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护法战争 4 徐树铮斗孙洪伊段祺瑞担任国务总理后,表面上拥护总统黎元洪,看起来非常融洽,没有什么钩心斗角之事,谁知暗中却在叫劲,无端生出许多事来。内务总长孙洪伊是天津人,北洋学堂军官,本来是同盟会健将,与孙中山、黄兴等人志同道合,平时慷慨激昂,对于共和两字,尤其主张积极进行。民国初年,两院成立,他入选为众议院议员,随后组织进步党,反对帝制,多方奔走游说。黎元洪、冯国璋对他十分信任。黎元洪继任后,孙洪伊成为内阁成员,在总统府参与政事,每当总统会见客人,他必定坐在黎元洪身边。黎元洪宽厚待人,即使他有什么逆言,也常常容忍过去,但他却越来越放肆,信口雌黄,旁若无人,因此大小人员,无不怀恨在心,就连总理段祺瑞,也看不惯他。国务院秘书长徐树铮是段祺瑞的得意门生。徐树铮是铜山人,曾在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年少气盛,自称文武双全。袁世凯称帝以前,他已经在段祺瑞手下做事,不过没有什么表现。袁世凯称帝后,徐树铮力劝段祺瑞洁身自好,于是段祺瑞才下定决心辞职。云南、贵州起义时,他还在暗中为段祺瑞出谋划策,嘱咐曹锟、张敬尧诸将帅静观其变。就是陕西独立,也是他逼迫出来的。徐树铮与袁世凯的陕西督军陆建章历来有嫌,于是乘机假公济私,鼓动陕北镇守使陈树藩驱逐陆建章而宣布独立。黎、段登台后,徐树铮出任院秘书长,这时才得以展示自己的能力,今天献一议,明天献一策,全都迎合段祺瑞的心意。国务院中,曾有人称他为总理第二。这样一个得意的人,偏偏遇上一个孙洪伊。后者也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听说徐树铮权势熏天,心中很是不平,遇上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动辄就要吹毛求疵。二人的仇越结越深。一天,国务院又在开会,孙洪伊正说得高兴,徐树铮突然站起来说:“孙总长!你不要目中无人。须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难道除了你自己以外,别人就没有资格发表议论吗?”孙洪伊冷笑道:“足下的大材,我很佩服,但此处是内阁成员会议,等足下进入内阁后,再来说话也不迟。”徐树铮被他一阵嘲讽,愤愤说道:“树铮不才,忝任国务院秘书,也总算是国家任命的官员,并非绝对没有言论权;况且现在是共和国体,无论什么人,均有上书言事的权利。孙总长平日自命维新革命,如何反而效仿专制时代,禁止别人议论呢?”孙洪伊哼了一声说:“足下既有伟大的议论,何妨先向总理陈明,如果真的是利国利民,我等无不赞成。足下既可以避免被埋没,又可以避免承担越职的过失,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吗?”徐树铮见说不过,马上又换了一个话题:“孙总长!你叫我们不能越俎代庖,为什么你自己又你串通报馆,泄漏两院的秘密。”孙洪伊勃然大怒道:“你有什么证据?”徐树铮冷笑着说:“你不必问证据不证据,你想一想有没有这回事?”孙洪伊怒上加怒,便向段祺瑞抱怨。段祺瑞本来信任徐树铮,此时也沉着脸道:“这里是会场,并不是喧闹场,孙总长也未免有失体统了。”说完拂袖而去,其他的人赶忙出来相劝,二人才停止了争吵。第二天,段祺瑞气冲冲去见黎元洪,说起孙、徐二人冲突一事。黎元洪淡淡答道:“孙总长虽然太性急,徐秘书亦未免欺人。”二人各自袒护自己的人。段祺瑞见话不投机,更加无趣,情绪低落,说了一会儿话,就告退了。黎元洪心里也有些不安,当即召国务员进来商量。交通总长许世英认为,要调解这件事,非得请徐世昌不可。黎元洪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第二天就写一封信,请已经回到老家辉县的徐世昌马上进京。徐世昌进京以后,先拜见总统,后拜见总理,黎元洪有意通融,段祺瑞却不甘退让,经徐世昌苦口婆心地一阵劝说,段祺瑞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先要将孙洪伊免职,才可以辞去徐树铮。于是徐世昌再次进入总统府,与黎元洪商议。黎元洪还有些为难,徐世昌叹息道:“不照这么办,恐怕会祸起萧墙,波及全国,总统不如通权达变,暂且平息了这场风波。”黎元洪毕竟忠厚,也就承认下去。11月20日,总统下令免去孙洪伊的职务,第二天,徐树铮呈上辞职书,上面自然照准,改任张国淦为秘书长。张国淦自从解除了京城的职务后,曾经调他担任黑龙江省长,他不愿就任,辞职留京,所以才得以出任徐树铮原来的职务。徐树铮虽然已经离职,实际上仍然留在段祺瑞身边,段祺瑞对他还是十分信任。却说在参众两院中,因为制定民国宪法的草案,连日召开会议,争论不休,这也是当时人的特性。在这些议员中,又分作两大派,一派叫做宪法研究会,一派叫做益友社。有几个喜新厌旧的人物,准备增加主权、教育、国防神圣、省制、陆海军等问题,审议了好几次,终因意见不同,没有决定下来。到12月8日,会议又重新召开,为了审制大纲一事,双方起了争执。河北议员籍忠寅主张守旧,湖北议员刘成禺主张维新,彼此相持不下,竟互相动起了手脚,就在会场上打起架来。起初还是抛墨盒,掷笔杆,文绉绉地举动;后来骂得起劲,竟扭成一团,拳打足踢,好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第三部 护法战争 5 与德国绝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京城里面的公民孙熙泽等人,发起宪法促成会,宣布意见书,并通电各省,指责两院议员,闹得那些议员十分头痛。12月25日,又是云南起义纪念日,照例放假休息,大家既要庆祝,又要准备过年,闲暇中带着几分忙碌,自然把公事搁在一边。转眼间已是民国6年(1917年)了,各省督军省长及各特别区域都统等,先于民国5年年底,由副总统兼江苏督军冯国璋领头,联名电告政府,请求总统和总理出面调解双方的分歧。但是,国会中的议员盛气凌人,怎肯和谈议?就是总理段祺瑞,也不免徇私,压制那些异党分子。总统黎元洪遇事优柔寡断,在民国6年的1月1日,下令免去浙江督军兼省长吕公望本职,特任杨善德为浙江督军,齐耀珊为浙江省长,这道命令虽由总统颁发,暗中却仍然由总理主张。在外交方面,新政府也是一塌糊涂。中美借款一事,因为四国银行团提出了抗议而流产,其中的主要力量是来自日本。日本自欧洲爆发战争后,想趁这机会扩张势力,做亚洲大霸主,因此对中国的外交格外留意,所以中美借款合同刚一订立,日本马上纠集英、法、俄三国一同反对。中国政府知道他们的来意,特令交通银行出面,也向日本兴业、朝鲜、台湾三家银行,借日金五百万元,又和日本制定一系列条约,如吉长铁路案,兴亚实业借款案,厦门设立警察案,郑家屯交涉案,种种条约,都是丧权辱国的见证。一、吉长铁路案,是由吉林至长春的铁路,前清末年,曾与日本订立借款自筑的约章,现在日本要求修改条约,将该路归日本修建。交通部无法拒绝,只好订约,以本路财产及收入,担保借款限期四十年偿清,将路权让出去了一半。二、民国5年9月,财政、农商两部,向日商兴亚公司借款五百万元,以安徽太平山、湖南水口山两矿为担保,约定三个月内交款。后来国会全体反对,决定由财政部另外提出担保物,日本方面不同意,经财政部承认赔偿,另给兴亚公司三十万大洋,方得改约。三、厦门系福建商埠,日本人居然在这里设立警察派出所,夺去中国方面的行政权。四、郑家屯一案,中日军警发生冲突,日本商人吉本受伤丧命,日本立即增兵,要挟中国政府。外交部费尽心力,又赔礼又抚恤,才把事件平息下来。虽然满足了日本,德国方面又不满意了。德国驻京公使辛慈,忽然发来通牒,说德国政府准备在2月1日以后,采用海上封锁政策。所有中立国的轮船,不得在划定的区域内自由航行,否则一切后果概不负责。外交部急忙呈报总统和总理,为了这件事,又起了冲突。当时,中国宣告中立已有三年时间,这一次德国违背国际条约,也激怒了一些别的国家。美国曾向德国提出了几次抗议,总理段祺瑞也想提出外交抗议,总统黎元洪却不想和德国翻脸,在段祺瑞的再三怂恿下,才令外交部向德国递交了抗议书。抗议书送出去好一阵子,德国方面却置之不理,政府骑虎难下,只好再进一步,与德国绝交。先在国务院中特设外交委员会,除国务院全体及各部所派中立办事员均列席外,再邀请陆徵祥、夏诒霆、汪大燮、曹汝霖等人,一同商议。这时,梁启超恰好到京,段祺瑞自然要请他参加。梁启超口才很好,详细说明了和德国绝交的利害关系,洋洋洒洒,非常动人,大家多半赞成。散会后,总理入告总统,黎元洪始终持重,不肯马上答应。段祺瑞据理力争,说了好几次,黎元洪还是犹豫不决,段祺瑞十分恼怒,也不向总统告别,马上跑到天津去了。国务总理段祺瑞主张和德国绝交,总统黎元洪不肯照办,他自然非常生气,到了天津后,派人呈上辞职书。这样一闹,总统黎元洪未免又惊慌起来,当即派人前去挽留。没想到,段祺瑞的心腹、教育总长兼署内务总长范源濂,也居然送来辞职书,显然是为了支持段祺瑞。总统黎元洪更加忧虑,急忙叫来副总统冯国璋,商议挽回的法子。冯国璋说:“总统想挽留段总理,除非与德国绝交,否则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黎元洪沉吟良久,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时,派去挽留段祺瑞的人回来说,段总理已经决定回老家,不愿再来任事。冯国璋听了,不禁在一旁微笑。黎元洪说:“他不肯再来,怎么办?”冯国璋说:“总统若依了他的计策,我管叫他即日来京。”黎元洪还有些不相信,冯国璋说:“德国已经犯了众怒,成了大家的公敌,就连和他联盟的意大利,亦加入到协约国中,对德国宣战,可见中国与德国绝交,将来决不致有害。若从利益上说,现在协约各国已经允许我们修改各种条约,这难道不是我们的一大胜利吗?”黎元洪说:“改约的事情,果真靠得住吗?”冯国璋回答道:“等段总理回京后,再去询问协约国政府,如果他们承认,我们就提出照会,与德国绝交。”黎元洪同意了。冯国璋当即退出,乘专车赶赴天津。到了晚上,两人果然携手而回,到总统府拜见,黎元洪乐颠颠地出来迎接,免不了与段总理周旋一番,段祺瑞也谦逊了几句,马上发电报国各国,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后,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对这件事,当时还有许多异议,国会议员如曹振懋、唐宝锷、丁世峄等人保持观望态度,马君武等人甚至通电各省,反对和德国绝交;外面如张勋、倪嗣冲、王占元诸位督军,都请求政府维持中立。还有孙中山、唐绍仪、康有为、姚文栋、温宗尧等人,也陆续给政府和国会发电报,反对和德国绝交。其余如顺、直省议会,沈阳、上海、天津、山东、广东等省的商会和各种团体,均要求保持中立。段祺瑞不为所动,一意孤行,于3月9日在迎宾馆举行宴会,请议员们交换意见。那些议员都是老油条,自然见风使舵,表示同意。第二天中午,参众两院各自召开秘密会议,段总理及财政总长陈锦涛,教育总长兼内务总长范源濂,司法总长谷钟秀,外交部参事伍朝枢等人,先到众议院报告外交的经过,并讲述了对德绝交的宗旨,请议员支持。众议员经讨论后,投票表决,大多数赞成和德国绝交。段总理又到参议院登堂报告,于次日进行表,也算大多数通过。第三部 护法战争 6 段祺瑞主张对德宣战和德国绝交后,两国分别召回了自己的公使。中国派往德国的公使颜惠庆即日归国;德国派驻中国的公使辛慈带着各地的领事,相继出境,于是天津、汉口等地的德租界,即令地方官收回。还有津浦北段铁路管理权及在上海、厦门、广州等处的德国商船,均先后归中国收管;就连供职于路矿的德国工程师,亦一体解职。只有普通的德国侨民,暂且允许留下来,德国的银行暂时照常营业。在上海法租界中,有一所德国人开办的同济医工大学,教育部准备收回。谁知法国人先下手为强,由法租界工部局勒令解散,把德国人驱遣出境。外交部马上向法国提出抗议,由教育部派人到上海,与该校董事协商善后,将该校迁入吴淞中国公学旧址,由教育部另外任命校长,仍留下德国人为教员,照常开学,将所欠德国的各种款项,暂存在中国银行。这样一来,英法各国又出来反对,都想分一杯羹,而且驻京的荷兰公使,发来照会,自称受德国公使委托,代管所有在华的利益。段祺瑞非常恼怒,索性提出对德宣战,一来可以满足协约国的希望,二来可避免受到荷兰公使的牵制。不过,总统黎元洪认为,中国和德国绝交,已经十分严厉了,如果再宣战,更觉得不妥,因此决定暂时观望,没有答应段祺瑞的请求。结果,总统府和国务院免不了又冲突起来,矛盾越来越激化。双方正在闹意见,四川传来了警报,说四川和云南两军爆发了内战。原来,罗佩金镇守四川,威望不及蔡锷,而且部下有许多云南军,驻扎在四川境内,经常和川军发生摩擦。政府见四川平定,要求罗佩金裁军。师长刘存厚、周道刚、钟体道、陈泽霈、熊克武等人,暗中不服,准备驱逐罗佩金,居然率军进入成都,来与罗佩金评理。罗佩金不肯退让,下令阻止刘军入城。刘军哪肯从命,一哄而进,竟向督军署扑来。督军署内开炮轰击刘军,刘军马上开枪还击,省城顿时变成了战场。可怜成都的居民,茫无头绪,骤闻各种枪炮声,吓得魂飞天外。后来商民选出代表,呼吁休战,这才停了一两天。罗佩金、刘存厚分别致电中央政府,争辩曲直。总统黎元洪想笼络两人,特任罗佩金为超威将军,刘存厚为崇威将军,叫他们即日来京,另命省长戴戡暂行兼代四川督军,刘云峰为暂编陆军第二师长,更派王人文为四川查办使,张习为查办副使,赴川查办此事。王人文、张习两人奉命出发,还没有进入四川,罗佩金已经遵令交接,将印信交给戴戡,戴戡即日就职,和刘存厚商量,请他退兵出城。刘存厚仍然不理不睬,还要拥兵自重,盘踞在城里,戴戡不得已,再次把实际情况报告给政府。黎元洪接到电报,才知刘存厚拥兵自重,不服从命令,只好态度强硬起来,将他免职。此令一下,才听说刘存厚有退兵的意思。王、张两位查办使,得以安然抵达四川,进行调查,报告四川的战乱情形,由总统拨款赈济了事。此时,在政府内部又起了纠葛。财政总长陈锦涛向总统揭发次长殷汝骊,说他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而炼铜厂商人柴瑞周等人,又到国务院告发陈总长,后来索性将两人一起免职查办。殷汝骊早已逃之夭夭,只有陈锦涛一人到案,留置在看守所。接着又是交通总长被控告一案事发:交通部直辖津浦铁路管理局,曾向华美公司购办机车,局长王家俭、总务处长童益临纳贿舞弊。此事轰动京城,经交通部查明,将二人撤职,总长许世英有失察之过,自动辞职。这时,司法总长张耀曾不免感到兔死狐悲,竟然弹劾检察长杨荫杭和检察官张汝霖,说他们违法办案,于是许世英和陈锦涛被释放,财政交通总长两席,暂由财政次长李思浩、交通次长权量代理。随后,又提议李经羲出任财政总长,经国会投票通过,曾经的云南都督李经羲,又重新出山了。国务总理段祺瑞并没有把这些争端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主持外交,一定要与德国宣战。山西、河南、山东、江西、湖北、福建、吉林、河北等省的督军,安徽省长、察哈尔都统、绥远都统等人陆续进京,此外各省亦均派代表到会。4月25日,召开督军团会议,由段祺瑞任大会主席,商量对德宣战的问题。各位督军、都统都是雄赳赳的武夫,自然赞成段祺瑞的主张。吉林督军孟恩远首先起座,表示赞成,随后大家便附和起来。段祺瑞自然欣慰异常,散会后,马上去报告总统。黎元洪很是不高兴,但又不便当面驳斥,只好淡淡地答道:“宣战不宣战,总须由国会议决,若但凭军人主张,何必虚设国会呢?”5月1日,国务院通过对德宣战案。段祺瑞吩咐秘书拟定咨文,盖上大印,送到总统那里。黎元洪受人挟制,无可奈何,愤愤地盖上印,将咨文掷回给来人。5月7日,众议院接到咨文,免不得议论纷纷,有一大半是不主战的。次日由议员秘密讨论,无非是主战的少,不主战的多,结果是由议长宣布,等两日后召开全院委员会,审查宣战咨文。哪知风声传了出去,顿时有许多请愿书,似雪花一般飞了进来:有陆海军人请愿书,有五族公民请愿团,有政学商界请愿团,还有北京学界请愿团、军界请愿团、商界请愿团、市民请愿团,都来建议。第三部 护法战争 7 督军团发难5月10日,众议院开会审查,门外忽然聚集了数千人,各持一面小旗帜,写着各种请愿团字样,一拥而入,见了议员,便将传单发下去。议员见他们无理取闹,不愿接收,有的接单稍迟,那群人挥拳便打,霎时间院里乱成一团。还是议长汤化龙有些胆量,索性向前对众人说:“诸位都是爱国志士,既已有志请愿,应该共同研究,如何动起粗来?”话音刚落,只听下面一片大哗:“要将宣战议案通过,我等自然罢休。”汤化龙又朗声说道:“诸君是来请愿,并不是来决斗,应当选出代表来谈判,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几句话理直气壮,说得众人无可辩驳,只得当场选出六位代表,和议长汤化龙谈判。汤化龙将捣乱的人群稳住后,马上给国务院打电话,请国务总理、内务总长、司法总长,马上前来弹压。两小时后,内务总长范源濂、国务总理段祺瑞、巡警总监吴炳湘,率领一百多名警察,荷枪实弹地赶了过来。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夜色凄凉,门前各种请愿团还在那里喧闹不休,声声口口地讥骂议员。段祺瑞看不过去,当即令吴炳湘指挥军警,将请愿团陆续赶散。赵鹏图等六位代表,也坐不安稳,溜了出去。等到院内安静如初,差不多已经是三更天了。议员中有数人受伤,还有日本的新闻记者,也被误伤,由警察总监吴炳湘派人送回。第二天,总统黎元洪下令,命有关部门严厉查处这件事。司法总长张耀曾接到命令,眼见无法办理,竟然上书辞职。外交总长伍廷芳,及农商总长谷钟秀、海军总长程璧光三人,均提出辞职书,陆续送到总统府中。这几位总长,正是国民党中的要人,与段祺瑞一向不和,因为黎总统曾经加入了国民党,算得上是志同道合,自然偏向总统这边。他们提出辞职,无非是逼段祺瑞就范,因此总统并没有批准,总长们也不到国务院,乐得自由几天。只有总理段祺瑞非常自信,非要达到宣战的目的,今天催众议院开会,明天催众议院表决。众议院寂然不动,挨过了七八天,才由一帮议员出面敷衍,说国务议员多数辞职,等内阁全体改组后,再进行讨论。段总理异常恼怒,和督军团里的几个军师商量一阵,又想出一个绝妙法子,不从宣战上着想,偏从宪法上寻找弊端,于是拟定了一篇改制宪法的呈文,由吉林督军孟恩远领头,王占元、张怀芝、李厚基、赵倜、倪嗣冲、李纯、阎锡山、田中玉、蒋雁行等人署名,递交到总统府,想找他们反对他的人的晦气。督军团递了呈文,等了两天,还不见批复下来,料知总统不肯照办,于是向总理处告辞,陆续出京。走到天津,又在督军曹锟的府中,开了一次秘密会议。这时,徐州的张勋亦有密电发到天津,邀请各位一同赴徐州,于是各位长官又南下,与张勋谈了许久,彼此订了密约,方才回去,静候中央的消息。才隔了两天,就听说黎总统下令,免除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段祺瑞的职务,命外交总长伍廷芳暂行代理国务总理,陆军次长张士钰代理陆军部务。这条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响彻中原,辞职的各位官员没有防到这一着,顿时傻了眼。很快,他们就接到了段祺瑞的通电,指使他们质问中央的违法举措。于是,长江巡阅使张勋首先发难,指责政府的所作所为不合法律,要求总统收回任命伍廷芳的成命。此外各省军长亦如张勋所言,陆续发电诘问。张勋本来不是段祺瑞这一派,这一次站出来反驳黎元洪,无非是想坐收渔人之利。总统黎元洪如何肯从,只是将各地的电文置之高阁,同时任命王士珍为京津一带临时警备总司令,江朝宗、陈光远为副司令,加强戒备。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突然接到宁夏护军使马福祥的来电,称已经擒获并处死了假皇帝吴生彦。吴生彦是甘肃的巨匪,纠众骚扰甘肃,内蒙边境,诈称自己是清皇室后裔达儿六吉,把光绪宣统的年号凑合在一起,自号统绪皇帝,封党徒卢占魁为大元帅,兴兵恢复清朝,被马福祥的部队剿杀。总统黎元洪接到电报,自然放心。不过,伍廷芳是由黎元洪氏任命,作为临时总理,并没有经过国会同意,自己也觉得中气不足,再加上各地争相诘难,他自己也觉得不安,屡次向总统告辞。黎元洪焦头烂额,就想让老成持重的财政总长李经羲上台。李经羲是前清李鸿章的侄子,年纪老朽,不堪大用。因为段祺瑞的父亲曾经在前清将领周盛传麾下任职,而周盛传是淮军将领,隶属李鸿章,李鸿章又是北洋系军阀的旧主人,因此想黎元洪借李家的余威,来压北洋军人。黎元洪于是向国会建议,请求任命李经羲为国务总理。国会议员与黎元洪一个鼻孔出气,自然拍手附和。没想到,到天津去请李经羲,他却含含糊糊,犹豫观望,急得黎总统望眼欲穿。这时,在段祺瑞的唆使下,督军团开始发难了。首先是安徽省长倪嗣冲,于民国6年5月29日通电各省,宣告独立。过了一天,就马上行动起来,扣留了津浦铁路上的火车,运兵赶赴天津,颇有兴师问罪的气象。接着是沈阳督军兼省长张作霖,陕西督军陈树藩,河南督军赵倜、省长田文烈,浙江督军杨善德、省长齐耀珊,山东督军兼署省长张怀芝,黑龙江督军兼署省长毕桂芳、帮办军务许兰洲,河北督军曹锟、省长朱家宝,福建督军李厚基,山西督军阎锡山,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绥远旅长王丕焕,第七师师长张敬尧,第八师师长李长泰等,依次哗变,与倪嗣冲异口同声,宣布独立。第三部 护法战争 8 辫子军进京黎元洪一筹莫展,代理国务总理伍廷芳等人更是大眼瞪小眼,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发电报,派人到各地劝告督军团,让他们保持冷静。这班督军团的人,个个手握重兵,气焰极盛,岂是区区几句话就可以挽回的?风声一天比一天紧,总统黎元洪寝食难安,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安徽督军张勋忽然递上呈文,历陈时局危险,劝总统不要再固执,言下有出面斡旋的意思。黎元洪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巴不得他出来调停,于是和李经羲在电话里商议后,决定召张勋进京调停。张勋接到命令后,大喜过望,马上启程。众议院议长汤化龙料知眼下必有大变,不如见机避祸,请求辞职,另外推举吴景濂为议长,副议长陈国祥继续留任。此外如参众两院议员,有许多人都借故离开了,就连副总统冯国璋,也请求辞去中华民国副总统一职,并派人将证书送回。总统黎元洪更加焦急,慌忙慰留,一面催促安徽督军张勋和国务总理李经羲进京,挽救危局。江西督军李纯有心出来调停,被黎元洪拒绝,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扫兴而回。张勋于6月7日启程,随身带着五千拖着前清长辫的精兵,第二天就赶到天津,和李经羲一番商议,彼此定下密计,先派兵进京表明态度,然后提出调停的条件,第一项是解散国会,第二项是撤销京津警备。总统黎元洪明知他有阴谋,此时也不得不先同意一项,先把王士珍、江朝宗、陈光远的警备司令撤销。张勋不依不饶,坚持要解散国会。伍廷芳说:“民国《约法》中,并无解散国会的条件,此事如何行得?如果解散了国会,必定被国人唾骂了。”斟酌再三,决定再派人到天津,和张勋协商,张勋不仅不同意,还把解散国会的时间限定在三日以内,否则就要回去,不管这个烂摊子。黎元洪愁上加愁,又召伍廷芳等人商议,那伍廷芳却借口有病,送来了一封辞职书,不愿晋见。此外有几位国务委员,应召进来,也无非是面面相觑,支吾了事。光阴易过,倏忽之间,三天的限期已经到了,黎元洪再次召集文武官员,大家还是不肯做主,只是将责任推到总统一人身上。步军统领江朝宗是一个武夫,毕竟胆大一些,就站出来建议答应张勋的条件,并且还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以自己的名义给张勋答复。黎元洪虽然明知不妙,但除此以外,别无救急的良方,没奈何点头同意,命秘书代写了命令,逐条颁发。第一道是免去准外交总长伍廷芳代理国务总理一职;第二道是特任江朝宗暂行代理国务总理;第三道便是解散国会了。总统黎元洪虽然同意解散国会,心中仍然愤懑不已,为了表明自己的无奈,只得再下一道命令,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和苦衷。总统都已经这样做了,两院议员也是无可奈何,相继整装出京。督军团如愿以偿,马上宣布取消独立。只有黑龙江督军毕桂芳,被帮办军务许兰洲所迫,卸职而去。许兰洲不等中央命令,居然宣布就职,政府也无暇过问,由他胡来。广东督军陈炳焜和广西督军谭浩明,都是国民党中的健将,素来扶持黎总统,没有加入督军团,此次听说黎氏被迫解散国会,已经怒不可遏,跃跃欲试,等那些议员出京抵达上海后,马上给各省发电报,说总统是被人逼迫的,解散国会的命令自然无效。但两广地处岭南,十分偏远,距京城最远,所以督军团全然不睬,反而暗笑他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张勋的军队号称“辫子军”,他自己自然就成了辫帅。民国6年6月14日,张辫帅一路趾高气扬,满面春风,率军进京。和他同行的,就是新任国务总理李经羲。总统黎元洪派人到车站恭迎二人,京城人士也对他们拭目以待,觉得两位大人物前来,必定有翻江倒海的手段,可以转危为安。谁知过了数天,还不见他们有什么举动,只是都城内外贴满了定武将军的告示,大概说的是进京维持治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语言。有几个聪明伶俐的人,看到定武将军四个字,不禁暗暗生疑,暗想定武将军虽是张勋的头衔,但他现在只是安徽督军,如何在京城里以这样的名义发布告示?大家无从揣摩,只得丢过一边。到了21日,天津总参谋处由雷震春宣告撤销;24日,国务总理李经羲就职,奉命兼任财政总长;25日,总统下令任命李经羲兼任盐务督办;26日,内务部因改选国会,特设办理选举事务局,局长由杨熊祥担任;29日,免去司法总长张耀曾、农商总长谷钟秀二人的职务,改任江庸任司法总长,李盛铎任农商总长。这一切看起来还似乎没有异样,谁知到了6月30日夜里,竟然上演了一场复辟的把戏。“复辟”一直是张勋念念不忘的条件,从前的徐州会议,他提出的第一条,便是尊重优待清朝皇室成员,暗中已有了复辟的意思;到第二次徐州会议,他表面上仍然装作维持治安,其实是为了复辟计划。张勋的部下都保留了辫子,更是为了后来的复辟。河北督军曹锟得知消息,急忙去请教前清元老徐世昌。徐世昌摇头说:“这事断不可行。”二人虽然表示反对,却并没有声张,而是坐观成败。张勋这一次北上,实际是为了复辟而来。张勋一到天津,前国务总理熊希龄和副总统冯国璋,就发觉事情不妙,马上发表了反对复辟的通电。黎元洪接到熊、冯的电文,非常吃惊,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阻止张勋进京了。第三部 护法战争 9 张勋复辟张勋的参谋长万绳栻热心富贵,一心迎合主子,日夜在辫帅耳边挑拨,怂恿他复辟,又找来了著名的文人、前清工部主事康有为协助。张勋和康有为都是保皇派,自然一拍即合。在康有为的鼓动下,张勋又分头邀请几名大员,商量复辟大事。这些人中,一位是陆军总长王士珍,一位是步军统领江朝宗,一位是警察总监吴炳湘,一位是第二十师师长陈光远。王士珍老于世故,面有难色。江朝宗是急性子,当即赞成。王士珍见江朝宗声色俱厉,不敢多言,吴炳湘也不敢反对。于是,张勋派人控制了电报局,不许他人拍电;一面召入刘廷琛、沈曾植、劳乃宣、阮忠枢、顾瑗等人,审查康有为所拟的诏书。7月1日凌晨三时,张勋命大家饱餐一顿,对众人说道:“我等一同前往清宫,去请宣统皇帝复辟便是。”说完,众人穿上前清朝服,拥着张勋出门上车,招呼部兵,一齐同行。到了清宫门前,辫子军叩门而入,张勋也立即下车,招呼王士珍等人徒步前进。清宫中的人员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吓得一身冷汗,分头乱跑。有人连忙去通知瑾、瑜两位太妃和前清太保世续。两位太妃与世续出来问明缘由,张勋朗声道:“今日复辟,请少主即刻登殿。”世续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是何人的主张?”张勋狞笑着说:“有我老张做主,你怕什么!”世续道:“复辟原是好事,但其他的人是否同意?”张勋道:“你们不必多问,但请少主登殿,便没事了。”世续不敢做主,眼巴巴地望着太妃。两位太妃对张勋说:“这件事还得斟酌,三思而行。”张勋不禁恼怒起来:“老臣受先帝厚恩,不敢忘报,所以乘机复辟,再造清室,难道两位太妃反而不愿意重兴清室吗?”世续怕张勋发怒,只好和两位太妃返身入内,领出十三岁的小皇帝,扶他登上宝座。张勋拜倒在殿上,高呼万岁,王士珍等人也只得跪下,随口欢呼。朝贺完毕,由康有为呈上写好的诏书,即刻颁布,内容无非是一些古往今来的套话,到最后,自然免不了封赏官员。热闹了大半天,才算走完形式。张勋一心主张复辟,事情仓促草率,所有手续都不完备,就连诏书中所叙,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亏了康有为和张勋二人,一文一武,将这件中外闻名的大事,办得有板有眼,有声有色。此时京城里面,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张勋接着下令,凡各处官邸,大小商场,一应将龙旗悬起,随风飘扬,仿佛又回到了大清朝。只是总统府中,未曾悬挂龙旗,张勋还算顾全黎总统的面子,不准备用武力对待,只是派遣清室旧臣梁鼎芬等人,先到总统府中做说客。梁鼎芬见了黎元洪,将复辟情形略述一番,并把一等公的封章出示。黎总统皱着眉头说:“我召张勋进京,难道叫他来复辟吗?”梁鼎芬说:“天意如此,人心如此,张大帅不过是应天顺人,才有这番举动,况且总统曾受过清朝的职位,食过清朝的俸禄,辛亥政变,天下人都知道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自动离去,既不负清室,亦不负民国,不是一举两得吗?”黎元洪道:“我并非留恋这个位置,不过总统的职位,乃是国民委托,不敢不勉为其难,而复辟不过是张勋一人的主张,恐怕中外未必承认,我怎么敢私自允诺呢?”梁鼎芬说了多时,黎总统只是不答。梁鼎芬只得悻悻离去。总统黎元洪暗暗着急,急命秘书拟好电报,派亲信潜出京城,到上海发布出来,说张勋率兵进京,实行复辟,断绝交通,总统已经严词拒绝,誓不承认,要求各地迅速出兵,讨伐逆贼。派人南下后,黎元洪又和府中的心腹商量救急的方法,众人齐声说:“现在京中的势力,全在张勋一人手中,总统既不允所请,他必用激烈手段对付总统,不如先行自救,暂避锋芒,等待外援到来,再作打算。”黎总统沉吟道:“我该到哪里去呢?”众人又道:“事情已经万分危急,只好求助外人了。”黎总统半晌又问道:“我若一走,便没有总统了,这事将怎么处置?”大众听了,还以为他留恋这个职位,只得出言劝慰道:“这有什么办法?外援一到,总统自然复位了。”黎总统毅然说道:“我已决意辞职,不愿再干此事,我记得在约法中有这样一条:总统有困难时,副总统可以代行职权,看来只好交给冯副总统了。”众人又说:“冯副总统远在江南,如何交付?”黎元洪也觉得为难,想了一宿,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稍稍感到困倦,刚迷糊了一会儿,鸡又叫了,当即披衣起床,吃过早饭,又有人前来传报,说清宫内又任命了一批官员,黎元洪也没有心思细听。到了晌午,风声更加紧了,午后竟有辫子军持枪前来,气势汹汹,强迫将总统府卫队全部撤换,不得迟延。黎元洪本来就怀疑李经羲与张勋同谋,此时也慌不择路,令秘书刘钟秀去请李经羲,谁知李经羲早已提出辞职,并且已经到了天津。黎元洪长叹道:“我也顾不得许多了,看来只有麻烦老段了。”随后下了两道命令,一是准许李经羲免职,仍任段祺瑞为国务总理,一是请冯国璋代理总统职权,所有大总统印信,暂交国务总理段祺瑞掌管。做完这些事后,取了一些钱,带着唐仲寅、刘钟秀二人,悄悄出府,径直到了东交民巷,暂时在法国医院中安身。等到天黑以后,才转到日本使馆内,请求日本公使随员斋藤少将保护自己。幸亏斋藤少将未曾出门,马上迎进去。他本来就认识黎元洪,虽然总统已经交出了印信,不能再称总统,但因为是熟人,自然坦诚相待,将他们安排在营房栖身。第三部 护法战争 10 护法军兴总统出去避难,民国顿时垂危,冯国璋远处江南,鞭长莫及,只有段祺瑞留在天津,听说京中发生政变,立即准备讨伐张勋。这时,前司法总长梁启超刚好也在天津,两人会面后,段祺瑞表明自己的立场,梁启超自然一番怂恿,于是决定兴兵。此时,陈光远正好在天津驻扎,手下有数千士兵,段、梁二人一同到陈光远的军营,商议讨伐张勋,陈光远也十分赞同。没多久,李经羲也回到了天津,给段祺瑞写信,请他出面挽回大局,而黎元洪派遣的亲信,也将总统的印信送到了天津,交给了段祺瑞。段祺瑞阅过来文,越觉得名正言顺,当即嘱托梁启超,草拟了数道通电,陆续拍发。梁启超本来就是当代文豪,先前就写过文章反对复辟,马上下笔,洋洋洒洒地写了电文,通告全国,号召天下的有志之士站起来,共同讨伐张勋。启超为了自己一生的抱负,有感而发,文章一气呵成,痛快淋漓,一时天下震惊。在他的感召下,冯国璋、陆荣廷的讨逆书也陆续发布。岑春煊也来助兴,声明讨逆,并给前清太保世续、及陈宝琛、梁鼎芬两人发了电报,劝前清皇室不要堕入张勋的奸计。此外如浙江、江西、湖南、湖北等省,一致反对复辟,声讨张勋。段祺瑞见群情愤激,众志成城,于是自称共和军总司令,于7月3日亲临阅兵现场,慷慨誓师,随即把梁启超的第二道檄文公告天下。共和军总司令段祺瑞日夜部署,准备出师。副总统冯国璋又拍电报到天津,准备和段祺瑞联合讨逆,两人联合署名,发了一道通电,列举张勋的八大罪状:其罪一:在民国任官六年,肆意破坏革命事业;其罪二:置前清皇室于危险之地,辜负先朝重托;其罪三:张勋目无故主,威胁清室太妃和旧臣;其罪四:玩弄前清幼主于股掌之上,权势熏天,比王莽、董卓还强横;其罪五:违背誓言,破坏共和,卖友求荣;其罪六:一手遮天,捏造大总统及副总统等人的奏折,愚弄世人;其罪七:放纵军队,横行京城,骚扰百姓;其罪八:破坏外交,导致友邦愤怒。也就在7月3日这天,正在上海的孙中山即以维护《临时约法》为号召,决定率海军第一舰队南下广州护法。护法战争(又称护法运动)就此揭开序幕。7月6日,孙中山偕章太炎、廖仲恺、何香凝、朱执信等乘舰南下,17日抵达广州。张勋复辟消息传开后,立即在全国激起一片反对声。浙江督军杨善德,河北督军曹锟,第十六混成旅司令冯玉祥等人,均表示出兵讨逆,公举段祺瑞为讨逆军总司令。段祺瑞改共和军为讨逆军,就在天津造币总厂,设立总司令部,并派段芝贵为东路司令,曹锟为西路司令,分道进攻;一面就职国务总理,设立国务院办公处,也在天津找到一个地点,作为机关。副总统冯国璋,见到黎元洪的电报,请他代理总统职权,也发布公告,准备于7月6日代理大总统职务。还有外交总长伍廷芳,也携带着印信到了上海,暂时在上海交涉公署办公,电告副总统及各省公署,并令驻上海特派交涉员朱兆莘,给各国领事发去通告,声明北京外务部所发的一切文电,统统无效,要求外国使领馆置之不理。此时的张勋,成了众矢之的。除京城外,全都不服张勋的命令,张勋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还要乱颁上谕,命令每省推举三名代表,来京筹议国会,又封徐世昌为太傅,张人骏、周馥为协办大学士,岑春煊、赵尔巽、陈夔龙、吕海寰、邹嘉来、张英麟、铁良、吴郁生、冯煦、朱祖谋、胡建枢、安维峻、王宝田为弼德院顾问大臣。一班老而无用的角色,也被他搜罗出来,帮助自己完成复辟。前清太保世续等遗老遗少,每天多忧少喜,时常派太监到东安门外买回一大堆报纸,了解外面的情况。徐世昌告诉世续,说外面已经是兵荒马乱,前途难料,要他们镇静,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所以宣统帝复辟数日,世续等人噤若寒蝉,不敢说一句话。张勋虽然在兴致勃勃地规划一切,今日封官,明日放缺,这些被封的人,其实多半在千里之外,就是知道,也不敢贸然进京来。这时,曹锟、段芝贵两军,分东西两路杀来。西路的曹锟占领了卢沟桥,东路的段芝贵占领了黄村。张勋恼羞成怒,立即派兵出去抵敌。无奈辫子军只有五千人马,硬着头皮上前迎战。走到廊房,碰上段芝贵驱兵杀来,两下交锋,段军十分厉害,张军勉强抵挡,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又听到西路杀声震天,曹锟及陈光远等人领兵杀到,张军前后受敌,哪里还能支持?霎时间纷纷溃退,段芝贵等人进占了丰台。第二天,冯代总统发布命令,削去长江巡阅使兼安徽督军张勋的官职,任命安徽省长倪嗣冲兼署安徽督军。张勋没有带去的部兵,全部归倪嗣冲节制,又命各省军队驻扎在原防区,等候命令。接着,段祺瑞又催促东西两位司令,赶紧进京,扫除逆贼。张勋闷坐京城,连接几道警报,又惊又怒,一条辫子也向上直竖起来。他无奈之下,又假托清帝的谕旨,命徐世昌迅速入都,以太傅大学士的身份辅政;自己马上辞去议政大臣及各种头衔,想到从前徐州会议时,大家都赞成自己的主张,就是那些著名的人物,也没有反对,如今却众叛亲离,所有的人都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觉得愤愤不平,于是通告全国,替自己鸣冤,想把自己的责任推掉一些。话虽如此,张勋还是有些不甘心,又收集了一些残兵败将,聚在天坛周围,在天安门、景山、东华门、西华门及南河沿等处,架起炮位,严防死守,准备和讨逆军背城一战,决一雌雄。此时,驻京的各国公使团,目睹京城危急,恐怕殃及池鱼,相继照会清室,请求劝张勋解除武装,取消复辟。清宫上下没有一点权力,只得将各国公使的照会文书交给张勋。张辫帅怎肯答应,坚持要决一死战,于是京城大震,几百年的皇城,马上要变成大战场了。第三部 护法战争 11 段祺瑞恢复民国张镇芳、雷震春两人,见时局不稳,情愿丢下官职,离京逃生,走到丰台,即被讨逆军拿下。还有一个冯德麟,本在沈阳任职,现在也来赶闹热,想做个复辟功臣,不料事情眼看就要失败,于是潜逃出都,在途中同样被讨逆军拿去了。冯代总统当即下令,夺去张镇芳、雷震春、冯德麟的官职,其余如康有为、万绳栻之流的人物,都已经准备逃走了。只有张勋不肯下台,还在那里负隅顽抗。到了7月12日,讨逆军分三路进攻,旅长冯玉祥、吴佩孚、张纪祥等人进攻天坛,自上午开战,两边枪声陆续不绝。到了午后,讨逆军勇气未衰,张军已无力抵抗,枪声也中断了。张勋自知不妙,单枪匹马逃进城中,部将失去主帅,除投降之外别无良策,将手中的武器交给讨逆军,然后换回了一条生路,一齐出城逃命去了。张勋的家在南河沿,妻子本来不赞成他复辟,现在看到自己的男人非常狼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也不好再火上浇油,只是问张勋如何保身安家。张勋没有回答,招集家里的卫士又出去占据中央公园,还想决一死战。讨逆军一拥而进,区区五百人有什么用?再加上讨逆军旅长王承斌,在南河沿附近摆起机关炮来,对准张勋私宅轰过去。张勋的家眷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外逃。张勋顾家心切,从中央公园逃回家,带着妻子儿女乘上摩托车,开足马力,逃往东交民巷,奔入荷兰公使馆中去了。民国6年7月12日傍晚,讨逆军收复京城,当即向段祺瑞告捷。段祺瑞正准备从天津回京,徐世昌悄悄对他说:“此次复辟,不是清室的本意,请不要加罪清室。张勋虽然是祸首,也是一个莽夫,希望念及旧情,穷寇莫追!”段祺瑞一一答应,回到京城后,表面上不得不下令缉拿张勋,一面派步军统领江朝宗,到日本公使馆中迎接黎元洪回府。黎元洪受了惊吓,当然不肯再来,搬回东厂胡同的老家后不久,即通电全国,宣告辞职。黎元洪虽然宣布了辞职命令,但冯国璋也得装出几分客气,不方便马上上台。随后,段祺瑞代表政府,向全国发了一篇通电,重新组织内阁,并且已经拟好了人选,汪大燮即将出任外交总长,汤化龙即将出任内务总长,梁启超即将出任财政总长,林长民即将出任司法总长,张国淦即将出任农商总长,曹汝霖即将出任交通总长,范源濂即将出任教育总长,刘冠雄即将出任海军总长,段祺瑞自任陆军总长。而在总统的职位上,冯、黎两人彼此推让,一直没有落实下来,因此还找不到人颁发这样的任命,段祺瑞未免感到为难。这时,段祺瑞的心腹弟子徐树铮跳了出来。袁世凯称帝时,徐树铮极力反对,将誓死效忠袁世凯的陕西将军陆建章赶走,后来被任命为国务院秘书长,兼领陆军次长。当时徐树铮的势力,不亚于徐世昌。段祺瑞决定重新组阁,为元首的问题而犯难。徐树铮为了替主子分忧,便到黎元洪家里打听消息,见黎元洪辞职的态度坚决,便回来告诉了段祺瑞。段祺瑞再次征求冯国璋的意见,冯国璋回电让他自行裁决。于是,段祺瑞当即以冯总统的名义发布命令,任命了各部总长,又下令通缉复辟要犯康有为、刘廷琛、万绳栻、梁敦彦、胡嗣瑗等人。康有为等人毕竟不是等闲之辈,早已逃进了六国饭店,等局势稍稍稳定后,马上溜出京城,逃之夭夭了。首犯张勋躲在荷兰使馆中,有人奉令前来探查,他左手拿着快枪,右手持着书函,对众人说:“徐州会议时,赞成复辟的人很多,他们都在这件公文上签了名,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就拿出来宣示国人,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探查的人员料知此事难办,只得退出了事,不愿再提这件事。留驻徐州的辫子军,听说张勋失败,居然勾结匪徒,突然哗变,四出抢掠。当涂、宿迁、南通及沭阳等处的张勋军队,也相继为乱。幸亏被徐州镇守使张文生、海州镇守使白宝山,率部剿伐,逐渐扫平,才没有酿成大祸。清宫上下经此剧变,十三岁的宣统被张勋强迫登台,又做了十几天的北京皇帝,险些把命都丢了。张勋一逃,段氏进京,内务府急忙出来哀求段总理,诉说被张勋强迫等情节,段祺瑞听从了徐世昌以及冯国璋的建议,仍然优待前清皇室成员。段祺瑞平定了祸乱,重新恢复民国,中外对他十分赞赏;只有国民党内的一些人物,仍然想扶持黎元洪。因为黎元洪不做总统,势必影响国民党的声望,于是唐绍仪、汪兆铭等人,联合上海运动海军总司令程璧光、第一舰队司令林葆怿,否认国会解散后的政府,于7月21日,宣告独立。程璧光发表通告后,便率领舰队开往广州,唐绍仪、汪兆铭自然同行。广东督军陈炳焜,早已和中央脱离关系,当然欢迎上海海军到来。8月5日,程璧光率舰队抵达广州海面。段祺瑞听说海军独立,急忙电告冯国璋,请求削夺程璧光的官职。冯国璋立即照办,免去程璧光的职务,另派海军总长刘冠雄暂且兼任,同时派人安抚海军第二舰队司令饶怀文及练习舰队司令曾兆麟,要求他们站在冯大总统一边,服从中央,保卫地方。此前,在段祺瑞撵走张勋后没几天,孙中山就曾致电段祺瑞,要求他恢复《临时约法》实行资产阶级民主制度;但段祺瑞却置若罔闻,声称抛弃《临时约法》和旧国会,宣布在召集由各省督军推派的代表组成的“临时参议院”,目有是想实现皖系军阀的独裁统治。7月19日,孙中山怒斥段祺瑞等“以伪共和易真复辟”,明确提出要打倒假共和,建立真共和国。孙中山倡议在广州召集国会,组织护法军政府,以维护《临时约法》。第三部 护法战争 12 孙中山广州护法在四川,兵乱一直没有平息。自从戴戡兼任四川督军后,刘存厚暂时退出成都,张勋复辟后,戴戡所率的贵州军,和刘存厚所率的川军又起了冲突,连日在成都激战,开枪放炮,焚毁民居。前总统黎元洪主张和平办理,黎元洪离职后,京城闹得一塌糊涂,更没有人去顾及四川。戴、刘一直相持不下,段总理推翻张勋后,马上派周道刚就近上任,勒令刘存厚撤围成都,又免去海军第一舰队司令林葆怿的职务,命林颂庄接任第一舰队司令,升第二舰队饶怀文为海军总司令,另派杜锡珪出任海军第二舰队司令,任命鲍贵卿为黑龙江督军兼省长;命陕西督军陈树藩兼任省长,撤去讨逆军总司令部,所有未尽事宜,统归陆军部接管,并且令张敬尧督办江苏、安徽、山东、河南四省的剿匪事宜。转眼间,已经到了7月下旬,段祺瑞屡次催促冯国璋进京,冯国璋却迟迟不动身,让人十分疑惑。原来,冯国璋见段祺瑞势力太大,怕进京后重蹈黎元洪的覆辙,受他牵制,因此一直在观望。后来又想,江西督军李纯和自己十分投契,不如将他调到江苏,镇守长江下游的地区,而且还可以联络沿江各省的势力,作为己后盾。安排妥当后,这才于7月31日抵达北京,勉强谦让了一番后,这才进入总统府处理国事,由国务院电告各省,声明冯大总统已经上任。各省都来电称贺,只有广东广西两省和云南督军唐继尧不肯附和,仍然主张独立。冯国璋刚成立政府,无暇顾及西南,先将李纯调到江苏。段祺瑞不好反对,于是将自己的心腹傅良佐调到湖南,一来可以牵制冯国璋,二来控制岭南一带,抵制云南和广东广西。安排停当后,段祺瑞又想贯彻初衷,和德国宣战,因此召开国务会议,解决此事。国务委员都是段氏组织的,自然和他融洽,段祺瑞倡议宣战,哪个敢出来反对?当下随声附和,似乎都有摩拳擦掌、气吞德意志帝国的形状。段祺瑞见众志成城,立即入告冯总统,请求下令。冯总统对宣战一事,本来就没有什么成见,前次进京调停,也没有反对段祺瑞,明知中德相隔遥远,彼此不能直接交战,段祺瑞的宣战,无非是虚张声势,自己不妨随口应允,免得伤了感情。于是,8月14日,北京政府发布告示,正式向德、奥宣战。此令一下,由外交部照会驻京各国公使,声明对德国和奥匈帝国宣战,将奥匈帝国的公使和随员驱逐回国。那些宣告独立的省份,在这个问题上却空前一致,并没有出来反对。前任总统黎元洪,从日本使馆回到东厂胡同的家里,安排了卫队,驻扎在花园中。没过几天,卫兵王德禄突然疯病发作,持刀砍死护卫马占成、小头目王凤鸣、连长宾世礼等三人,并砍伤了伍长李保甲、卫兵张洪品等二人,最后被卫士乱枪击毙。黎元洪受了惊吓,害怕再发生类似的事,又移居到法国医院。等冯国璋、段祺瑞组成了新政府,安定了局势之后,才带着家眷出京,到天津的私宅栖身,不再参与国事,乐得逍遥自在。当时,岭南各省不肯服从中央,再加上四川乱事,代理督军周道刚留驻重庆,奉中央命令后,就在重庆上任,正准备调集兵士,西赴成都,忽然听说四川省长戴戡、四川财政厅长黄大暹,督军署参谋长张承礼三人,先后被刘存厚等人率川军击毙,当即派人前往探查,将详情据实呈报中央。冯总统当即下令,追赠戴戡陆军上将衔,照阵亡将士的先例加以抚恤,命周道刚查明实情,即使是刘存厚的主使,也要治罪。后来周道刚又与云南军相争,政府再行下令,命在川的军队全部归周道刚管辖,而刘存厚也没有受到处罚,依然担任要职。那些新近解散的国会议员,都不赞成段总理,纷纷响应孙中山号召,陆续赶赴广东。8月25日,孙中山在广州城外的省议会会场,召开国会非常会议,议决成立中华民国军政府,通过军政府组织大纲十三条。9月1日,护法军政府成立,孙中山当选为大元帅,陆荣廷、唐继尧为元帅。10月,孙中山就大元帅职,任命各部部长,正式成立了与北京段祺瑞政府相对抗的南方革命政权。孙中山随即以大元帅名义通电否认北京政府,颁布讨伐段祺瑞令,并出师北伐。战争主要在湖南进行。10月20日,广西督军谭浩明通电就任两广护法军总司令,誓师援湘。段祺瑞听到这个消息,恐怕各省闻声响应,依次发难,引起大乱,岂不是酿成大患,不可收拾么?左思右想,除用武力解决外,苦无良策。但欲用武力,必须先筹军饷,如今国库早就一贫如洗,各省的赋税又不能迅速进来,手头的那点银子,连平常的开销都不够,哪里还能腾挪出巨款,接济军队?万般无奈之下,他去和徐树铮等人商量。徐树铮主张借款,暂救燃眉之急。段祺瑞到了此时,也顾不得国家担负,便邀请财政总长梁启超,秘密商议借债事宜。梁启超也知道借债打仗,利少弊多,无奈段总理决意用武,自己不好有违,便将这副的担子卸给了财政次长李思浩,叫他出去张罗。第三部 护法战争 13 段祺瑞一怒挂冠至于湖南战事的开端,则起于段琪瑞派去的督军傅良佐与零陵镇守使刘建藩的纠葛上。原来,傅良佐要撤刘建藩的职,而刘建藩心有不甘,遂与湖南第一师第二旅旅长林修梅及零陵各区司令等人商量响应孙中山号召而独立,通电各省,与现政府脱离关系;一面联络云南、广东及海军总司令程璧光等人,反抗傅良佐。傅良佐不肯坐以待毙,当即电告段祺瑞,派出第二师第三旅旅长李右文,率兵攻打零陵。段祺瑞又让冯总统连下二道命令,通缉广东军政府大元帅孙中山、非常国会的议长吴景濂、陆军中将蓝天蔚等人,又电召各省参议员到京组织临时参议院。当时,总统冯国璋的夫人病逝,冯国璋还在悼亡妻子,这位好大喜功的段总理,却经常来打扰,今天借款,明天调兵,说得天花乱坠,俨然有踏平南方的志气。冯总统本来无心主战,不过碍着情面,不便反对,所以对段祺瑞的话处处依从,表面上似乎十分融洽,其实心里各有主张。此时,湖南督军傅良佐派李右文去征服零陵,到了衡山,李右文反而率部加入了零陵军,与刘建藩串通一气,倒戈相向。傅良佐气得发昏,改派北军第八师师长王汝贤、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及湘军第二师师长陈复初,会师前进,再攻零陵。段总理暗中运款接济,敦促傅良佐马上平定湖南,后来又怕省长、国民党人谭延闿从中作梗,密令傅良佐逼迫谭延闿退位。谭延闿明知冯、段猜疑自己,偏偏不肯提出辞职,只是向政府请假。段祺瑞自然同意,另派心腹周肇祥暂时代理湖南省长。傅良佐得到大批的军饷后,果然军心振奋,北军旅长王汝勤、朱泽黄等人赶到衡山、永丰境内,连得胜仗,拔下衡山和宝庆,直逼零陵。安徽督军倪嗣冲,又接到段祺瑞的命令,出军支援湖南,攻克了攸县。段祺瑞欣慰异常,就准备再向日本订购军械并借款。这时,惠州清乡总办张天骥被广东省政府罢免,改任刘志陆为总办,张天骥怀恨在心,于是对省政府宣告独立,结果被刘志陆联合惠州帮办洪兆麟、统领罗兆昌、帮统刘达庆等人击败。张天骥独力难支,只好投奔潮州。在潮州,镇守使莫擎宇又和省政府脱离了关系,联合了钦廉道冯相荣及镇守使隆世储等人,气势逼人。段总理正想乱中牟利,就夺去广东督军陈炳焜的职务,命省长李耀汉兼督军,命莫擎宇处理军务。自民国纪元以来,各省虽号称军民分治,实际上全是军阀专权。自黎元洪政府成立以来,虽然改头换面,治军称督军,治民称省长,毕竟省长势力,敌不过督军,督军拥兵自重,在一省之内为小皇帝。段总理将陈炳焜罢职,用李耀汉兼职,也是一条反间计。但陈炳焜怎肯依令?仍然担任督军如故,李耀汉难以取代,依然保持原来的局面不动。陈炳焜又和广西联兵,共同支援湖南,与刘建藩并肩作战,所向无敌,陆续夺回宝庆、衡山,再攻克衡阳、湘潭,累得傅良佐日夜不安,又向段总理求援。段总理未免吃惊,又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只好特别任命王汝贤为湘南总司令,范国璋为副司令,责成两人效力图功。谁知两人逗留不进,反而通电中外及自立各省,请求双方停战,将自己置身事外。零陵军和两广军不肯罢手,仍旧进逼长沙。湖南督军傅良佐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与代理省长周肇祥想出一条逃命的计策,连夜出逃,登上兵舰出省,奔往岳州。长沙失去主帅,省城各团体组成湖南军民两政办公处,暂时维持局势,等王汝贤领兵回省后,才由他担任主任,维持秩序。傅良佐败退岳州消息传到北京,段祺瑞慌忙进入总统府,报明冯国璋,痛责王、范两人。冯总统却默然不答,段祺瑞这才发觉王、范两人是由冯国璋暗中授意的,于是不再多说,拂袖而去,随后便递交了辞职书。冯总统不便马上表态,只好派人前去挽留。接着,总统冯国璋通电各省,言辞闪烁不定,一会儿主和,一会儿主战,看似在斥责王、范两人,其实并没有提出姓名,不过是为段总理顾全面子,才这样做作了一番而已。湖南第二师师长陈复初,刚改编为陆军第十七师,驻扎在常德,他听说王汝贤入主长沙,居然代理督军职务,心里很不服,竟在常德宣布独立,要来攻夺长沙;就连两广支援湖南的军队,也不肯听命王汝贤,纷纷出兵,长沙危在旦夕。后来长沙城中忽然起火,烟雾漫天,秩序大乱,王汝贤也弃城逃往岳州。当时,中央已经召回了傅良佐、周肇祥两人,免职查办,又命王汝贤保护地方安全,极力维持秩序。这道命令于10月18日颁发,而王汝贤则是17日弃城出走的,只隔了一个晚上。段祺瑞自从有意辞职后,虽然没有决裂,但对湖南问题不再考虑,因此冯总统得以自由下令,将王、范二人豁免了事。段祺瑞正准备再次递上辞职书,又接到河北、湖北、江苏、江西四省的通电,请求撤兵停战,这又是冯派势力再度联络,意图推倒段祺瑞。电文署名是河北督军曹锟、湖北督军王占元、江苏督军李纯、江西督军陈光远四位大人。这种停战的呼声,和段祺瑞的想法格格不入,段祺瑞当即递进二次辞呈,不但辞去总理,而且把陆军总长的兼职一并辞去。冯总统还在那里假装挽留,允许他辞去兼职,仍保留总理的职务。段祺瑞自然受不了这份窝囊气,一气之下于11月15日离开了京城。第三部 护法战争 14 段祺瑞复出段祺瑞辞职,冯总统乐得合不拢嘴,重新任命王士珍为陆军总长,国务总理一缺,暂且命外交总长汪大燮暂代。汪大燮是段祺瑞的人,怎好代任总理?因此一再推辞。冯国璋再和王士珍商议,请他组阁。王士珍是正定人,资格最老,性情平和,没有什么党派,因为籍属直隶,是直系军阀的领袖。袁世凯和黎元洪任总统时,都曾经请他担任过渡总理,老年人血气衰弱,不堪再担当重任,而总统却认为他和自己籍贯相同,正好出来帮助自己,抵制段祺瑞这一派的皖系军阀势力,调和南方局势。王士珍推辞不过,只得暂且上任,着手改组内阁。王士珍改组内阁时,将从前的成员换了一大半,另外任命陆徵祥为外交总长,钱能训为内务总长,王克敏为财政总长,江庸为司法总长,田文烈为农商总长,曹汝霖为交通总长,傅增湘为教育总长,海军总长仍用刘冠雄,王士珍自己兼任陆军总长。冯国璋撤去段祺瑞,改用王士珍,明明是无意主战,特借王士珍出面,笼络南方的势力,使得和平统一。无奈南方军不肯退让,趁着王汝贤退出长沙,马上乘虚而入,占领了长沙。随后,荆州的右星川,随县的王安澜,黄州的谢超,纷纷宣告独立,与冯政府脱离关系。照理来说,这次冯总统主和,南方各军阀应该体谅冯总统的苦心,休兵息战,为什么反而变本加厉,来与冯国璋作对呢?其实,南方的这些军阀,并不是只反对段祺瑞,而是连冯国璋一起反对。这样一来,冯总统的谋和政策,又一次遭到沉重打击。前陆军次长徐树铮,此时还在为段祺瑞暗中设法,奔走于南北。他到蚌埠,与安徽督军倪嗣冲密商,再向东北出山海关,联络沈阳的军阀张作霖。张作霖是辽阳人,绿林豪客出身,投到前清故督张锡銮麾下,官至师长,袁世凯想培养自己的羽翼,特封他为沈阳督军。他独立塞外,与冯、段两不相关,没有什么好恶,被徐树铮一番花言巧语说动了心,当即慨然许诺,留下徐树铮在幕府中做参谋。这时,安徽督军倪嗣冲,邀请山东督军张怀芝等人到天津,与河北督军曹锟商议时局,决定按照段祺瑞以前的政策,武力解决西南问题。倪、张两人再致书张作霖,请求同意。张作霖立即答复,在他的带动下,吉林督军孟恩远,黑龙江督军鲍贵卿,山西督军阎锡山,陕西督军陈树藩,河南督军赵倜,福建督军李厚基,浙江督军杨善德,上海护军使卢永祥,及江苏、安徽、山东、河南四省的剿匪督办张敬尧等人,各派代表到天津,共与会议。就是热河、察哈尔、绥远三区,也各派代表来列席。各路诸侯会集一堂,曹锟为东道主,与倪、张两督表明意见,无非是“并力平南,反对和议”八字。各位代表齐声附和,当即议定开战。冯总统急火攻心,不得不再和国务总理王士珍商量。王士珍并没有什么救急的良方,只有自称老朽,不堪胜任,情愿将国务总理及陆军总长的兼衔,让与贤能。冯总统仰天长叹,思来想去,只有再到天津请段祺瑞出山,才能收拾局面。段祺瑞先辞后受,愿意出任“参战督办”一职,只是暗示要王士珍离开陆军总长的位置,然后才肯受命。合肥嫡派的段芝贵,自从帮助段祺瑞推翻张勋后,只得了一个勋位,没有职务,在京闲居。他是有名的揣摩能手,尤其善于逢迎,不但与段祺瑞关系密切,而且和冯国璋也有来往。冯、段交恶时,他曾出面调停,此时的冯国璋忽想起了他,决定委任他为陆军总长。段芝贵喜出望外,立刻调解冯、段之间的矛盾,而国务总理一职,仍然归属王士珍,不过免去陆军总长的兼职罢了。段祺瑞进京后,仍然坚持“平南”政策,不肯更改。段芝贵和段祺瑞朝夕叙谈,商议“平南”事宜,打算派曹锟为第一军总司令,张怀芝为第二军总司令,率兵进入湖南,于是主战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只是冯总统迟迟不肯下令,不是说军饷没有着落,就是说残年将近,等开年办理。一晃又是二十多天,主战派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相继质问总统府,请冯总统即日发兵。刚过了一个晚上,冯总统忽然带着百名卫队,出了正阳门,乘上专车,竟往天津去了。段祺瑞等人都没有察觉,就连各部总长,也如同做梦一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国务院颁发了一道通告,才知道总统是出外检阅军队去了。当时中外人士,纷纷推测,各执一词,直到后来冯总统回京后,才知道他悄悄出京的缘由。原来段祺瑞主战,冯国璋主和,双方各不相让,冯国璋想借出巡为名,亲赴长江流域,与李、陈、王三位督军商议办法,抵制段祺瑞一派,又怕泄露了风声,段祺瑞必来阻挠,所以没有通知任何人,出其不意地乘车南下。冯国璋于民国7年(1918年)1月26日出发,当晚即到达天津,会晤曹锟,谈了半夜的机密。曹锟虽已与段派联络,合谋宣战,但究竟属于直系,对冯国璋未免留情。他先战后和,等收复湖南后,再来和谈的主张,冯国璋也点头称善。冯国璋离开天津后,马上启程再往济南。他想山东督军张怀芝,与倪嗣冲互为援应,不如直接到蚌埠,说服倪嗣冲,不怕张怀芝不为我用,于是并没有在济南下车,而是直抵徐州,转道蚌埠。可是火车再快,也没有电报快,冯国璋一离开北京,段祺瑞就知道必有隐情,马上通知张、倪两人,阻止冯国璋南下。张怀芝接到电报后,冯国璋已经冲过了济南车站;倪嗣冲接到电报时,距冯国璋到达蚌埠还有数小时。他于是从容布置,带着卫兵到车站迎接冯国璋。回去后,冯国璋果然提出和谈的主张,倪嗣冲当场拒绝,并且还叫来山东督军张怀芝、四省剿匪督办张敬尧两人,反驳他的意见,累得冯总统无话可说,便向他们辞行,准备再到江南。第三部 护法战争 15 徐树铮威胁总统倪嗣冲哪里肯放他走?说:“总统何必亲自跑一趟,只要发封电报,叫李纯到这里开会就行了。”至此,冯国璋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去拍电报。隔了一宿,只来了一位代表出席会议。倪嗣冲拍案大叫:“谁想和南方讲和,除非将总统位置让给了他,如果总统不想离职,只有主战一法,主战必须仍用段祺瑞为总理,军心一致,西南自可荡平,湖南更不在话下。否则我愿意牺牲身家性命,与南方一决雌雄。”说到此,声色俱厉,张怀芝、张敬尧两人更是鼓掌不已。冯总统无可奈何,只好随口敷衍道:“诸君同心,战必有功,我就回京下令罢。”倪嗣冲也不再挽留,便送他上车。冯总统这一次看似高深莫测的行动,结果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内心的惆怅可想而知。冯总统白费了一番心思,跋涉一回,没精打采地折回北京,进入总统府中,闷闷坐着。有几个心腹人士,进来探问消息,他只有唏嘘一阵,长叹数声罢了。到了2月初,又接到湖北督军王占元的急电,称湖南、广东、广西三省的联军攻陷岳州,驻岳总司令王金镜退守临湘,南军占领了岳州后,连续攻打郧阳、通城、蒲圻等处,声势浩大,已经支持不住了。冯国璋也不禁动了怒,马上封曹锟、张怀芝、张敬尧为各军总司令,陆续出兵,由湖北赶赴湖南,又特派曹锟为两湖宣抚使,张敬尧为攻岳前敌总司令,所有防守湖北的军队,都归他节制调遣。于是,将军曹锟首先出发,于2月7日由天津启程,张敬尧于12日从徐州出发,浩浩荡荡赶赴前线。随后,总统府再次下令,将湖北襄、郧镇守使兼陆军第九师师长黎天才、湖北陆军第一师师长石星川罢职,将广西督军陆军中将谭浩明、湖南督军傅良佐、代理省长周肇祥、陆军第八师师长王汝贤、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等一干军人,全部革职查办。这样一来,总统的私心顿时暴露无遗,傅良佐和周肇祥是段祺瑞的人,所以他主张严办,王汝贤和范国璋是自己叫他倒戈的,所以想从轻发落,又怕段祺瑞一派有意见,才不得不连他们一起查办。后来,傅良佐始终不到案,还对总统反唇相讥。冯国璋的掩耳盗铃计策,终于还是被段祺瑞看穿。还有江西督军陈光远,也是奉了冯国璋的命令,湖南危急之时,他却坐视不管,后来被段祺瑞一派弹劾。冯总统不得已,这才下令也将他革职查办。主动请战的张怀芝,已经出任第二军总司令,应该率军先发,偏偏现在却徘徊观望,一直等到任命自己为湖南、江西检阅使的命令下达后,才带兵出发。他先命第一师师长施从滨取道九江,前往湖北;自己乘津浦铁路火车南下,经过南京,会晤江苏督军李纯,谈了一番战略战术,然后到达南昌,接应曹、张两军去了。冯总统此次主战,纯粹是被段祺瑞一派逼迫,心中总不免有些芥蒂,且觉得政府一会儿主和,一会儿主战,反复无常,无法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说法,于是仿照古人,颁发了一篇罪己文。只有借这种文章,他才能说出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暗中仍然有归咎段祺瑞的意思。段祺瑞一派虽已达到主战目的,但必须战胜南方,才不致落下话柄,让冯国璋有机可乘。当时,段氏第一功臣要算徐树铮,现在见老师段祺瑞只是出任参战督办,并没有恢复国务总理一职,总不免有些余恨。况且目前宣战,是冯氏出头,将来如果得手,岂不是将统一的功劳全归了冯国璋?徐树铮想来想去,只有再怂恿张作霖,演一出拿手好戏,威吓冯国璋,叫他不得不起用段祺瑞,才能重新树立老师的威名,贯彻他的平南政策。张作霖果然言听计从,马上颁下动员令,调遣军队,东入山海关,派兵南下。前队到了秦皇岛,却逗留不前,每天在海上逍遥,窥探往来的军舰,不知道他葫芦理卖的什么药。没多久,日本人运送大批军械,经过秦皇岛,派人一问,才知道是中国政府向日本购买的。张作霖的部下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说道:“我军正缺少军械,今天凑巧碰上这批枪弹,不如先借来用一用。”说着,便一齐登舰,七手八脚,把军械搬运岸上。那些人看见军人如狼似虎的样子,谁敢阻挠?只好眼睁睁地由他劫取,约摸有一两小时,已将全船枪弹悉数搬空,装上火车,运往沈阳去了。这是民国7年(1918年)2月25日发生的事。第二天,张作霖便电告中央,说自己的部下缺少军械,才先借用了中央所购。冯国璋大怒,想向张作霖问罪,又恐他倔强不服,只得暂时容忍下来,看他还有什么把戏,再作计较。哪知这位张大帅,真是敢作敢为,将军械截留后,马上分给部下各军,陆续进入山海关,分驻在京奉铁路沿线一带。就连秦皇岛、滦州、丰台、独流、廊房(今河北廊坊)等处,也都驻扎了军队,又在军粮城设起总司令部。张大帅自任总司令,封徐树铮为副司令,代行总司令职权。军粮城的所有军粮,本来陆军部掌管,徐树铮也不向中央请示,竟然拨下去充作军粮,居然是一番随时准备出击的状况。冯总统当然忧烦,不得不派人去问徐树铮,他却口口声声说是准备支援湖南;又问他为什么马上南下的原因,他竟厉声说道:“我只知有段总理;只要段总理令我南下,我立即南下。”徐树铮这番话,明明是要段祺瑞复职,所以用武力胁迫冯总统就范。冯国璋知道后,不免十分为难,要是再任命段祺瑞为总理,自己未免又失了面子;要想不任命,徐树铮和张作霖又在段祺瑞背后虎视眈眈,自己身边又没有一个拿得出主意的人,累得冯总统仓皇四顾,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万般无奈,只得再令秘书员通电各省,征求大家的意见。第三部 护法战争 16 北军攻占长沙徐树铮咨询各省的通电,不过是一纸空文,并没有实际效果。此时,段祺瑞一派趁机起哄,坚决要求任命段祺瑞为总理。冯国璋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忍辱负重,重用段祺瑞了。当时,曹锟、张敬尧两军先后到达湖北,张怀芝也拨军相助,差不多有几万雄兵。王汝贤、范国璋等人,接到曹锟的密令,勇气倍增,与从前退缩的情形大不相同。更有第三师旅长吴佩孚,由曹锟推荐为师长,出任前敌总司令,感激万分,自然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任随湖南、广东、广西三省联军如何勇敢,也唯有退避三舍,不敢争锋。因此湖南、湖北各处,激战了好几次,那些闹“独立”的军队,统统败退。再加上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杜锡珪也来助战,水陆夹攻,节节进逼,在月塘嘴、羊楼市、通城、临湘、古米山、九岭、白葛岭、天岳关等处取得大胜,扫清了南军。随后曹、张两位大帅下达总攻令,攻打岳州。岳州是湖南的要地,南方联军占领此地,等于掌管了全湖南的门户,怎肯得而复失,骤然退去?于是彼攻此守,你来我拒,相持了两三天,枪林弹雨,血肉横飞,城内外的百姓早已逃避一空,只剩下两军在这里互相残杀。结果是北胜南败,北军进入岳州城;南军不能再战,纷纷出城,奔往长沙去了。岳州一下,主战派当然得势,无不兴高采烈,得意洋洋。这时,徐树铮还在军粮城威胁政府,起用段祺瑞为总理,调度军事,一致“平南”,否则将率兵进京。国务总理王士珍,早已请求辞职,此时怕老命不保,再次要求辞职。冯总统只得答应,再起用段祺瑞为国务总理。段祺瑞一上任,马上组织参战事务处,在将军府特设机关,派靳云鹏为参谋处处长,张志潭为机要处处长,罗开榜为军备处处长,陈箓为外交处处长,并聘请各部总长为参赞,各部次长为参议,于3月1日宣布成立。到了3月23日,国务总理的任命才正式下达。段祺瑞也不客气,马上受任。对王士珍的内阁,许多人员没有更换,只是撤换了财政总长王克敏,由交通总长曹汝霖兼任,江庸也已经辞职,由朱深出任司法总长。这已经是段祺瑞第三次组阁了。徐树铮见段祺瑞已经出任总理,心愿已了,便将滦州、丰台、独流、廊房(今河北廊坊)等处驻扎的军队陆续开拔,由津浦铁路南下,运往湖南、湖北一带,协助曹锟和张敬尧进攻南军。曹、张兵势强盛,自岳州出发,分道进兵,连下平江、湘阴各城。湖南、广东、广西三省联军逐路分堵,总是敌不过北军,只好步步退让。北军乘胜进逼,到了同山口,与南军鏖战一场。南军败往长沙,闭城拒守。曹锟、张敬尧见前军得利,命令后队一齐向前,合攻长沙。南军连吃败仗,不免胆战心惊,你也走,我也逃,众人丢盔弃甲,向南逃窜,好好一座长沙城,顿时变得空空如也。北军入城后,打起得胜鼓,一片喜气洋洋。古诗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次攻下岳州和长沙,虽然算是曹、张两位大帅的功劳,其实这样的功绩,全部是士兵的鲜血、百姓的汗水换来的。当初,民国制定《临时约法》,称为五族共和,把满、蒙、回、藏各族人,都当成同胞,平等对待。这比帝制时代把人分为几等,又进步了许多。但是,现在战乱不休,即连汉族与汉族之间,也弄得一塌糊涂,不可收拾。战争只对统治者有利,对中下层的士兵和百姓来说,是他们苦难的继续。他们走投无路,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到头来成了统治者的工具、筹码。国务总理兼参战督办段祺瑞,连接捷报,喜形于色,以为得了湖南,此后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达到“平南”的最终目的。但是,他有些几分担心,一是怕前线的将士底气不足;二是怕国库空虚,不能久持;三是怕总统冯国璋出来捣乱,最后还是要议和。于是,徐树铮等人在一旁竭力撺掇,把段总理的疑虑一一化解,说得有声有色,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