……,,彭德怀说,“让我们看看麦克阿瑟的兵力部署:第一线敌人作战部队一共:个军13个师、3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约N万人,在西线,美第八集团军指挥美第一。第九军和伪第二军共8个师、3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进攻方向是一路在新义州方向,一路在熙川。江界方向。在东线,美第十军和伪一·军将由长津湖地区向江界实施突击,另一路沿东海岸向图们江推进。从整个态势看,麦克阿瑟还没有接受教训,依然是沿交通线多路分兵冒进,而且东西两线分离,指挥不统一,加之预备队兵力薄弱,后方空虚,便于我军实施战役迂回,断敌退路,给予各个击破。 鉴于此,我们决定,东线交给宋时轮的第九兵团负责,将十二军两个师调往西线,在西线集中6个军向敌主要进攻集团实施反击。首先以三十八军和四十二军迅速歼灭德川、宁远地区之伪二军主力,而后向价川。顺川。肃川方向实施战役迂回,切断敌人退路,配合正面4个军从运动中歼灭美军两三个师。此次战役,朝鲜人民军第三军团将配合宋时轮的九兵团作战。另外,在敌后的人民军部队准备在铁原南北地区广泛开始游击战,配合正 面部队作战……具体作战部署,待我们详细研究制订后再下达各军。我再重申一遍:军令如山倒!命令一下,立即执行。哪个军打不好,那你的军长就别当喽!”第三章第1回 麦克阿瑟过于相信他的空中攻势的威力了,从11月7日开始,他命令斯特拉特迈那空军司令每天出动1000架次飞机,轰炸北朝鲜所有的交通要道和军事目标。整整半个月时间里,北朝鲜的空中每日黑压压地布满飞机,爆炸声隆隆不绝,大火硝烟笼罩在焦黑的11日上,城市和村庄被夷为平地,数十万的朝鲜居民死于飞机的轰炸之下。 与此同时,他命令第八集团军的沃克率部从左翼向清川江以北发起试探性进攻,命令第十军的阿尔蒙德从右翼攻向江界。麦克阿瑟确信,他的持续半个月的空中攻势,已让北朝鲜化为一片焦土,并且成功地阻止了中国军队从鸭绿江上进入朝鲜境内,摧毁了中国军队的交通补给线,残留在北朝鲜境内的中国志愿军无论在数量和战斗力上都已微不足道。他下令第八集团军和第十军加速向鸭绿江挺进。 然而沃克似乎还没从不久前遭遇到的打击中恢复过信心来,他小心翼翼地指挥部队越过清川江,一路上控制交通要道和桥梁,以备情况发生变化时部队后撤之用。沃克似乎觉得,两个多星期前,那些从天而降的中国军队,吹着尖厉的喇叭向他的部队发起前仆后继的冲锋,把他赶到清川江以南,之后便突然消声匿迹了,只有少数部队在边打边撤,这使他预感到中国军队不知在什么地方埋伏好了在等待他。这种担心使他的进攻变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于是便招来东京麦克阿瑟的严厉申斥,一封又一封相当严厉的电报催他加快北进速度。 但是由于后勤补给跟不上,他还是迟至21日才到达预定发起总攻的出击地域,比预定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星期。这几乎使他相信,一旦这次军事行动结束后,麦克阿瑟便会因为他一再放慢向清川江以北前进的速度而撤了他的职务。不过,比起将来可能遭到撤职的担心来,他更加忧心仲忡的是北朝鲜险峻的山谷,天知道那些中国军队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出现。进攻,向哪里进攻?连敌人在什么地方,有多少兵力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进攻? 但是,彭德怀帮助他打消了这些疑虑,很快,在志司的命令下,担负诱敌深入的部队不再向敌反突击了,一下子后撤几十公里,沿途有意抛弃枪支和物资,并且运用“添兵减灶”之计,使沃克确信,中国军队己溃不成军了。彭德怀还下令释放战俘,释放前,将如下情况泄露给战俘:志愿军没粮食弹药了,运输线被切断,补给上不来,志愿军准备撤回国内了。当这些被释放回来的战俘非常忠实地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的长官之后,沃克的脸上浮起了笑意,这时,他的信心恢复了。 与麦克阿瑟一样,他“心中也充满了乐观,相信不久他的部队便会饮马鸭绿江。11月 日是感恩节,麦克阿瑟和他的家人在东京大使馆他的官邪,舒舒服服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节日晚餐。而在朝鲜冰天雪地的前线,他的部队宫兵们的节日晚餐也同样丰盛,美国人的后勤供给真没说的。 感恩节的晚上,士兵们在他们的营帐里吃到热乎乎的火鸡宴冥,还有奶油汁、华尔道夫沙拉、酸果酱、碎肉汀饼以及饭后的薄荷点心。在那个充满节日气氛的进攻开始前的夜晚,美国军队中上至陆军五星上将,下至普通士兵,有谁怀疑过即将到来的胜利呢,没有。尽管许多士兵很不情愿来到朝鲜这个鬼地方给李承晚打仗,凭什么为他卖命呢?”但是,牢骚归牢骚,胜利是显而易见的。 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还没吃过败仗呢他们喝着香槟酒,打着酸臭的饱嗝这样想着。他们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嚼着火鸡肉,大吃大喝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那些朴实而惯于吃苦的士兵们,已经炒好了黄豆粒、玉米粒,烤熟了土豆,也有的用铁锨和破脸盆当锅烙出了一张张白面饼子。他们每个人带足了这些简单的口粮和弹药,正静静地埋伏在出击地域,摩拳擦掌地准备和敌人比个高低了。 11月24日早晨,一阵飞机的马达声隆隆地震响在清川江南岸第八集团军司令部驻地上空。麦克阿瑟又按照惯例,在大的进攻开始前,亲自来到前线巡视。 当他的飞机在附近的简易机场上降落后,第八集团军的司令官沃克和其他首脑以及一些战地记者们围上前去,欢迎这位声威赫赫的总司令官。 冬季的寒风在清川江沿岸疾吹,但麦克阿瑟丝毫不觉得冷。他挺着胸膛,迈着威风凛凛的步履从飞机舷梯上走下照例,他没有忘记戴那顶二次大战时的;日军帽和拿上那个玉米棒芯做的旧烟斗。 与其说是来前线视察,不如说是来表演一番一…而表演能少得了道具么? “哈罗!”麦克阿瑟向沃克打了个招呼,显得十分轻松,“你怎么显得像没睡够的样子、沃尔顿…·一一我猜你是为了攻击计划而连夜加班了吧,怎么样,一切准备就绪了吧?” 沃尔顿·沃克向麦克阿瑟敬了礼,握了上司伸出来的骄做的大手。 “一切按你的命令办,各部队今天发起进攻,先头部队已进入出发阵地……”沃克口答,“只是一些必需的物资还没补早……” “不能再等啦……”麦克阿瑟望了望寒风凛冽的清川江岸,“我们要在冬季大雪降临之前,完成这次军事行动,不然的话,封冻的鸭绿江会给中国人进入朝鲜提供莫大的方便。” “是的,我也对此很担心。”沃克赞同道。 “士兵的情绪好吗,沃尔顿?”麦克阿瑟问道,同时掏出了他的玉米棒芯烟斗,用潇洒的动作装上烟丝,打着了火,喷出的烟雾立刻被风吹到沃克的脸上,之后便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情绪嘛没说的 ”沃克笑道,“昨天吃了一顿丰盛的感恩节晚餐,用去了几万公斤火鸡肉,还有大量的酒……” 哈哈哈……,麦克阿瑟大笑,“告诉部队加紧进攻,圣诞节以前结束战斗,到时候,他们可以回家吃圣诞晚餐,那一定会更丰盛的!” ‘请问麦克阿瑟将军,”一位记者上前问道,“您刚才是否在说,圣诞节以前能结束朝鲜战争 是的,麦克阿瑟毫不迟疑地回答,“我的左翼部队第八集团军的强大攻击将不可阻挡,任何抵抗者”将是软弱而无希望的;我的右翼部队一一阿尔蒙德的第十军,有强大的海空部队配合,将会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左右两翼在鸭绿江边的会合,从各种实际意义上来说,那就意味着战争的结束。” “您是否确切地知道目前中国有多少军队在朝鲜的另一位记者问道。 “大约3万正规军和3万志愿军,麦克阿瑟的话冲口而出”而且这些军队也已经遭至峨空中攻势的巨大打击,战斗力是微不足道的,‘胜利后您打算怎么办,将军。”一位满头金发的女记者问道。 “我将把第八集团军撤回日本,将两个陆军师运往欧洲……总之,圣诞节前要把孩子们送回家。”麦克阿瑟再次重复了圣诞节前结束战斗的话。战斗还未开始,麦克阿瑟就已经在宣布胜利了。第二天, 美国各大报刊便在显著位置刊出消息麦克阿瑟将军保证:圣诞节前将结束战争圣诞节前士兵可以回家 胜利在望 圣诞节还远吗? 麦克阿瑟在做出以上这些保证或是预言的时候的确是非常富有气魄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想到,正是他这些非常豪爽而下费什么气力的活,日后造成了一个世人皆知的笑柄。在韩先楚副司令员到来之前,梁兴初一直围着桌上的一张地图转来转去。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看一阵地图便围着桌子走几圈,那样子好像在推一盘磨。军指挥所从球场转移到降仙洞,几条电话线扯进一个矿洞里,梁兴初在这里遥控着他的师团。 梁兴初在地图前停下,俯身抄起一支红铅笔,在德川与宁远之间的伪七师和伪八师的结合部处,划上一个箭头。应该派一支先遣队从伪八师和伪七师的结合部之间穿插到敌后去,插到德川以南,以便在主力向德川之敌发起攻击时,切断敌人南逃的退路。 “你们看,这么办!”梁兴初对一旁的政委刘西元和副军长江拥辉说,“德川南边的武陵里西傍大同江,有一条支流横跨由南通往德川的公路……这座桥——就算它叫武陵桥吧,要炸掉!” “嗯,”副军长江拥辉说,“德川之敌受到攻击可能南撤。北边的敌人也可以从这里增援,炸掉武陵桥,伪七师就没处跑啦。” “插过去很必要,但很困难,”刘西元说,“要突破敌人的前沿阵地……” “派一个团佯攻,让先遣队从山腰小路插进去!”梁兴初下了决心,“娘的,这口要打个狠的,一个也不让它跑掉。” 从志司开会回到军里后,梁兴初和刘西元立即召开了军党委扩大会,传达了彭总第一次战役对三十八军的批评,梁兴初承担了责任。他说:“彭总骂了我梁兴初,骂得对;责任主要在我。我对不起大家,没指挥好……不过,三十八军到底是不是主力,下一仗看!第一仗没打好,不等于第二仗也熊蛋!下一仗,我看大家各司其职,在谁那里出了问题,别怪我梁兴初不客气!再打不好,我们可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喽!… 梁兴初望着地图,半晌没说话,一想起志司会上彭总对他的批评,心里就刀割似的难受。虽说在军党委扩大会上他做了自我批评,承担了责任,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就算一次战役三十八军打得不太好吧,可是也不算差,歼敌数也不比别的军少,怎么彭总骂三十八军是什么“主力个鸟”! 想到这些,梁兴初不由地愣怔了片刻,以至韩先楚副司令员走进指挥部在洞口站了一会儿了他都没发觉,直到刘西元和江拥辉向洞口投去微笑致意的目光,他一转身,才看见韩先楚已经到了他的对面。 梁兴初感到了韩先楚逼视的目光,那意思他明白:老伙计,你经得住彭总那一阵雷霆大怒吗,那一阵劈头盖脸如风暴怒吼般的臭骂,是鞭策你奋进雪耻呢,还是把你骂得像草:鸟一样卧了蛋? 是的,是的,我挺得住!骄兵必败,逆境催人奋起,咬紧牙关于哪!结论还在后边!梁兴初迎着韩先楚的目光,一瞬间,他看到眼前这位手执一根硬木手杖的上司的眼光里流出一种信赖的神色,这信赖虽无声,但暖人。 远处隐隐传来爆炸声——敌机还在投弹,美国的炸弹真是多得用不完哪!这使梁兴初回到战争的现实里,战场无闲言-- “韩副司令,交待任务吧!”梁兴初开口道。韩先楚微微点了点头,踱到桌边,拄着手杖看了看地图, 慢吞吞地开口:“我受彭总之命,下来指挥西线左翼三十八军和四十二军。目前,各军都已到达作战位置,四十军在妙香山以南,面对美二师;三十九军在云山,面对美二十五师和美二十四师;六十六军在泰川面对伪一师;五十军在定州至院丰洞一线,面对英二十七旅。彭总决定从左翼开刀,由三十八军和四十二军首先歼灭德川和宁远的伪七师。伪八师,之后插向价川、三所里,切断正面三十九军。四十军之敌的退路。在东线,第九兵团3个军已秘密集结在预定地域,整个战幕很快就要拉开”韩先楚简洁干练地介绍了整个西线、东线战局的形势,之后稍停片刻,对梁兴初说: “你们军先打德川,整个战役从你们这里开刀。拿下德川至关重要,这样可以割裂敌人东线和西线的联系,之后再迅速迂回敌后,在正面三十九、四十军向敌进攻后,可以堵住敌人南逃之路……我看,让四十二军西:合你们先打德川,拿下德川后,四十二军再打宁远……” “德川我给包了!”梁兴初用低沉的声音说,“打德川,一个三十八军足够啦!” “你有把握?”韩先楚紧盯不放。 “军中无戏言。”梁兴初不动声色。 那好!韩先楚将手杖向地上一顿,来了精神,“你们包下德川,就让四十二军集中兵力对付宁远的伪八师,两边同时动手!” “铃铃铃……,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回响在洞内潮湿而充满烟味儿的空气里。 一位作战参谋前去接了电话,然后对韩先楚说:“韩副司令,您的电话。” 韩先楚的手杖在地上点动着——他踱到电话机前,一拿起话筒,里面就响起彭德怀粗重的嗓音。 “喂,老韩嘛?那边情况怎么样?” “都准备好啦!两个军都己到达预定出击位置,部队补充了7天熟粮、3天生粮和一个基数的弹药……” 你可要坐好镇哪!打德川这一仗至关重要,这是整个战役的第一刀,要下得干脆,不能拖泥带水!”,梁兴初说,打德川他们军全包啦!我准备让四十二军单独攻击宁远……” “梁兴初口气不小嘛,他要多长时间拿下德川?… “请等等……”韩先楚从耳边拿离话筒,问梁兴初:“彭总问你,几天拿下德川?” “进攻时间是?”梁兴初问。 “25日。”韩先楚答。 梁兴初略一思索,告诉韩先楚: “26日结束战斗!” “26日……”韩先楚沉吟地自语,一边在脑中飞速地考虑着此举的可靠程度。 “告诉彭总,我一天就拿下德川!”梁兴初成竹在胸。 “彭总,他们保证一天拿下德川!” “可不能赶得敌人放了羊……”彭德怀说,“我要的是聚歼!” “是,要包饺,不要放羊!”韩先楚说着,用眼角瞟了一下梁兴初。 放下电话,韩先楚又拎着手杖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地图,对梁兴初说: “谈谈你的具体战斗部署吧。” 梁兴初从桌边拿起一支红铅笔,在地图上比划着,毫不迟疑他讲出了自己的决心: “我准备实施穿插迂回战术,从敌伪七师和伪八师的结合部插入敌后包围德川之敌。具体部署是:让一一三师经德川以东插至德川南面的遮日岭,切断敌人后路,而后由南向北进攻德川;令一一二师经德川以西插至云松里,而后由西向德川攻击;令一一四师从正面向德川发起攻击!… 梁兴初讲到这里,用铅笔在地图上德川的位置画了一个圈,将伪七师牢牢圈在里边。 恩。,这样可以,”韩先楚点头道:“一一三师插到德川以南,一一二师插到德川以西,一一四师在北面,东面是四十二军的阵地,伪七师无路可逃!” “攻击时间应该让一一二师和一一三师先开始,因为迂回穿插要费时间/梁兴初补充道,“为了确保此举成功,我还打算派一支侦察队深入敌后,破坏道路,扼制敌人的突围。”“好啦,看来我在这里没什么事啦,”韩先楚抬起手杖,“我要去四十二军。” 梁兴初、刘西元等把韩先楚送出指挥部,看着韩先楚坐着吉普车沿公路驰向大雪纷飞的东方山际。当时,刘西元即兴诵了几句古诗:“……轮台东问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口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你这诗是谁写的?”梁兴初问刘西元。‘是个古代诗人,大概是岑参,我也记不全,只记这么几句。”刘西元笑着说。唉,古代诗人算个鸟!”梁兴初一挥手,对着满坡大雪豪爽他说:“咱也作它一首诗,怎么样?等我想一想——”梁兴初一皱眉头,便张嘴大叫:大雪助神威,猛虎下山岗。小米加步枪,打败美国狼!第2回 “哈哈哈……” 梁兴初念罢自编的一首诗大笑起来,随即一拍大腿,“这一仗得来个痛快的,鸡蛋壳擦屁股——嘁里咔嚓!” 当天夜里,梁兴初吩咐人把军侦察科副科长张魁印叫到指挥部,劈头就问:“敢不敢给我插到敌后去?” “有啥不敢去?”张魁印一歪头说。“准备好了吗?”梁兴初问。“就等接令出发啦…… 先遣队是军侦察连和一一三师侦察连组成的,个顶个都是硬汉子,军长放心吧!” “你们要携带电台,沿途向指挥部报告敌情。地形,要插到德川以南的武陵里,炸毁大同江上的公路桥——时间不得迟于26日早8点!” “是,炸毁武陵桥!… “具体穿插要求和注意的问题让江副军长跟你交待,一定要千方百计完成任务!” 24日夜晚,这支精悍的队伍在张魁印带领下出发了,他们化装成伪军,巧妙地通过敌军的层层关卡,一路上创造了数十个惊心动魄的故事,终于在26日早晨7点50分,让一声巨响冲天而起,使伪七师南逃的必经之路武陵桥断为两截!若干年后,中国的电影工作者们以此战例为素材,拍摄了一部故事影片,那就是后来家喻户晓的《奇袭》。梁兴初没说空话一一从25日晚4时多一一二师率先向德川发起攻击开始,紧接着,一一三师在半小时后从德川以南向敌发起攻击,当晚8时一一四师也从正面向德川发起攻击。在三路大军猛攻下,至25日晚上11时己完成了对德川之敌的合围,将伪七师全部压缩在德川,敌人在飞机支援下分三路突围均未 至日上午7时,德川守敌除少数逃窜外基本被歼灭,战斗时间正好一天一夜。 攻占德川的第二天一早,韩先楚就给梁兴初打来电话,告诉梁兴初,四十军拿下了宁远、孟山,德川、宁远的胜利将敌军的进攻阵线打开了一个缺口,毛主席指示下一步要以打美军为主。因此,为配合正面战场向敌人的进攻,三十八军必须迅速向军隅里攻击前进,同时派一个师取捷径插向三所里,阻敌撤退和增援。我要再说一遍,”韩先楚在电话里提高了嗓门,“三十八军下一步的任务是艰巨的。你在今夜和明晨,一是要插向三所里,二是要攻占臭日岭!坚决堵住南撤的敌人!” 放下电话后,梁兴初皱紧了眉头。他明白,德川之战只是个小小的序幕,大的厮杀还在后面。在我军4个军的正面攻击下,美军3个师估计会从三所里逃窜,我方派一个师插到三所里是一着关键的棋,也是一着险棋。能不能按时插到三所里,关系到能不能歼灭美军几个师;而插到了如果守不住,形成孤军深入,就会遭受严重损失。梁兴初道,美军3个师共合300多辆坦克。 400多门火炮,而我们的一个师去“ 只有十几问迫击炮和一些反坦克手雷…… 任务艰巨呀!而且据志司通报,敌人为了堵住被我军在德川方向打开的缺口,已派美骑一师两个营示,土耳其旅从价川出发,企图抢占德川西面的夏日岭,阻止我主力向西挺进。三所里的部队能迂口成功,得不至1主力的配合也难以支撑住。因此,必须首先抢占夏日岭! 梁兴初下了决心:一一三师立即出发,由德川西南插到价川以南的三所里;一一二师沿德川至价川的公路走乡间小 道,从北面向价川攻击前进;一一四师则沿德川至价川的公路攻击前进,迅速攻战夏日岭。 入夜,从德川通向价川的公路上,两辆吉普车在夜幕中急驰。 梁兴初在吉普车上颠簸着,还不时催促司机加速。一一四师正火速奔袭夏日岭。但臭日岭距价川只有30公里,敌人机械化部队行动快,而一一四师只能步行,恐怕难以在敌人之前占领夏日岭。看来,只有迅速强攻了。梁兴初有些放心不下,便和刘西元政委一起乘车赶到一一四师。 在距离夏日岭主峰的两公里处,梁兴初找到了一一四师指挥部。 “那是怎么回事?敌人上去了?”梁兴初指着山上哑口处的一堆一堆的簧火问江拥辉。江拥辉已先些时候从军里下到一一四师亲自指挥战斗。 “据尖刀排报告,是土耳其旅的一个加强连已经占领了夏日岭主峰,”江拥辉告诉梁兴初,“敌人衣着单薄,已在生火取暖。” “来,咱们研究研究怎么打好!”梁兴初对一一四师师长翟仲禹和前卫团的团长、政委说道,“是不是用偷袭的方法?”“对,偷袭好些,”三四二团政委王丕礼说,“敌人生火取暖是个好机会,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便于我们隐蔽接沂……” “嗯,敌人只是一个加强连,主力还未到,我看咱们用一个连从正面上去,一个连从侧面悬崖爬上去迂口,一鼓作气 拿下这个夏日岭!”梁兴初说着,忽然停下来,“谁在拉琴,娘的,乱搞!” 果然从后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手风琴声,大伙儿不由愕然。师长翟仲禹火了,循声找去——路边休息的队伍中,一个营长挎着手风琴。 “你……混蛋!”师长骂道。那个营长惊愕地停下手,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原来,他是负责在德川战斗中警卫师指挥所的,战斗结束后,奉命归队,路上从缴获的战利品中捡了一只手风琴,觉得怪好玩的, 不料却闯了祸。一见师长瞪了眼,他才知道前面有敌情,连忙把手风琴往山沟里一扔。 手风琴滚落到山沟里,发出一阵鸣响。 “你是怎么搞的?”翟仲禹更火了,凉动了敌人我毙了你!” 这时候,在梁兴初的亲自指挥下,三四二团团长孙洪道和政委王丕礼已分别带领七连和八连向夏日岭主峰愉愉摸了过去。 战士们都轻了装,身上只剩步枪和手榴弹,但是大头鞋踩在雪地上仍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王丕礼带头脱了大头鞋,光脚在雪地上前进,战士们也都脱了鞋,沿公路两侧静悄悄地接近敌人。 山头上燃着熊熊大火,木柴燃烧爆着火星,敌人分成几处围着火堆抽烟烤火。突然间手榴弹炸开了火堆,一阵“缴枪不杀”的吼声似从天而降…… 敌人顿时乱做一团,死的死,跑的跑,不到20分钟就结束了战斗。 当梁兴初登上夏日岭主峰的时候,残余的敌人已被消灭 干净,十几辆汽车被堵在路上,成了我军的战利品。梁兴初望着东南方黑黝黝的山峰,似乎想穿透夜幕,看见一一三师向三所里穿插的队伍。‘一一三师争分夺秒抢占三所里,一路上不要恋战,只管向前插。我率领主力向他们靠拢,接应他们。”梁兴初向参谋人员吩咐。“滴答……滴答答……”无线电讯号从夏日岭发出……收不到口音。 部队正在急行军中,联络不上。”报务员焦急地向军长报告。一一三师呀……” 梁兴初望着东南方的夜幕,暗自说道,能不能关上三所里那道闸门,可就看你们的啦!”梁兴初似乎看到大批溃退的美军正涌向三所里,公路上塞满了坦克。汽车和火炮…… 就在梁兴初站在夏日岭上向东南方遥望的时候,一一三师前卫团披着白被单,一个个像雪人似的在月光照耀下,迈开大步在雪野上疾行,部队已经连续作战两天两夜了,战士都已极度疲劳,边走边打瞌睡,晃晃悠悠,到天亮时,已走出100多里,距三所里只剩30多里了。天刚亮,敌机一批又一批飞临上空。一一三师副师长刘海清大胆建议部队干脆去掉伪装,在公路上大摇大摆地行军, 借以迷惑敌机;因为他们己穿插到敌人后方,如果躲躲藏藏,既不利于迅速抢占三所里,又易为敌机发现。 敌机果然受骗了,把一一三师当成是从德川逃出来的伪军,一次也没轰炸。部队情绪大为高涨,战士们甩掉一夜行军的疲劳,迅速插向三所里…… 28日早晨,大榆洞志司作战室里气氛十分紧张,彭德怀、邓华、洪学智等人焦急地在地上踱来踱去,角落里,报务人员头戴耳机,正在和各部队沟通联络。继26日三十八军和四十二军拿下德川、宁远之后,四十 军己向球场。价川方向进攻,同时五十军。六十六军和三十九军也分别向博川。安州。宁边。价川方向实施突击,敌人已全面溃退。现在,三十八军一一三师能不能尽早赶到三所里,关上“闸问”,堵住流水般溃逃的敌人,是彭德怀最为关心的事了。但是,一夜过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收到三十八军的通报,一一三师现在已穿插到什么位置了?彭德怀焦急万分。一旦三所里没堵住,此次战役又将形成击溃战,达不到歼灭敌人的目的。 “娘的,急死人!”彭德怀骂道,“一一三师到底在什么位置?” “要不要立即与三十八军再次联络?”解方参谋长问。“不!”彭德怀断然说,“三十八军指挥部也不知道一一三师的位置,我看直接呼叫一一三师!” “哺吐啦。哺吐吐……” 一串接一串无线电讯号从志司指挥部发向一一三师,报务员的额头汗流如雨,顾不上揩擦,全神贯注地搜寻一一三师电台的信号。8点多钟,报务员突然一声大叫:“有了,有了!一一三师的信号!” 彭德怀、邓华等人呼拉一下围到电台前。报务员激动地接收着信号,一边断断续续地报出信号内容。 “我部于上午7时到达三所里,先敌:分钟……大批敌人企图经三所里向南撤退……请示我部任务……” ‘想不到,真想不到,”邓华情不自禁大叫起来,“这么快就到了三所里!一夜行军145里,奇迹!神速!” 彭德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吩咐报务员:“立即给一一三师回电:坚决堵往经三所里南逃之敌!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同时,彭德怀又下令,命三十八军主力迅速向一一三师靠拢,从东向西侧击三所里。 彭德怀兴奋地踱到墙上悬挂的地图前,看着地图自言自语道: “堵住啦!堵住啦!” 忽然,彭德怀愣住了,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他看到三所里以西还有一条公路由北向南贯通,一个小镇龙源里卡在那路上——敌人在三所里受阻肯定会改道龙源里南逃!他用大手一拍脑门,急忙对邓华说: “还得再给一一三师发报,让他们派一个团赶到龙源里堵住敌人!” 事实上,一一三师在彭德怀的命令到来之前,已经发现龙源里的漏洞,派去堵击龙源里的一个团已经迅速向龙源皇进发了。经过一夜急行军,在29日凌晨4点,部队刚刚赶到龙源里,大批南撤的敌人开着坦克、汽车便“轰隆轰隆”来到了。于是,在三所里激战的同时,龙源里又展开了一场生死鏖战!敌人南撤的部队和北援的部队同时攻击龙源里,相距不到一公里,尽管出动大批坦克。飞机轰炸,成群的敌兵蜂拥而至,然而龙源里的我三三七团却像一根钢钉钉在山上,岿然不动!敌人眼看三所里、龙源里突围再无希望,在丢下满山遍野的尸体和武器装备后,不得不改道西逃安州。这样,敌人西路和中路溃逃的部队只好挤在一条南退的公路上,陷入极大的混乱。 12月28日午后,彭德怀在志司作战室接到韩先楚打来的电话,一开口就说: “彭总,三十八军打得好啊!…彭德怀激动地听完了韩先楚的汇报。从29日晚,占领三所里、龙源里的三十八军各部已先后将敌分割,并与南逃之美二师、二十五师及伪一师进行激战。尤以三三七龙源里战斗和三三五团松骨峰、双龙里地区的激战最为壮烈!到30日下午5点,我向各被分割包围之敌发 起猛烈冲击,至12月29日上午,美二师主力、美二十五师、伪一师及土耳其旅已大部被我歼灭。 “三三七团三连龙源里堵击战和三三五团三连松骨岭堵击战打得最苦,两个连基本都打光了,但是完成了任务……” 韩先楚在电话里报告彭德怀,“敌人向这两个连的阵地轮番用飞机大炮轰炸,用坦克掩护成团的兵力进攻,真是炮犁火耕呀…… 6个多小时,敌人未能前进一步!战士们在子弹将尽的时候,用枪托砸,用刺刀挑,甚至用石头、牙齿和敌人搏斗!有的身上被汽油弹打着了,就把枪一摔,带着火扑向敌人,抱住敌人不放,和敌人一同被火烧死…… 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时,阵地上的枪支都摔碎了,机枪零件扔得满山都是,烈士们的尸体保留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掐往敌人脖子的,也有的被敌人的火焰喷射器烧焦了,手里还端着上了刺刀的枪,保持着向敌人冲锋的姿势” 接完韩先楚的电话后,彭总沉默了许久,然后叫过作战处长丁甘如,让他找人去写通报,通令嘉奖三十八军。很快,电报稿拟好了,丁甘如拿着电报来到指挥部,先将电报稿交邓华和洪学智审阅,之后交给彭德怀审签。彭德怀接过电报看后马上提笔签了字。丁甘如正要将电报送机要处译发,又被彭德怀叫住: …慢走,我还要添一句话。… 丁甘如又将电报交给彭总,彭总提笔在电报末尾添写了6个大字: “三十八军万岁!… 搁下笔,彭德怀向邓华和洪学智说:“我加了‘三十八军万岁’,怎么样?” “彭总,这……不好吧广邓华迟疑他说。“改一改写法,起到嘉奖的作用就行了吧。”洪学智说, “用万岁这个词不太合适……” “打得好,就是万岁嘛!”彭德怀坚持道。转身对丁甘如挥了挥手,“发了吧,发了!… 于是,一封彭德怀亲自签发的嘉奖三十八军的电报,便飞向了朝鲜各个部队,“万岁军”的美称迅速传遍了冰天雪地的前沿阵地。这封电报到达三十八军指挥部之前,梁兴初正在兴致勃勃地给一一二师师长杨大易打电话: “杨大易吗?熙川你扑了空,捡了点破洋落儿还给老子送来,现在你打了大胜仗,怎么不给我们送点战利品来?”“你放心,军长,有你的,我正派人收拾哪!你要什么?要什么有什么,数量管够!” “你以为我想发财呀?我得给彭总他们送去,你快拣那漂亮的小手枪、高级望远镜,还有什么刮胡子刀之类的稀罕玩意儿多送点来!我让人连夜送到志司去,让他们看看,咱三十八军到底是不是主力!” “是呀,主力就是主力嘛!”杨大易在电话里得意他说。“唉,你可别给老子翘尾巴!”梁兴初对杨大易说。 “我这说的可是事实呀……” “军长,志司来了嘉奖电报!”一位参谋跑进指挥部,手里扬着一份电报,脸上显出非常激动的神色。梁兴初一手接过电报,迅速看着,嘉奖电令全文如下: “梁、刘转三十八军全体同志:此次战役,克服了上次战役中个别同志过多顾虑,发挥三十八军优良的战斗作风,尤其是一一三师迅速先敌占领三所里、龙源里,阻敌南逃北援,敌机、坦克百余,终日轰炸, 反复突围,终未得逞……” 梁兴初的眼眸里迸出激奋的闪光,当他的目光触到“三十八军万岁”那6个大字时,他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军长…… 还有什么事吗?你怎么不说话?”杨大易在电话里喊着。梁兴初慢慢抬起活筒,对杨大易说: “没事了……” 这时,那位送电报的参谋人员发现:两粒硕大的泪珠从梁兴初的眼里溢出…… 松软的白雪铺盖着中南海颐年堂花园里的草坪,空气格外清新。午后,毛泽东在园内散步。周恩来手中挥动着一份电报,兴奋地走了过来。“主席,大喜事啊!前线打出了一个万岁军!”“什么万岁军?”毛泽东接过电报急扫了几眼,高兴他说:“好,好,好么!如果我们的志愿军都同三十八军这样英勇,美帝可就苦喽!”毛泽东、周恩来开心地相视大笑。毛泽东点着一支烟,吸了两口,转身对周恩来说:“这件事要宣传,前线的胜利,对国内的建设将是极大的鼓舞。” 周恩来赞同他说:“我同意,好好宣传一下我们的万岁军,让我们的敌人知道,中国人民是不好欺侮的……” 数天之后,当人民日报用大块版面刊出作家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人民日报记者李庄写的长篇通讯《被人们欢呼的万岁部队》后,三十八军“万岁军”的美誉传遍了朝鲜战场乃至整个中华大地,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人们到处在传颂着“万岁军”的故事。园内的海棠树挂满了白雪,玉树琼枝,分外秀丽。毛泽 东观赏着雪树,赞叹他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恩来,你看彭德怀他们在朝鲜打了胜仗,好似给我们送来春风,把国内崇美、恐美的思想扫了个落花流水!” “是呀,这应该感谢杜鲁门。”周恩来风趣他说,“要不是朝鲜这一仗,肃清恐美崇美的思想恐怕要几年几十年才能做到。现在,工人在搞爱国主义生产竞赛,农民加紧耕作,用最好的粮食缴纳公粮,大中学生踊跃报名参加军事干部学校,而工商业者订立爱国公约保证积极经营…… 抗美援朝大旗一挥,工农商学兵就拧成了一股劲。”“现在金日成来电,要求我们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打过三八线去。”毛泽东转向周恩来问:“你的意见如何?… “彭德怀打来几次电报给军委,陈述了他们的意见。金日成和苏驻朝大使史蒂夫主张乘胜追击,他们的心情可以理解…… 不过,彭德怀反映的情况属实,我和荣臻的看法是应该让部队休整一阶段,第三次战役暂不过三八线。… “叽叽喳喳”——几只麻雀飞来,落到海棠枝上,毛泽东向它们一扬手,那些麻雀又“扑棱棱”飞走了,惊落枝上的雪挂,纷纷扬扬洒落地面。 “美英等国起劲的叫嚷,说三八线是国际线,不能逾越。怎么不能逾越?既然你可以打过来,那我也可以打过去!你不当君子,我也来而不往非礼……” 毛泽东背着手在雨道上踱着,“我看休整时间要尽可能缩短,打过三八线去!这样在政治上有利……” “可是部队的困难……” “我们军队有的是,可以采取轮番作战的办法,关键是先要打过三八线去!”毛泽东大手挥动了一下,“他杜鲁门不是用原子弹吓唬我们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怕谁!” “英国首相艾德礼到美国后,杜鲁门己向他保证不在朝鲜使用原子弹。”周恩来说。美国那点原子弹,消灭不了中国人——中国有6亿人日,土地960万平方公里,原子弹威力再大,投至1中国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就算你把地球打穿了,把地球炸毁了,对于太阳系来说,还算是件大事情,但对整个宇宙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毛泽东抬头,将目光投向茫茫宇宙。毛泽东这番话使周恩来为之一振,望着毛泽东蔑视一切的神态,周恩来仿佛看到了,毛泽东已将他在延安时了望全中国的目光放到了整个世界,他不由地为毛泽东的宏伟气魄所激动。第四章第1回 1950年12月3日晚上,在中南海丰泽园菊香书屋里,当毛泽东伸向金日成的大手被对方紧紧握住时,一种强烈而神圣的历史使命感便索绕了毛泽东的心灵。他满面笑容地回答着金日成的问候,像会见老朋友一样随意地抽着香烟。金日成是先由朝鲜到达沈阳,又偕同高岗一起来京与毛泽东会见的。今天在等待金日成到来的时候,毛泽东已与周恩来就朝鲜战局的发展问题进行了商谈。 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劳动党和金日成同志的请求下,由彭德怀率军赴朝参战,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已经打了两个战役,把逼近鸭绿江边的侵略者打回了清川江以南,并正在乘胜前进,收复三八线以北的土地。捷报频传之际,毛泽东舒展了眉头。 原来的担心不必要了,志愿军不但可以与美军作战,而且已经战而胜之。入朝之初,朝鲜一些同志看见中国志愿军武器装备落后,没有空军,很担心打不了美军。也许正由于这许多的担心,才使得后来的胜利在朝鲜、在亚洲。在全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现在,金日成同志亲自到北京来了。金日成同志会代表朝鲜劳动党和朝鲜人民向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无私援助表示感谢的,也会向毛泽东本人表示感谢的一一个阶级、一个党的意志有时候正是通过一个领袖的个人意志体现的。 毛泽东应该代表中国党和人民接受这种同志式的感谢。一般说来,接受感谢是容易的,谁都知道,给予比索取更让人愉快,尽管出兵朝鲜这种“给予”将付出莫大的人力、财力上的牺牲,而胜利也的确来之不易…… 看起来,历史真要把毛泽东推到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了,这种举足轻重,将不只限于中国事务,而且已经大大影响了世界事务。君不见,在朝鲜战场被中国志愿军击败的军队,是号称世界头号强国的美军及其十几个仆从国的军队,即所谓联合国军。 目前,战争虽未结束,但胜利己不是空中楼阁。下一步将如何办,这是毛泽东考虑再三,也是金日成考虑再三的事。 恐怕金日成来京的目的正在于此。前几天, 11月13日,美国总统杜鲁问在记者招待会上宣称,在朝鲜战场不排除使用原子弹的可能。这一消息在全世界各方面引起了恐慌和严重抗议。然而,毛泽东却断走这是一种恫吓,是赤裸裸的核讹诈。不要说苏联已经掌握了核武器,杜鲁门不敢冒险打一场原子战争,就是像对付日本一样,也在朝鲜投原子弹,那杜鲁门也决没有义务事先通知对方,让对方做好准备。说来说去,杜鲁门这种做法的实质就是威胁与恐吓。那么,中国共产党人会不会被杜鲁门吓住呢?不会的!今天的中国人民,已经是在先进阶级的领导下站起来了的人民,她不会再屈服任何外来的压力。具体到朝鲜战场嘛,既然美国敢于诉诸武力,那么中国志愿军就奉陪至1底。打了一次战役,二次战役,胜利了,但还不够,还要接着打。你敢越过三八线北进,那我为什么不能跨过三八线南进? 现在,毛泽东抽着香烟,望着金日成那一双睿智的眼睛,内心显得非常沉稳。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中国志愿军很英勇哟,”金日成兴奋地称赞道,“打得好,美伪军丢盔弃甲……… 周恩来插话道:“斯大林看到二次战役的情况通报,得知我军三所里、龙源里、松骨峰阻击战的悲壮惨烈,他流泪了,称赞这是二支伟大的军队……” “这就是中国先进阶级的军队,当她明确自己肩负的使命后,必然是一往无前的!”毛泽东说,“战士们是为祖国为人民而战,靠的是一股气,一股革命的正气……我看,志愿军打败美军,靠的就是这股气。美军就不行,他们钢多气少。你看呢,金日成同志?” “对,志愿军武器装备差,还是打败了美军,靠的是革命精神和无畏的气概,还有毛泽东主席和彭德怀同志的正确指挥……”金日成点头道。 “还有朝鲜人民军嘛,”毛泽东笑道,“我们是并肩作战嘛。”。关于中朝两国军队如何协调统一指挥的问题,德怀同志几次来电询问,我看这个问题应该尽快解决好.周恩来对金日成说。 ‘是啊,一个战场应统一将令,这样有利于作战。”高岗也赞同道,上次我至朝鲜,听彭德怀说,由于中朝军队)旨挥不统一,时常发生误会,甚至自己和自己打起来。有一次三十九军奉命在博川东南围歼美二十四师一部,而人民军坦克师奉命向顺川开进,两家打起来,人民军坦克师向三十九军轰击,结果去,让被围的美军逃脱了……”、这个问题要立即解决,自相残杀——虽然是误会,也等于是;犯罪。毛泽东说,“应该建立中朝军队的统一指挥部” “是的,,金日成点头道,“关于统一指挥问题,斯大林同志有电报,指出中朝军队应该统一指挥。我的意见是,中国志愿军作战经验丰富,若组成中朝联合军队司令部,应由中国同志为正,朝鲜同志为副这个意见劳动党政治局会议讨论过,已经同意。” 、‘哦……好嘛,毛泽东沉吟片刻,“那我们就当仁不让喽。我们这方面准备推出彭德怀同志任联合军队司令部的司令员兼政委……你们看……” “我们这方面,劳动党政治局原想让我代理指挥……不过,我们军队在仁川之战后的撤退命令未执行好,这有我的责任,所以我们决定,让金雄同志担任副司令员,朴禹同志为副政委……”金日成证询地对毛泽东说。“晤。可以嘛,毛泽东连连点头。周恩来接着说: “以后,联合司令部的命令由彭、金、朴3个人签署,统一战场指挥,不过,后方的动员、训练。军政。警备等事宜, 仍须由朝鲜政府直接管辖,联合司令部可以向后方提出要求和建议。” “铁路运输和抢修,与战争关系密切,应该归联合司令部指挥。”高岗建议。 “联合军队司令部,我看应该是有内有外,有合有分,毛泽东笑道,“联合司令部对外不公开为宜,仅对内行文用之。另外,联合司令部仍分两个机构:一个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一个是朝鲜人民军参谋部,合驻一处办公,这便是有内有外,有分有合。” 听到毛泽东这么讲,金日成呵呵笑了。不过他很快又蹩紧眉头——“毛泽东主席,前些天,外电报道,杜鲁门宣布要在朝鲜战场使用核武器……几乎各大新闻社都有报道,不知您对此如何看?” “这个嘛,”毛泽东掸了掸烟灰,“狗急了还要跳墙,美国在朝鲜打输了,脸上无光,挥舞一下手里的原子弹,心里也许好受些。原子弹在他杜鲁问手里,他什么时候要扔,由他决定。不过,原子弹已非美国一家独有,他可以扔,别人也可以扔,这就又由不得他杜鲁门嚷……” “此事在英国引起恐慌最大,”周恩来说,“英国工党左翼百人签名请愿,要求艾德礼首相反对美国使用原子弹……” “英国有个香港利益问题,”毛泽东说,“而决不是对我们共产党人有什么好感。我看,美国是不会轻易放弃朝鲜的。不过,现在战场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就朝鲜战争的发展前途问题,我想听听毛泽东主席的见解……”金日成微笑他说。 1恩……据我看,战争有可能迅速解决,但也可能出现意外情况,拖长时间。”毛泽东起身踱步,室内的灯光映着他高大的身躯。 。、您估计会多少时间解决?”金日成问。中国最高领导到底如何打算,这是金日成迫切关心的问题,也是他此次来京的主要目的。 “我们准备至少打一年……”毛泽东停下脚步,灯光映亮了他宽阔的前额,他将深沉的目光转向金日成,“朝鲜方面也应作长期的打算,并且仍应以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是的,您说得对,我们是应该做长期打算,立足长期,争取短期解决……”金日成说,又转对周恩来,用诚恳的口吻说,。、过去我们的确没有长期打算,总想尽快解决,缺乏克服困难的准备。对于美军仁)it登陆,我们也缺少必要的准备 ……我们应该吸取过去的教训……”。‘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周恩来说,“我看朝鲜战场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仁川失败了。” “对,应该加强东西海岸的防御,”高岗补充道,“特别是将来战线拉长以后,应该有备无患,随时反击敌人的登陆作战核心是要先停战,而且停在三八线上。… “你们的分析是对的,敌人有可能要求停战,”毛泽东踱到墙壁地图前,望着地图说,“美军仁川登陆以后,大军越过三八线北进,为什么不提停战?现在战败了却要停。要停也可以,但有条件:必须承认应该撤出朝鲜,而首先撤到三八线以南……最好我们不仅拿下平壤,而且拿下汉城,主要的是消灭敌人,首先是全歼伪军,对促进美军撤兵会更有力量。美国侵略者如承认撤兵,联合国有可能在同意中苏参加的条件下,主张全朝鲜人民在联合国监督下选举自己的政府。但美国当局和蒋介石一样,诺言、协定都是不可靠的,故应从最坏方面着想……” “我很赞同您的见解,我们不应给敌人以喘息之机,要乘胜前进,拿下平壤,拿下汉城,迫使敌人从朝鲜撤兵……”金日成由衷地赞同毛泽东刚才的话,补充道,“据我们的情报,目前占领平壤的敌军正在撤退,但我西线部队并未乘胜追击, “我准备立即给彭德怀同志发电,让其派一支部队向平壤前进,相机占领平壤…… 平壤是你们的首都,收复了这座城市,政治意义很大。”毛泽东说到这里,解释道,“西线部队经过连续作战,已经很疲劳,需要休整一下,补充粮食弹药…… 嗅,几小时前,我曾给德怀发电,问他就地筹粮草是否确有把握。当然,有借有还,停战后,此项筹借粮草全部由中国政府偿还……” “我们已就此向各地党组织发出号召,要最大限度地支援中国志愿军,尽可能地帮助志愿军解决粮草问题,这一点请你们放心……”金日成很有信心他说。 “另外,大同江现在是否结冰,能否在冰上通过人马车 辆?”毛泽东间金日成)“这关系到部队能否尽快迫近三八线的问题。” “嗯,12月初,大同江已经结冰,过几天我想走车马是没问题的”金日成答道。 “那好!”毛泽东又转向高岗询问,“由新安州满浦两点通到平壤的两条铁路,是否己在抢修?” “正在抓紧抢修……”高岗答,“前一段火车发生顶牛的情况,南下的弹药物资和北运的伤员堵在隧道里,谁也过不去,我已命‘东后’派得力干部去疏通……”“要限期尽快解决,保证铁路运输。”毛泽东说。 “我与高岗同志商量,准备在东北召开一个铁路运输会议,”周恩来说,“总结一下经验教训,一定要保障好铁路畅通,建一条炸不毁的钢铁运输线!” “只要运输问题解决好了,我们要人有人,要粮有粮,他杜鲁问愿意打多久,我们就奉陪多久!”毛泽东断然道。“毛泽东主席,”金日成激动他说,“中国方面对我们的帮助是巨大的,我国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我们是战友嘛,”毛泽东一摆手,“一家人莫说两家话,倒是该谢谢杜鲁问哩,他让我们摸了美军的底,无非是纸老虎……讲打仗,我们共产党可不外行,我们是要兵有兵,要将有将…… 前两天,陈凄从越南口到北京,向我汇报援越抗法的事情,他提出要求,想上朝鲜。我说,你陈质就是好斗,刚跟法国人在越南打了还不够,还要上朝鲜和美国打。他说,一听说跟美国侵略者打仗,他就有精神,病也好了一半。” 毛泽东这番风趣的话,让在座的人都大笑不止。志愿军司令部从大榆侗向南迁到玉泉站的第二天,一早, 用作司令部的铁路隧道里还黑乎乎的,彭德怀就从行军床上翻身而起,就着瓦斯灯看开了地图。 玉泉站是平壤通往德川铁路线上的一个小车站。车站的两栋小建筑早被炸毁了,铁轨像麻花一样拧着。隧道就在离小站200多米远的一“座山坡下。旁边还有一条不太宽的小河。 12月中旬的凛冽寒风呼啸而至,小河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志司机关的炊事员正挑着水桶在这里破冰取水。 河水清冽,从砸开的冰面处,可见下边有一种黑脊的小鱼儿在游来游去。满面胡髭的老炊事员心想,要是夏天暖和该多好,下河去摸几条鱼给彭总他们熬碗鱼汤喝喝……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天空传来嗡嗡的声音:敌机!老炊事员一抬头,发现从南边山后的空中钻出几架敌轰炸机,嗡嗡地飞过来。 炊事员急忙藏到河边一处枯叶茂密的灌丛里。可别让敌机发现,自己牺牲了不算啥,叫它发现了咱志司指挥部可不行…… 还好,大概是被炸毁的玉泉小站没被敌机看在眼里,敌机嗡嗡地飞掠而过。 “他奶奶的!”老炊事员一边挑起水桶疾走,一边恨恨地骂道:“这些可恶的飞机,没一天消停过,哪一天它不下几回蛋都不舒服……唉,从毛岸英被炸后,白天再没人敢在房子里呆,敌机专找房子打…… 可是,这寒天冻地的,让彭总他和黑豆粒吃;东线部队则穿着单衣在零下20多度的严寒中作战,非作战减员比例甚大。部队的确需要休整。因此,彭德怀命西线部队在安州、博川。价川、顺川等地休整。12月3日,敌人向三八线以南实行总退却,我军趁势收复平壤。其实,彭德怀并不希望敌人退缩太快、太远。如我追击敌人,势必延长我方补给线,增加我方作战困难。最好是吸引敌人来攻,在三八线以北地区消灭敌人。然而,毛泽东的意思,是要部队连续作战,再扫“一仗,最好拿下汉城,从而尽快解决朝鲜问题。从12月4日收到的中央电报看,毛泽东与金日成会谈的要点似乎正在于此。 紧接着, 12月7日早晨,金日成由北京口到朝鲜后赶到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驻地,与彭德怀会谈。双方就中朝联军司令部的组成事宜以及部队就地筹粮办法及地点。数量等进行了协商。在与金的会谈中,彭德怀感到金日成迫切希望向南追击,尽快打过三八线去,不给敌人以喘息之机。是呀,金日成的想法是对的,何况毛泽东也是这个意思,但是部队的困难太大了,后勤补给跟不上,光是筹粮一项就要若干时间,部队的减员也急需补充…… 如果不解决好这些问题,硬打,搞不好会损伤我军元气。怎么办? 早饭后。天己大亮,隧道里依然黑黝黝的。彭德怀正就着瓦斯灯查看我军各部队向三八线开进的位置标记,作战处长丁甘如走来,交给彭德怀一份电报:“彭总,毛主席的电报!”彭德怀接过电报一看,果然是毛泽东对他12月8日电报的回电----彭,并告高: 12月8日18时电悉。(一)目前美英各国正要求我军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如到三八‘线以北即停止,将政治上以很大的不利。(二)此次南进,希望在开城南北地区,即离开城不远的一带地区,寻歼几部敌人。然后看情形,如果敌人以很大力量固守汉城,则我军主力可退至开城一线及其以北地区休整,准备攻击汉城条件,而以几个师迫近汉江中流北岸活动,支援人民军越过汉江歼击伪军。如果敌人放弃汉城,则我西线六十军在平壤汉城间休整一时期。…… 毛泽东 12月12日 彭德怀正看电报,忽听隧道外传来闷雷似的响声,紧跟着脚下的地面颤动不停。只见隧道两边出口的光亮里,志司机关的同志都纷纷奔进隧道,外边不断响起爆炸声。“怎么搞的?”彭德怀问。 “敌机发现了隧道……” 一位参谋答。“让洞口的人都进里边来。”彭德怀吩咐。四架敌日一51野马式战斗轰炸机穿梭似的由南北两个方向对隧道实施俯冲轰炸,向隧道口发射火箭弹。一霎时,隧道口硝烟弥漫。洞内的人呛得不住咳嗽流泪。好一阵轰炸。敌机飞走后,洞口弹坑累累。多亏没伤着人。彭德怀想着,走出洞去察看。“彭总,有人炸着啦!”不知谁在喊。隧道外不远处的小河边,围着一堆人。彭德怀走过去,人们正在为那位不幸的遇难者擦拭脸上的血迹。 老石!是他!彭德怀看见,炊事员老石躺在枯草丛里的河岸上,不远处是一个炸弹坑,一块弹片击到他的后脑上...... “怎么搞的!乱弹琴!”彭德怀嚷着。 他在河边钩鱼……”一个炊事员说,“他说想给首长们改善伙食,熬上碗鱼汤喝……” “唉!不喝鱼汤也死不了人嘛!这个老石哟……… 彭德怀望着躺在枯草丛中的老石,想起刚才开早饭时候,老石那张歉疚的脸:唉,饭夹生,点火冒烟,怕敌机发现,火候不到家……现在,老石默默地躺在12月冰凉的河岸上,河边破开的薄冰下,蓝色的河水湍湍地流…… 老石的手摊开着,一条沾了草屑尘土的鱼在他的手边滚落,尾巴还在弹动着。而老石已经停止了呼吸,脸上依然是歉疚的表情:彭总,对不住啦,早上饭夹生,想弄条鱼给您尝尝鲜,又没弄成,原谅我吧…… 彭德怀默默地摘下军帽,向着死者垂下了他那狮子般的头颅…… 3天后,彭德怀率志司指挥部向成川前移,他清楚地意识到,更艰苦的作战就要来到了。 1950年圣诞节前夜,浩瀚的太平洋笼罩在不祥的暗夜里。在太平洋汹涌的巨浪和疾驰的寒流之上,一架夜航机似一只黑色的大鸟,静静地飞越太平洋海面。这架飞机是专程运送新任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 中将前去上任的。机舱里,灯光明亮。李奇微靠着柔软的座椅,翻阅着有关朝鲜战局的作战笔记,表面镇静的神态里透出几分紧张。一位体态袅娜的空军服务小姐走来,告诉他:飞机预计在午夜到达东京羽田机场。 “是圣诞节午夜吗?”挛奇微问。“是的,将军。”小姐微笑着说,“由于我们飞越了国际日期变更线,所以圣诞节提前来到了……” “这么说,在东京圣诞节那天,华盛顿却是圣诞节前夜……”李奇微自言自语道,“毫无疑问,我们要提前过圣诞节了..... 对于李奇微来说,圣诞节的到来丝毫引不起他有关欢乐方面的联想,他满脑子都被糟糕的朝鲜战局缠绕着,一刻也不得解脱。 事情来得非常突然,突然得几乎让李奇微难以相信,似乎是一切都早已被人们安排好,而仅仅只瞒着他一个人。那天晚上,他正在朋友珍妮斯家的客厅里呷着威士忌,聊着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电话铃便响了起来——铃声并不急促响亮,一切都很平常。 珍妮斯懒洋洋地接过电话后,又懒洋洋地告诉他,柯林斯将军要找他接电话。直到他拿起电话听筒,从何林斯将军向他问好的平静语调里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然而,作为陆军参谋长的柯林斯是决不会为不值一提的小事而用电话追踪他的。不过,当柯林斯用平静得过分的语调说出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沃克的死讯时,简直让李奇微目瞪口呆,甚至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柯林斯将军告诉他,沃克是在一次吉普车车祸中遇难身亡的。根据麦克阿瑟将军早就拟走好的名单顺序,应该由他来接替沃克担任第八集团军司令。 “我怎么事先一点不知道此事?”李奇微惊愕之余,问柯林斯。麦克阿瑟将他走为接替沃克的入选,他真的事先一无所知。 “我想您现在知道也不晚,”柯林斯答道,“沃克将军刚刚遇难……” “那么,您是否通知我即刻上任?” “是的,必须立即启程。”放下电话,李奇微苦笑着摊开双手,悄声告诉珍妮斯:“没有办法,今年的圣诞节,恐怕我要在黑暗的太平洋之夜上度过了……” 李奇微忽然感到飞机抖动了一下,紧接着有一种悬空坠落的感觉:飞机开始下降了,他拉开飞机舷窗向外眺望,只见黑黝黝的夜空下,己闪现出星群般的城市灯火。空军服务小姐走来,告诉李奇微: “将军,东京到了,现在是1950年12月25日,圣诞节午夜………第2回 第二天上午9点30分,在东京“第一大厦”总司令办公室,麦克阿瑟会见了李奇微。会见纯粹是工作性质的,整个谈话过程非常平淡。不过,李奇微还是从一开始就感到惊异:麦克阿瑟将军依然是那副坚定而充满信心的样子,似乎一切仍然不在话下。其实,有着半个世纪军事生涯的麦克阿瑟,不过是在又一次发挥着他天才的演员素质——对于这位前来接替刚刚死去的沃克的昔日老部下,麦克阿瑟又能寄予多大希望, “怎么样?马修,看来你是在飞机上过的圣诞节?那倒是别有意味!” “是的,将军。”李奇微点头道,“战争不得不让我们牺牲很多东西。”麦克阿瑟点点头,示意让李奇微坐下。 “说得对,是要牺牲很多东西……” 麦克阿瑟赞同道,把后一句话咽回了肚里:“包括生命……” 这句话显然不适宜,因为沃克刚刚死去几天,对新来继任者最好不要提这些。麦克阿瑟当然有很多话要对李奇微讲。他不慌不忙地点燃他的烟斗,潇洒地向室内喷吐着烟雾,开始了他的演讲式的谈话: “我想您一走明白,我们在朝鲜遇到的是什么?是战争! 战争中最宝贵的是什么?当然是胜利!不用说,军事上的胜利可以加强我们在外交上的地位…… 可令人担心的是,我们在战场上无所事事,而听由一些政客在外交途径上寻求出路,那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谁都知道,共产党中国南部的大问敞开着,如果让福摩萨的国民党军队向中国大陆发起进攻,会大大减轻我们在朝鲜的部队的压力……我曾经就此向华盛顿提出过建议,但是他们不予采纳…… “我想你最好立刻去第八集团军。你们的任务是,依托你们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坚守住的最前方的阵地,尽可能靠前地坚持下去…… 要守住汉城,必须尽量长久地坚守汉城——这主要是出自心理上和政治上的原因。当然,如果汉城最终变 成了避难所,那就再无坚守的必要…… 我应该告诉你,目前美军的补给工作组织得不好,简直是一团糟!部队对朝鲜的严寒预防不够,冻伤很多。妈的,空军更是一群饭桶!他们不能控制战场,无法阻止敌人源源不断地输送部队和补给品。难道他们把成千吨的炸弹扔到没有人迹的山坡上了吗?…… 好了,马修,我不用多说,你去了以后先多看一看,可以得出你自己的结论,你应该自己做出判断,不可能事事依靠东京指示。当然,我一定支持你,我对你是完全放心的。 诺.阿尔蒙德的第十军团由咸兴撤出,将由釜山登陆,之后编入第八集团军,由你统一指挥。要知道,对于沃克,我可从未授予这种权利。” “谢谢总司令对我的信任,”李奇微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非常礼貌地听完麦克阿瑟的谈论,开口道,“我准备今天下午飞到朝鲜去…… 还有几个问题请允许我现在向您提出” “当然,我应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只要是属于作战方面的……” 麦克阿瑟笑道。“将军,假设发生苏联军队参战这种情况,那么,您会命令第八集团军采取何种行动?” “嗯……我想这不大可能,”麦克阿瑟沉吟道,“如果那样的话,我将命令第八集团军撤口日本,即使这样做要花费几个月,”“如果中共军队继续南进,南朝鲜人是否有背叛我们的危险 “会有这种危险的,马修,不过,现在还谈不上这种危险。”最后,李奇微问道: “如果我发觉战局于我有利,您是否给予我向敌人发起进攻的决定权?” 麦克阿瑟站起身来: “第八集团军是属于你的,马修。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干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千万不要小看了那些黄皮肤的中国人。他们是很危险的敌人。他们常常避开大路,利用山岭。丘陵渗透,他们习惯插入我纵深发起攻击,习惯于夜间运动和作战。而且,他们的步兵手中的武器运用得比我们充分。尤其是,中国的整个军事机器都投入了这场战争,而我们呢?连4个国民警卫师都拿不到……” “将军,谢谢您的忠告。” 进攻!进攻!要记住美国陆军的格言:找到他们,咬住他们,打击他们,消灭他们!当李奇微下午4时踏上冬季阳光照耀着的大邱停机坪,在12月的寒风中身体微微颤抖着的时候,他的内心下了这样的决心。遗憾的是,在当天晚上他第一次在第八集团军后方指挥所用餐时,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便给他的胜利前景投下了阴影。 倒不是因为晚餐的质量是否对他这位新来的司令官的胃口,而是因为餐桌上铺的台布和盛食物的餐具让他大吃一惊:堂堂的第八集团军后方指挥所司令官的餐桌上,居然铺上一条肮脏的床单作为台布,而盛饭的餐具则是十美分一个的最便宜的瓦罐。孪奇微立刻想到,在这种世界各地的重要人物经常光顾参观的地方,出现了这种床单和瓦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第八集团军在这次作战中完全丧失了荣誉感,在这种将就凑合的现象后面,掩藏着官兵低沉的情绪。 李奇微当即发怒,喝令勤务兵找人来,将那有碍观瞻的床单换成了含用的台布,把那只廉价的瓦罐换成了像样的瓷器。 但是,令李奇微不快的是:在随后几天他对前线部队进行巡视当中,类似的反常现象不断出现。气得李奇微在一次高级军下会议上,声嘶力竭地向他的下属大骂一通。 们听着,美国步兵的老祖宗要是知道第八集团军现在这副样子,准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儿!看看中国军队,他门总是在夜间行军,他们习惯过清苦生活,甚至吃的是玉米粒儿和煮黄豆。 一对你们来说,那简直是他妈的饲料!他们能用牛车、骡子和驴子来运送武器和补给品,甚至用人力肩杠背驮。 可是我们呢?我们的军队离了公路就打不了仗,不重视夺占沿途高地,不去熟悉地形利用地形,不愿扔开使部队伤亡惨重的汽车而代之以步行,不敢深入山地,丛林到敌人的驻地去作战,一句话,你问之所以变得对公路这样依 赖就是怕吃苦,总想坐着汽车舒舒服服打仗。他妈的,到最后连人带汽车一块儿完蛋!我要你们记往,你们是步兵!你问应该进攻攫杀敌人并将他n钳制在阵地上。不要忘了美国陆军老祖宗留下的口号:找到他,咬注他们,打击他们,消灭他门:……” 骂归骂,李奇微自己心里也明白,眼下看来真不是谈论进攻的时候,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中国军队要在新年前后发起进攻了 。面对这次进攻,第八集团军还要撤退多远,他自己心里真是没有底。 在战争中,军下指挥部有如整个军事机器的大脑,它决走着整个战争的进程。是攻,是守,兵力的运用,火器的配备,无一不由它发出指令。就像一个人有大脑牵连着人体所有的神经末梢一样,军事指挥部这个大脑,直接影响到每一条坑道和散兵掩体。而且毫无疑问,随着部队的推进,军事指挥部必须相应地向前移动位置。 现在,志愿军司令部已经设到成川君子里,距前线部队的出击位置已经不远。 12月末的寒风在冰冻的大同江上疾驰而过,横扫着君子里的矿山。山坡上草本枯黄,弹坑累累,一派苍茫。 指挥部设在一座很大的金矿洞里。密如蛛网的电话线扯进洞里。与严寒的野外相比,洞内温暖而潮湿。一盏盏瓦斯灯映照着侗子,洞壁的金矿在光线照射下发出金黄的光芒。 彭德怀微盛浓眉,凝视着洞壁上悬挂的巨幅作战地图。地图上,作战参谋人员标出的各式红蓝箭头和其他标记,将三八线南北敌我态势分布一目了然地显示出来。据敌情通报,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沃克死后,新任司令官马修·李奇微中将已于近日上任。他正在加紧整顿部队,沿三八线修筑防御工事。 从最新敌军部署看,敌人第一线防御部队都是伪军。伪一师在汶山一带,以此由西向东,沿三八线敌兵力部署为:伪二师清平里以北,伪五师分布红磺里、梧月里、古吞里一线,伪八师于杨通里。麻田谷、沙田里地区,伪七师于春川,伪 三师于论里。富坪里。白隐里,伪九师于洪川东南一带,伪首都师于江陵及襄阳地区。以上伪军9个师布防三八线以南地区纵深50到100公里。 另据情报:加拿大旅9000余人不久前由仁川登陆,一部开往登浦,一部驻仁川市内。英二十七旅驻水原,英二十九旅经水原南下,于26日。 27两日在水源线设1个官兵流动招待所以收容部队,美二十四师在议政府地区,骑一师在汉城以东广壮里。金谷里一带,美二十五师驻金浦以东,土耳其旅驻通津、江华岛,美二师南。移大田。东线美十军团己撤完,由海运至浦项。釜山港日登陆。从地图上标示敌军行动部署的蓝色箭头中,彭德怀似乎亲眼看到敌军正在调兵逍将,修筑工事。他己看到一种前景,一种敌军充分利用空间地域构成梯次防御的前景。 从敌军目前将第一线防御部队全都部署伪军来看,似乎三八线突破受阻将不会很大,问题是我军究竟能突破敌几道防线,这在彭德怀心中尚无底,战争中敌我势态干变万化,一切要随机应变。彭德怀又仔细审视我方兵力部署情况。目前,我方沿三八线由西向东兵力部署为:人民军一军团开城一线,五十军茅石洞至高浪浦里一线,三十九军位于新岱。土并,四十军峨嵋里到高滩,三十八军楼岱到板巨里,四十二军观音山到拜仙洞,六十六军龙沼洞至马坪里,人民军五军团在杨口,二军团在麟蹄,各部队均己到达预定出击位置。 按彭德怀原来的计划,第三次战役 月中旬未开始攻击, 12月底可结束,之后部队在三八线以北休整,准备来年春季攻势,但毛泽东从政治上考虑,要求彭德怀必须越过三八线作战,不使美军借外交谈判的幌子获得喘息机会。由于美军退缩很快,原计划N月中旬未的攻击已不可能,部队开始战役接敌,挺进三八线。因,第三次战役必将在三八线以南打。 谁都知道,任何一次军事进攻,如果没有各方面的充分准备,必将难以奏效。而摆在彭德怀面前的难题是:我方准备攻击,敌方亦在准备防御。因此我方准备时间的延长就意味着给了敌人更多的防御准备时间,看来,问题的关键在于,我方应力争抢时间,既作好攻击的充分准备,又要尽快打响,不给敌人以更多的准备时间。 其实,彭德怀内心里还是认为打这一仗将是比较勉强的。他当然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乘二次战役大胜的威风(,不给敌)、以喘息之机,千里南进追击敌人当然是很好的力、法,问题是我方条件不具备,在12月的奇寒中,已经连续作战两个月的部队徒步追击坐着汽车逃跑的敌人,艰难说自己不被拖垮,更不用说这种追击作战还须在夜间进行,以躲避白日敌方飞机的狂轰滥炸。彭德怀一直把希望寄托在第二番参战的生力军开上前线。那时候,第一番参战的部队已经过充分的休整补充,而我方的空军。 高炮等力量也得至1更广泛的运用发挥,到那时,再与敌军开始决战。但是,美方不是放出要谈判停战的空气吗,不是授意十三国搞了个停火的提案吗,看来,美方需要的是停火,停火对它有利,它可以拖延时间,重整残部,如果我方也停止于三八线以北,进入冬季休整,另;不恰恰是敌人所希望的、既然美国和它的一些盟国由于朝鲜战场的失败已经产生并加剧了矛盾,而且美国当局已经有了撤出朝鲜的考虑(当然,那个狂 妄的麦克阿瑟除外,那是个战争贩子,唯恐天下太平),那为什么不再加一把劲,打过三八线,给敌人施加军事上的压力,以求得朝鲜问题的尽快解决? 问题的症结是:朝鲜战争能不能速胜,问题能不能尽快解决。)彭德怀经过反复慎重考虑,于12月”1给毛主席发去一封反映实情的电报。两天后,彭德怀即收到了毛泽东的口电,赞同他在上述电报中做出的分析。以前彭德怀提出第三次战役暂不越三八线作战,为什么暂不越三八线,电报中对此原因一一说明。即 便如此,接毛泽东指示后,还是“遵示越三八线作战,只有尽快订过三八线,拿下汉城,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给敌人施加军事上的已大压力,才能促成帝国主义阵营内部的矛盾激化,有可能使朝鲜问题较快解决。而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休整,显然是敌人求之不得的。因此,毛泽东在回电中,赞同彭德怀对敌情的估计,同时又一次强调:“美英正在利用三八线在人们中存在的旧印象进行其政治宣传,并企回诱我停战。故在 我军此时越三八线再打一仗然后休整是必要的。”既然政治上需要越过三八线再打一仗,那么当然就该尽 快准备,尽快动手。然而,各部队的开进和筹粮却耗去了一天又一天的时间。这期间,毛泽东又主张改变过去让朝鲜人民军二。五军团深入敌人后方进行牵制扰敌的任务,针对敌人在三八线和三七线之间构筑阵地防御的部署,决定打一仗后, 让我军后撤几十公里, 以使敌人恢复防线,便于来年春季歼敌。这又让彭德怀大惑不解:难道动用许多力量攻占了三八线,之后再让出?)既然如此,,就不该让两个多月有没有休息的部队去强攻敌阵。既然攻下了,就应该占领之,何况三八线附近山川交错,是良好的防御地带?不行,应该再次向毛主席提出自己的见解。 12月28日晚,彭德怀给毛泽东发电。指出:“此役,在部队中动员,强调越过八线的政治意义(实际政治意义不大),占领三八线后又不要三八线, 还须作一番解释。我意既已占领了,如无其他特别原因,就占领之,不去威胁汉城,让敌占领。如敌像平壤一样自动放弃,即令人民军一军团前往占领……” 彭德怀一边在地图上观看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一边思索着这一阶段与毛主席的电报来往……现在我军各部队已进入预定出击位置,战役攻击即将打响,而毛主席对他8日晚的电报究竟怎么看, 这天上午,彭德怀收到了毛泽东的回电。 彭德怀同志并告高岗同志: 12月28日20时电悉。同意你的计划。此次战役如发展顺利以六十六军或四+二军占春川。洪川,以人民军一部占襄阳、江陵,分储粮弹,准备春季攻势。……所谓三八线在人们脑子中存在的旧印象,经过这一仗也就不存在了。我军在三八线以南或以北休整,均无关系。但如不打这一仗,从刀月初起整个冬季我军都在休整,没有动作,则必引起资本主义各国甚多揣测,民主阵线各国亦必有些人不以为然,发生许多议论,如我军能照你们目前部署,于12月上半月打一个胜仗,争取歼灭伪军儿个师及美军一部,然后休整两个月,准备春季攻势,则对民主阵线及资本主义各国人民大众影响甚好,对帝国主义则给以新的一击,加重其悲观失败情绪。(菲里波夫同志对志愿军的领导认为是正确的。他批评了许多错误的议论,他了解朝鲜作战中的困难,他自动提议增加汽车2000辆,解决你们的困难问题。)军委已通令全国军队(除新疆西康外)每连抽老兵20人,如进行顺利,可于2月间集中第一批4万余人补充志愿军。敌军新指挥官李奇微中将已到汉城,代替已死的沃克中将,他一到就下令美伪军各部死守,不许后退,这对我军寻歼伪军及一部美军,甚为有利。假如他在此次战役后固守汉城不退;则对我更为有利。我们现在不怕敌人固守汉城及三七线以北区域,只怕他退出该线而扼守大邱。釜山狭小地区。但后一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你们要准备对付这一种情况。 毛泽东 195宅年12月8日 读罢这封电报,彭德怀心里踏实了。毛泽东同志了解他的计划,不再坚持攻下三八线一带而又放弃的方案。当然,毛泽东的电报中包含着对他的告诫:“……但如不打这一仗,从12月初起整个冬季我军都在休整,没有动作,则必引起……”这段话显然是针对他以前主张暂不过三八线作战而讲的。彭德怀觉出,这一仗再不能拖延。彭德怀当即令作战处长丁甘如给韩先楚发电,告知韩先楚:“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27日先后己到洪川东南山地隐蔽集结,配合正面攻击,仅带3天粮食,该地筹粮甚困难,你们将攻击时间改为引日黄昏才开始,对于粮食困难甚为焦虑,因此31日17时攻击计划不能再延长,请注意。…电报发出后,彭德怀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这种担忧到底出自何处,甚至他心里也并不明确。他只有再一次地查阅各部队送来的情况通报和拍发的有关电报,再一次地细细揣摩;韩先楚已去坐镇西线担任西线几个军的总指挥;而联军没在力法,眼下只能先唱几天独角戏了…… 然而他那一丝隐忧到底由何而来呢“这天晚些时候,一位从西线炮兵部队赶囵志司的联络参谋向彭德怀的报告,证实了他内心深藏的隐忧。 那位参谋报告说,担任配属西线突破的炮一师的二十五机轰炸迟滞,到现在仍未赶到预设阵地,而二十六团原位于云山地区,行程过远而火炮笨重,恐怕己赶不上参战。据了解, 炮二师和炮八师的开进情况也是如让,。 “怎么搞的嘛!”彭德怀急得在洞里团团转,“炮兵上不去,还进攻个鸟!” “你说,是怎么搞的!”彭德怀追问道。 那位联络参谋刚从敌机轰滥炸的前线归来,一身的尘土污垢,棉帽也撕破了一大块,露出被烧焦了的烂棉花,两眼布满血丝。看得出他已几天没有休息了。但是此刻,他面对彭德怀司令员却没有丝毫的倦意。他清楚,不管司令员怎么发火骂娘,他也必须把真实情况向司令员报告,任何一点掩饰都可能影响到战役的进程,而付出的将是成百上于志愿军战士的生命。 “炮一师从价川分两批向高浪浦、永平方向开进。天大冷,大雪封了道路,驮炮的马匹又缺少冰掌,一走就打滑……每夜要急进80至100里,而道路又拥挤,困难太大……光二十五团一营4个夜晚的行军中就翻车翻炮 i00多次……炮二师和炮八师情况也差不多,夜里行军不是翻车翻炮,就是道路堵塞,天亮后又遭敌机空袭,炮八师二十九团已损失火炮4门,车辆40多台……… “天亮了怎么不搞好伪装,让敌机轰炸?”彭德怀吼道,“那车辆和大炮都是人民的血汗!同志哟!” “彭总,现在是冬天,冰天雪地,树木都光秃秃的,伪装条件大差了……”联络参谋摇头叹道。仿佛指挥几个炮师的是他本人,而他应该对这些损失负责似的。 “几个炮师什么时候能赶到预定位置?”彭德怀问。 “除炮一师二十七团在云山太远之外,其余各炮团估计明天30日)可全部进入阵地。联络参谋又补充说,“部队真够艰苦的,想了不少雪夜行车防滑的办法,车陷到冰水里,干部带头跳下去推车,零下多度呀…… 二十五团有一个老兵一夜里8次下水推车,腿都冻黑了,战士们真没说的……” “唉,缺少制空权哪!”彭德怀叹道,随即沉默了许久。第3回 第二天中午,彭德怀接到西线总指挥韩先楚的电报,解释为什么将进攻时间推迟到刀日N时的原因,证实了那位联络参谋的报告。 彭总: (一)攻击时间之所以推迟到刀日黄昏,是由于3个军后尾师直到28日才集结完毕。(五十军现在还未全部进到攻击位置),炮兵贝则采取每团组织几个精干连全部人员坐大车赶来,至今(30)日晚方可赶到到,仓促进入阵地,且敌机及炮火昼夜不停向我前沿轰击。时间虽推迟了几天进行,准备工作严格说来仍是很紧促的,炮兵阵地还是步兵代做的。(二歼灭伪六师后如汶山地区伪一师未进即按你的旨示以三十九军五十军攻歼之。 韩先楚 30日10时 1950年12月刀日黄昏17时,中朝联军在朝鲜东西海联曾司令部成立后两军首次大规模协同作战。丝网。鹿砦……火光冲天,硝烟升腾天际,潮水般的志愿军工兵来不及扫雷的地段,由浪潮般的战士徒涉雷区,伴随着枪弹的扫射和不断爆炸的地雷,我方亦弃尸累累… 好一幅除夕之夜惨烈激战的图景:这是20世纪上半个世纪的最后一天,在君子里志愿军司令部作战指挥室里,作战参谋人员接电话的呼喊声。收发报机滴滴嗒嗒的电键声,构成一种忙乱而紧张的气氛。彭德怀面对着作战地图,双目冷峻,参谋人怀双目不离地图,他从这里,透视着夜幕笼罩着的战场。 这天下午一直到总攻开始,彭德怀一步也没有离开作战室。他的心早已飞到前线各突击部队。作战地图上那巨大的红色箭头标示得很清楚;我志愿军第三十八军、三十九军、四十军、五十军共4个军并加强炮兵6个团形成右翼攻击纵队,由韩先楚副司令员指挥,将于高浪浦里至水平地段上强行突破,首先集中力量歼击伪六师,再歼伪一师,得手后向议政四十四团形成中路攻击纵队,由四、一二军军长吴瑞林和政委周彪统一指挥,将于水平以东至马坪里地段突破,首先集中主力于水平至龙沼洞地段歼灭伪二师一至两个团,得手后向加平、清平里方向扩张战果,切断汉城至春种间的交通。 另以一九八师从华川渡过北汉江向春川以北之敌佯攻,抓住伪第五师,策应左翼人民军第二、第五军团渡昭阳江南进。 彭德怀心里清楚,这次除夕攻势,我方准备并不很充分据报告,配属主要突击方向的炮一师昨日损失严重,该师两空伪装手段,如之集结地域靠近河川及公路交叉点,当日该部普遍遭敌机空袭,损失火炮、9门,还伤亡大量人员及马匹。经紧张抢修,到总攻开始时,二十六团仅有16问炮可以参战,二十五团仅有部门炮参战,而二十六团由于路途远尚未赶到集结地,己无法参战。炮二师与炮八师亦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失。面对敌人三八线坚固的防御工事,我方炮火显得太少。但是,战役总攻亦不能推迟。惟愿我方炮兵充分发挥现有火力威力,以一当十,猛、准、狠地摧毁敌方工下……现正值除夕之夜,但愿此次战役的突然性能弥补火力的不足。 终于,当这天黄昏降临后,指挥部接到报告:在数百里长的战线上,我方炮兵在各突击地段上准备完毕,即将开始向敌阵轰击。这时候,彭德怀站起来,来回急速走动。 紧接着又传来消息:总攻开始,我军炮兵阵地炮火齐射,轰向敌阵,成功地压制了敌火力点。敌炮火被压制,不少敌炮兵阵地,在我方炮击的几十分钟内未发出一弹。 彭德怀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似乎看到:数百里长的战线上,我军大炮昂首怒吼,隆隆的声音震撼着大地和山峦,在我军大炮猛烈的急速射击下,敌军防御工事被摧毁,我军成千上万的战士向敌阵发起冲锋。 “报告彭总,”作战处长丁甘如上前向彭德怀说,“朴一禹同志又来电话,让您去吃饭,他说,今天是除夕……” 彭德怀大手一挥,打断了丁甘如的话:“让他们再等等,这个时候哪里顾得上吃饭哟!”今年的除夕意义不同:既是志愿军出国后的第一个除夕,又是中朝联军指挥部成立后共同作战的第一大,因此,朝鲜人民军总部的领导同志约请彭总和志愿军总部的领导同志共度除夕之夜,特地准备了具有朝鲜风味的晚餐。朴一禹已经第3次打电话催彭总赴宴了,但是,彭德怀一心关注着我军能否突破三八线,在得不到胜利讯息之前,他哪里肯离开作战指挥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彭德怀在作战指挥室走来走去,焦急等待前线的消息,一个多小时后,各主要突击方向的报告陆续来到: 右翼攻击纵队己突破三八线。三十八军于17时半至18时以半个小时便突破敌阵,日前,一一三帅进占上揪洞,一一四师进占揪洞里并向射亭里、语梅里攻击前进。 三十九军时半突阶敌阵,正向纵深发展。 四十军M时半突破敌阵,正沿铁路两侧向东豆川攻击前进。 五十军正中高浪浦东渡江,进展顺利中路攻击纵队突破三八线,四十二军H时n分突破敌阵,正问道城岘。上佳溪前进。 六十六军内在华岳山。马坪里激战,估计几十分钟后可突破。 左翼人民军攻击纵队进展顺利,二军团己进至三八线以南的大兴里。五军团已进占洪川西南新岱里截断汉城与洪川 敌之交通…… “好!全线突破!”彭德怀一拍大腿,高兴地放下电话机,“走,吃饭去!” 除夕晚餐是在距志司指挥部十几里远的朝鲜人民军参谋部进行的。室外,寒风呼啸,冰天雪地,而在那间用作宴会厅的简陋的草房里,却是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没有铺着台布的餐桌,全部菜看部摆在地炕上。彭总和朴一禹等众多的领导同志围坐在炕上,地炕烧得很热,主人特地给彭德怀一个坐垫,但彭德怀不习惯盘腿坐炕,干脆蹲在炕上吃。大家连连碰杯祝酒,庆祝中朝军队突破三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