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公:孙中山传》-3

为了加强指挥,起义军公推工程八营队官(连长)昊兆麟为临时总指挥,熊秉坤为副总指挥。命令金兆龙带一队士兵打开中和门(今起义门)迎接南湖炮队,熊秉坤等兵分3路进攻湖广总署。  进攻湖广总署的3路起义军,战斗十分艰苦,进展缓慢,曾一度受挫。10月10日夜晚,雨雾茫茫,一片漆黑,炮弹的命中率低,而总署衙门墙高厚垒,当时又有最先进的机关枪组成的强大火力网,同时总督瑞澂和第八填统制(师长)张彪把5000清军布防在通向湖广总署的各条要道,使3路起义军沿途受阻。为了改变被动局面,吴兆麟、熊秉坤一面组织各路义军发起猛攻,一面决定火攻助威。在进攻总署衙门时,不少附近的居民自愿参加了这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战斗。他们熟悉地形,又乐于献出自己的住房,同义军一起纵火,火光冲天,照得总署衙门一片通明,连门前的旗杆都清晰可见,为炮队指明了炮击目标。  大炮的怒吼,击中了总署签押房,使负隅顽抗的清军胆战心寒。瑞澂闻风后十分恐慌,命令手下将督署后的围墙打穿,带领卫兵由吴家巷潜逃,出文昌门,仓皇登上“楚豫”舰。  熊秉坤率领的第三路义军在总署衙门正面遭到清军困兽般的顽抗,战斗十分激烈。为了尽早消灭敌人,熊秉坤挑选了40名精悍的士兵组成敢死队,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奋勇杀敌。革命勇士王世龙手提煤油、木柴冒死跃上钟鼓楼放火,不幸壮烈牺牲,然而钟鼓楼火势大作。在大炮的掩护下,起义军冲进总署东辕门(今武昌造船厂东大门)。守在总署大门前的清军,凭借武器的优势,用机枪向起义军疯狂扫射,作最后的挣扎。  这时,工程营士兵纪鸿钧手提一桶煤油,冒着密集的弹雨,跃上总署耳房破桶纵火成功,自己却在战斗中英勇献身,熊熊的烈焰蔓延到总署大堂。起义军乘势猛攻,歼敌无数。  辛亥“首义”经过一夜的鏖战,革命军终于攻克了清政府在湖广的最高统治机关——湖广总署,占领了武昌城。11日清晨,革命军旗帜高高飘扬在白云黄鹤的上空,一群群起义官兵兴高采烈地相互祝贺,相互拥抱。起义成功了!到了10月11日下午,武昌完全光复,大小官吏都逃走了,12日汉口光复,13日汉阳也光复。各军和学生们组队在街头宣传革命宗旨。革命军得到了大约4000万元的清军库存,经济充裕,局势趋于稳定。  武昌首义后不到两个月,全国24省中,便有14省举起了义旗,宣告独立,使得清王朝迅速陷入土崩瓦解的境地。这一年是中国阴历辛亥年,这次波澜壮阔的革命运动,由是称之为“辛亥革命”。------------革命中心之外的孙中山------------  当武昌起义的第一枪响起时,孙中山正在前往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市的旅途中。十多天前,他在旅途中接到黄兴从香港打来的电报。可是,密电码本随着行李先运送到了丹佛市,孙中山一时无法译出。直到1911年10月11日晚到了丹佛市,从行李中捡出密电码本,他才知道:“居正从武昌到港,报告新军必动,请速汇款应急。”  此刻,孙中山无法筹得款项。他本想马上拟电回复,建议黄兴他们暂时不要采取行动。可是,当时已是深夜,加之多日奔波,筹款演说,思想烦乱,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上床睡觉,打算明晨精神清爽时候,好好思虑一番,再去复电。  旅途疲乏,使得孙中山一觉醒来,已是10月12日上午11点多。在去饭堂用餐的路上,经过走廊报摊,他顺便购买一份报纸携入餐厅。他坐下一看,一段电讯赫然写道:“武昌为革命党占领。”  开始,孙中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他再看两遍,便紧紧抓住那张报纸。惊喜交集的心情可以想见。孙中山匆匆吃过早餐,立刻回到旅馆。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他马上回答:是马上回国直接指挥战斗,还是先在欧美进行外交活动?  经过一番思考,孙中山决定暂时还是留在国外,走访美、英、法3国政府,争取国际对新政权的支持。他认为,在这关键时刻,外交活动是“可以举足轻重为我成败存亡所系者”,于革命成功更有裨益。他决定从纽约去欧洲,先从外交方面做出努力,解决革命党与西欧各国的关系,然后再回国。  可是,帝国主义列强对辛亥革命的态度,并不像孙中山估计的那样。孙中山活动的第一个重点首先是美国政府。在赴纽约途中,路过圣路易斯,看到报上载有“武昌革命军为奉孙逸仙命令而起者,拟建共和国体,其首任总统当属之孙逸仙”的文字,孙中山意识到,中国革命已为世界所关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途中格外谨慎,避免会见一切报馆访员。可是,他到了芝加哥,又满怀激情地为中国同盟会芝加哥分会代拟了召开预祝中华民国成立大会的布告:  武昌已于本月19日(农历)光复,义声所播,国人莫不额手相庆,而虏运行将告终。本会谨择于24日开预祝中华民国成立大会,仰各界侨胞届期踊跃齐临庆祝,以壮声威,有厚望焉!  此大会后,有十多家西方报纸想采访孙中山,但都被他拒绝。尽管如此,“孙逸仙”这个名字已经频频成为这段时间外电报道的重点对象。其中英国《每日电讯报》的一篇文章是这样写的:  孙逸仙博士的信徒设在纽约的总部,昨天晚上挤满了人。据称,几乎每一个出席者都会讲流利的英语。墙上悬挂着孙逸仙博士的巨幅油画肖像,还有其他穿着革命军军装的士兵和海员像。大家都在谈论革命。  10月20日,孙中山自华盛顿抵达纽约。在纽约,他对华侨演讲共和政治,向美国朝野人士介绍中国革命宗旨,希望博得他们的同情。同时,他确定今后革命计划,拟由黄兴领导湖北革命军对清作战,由胡汉民、朱执信诸人相机争取广东反正,并致电两广总督张鸣歧,敦促他率领所部归降。  当时,孙中山是以化名前住纽约的。为保密起见,除同志每日因事谒见外,外界无人知晓。  11月2日,当黄兴在湖北军政府紧急会议上被推举为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时,孙中山正乘坐在从纽约开往伦敦的轮船上,英国是孙中山为一个新政权开展外交努力的第二个国家。11月14日,孙中山委托他人与英国外交大臣格雷交涉,再一次向英国政府“止绝清廷一切借款”等三项要求,除此之外,还表达了强烈希望取得英国对中国革命的“友谊和支持”,向其借款100万英镑,并允诺革命胜利以后,“给英美在华若干优先权利”。  孙中山提出的要求遭到英国外交大臣格雷的否定,并在英外交部传为笑柄,称孙中山为“理论性的与喜说大言的政治家”。而格雷仍作绅士状地表示“英国将保持中立”。孙中山充满希望的英伦之行,也并不如愿。  虽然英国外交大臣此时并不看好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革命者,但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冷冷拒绝孙中山的同时,在中国国内,江苏都督程德全已致电各省都督,希望孙中山回国组织临时政府。电文里说:  大局粗定,军政、民政亟须统一,拟联合东南各军政府公电恳请孙中山先生迅速回国组织临时政府,以一事权。中山先生为首创革命之人,中外人民皆深信仰,组织临时政府,舍伊莫属。我公力顾大局,想亦无不赞成,即祈速复。  两天后,孙中山在致民国军政府电中,第一次公开表达了对民国总统人选的态度:“今闻已有上海议会之组织,欣慰。总统自当推定黎君。闻黎有请推袁之说,合宜亦善……”  后来很多学者认为,孙中山缺乏牢固掌握政权的意识,当初不该发这种同意黎或袁担任总统的电报。孙中山在电文后面也表示,不管选谁,“但求早固国基”,这正反映出孙中山超出一般政客的气魄和胸怀,这个思想也与他后来的“让位”举动一脉相承。  此后,孙中山对自己未来的政治出处,曾一再表态。据1911年11月23日路透社披露的孙中山与康德黎谈话,孙中山称自己的志向“不急在做中国之总理大臣”,只要做这个官“有益于中国,亦所不辞”。在一次讲话中,孙中山还说:“不论我将成为全中国名义上的元首,还是与别人或那个袁世凯合作,对我都无关紧要。我已做了我的工作,启蒙和进步的浪潮业已成为不可阻挡的。”  11月20日,当袁世凯在北京组成责任内阁时,孙中山又开始了他的法国之行。而他在法国受到的礼遇,较之于在英、美好得多。法国人对中国革命都表示同情,包括已卸任的法国总理克里孟梭。法国外交部长毕恭得知孙中山希望与他见面时说:  我哪里有不见孙逸仙的道理?中国正处在今天这个状况,无论什么事情都可能突然发生。孙逸仙的计划你怀疑有些空想吗?其实这并不重要,主要的是,他已经有了一个政党,而这个政党是完全可以推翻清政府的!  但是,孙中山同样未能从法国那里得到借款。法国东方汇理银行总裁西蒙虽然宴请了孙中山,却直接而坦率地拒绝了孙中山的借款请求,理由是四国银行已达成一致协议,法国必须“严格地遵守中立”。考虑到其他国家情形与此差异不会太大,孙中山决定立即归国,不再滞留。  4天之后,孙中山告别欢送他的留学生,由法国马赛乘“丹佛”号轮船归国。他的故乡此刻正以如火如荼的革命形势,欢迎这位革命的精神领袖归来。------------矛盾四起的革命队伍------------  孙中山从法国乘英轮,途经槟榔屿、新加坡返回祖国。一路上他的行踪一直被严格保密。  这时武昌起义已过了45天,15个省宣布光复,其他省也是人心所向,随时都可能发生革命,全国的形势极好。同盟会此时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彻底扫除清王朝的最后的余威,但遗憾的是,此刻,革命内部又出现了矛盾。  1911年11月7日,黎元洪通电各省起义独立的军政府,提出建立中央政权的问题,9日又通电各省派代表到武昌,筹商组建临时政府之事。  11月11日,已经光复的江苏、浙江两省都督,联名致电上海都督陈其美,提议将代表大会放在上海召开。很快,山东、湖南等7地代表到达上海。  这样,就出现了武昌、上海两处都在筹备成立中央政权的情况,实际上双方都在争夺筹备中央政府的主动权,一时相持不下。最后,上海同意去武昌开会,但仍坚持各省留一人在沪。  当各省代表陆续到达汉口之际,11月27日,清军攻陷汉口、汉阳,大炮架上龟山,湘鄂革命军退守武昌后,形势十分危急。军政府召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黄兴主张放弃武昌,率领所有精锐部队及军需供给,乘兵舰向东到南京建立根据地,然后再图收复。但他的意见遭到孙武等人的坚决反对,他们认为武昌是革命最先起义的地方,有精神象征之意义,一举一动关系着全局,如果不战自退,那么各省也会动摇。孙武认为,凭借长江天堑,敌方很难轻易渡江。参加会议的人一致赞成困守武昌,虽然大家仍推举黄兴做总司令,但意见不被采纳的黄兴乘船去了上海。  12月2日,江浙联军攻占了南京,此举也使上海江浙的声势大涨。而汉口、汉阳的失守,则大大削弱了武汉革命中心的地位。留在上海的各省代表本来就对黎元洪在武汉筹组中央政府心存不满,所以在攻克南京后,12月4日,他们就以形势吃紧、急需组织中央政府为名,召集在上海的代表开会。会上选举黄兴为“假定大元帅”,黎元洪为副元帅。第二天又决议,由大元帅组织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但是黄兴坚辞不受,认为组织政府,“非我所能担任者也”,最后只勉强答应作为权宜之计,在孙中山归国前暂任此职。  上海此举并未同武汉协商,黎元洪在12月8日立即做出反应:通电各省都督,指责其“情节甚为支离”,要求设法取消,“以免混淆耳目”。  12月12日,已宣布独立的14个省、39位代表先后到达南京,选出浙江代表汤尔和为议长,广东代表王宠惠为副议长;并议定12月16日选举临时大总统。  12月15日,本来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又有了变化——从湖北赶到的浙江代表陈毅转达黎元洪的意见,要求暂缓选举总统。因为此时黎元洪已与前清重臣袁世凯派到武汉的和谈代表唐绍仪有所接洽,黎元洪认为大总统一席应虚位以待。经过一番反复,各省代表重选黎元洪为大元帅,黄兴为副元帅,但黎元洪又不能来南京,由黄兴代行大元帅职位。  从上面可以看出,选举袁世凯为大总统的问题,这时已公开提到台面上来了。  黎元洪、汤化龙其实早就与袁世凯有联系。袁世凯曾接连3次致信黎元洪,让其“和平了结,不独不究既往,尚可定必重用,相助办理朝政”,而黎则“望袁如帝天”,一意主和,并致信袁世凯,希望他能倒戈让清帝逊位。这种想法应该也不仅仅只是黎元洪才有——1911年11月9日,黄兴在给袁世凯的信中,一面谴责袁部火烧汉口,又谓“人才原有高下之分,起义断无先后之别”,以拿破仑、华盛顿相期许,敦促袁世凯反正。  在当时的革命党人当中,很多人都对袁世凯寄予期望。11月18日,在上海的各省代表与宋教仁等,都倾向于“以大总统饵袁世凯而推翻清室”。整个上海包括革命党人都笼罩在妥协、拥袁的气氛中,当时已经形成这样一种心理:只要袁赞成共和,迫使清帝退位,就选他为大总统。  革命党人方面,由于原来同盟会内部的分歧和分裂,始终未能得到整合的机会,加之组织纪律松弛、涣散,亦很难有主导局面的统一意见。当武装推翻清政府的短期目标实现后,内部的分裂与不和再一次爆发出来。  而孙中山就在这个时刻回来了,等待他的,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就任临时大总统------------  1911年12月21日,孙中山抵达香港,胡汉民、廖仲恺乘兵舰到香港迎接;4天后,在胡汉民、宫崎寅藏、池亨吉、荷马里等人的陪同下,孙中山到达上海。  这天清晨,虽然下着蒙蒙细雨,但上海十六铺金利源码头上,布满了沪军都督府的卫队和军警,挤满了各国领事,中外记者和各机关团体的代表。马路边,码头上到处飘扬着各式各样的旗帜。黄兴、宋教仁和沪军都督陈其美走上船。他们背后,站立着成千上万的欢迎人群。  上午9点3刻,当穿着一套黑色西服的孙中山出现在海轮船舷旁时,欢迎的人群又一次轰动了。孙中山也高举着帽子,向久违的祖国人民致意。上海同盟会的同志们还为孙中山鸣放礼炮21响,以表示对他的敬意。这也是孙中山经过15年的国外流亡生活之后,第一次公开回到故土。黄兴、陈其美簇拥着孙中山,在欢呼声中登上码头。  12月26日,黄兴、陈其美等出面,邀请在上海的同盟会员在爱丽园宴请孙中山;当晚,孙中山不顾旅途劳累,立即召开同盟会最高干部会议,讨论组织临时政府问题。  讨论时,宋教仁主张采取内阁制,陈述总统制的多种弊端;而孙中山则主张采取总统制,不设总理。会议争论很长时间也没有定论。最后张静江表态说:“好!除了孙先生,没有第二人能说这样的话的了。我们惟有遵照孙先生的意见行事。”黄兴也说:“我赞成孙先生的意见。”  12月29日上午,南京17省代表会议正式选举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选举前,浙江代表、大会主席汤尔和致词,他说这次选举是“中国4000年来历史别开生面”,代表们对此都报以热烈掌声。  投票结果,孙中山得16票,黄兴得1票。孙中山以超过投票总数2/3的票数,众望所归,当选为中华民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当选举结果公布时,“众呼中华共和万岁3声,是时音乐大作,在场军学各界互相祝贺,喜悦之情,达于极点”。  对很多代表来说,直到选举前两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传闻已久的孙中山本人。12月27日,孙中山接见各省代表,一位代表事后回忆说:当时感到惊异的是先生的语气真挚亢爽,直截了当,有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之慨,一洗中国缙绅虚伪谦逊、矫揉造作之态,虽细微处,亦见伟大。可见,孙中山的个人魅力一举征服了那些革命者。  伟大的革命斗争造就了孙中山。这位中国近代史上最有威望、最有影响、最有经验的人物当选为中国第一任临时大总统,完全符合中国人民的意愿。代表会议立即做出决议:各省代表具签名书,交正、副议长到沪欢迎临时大总统来宁。  孙中山当选临时大总统的消息一经传出,全国人民和海外侨胞兴高采烈,一片欢腾。“自总统选举以来,南洋、澳、欧美各地贺电为日盈尺”。  12月31日,参议院决议1912年1月1日为中华民国元年正月一日,临时大总统孙中山来南京就职。孙中山赴南京就职前,唯恐铺张浪费,特别嘱咐沪军都督陈其美:“我们革命党,全不采仪式,只一车足矣。”  1912年1月1日上午11时,孙中山乘沪宁铁路专用花车起行。到站欢送者有各团体代表及军队等数千人,专军在礼炮声响后徐徐启动。途经苏州、无锡、常州、镇江等站时,均有数千至上万群众列队致敬,鼓乐齐鸣,欢声雷动,“共和万岁”、“总统万岁”的呼声响彻云宵。  下午5时,车抵南京下关,接着,换乘专车入城。南京城内,到处张灯结彩,百姓填街塞巷,欢声雷动,热烈欢迎孙中山的莅临。临时大总统府设在南京城内旧两江总督衙门,即太平天国的天王府旧址。当晚10时,举行临时大总统受任典礼。孙中山宣读誓词如下:  倾覆满洲专制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文实遵之,以忠于国,为众服务。至专制政府既倒,国内无变乱,民国卓立于世界,为列邦公认,斯时文当解临时大总统之职。谨以此誓于国民。  宣誓之后,代表会将大总统印授给了孙中山。  这一年,孙中山不满46岁。------------新政府的财政危机(1)------------  所谓“百废待兴”,正是形容南京政府成立之初时最准确的一个词。对孙中山来说,这是他“革命”之后必须要面对的“建设”问题。  就在孙中山赴南京的前夕,据宫崎寅藏回忆,还有这么一件值得品味的事:黄昏,宫崎寅藏走进孙中山的寓所。孙中山部下的人,大都到了南京筹备成立临时政府的事。夕阳西下,平时闹闹嚷嚷的大院显得冷冷清清,人去楼空。  “你能给我借上500万元吗?我明天要到南京就任大总统了但却身无分文。”  “我又不是魔术师,一个晚上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明天没有钱也关系不大。但你如果不保证在一周之内给我借到500万元,我当了总统也只好逃走。”  话刚说完,孙中山脸上不由露出苦涩的笑容。  到达南京第二天,孙中山以临时总统身份召开各省代表会,通过了《临时政府组织大纲修正案》。民国政府设置陆军、海军、外交、司法、财政、内务、教育、实业、交通共9个部,并将“部长”改称“总长”。  根据组织大纲,各部总长由总统提名,但必须要经过各省代表大会同意。因此,各部总长人选的安排,实际上是一次权力再分配。省与省之间、代表与代表之间,旧官僚、政客、社会闻人都暗中较足了劲,一争高低。黄兴与孙中山商量,在人员安排上,采取“部长取其名,次长取其实”的原则。  1912年1月3日,代表大会正式表决、通过了新政府。名单如下:  临时大总统:孙中山  临时副总统:黎元洪  总统府秘书长:胡汉民  陆军总长:黄 兴  次长:蒋作宾  海军总长:黄钟瑛  次长:汤芗铭  外交总长:王宠惠  次长:魏宸组  司法总长:伍廷芳  次长:吕志伊  财政总长:陈锦涛  次长:王鸿猷  内务总长:程德全  次长:居 正  教育总长:蔡元培  次长:景耀月  实业总长:张 謇  次长:马君武  交通总长:汤寿潜  次长:于右任  至此,以孙中山为首的中国第一个以选举产生的民主共和国政府宣告组成。9位总长中,只有黄兴、王宠惠和蔡元培是同盟会成员,其余皆为清末官僚。这个成分复杂的政府组成名单,也为日后埋下了诸多动荡不安的种子。  为了保障刚刚诞生的民主体制能够健康运作,孙中山建议成立临时参议院,参议院组成人员也由各省选派。虽然同盟会成员占了参议员代表的多数,但意见分歧严重。在兴中会和同盟会时代就确认、用陆皓东设计的青天白日旗作革命军旗和国旗,但参议院在讨论后决定:以南京光复时用的五色旗作国旗,五色代表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之意,以武昌起义用的铁血十八星旗为陆军旗;以青天白日满地红旗为海军旗,这实际上是一个迁就各方的主张。  南京临时政府建立后,碰到的最迫切、最严重,也是最棘手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当时,国内有可能筹得现款的渠道如关税、盐税、厘金、田赋等,有的已被帝国主义控制,有的则一时无法征缴。而各地战事不断,军费耗用惊人。内无存储,外无支援,又无法贷款。这也是孙中山与革命党人放弃临时政府关键的财政、实业、内务、交通等诸总长位置的原因,他们正是期望借助于立宪派的声望、实力和经验来为新政府缓解财政困难,但立宪党人对此并不积极。  政府的运转要靠资金维持。孙中山不得不考虑采取一切可能的非常措施,以缓解财政紧急状态。  1月8日,孙中山批准发行中华民国军需公债,发行定额为1亿元。但临时政府根基未固,很难获取民间信任,民间应募者寥寥无几,向海外华侨所发售的公债应购者亦不踊跃,柏文蔚所领的公债券,派人到南洋劝募,最终竟如数带回,这笔公债只售出700多万。  当时在南京留守管辖之下的军人总共有30万人之众。一旦无饷可发的话,士兵随时有扰民之事发生。为了解救燃眉之急,1月31日,孙中山下令财政部发行总额100万元的南京军用钞票,“以维持市面”,规定3个月后,准持票到中国银行兑换银元。士兵领到军用票后,纷纷向各商店挤兑银元,或购买实物。商民甚为恐慌,发行数日后,即出现钱业、米业停市,市民以此来抵制军用钞票,这一政策同样宣告失败。  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孙中山曾通过黄兴委托何天炯,请日本财政专家帮助设计筹组中央银行事宜,未获具体成果。2月5日,孙中山又批准原清廷在上海的大清银行改组为中国银行,但也无助于解决南京政府的财政困难。  按照张謇的预算,临时政府一年的军费需要5000万两、中央行政及外交经费至少需要3000万两,加上其他支出,一年的财政支出需要2亿两;但眼下海关税3000万两,两淮盐税仅1000万两,除此无其他进项,外省除江苏、浙江、广东稍有盈余补贴中央财政外,其他各省尚且不能自足,中央财政每年最少赤字8000万两。------------新政府的财政危机(2)------------  府库空虚,庞大的军费开支无着落,连政府公务员的薪水都发不出。孙中山多次向英美银行协商借款,外国银行不愿借钱给临时政府,孙中山只好将目光再一次投向曾帮助过他革命的日本。  回到上海后,孙中山由宫崎寅藏陪同,与日本最大的企业三井物产会社上海分社支店长藤濑政次郎相见,商谈借款事宜。  藤濑立即与森恪商议,森恪是日本大阪人,早年在上海、长沙等地工作,与陈其美、张静江等人多有来往。武昌起义时,森恪原本正在三井物产会社纽约支店工作,三井财阀立即将他调回东京本店,充当与中国革命党人之间的联系人。  日本长期对中国的汉冶萍公司有所欲求。汉治萍公司为1898年盛宣怀所创办,但一直为资金不足所困扰。日本属于贫铁国,为发展重工业必须发展钢铁企业。由此日本便看上了汉冶萍公司,曾先后13次向汉冶萍贷款。  武昌起义爆发后,日本为巩固在汉冶萍利益,迅速派遣军舰前往武汉。当时日本海军大臣曾训令驻汉口第三舰队司令官:“关于大冶(铁矿山所在),如暴动波及该地,有理由以国家自卫权之名义进行防护。”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所以,当日本东京三井物产会社常务董事山本条太郎接到上海藤濑的报告后,立即征求日本外相及首相的意见,决定以中日合办汉冶萍公司为条件,贷款500万元给南京临时政府。  1912年元旦过后一周,三井物产会社将草拟的《中日合办汉冶萍公司契约书》送南京,交孙中山和黄兴签字。主要内容有:(1)公司资本定为日币3000万日元,由中日合办;(2)中日股金各半,股权相同;(3)公司已借日债1000万日元,此外再借500万日元共1500万日元,作为日方股金;(4)前项500万元由公司贷与南京临时政府,部分款项以现金交付余额作为向三井购买军火的费用。  但是根据国际法,这个契约书还须向汉冶萍公司总经理盛宣怀直接与三井签约,并由该公司股东半数以上同意才行。南京临时政府又与日本共同向盛宣怀施加压力。1月13日,南京临时政府驻日代表黄兴特命“赴东借募巨款”的全权代表何天炯,通知盛宣怀及正金银行神户分行,告知中日合办汉冶萍公司及500万日元借款契约已经签订。  但精明圆滑的盛宣怀,马上派驻上海公司要员陈萌明于15日赴南京,当面直接探询有关借款及签订合办契约书的情况。但出乎陈萌明意料的是,孙中山答非所问地表示:  民国于盛并无恶感情,若肯筹款,自是有功。外间舆论过激,可代为解释。惟所拟中日合办,恐有流弊。政府接认,亦嫌非妥当办法。不若公司自借巨款,由政府担保,先将各欠款清偿,留一二百万作重新开办费,再多借数百万转借与民国。  盛宣怀原本也不愿中日合办,更不愿由自己签约“同意合办”,这样不仅断送汉冶萍的一半主权,从此沦为日方控制之手,还要承担卖国的骂名。但如果不同意签字,无法解决贷款问题,也无法担当来自于孙中山、黄兴的巨大压力。  1月26日,盛宣怀只能按照南京临时政府的指示,指派助手李维格,与三井方面在神户谈判,重新拟订草约十条,29日送盛宣怀过目。盛宣怀将第十条中的“以上所开新公司华日合办,已由中华民国政府电准……”中的“已”字改为“俟”字。后有学者评价盛宣怀这一字之改极为巧妙:既卸去了大总统孙中山批准“合办”,又不愿公开承担的“责任”,又为自己摆脱了两难的困境;既办完了借款手续,又为挽救汉冶萍免陷日手留下伏笔。签约后,2月10日藤濑即电告正金银行上海分行,立即拨款300万元给盛宣怀代表李维格。12日,李将其中的200万元赴南京交给孙中山。  整个借款过程都在秘密中进行,除孙中山、黄兴等少数人知情外,其余财政部、实业部、参议院一概不知。直至2月初,此事才为同盟会机关报《民立报》探知披露。消息传出,舆论大哗,参议院议员质询政府,张謇也反对此议,并辞去实业总长。孙中山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虽一再解释,但不得不宣布废约。  除了汉冶萍借款外,孙中山、黄兴还在酝酿新的贷款方案。他们想通过上海都督陈其美,说服轮船招商局,以招商局名义向日本借款1000万两,以该局全部财产作抵押。为此,孙中山、黄兴与日本政界、财界进行了频繁的秘密联系。而日本趁此机会,向孙中山提出东北满蒙问题,要求割让给日本接管,方借款支持中国革命。  1912年2月3日,日本财界、政界代表森恪与宫崎寅藏、山田纯三郎到南京拜访孙中山。森恪见面中单刀直入地提出转让“满洲”问题,森恪表示:日本认为满州最终难由中国独力保全,为抵制白种人先锋俄国之南下,希望先生将满州“完全委托给日本之势力”,以换取日本对革命的援助,并建议孙中山或黄兴秘密赴日与日本政界元老桂太郎商定此事。  当时革命党人普遍存有这样一个想法:满洲不是中国国土,满 人也非中国人。早在1898年,孙中山在日本东京,由宫崎寅藏介绍拜会内田良平时,就曾在谈话中流露类似想法:“原来吾人之目的,在于灭满兴汉,至革命成就之晓,即令满蒙西伯利亚送与日本亦可也。”1907年,当清朝要求日本政府驱逐孙中山,首相伊藤博文与内田良平商议,认为孙中山有利用价值,说:“孙文自前年以来,向我朝野诸人游说,言日本若能援助支那革命,将以满蒙让渡日本。”  而这一次,孙中山的答复比以往谨慎很多。他虽然对此前日本对中国革命的冷淡态度表示了不满,但仍表示希望日本能帮助自己应对财政困难。“万一此数日间无足够资金以救燃眉之急,许多军队要离散,革命政府将遭瓦解的命运”,孙中山对当前局势的分析是:如果在阴历年底得不到1500万元,就只有把政权让给袁世凯。  此后,孙中山连续两天致电森恪催促日本方面答复。但此事很快被英美所知晓,英驻日公使马上拜会日本外相,压迫日本停止借款谈判。而益田孝在回复森恪时,并没有允诺提供1000万元军费,反倒劝孙、黄二人与袁世凯妥协。此时国内舆论对此也强烈反对,借款条约不了了之。  临时政府财政困难到了极点,南京当时有十余万军队,但军费没有来源,黄兴已急得吐血。军队的伙食从干饭改为稀饭,以后连喝稀粥都不能保障。  作为临时大总统的孙中山的心情,在后来答复章太炎关于合办汉冶萍的质询中可窥一斑:  此事弟非不知利权有外溢之处,其不敢爱惜声名,冒不韪而为之者,犹之寒天解衣付质,疗饥为急。先生等盖未知南京军队之现状也。每日到陆军部取饷者数十起。军事用票,非不可行,而现金太少,无以转换,虽强迫市人,亦复无益。……至于急不择荫之实情,无有隐饰,则祈达人之我谅。  孙中山为解决南京临时政府财政困难,可谓耗尽心血,但最终均了无结果,并招致一片反对乃至斥责之声,后来不少历史学者也对孙中山欲出让满洲之举颇多微词。------------南北议和------------  武昌起义后,清廷仍试图作最后的努力,1911年11月1日,清皇族内阁辞职,被罢黜的袁世凯被任命为内阁总理。袁挥兵南下,占领了汉阳。与革命军形成南北割据的局面。  老谋深算的袁世凯一方面对清廷表示要“杀身成仁,以古圣贤之心为心……誓为清廷保全社稷”;另一方面却对其亲信的前方将领指示要“计出万全”,不可轻易督师进攻,要“慢慢走,等等看”。清廷和革命党人都在努力拉拢袁世凯,而袁的如意算盘是利用双方的矛盾和弱点,抬高自己身价,从而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  早在10月19日,袁世凯电召自己的幕僚刘承恩从襄阳赶赴河南彰德,希望刘利用与黎元洪的交情来代其游说。刘承恩于是带话给黎,称袁可与革命军合作,不久就可以进行和平谈判。这应该是袁第一次传递出议和的信息。黎元洪在收到刘氏的信函后,“问大众应如何答复,一般同志均主张置之不理”。  当被清廷委以重任的袁世凯督师南下时,他又一次致函黎元洪。这一天,袁的两位代表刘承恩与海军正参领蔡廷干抵达武昌,要求承认君主立宪,与黎元洪代表汤化龙等议和。而黎元洪回复袁的信函,也由刘、蔡二人带回北京。此为南北议和正式开始接触。约11月下旬,袁世凯长子袁克定又派同盟会员朱芾煌为代表赴武汉,试图与黄兴有所接洽。清军第一军总统冯国璋不明真相,将朱抓到,直至袁克定亲自写信才获救。  袁世凯在秘密与南方革命党人单线联系的同时,又通过与其联系密切的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出面,提议停战议和。  此时,奄奄一息的清廷对袁世凯也言听计从。袁世凯回到北京后,以内阁总理大臣的名义,借口非常时期、整理军事的需要,取得了京畿周围各路军队的指挥调遣大权,同时改编和掌握京师禁卫军,让自己的亲信冯国璋担任统领,轻而易举地解除了皇族掌管的京师禁卫大权。接着宣布停止各部衙门的“事权”,一切均由内阁办理。摄政王载沣监国,亦以与“君主立宪”、“责任内阁制”不合为由,奏请停止了他的职权,令其归藩邸休息。  至此,袁世凯实际已掌握控制了清廷的全部军政大权。他从多种信息渠道得到反馈,只要他能逼迫清帝退位,南方就可以选他担任临时大总统。  实际上,当时在革命党中也普遍存在着一种认为袁如能反正,借袁之力推翻清廷,以建民国最为有利的心态。这种认识在当时的革命军和临时政府中占有主导地位,所以,和议的呼声很高。1911年12月2日,由代表会议正式讨论决定:“若袁世凯反正,当公举袁为临时政府大总统。”  袁世凯闻知消息,决定正式举行南北议和。革命军推举伍廷芳为和议代表,袁世凯派了唐绍仪上海正式举行议和谈判。议和谈判从12月18日开始至31日,共进行5次会议。但孙中山12月25日自海外归来,后被选为临时大总统,一下子打乱了袁世凯的部署。谙于政道的袁世凯态度忽明忽暗,让革命党人一直被他所牵制、左右。  孙中山等革命党人长期以来以“排满”为第一目标,排满目标一旦实现,他们的主要任务也就完成,对于建立和发展新的共和政权,缺乏应有的思想、理论、组织准备。黄兴本人亦多次表示,和立宪党人旧官僚相比,自己能力与经验皆不足。他在致袁世凯的电文中说:“明公之才能,高出兴等万万……苍生霖雨,群仰明公……”这并非完全是客套的谦逊之辞。  不仅黄兴如此,孙中山经过一个多月临时大总统的折腾,也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说:“清帝退位,民国统一,继此建议之事,自宜让熟有政治经验之人”去完成。“欲治民国,非具新思想、旧经验、旧手段者不可,而袁总统适足当之”。孙中山、黄兴的思想状态反映了当时大多数人革命党人的心态。  1912年1月14日,唐绍仪奉令致电伍廷芳,说明清廷正在筹商有关退位事宜,再次试探孙中山的态度。孙中山答复:“如清帝实行退位,宣布共和,则临时政府决不食言。文即可正式宣布解职,以功以能,首推袁氏。”  这是孙中山在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不到半个月之内,第二次有关“如袁反正当举为总统”的公开表态。袁氏犹不放心,又指派多人到南方进一步摸底,并得到孙、黄的再次保证。加之张謇、汪精卫、杨士琦、唐绍仪等纷纷要求袁痛下决心,立即筹商清帝退位。至此袁世凯也认为时机已成熟,该是行动的时候了。  此时,以英国为代表的国际社会,也公开表态对袁世凯的支持。他们认为,“中国当代……找不出一个比袁更能干的人”,“是能使中国避免出现一个混乱时期的唯一力量”。相反,他们认为孙中山是好说“大话”、“空话”的政治家。此前,南京总统府以外交总长王宠惠的名义,正式照会各国:已建立临时政府、选举临时总统、组织内阁,请求各国承认。但这一要求被列强拒绝。------------让位------------  1912年1月16日,四川革命党人杨禹昌、黄之萌、张元培3人在北京的丁家街向袁世凯投掷炸弹,炸死卫队长及卫士十多人,三位勇士当场被捕,英勇就义。袁世凯利用这次遇刺事件,令人四处散布“革命党人已遍布北京”的谣言,希望给清廷的遗老遗少造成心理恐慌。  唐绍仪让伍廷芳转告南京政府,要求清政府退位后的两天内,解散南京政府。孙中山命令伍廷芳给袁世凯去电,明确四条:一、清廷退位,放弃一切主权;二、清廷不得干预临时政府组织之事;三、临时政府地点须在南京;四、孙总统须俟列国承认临时政府,国内改革成就,和平确立,方行解职;袁世凯在孙总统解职以前,不得干预临时政府一切之事。但由于受到党内和谈主张的困扰,孙中山不得已又作了修正,其中有袁世凯必须宣布绝对赞成共和,然后由参议院推为总统。  孙中山将秘密和议的内容公诸于世,袁世凯立即遭到皇亲贵族中的极右势力、为维持君主立宪而成立的宗社党的激烈反对,威胁要和袁世凯同归于尽。袁世凯无力逼迫清帝退位,就假称生病,不再入朝。他的另一个意图是让革命党和良弼的宗社党决战,自己可伺机从中渔利。并借此称病不入朝、不理事。  1月19日,袁世凯会见朱尔典,设计由清廷授权他组织临时政府的方案,让朱尔典出面斡旋;另一方面,袁世凯收买隆裕太后身边的亲信不断散播“倘能退位,则有优待”,“否则性命难保”的信息。但由于皇亲贵族的反对,隆裕太后一时难以下定退位的决心。  1月22日,袁世凯又接到孙中山最后提出议和办法五条,其中第三条提到,“(孙)文接到外交团或领事团通知清帝退位布告后,即行辞职”,并郑重申明“此为最后解决办法”,如果袁不能实行,则无议和可言。  袁世凯于是运用他的力量开始要挟清帝退位。1月26日,革命志士彭家珍在良弼的住宅炸死了良弼,宗社党人吓得四处逃亡,于是袁世凯又指使以段祺瑞为首的北洋军前线将领,以联名通电的形式,向清廷提出语带威胁的警告,充满杀气。  这时的清政府气数已尽——再召集会议时,也无人上朝。2月12日,隆裕太后终于不得不以宣统皇帝的名义下诏退位,公布天下。据称,当天晚上,袁世凯在外交部大楼里把拖在脑后的辫子剪掉,一边剪,一边不断哈哈大笑,“这种开心的狂欢在其一生中极其罕见”。  2月13日,袁世凯拍电报向南京临时政府表示:“共和为最良政体,清帝既明昭辞位,永不使君主政体再行于中国。”孙中山接到电报后即履行诺言,向参议院送交了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的咨文,并向参议院推荐袁世凯继任临时大总统。  因为满清政府终于退让出统治200余年的中原大地,1912后2月15日上午11点,孙中山率领各部及右都尉以上将校,赴明孝陵举行祭告礼,孙中山统率军民谒陵,并宣读谒陵文。下午2点,总统府举行庆贺南北统一共和成立礼。孙中山发表演说:  清帝退位,南北统一,袁公慰廷为民国之友,盖于民国成立事业功绩极大。今日参议院选举总统,若袁公当选,余深信必能巩固民国。至临时政府地点,仍设南京。余于解任后,亦仍愿尽力于新政府也。  按孙中山的想法,他希望将国都继续保留在革命党势力之内的南京,以对袁世凯有所约束。岂料,在用记名投票法表决时,28票中有20票主北京,而南京只有5票,与孙中山的初衷相悖。  据吴玉章回忆,本来在参议院中,革命党人占据多数,是完全可以根据孙中山的意见通过建都南京、反对迁都北京的。但2月14日一开会时,一位叫李肇甫的革命党人,却跑到台上大放厥词,说了一通迁都北京的必要,而后,“赞成迁都北京的人便成了多数。”  孙中山和黄兴知道此事后,非常生气,当天晚上便把李肇甫叫来大骂一顿,并限次日中午12时以前必须复议改正过来。  15日晨,秘书处把提请复议的咨文作好后,需要总统盖印,而这时总统已动身祭明孝陵去了,我急着去找黄兴,他也正在穿军装,准备起身到明孝陵去。我请他延缓时间,他说:“过了12点如果还没有把决议改正过来,我就派兵来!”说完就走了。这怎么办呢?只好找胡汉民去。好容易才把他找到,拿来了钥匙,开了总统的抽屉,取出他的图章盖了印,把咨文发了出去。同时,并通知所有的革命党人,必须按照孙中山的意见投票。经过我们一天紧张的努力,当天召开的参议院会议终于把14日的决议纠正过来了。  而胡汉民的记述与吴玉章有差异,他说章太炎等人最反对定都南京,他们认为定都南京不足以控制东北,也即意味着放弃满、蒙,参议院诸员也为其言论所动。不管其真正原因为何,参议院总算在第二次重新投票中统一了意见,决定仍定都于南京。  孙中山多次去电催促袁世凯到南京就职,但袁不愿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去南京受革命党人操控,他复电南京方面称:“与其孙大总统辞职,不如世凯退居,……今日之计,惟有由南京政府将北方各省及各军队妥筹接收以后,世凯立即退归田里,为共和之国民。当未接收以前,仍当竭智尽愚,暂维秩序。”  屡次敦促袁世凯南下无果,孙中山于是派蔡元培、汪精卫、宋教仁等为“迎袁专使”,去北京迎接袁世凯,2月21日他们到北京时,还受到了袁世凯盛大的欢迎。  2月29日夜里,迎袁专使团正在议事时,突然枪声大作,东城和前门一带,火光冲天,发生兵变。混乱中,一些士兵竟持抢闯入迎袁专使的驻地,蔡元培等人仓皇逃到六国饭店。当夜枪声未断,第二天哗变的范围迅速扩大,甚至天津保定的北洋军也纷纷出动,放火、抢劫,焚毁衙门,数千家市民惨遭劫掠,一时人心惶惶。  袁世凯是这出闹剧的幕后主使,似乎已成了历史定论,目的是以此借口,制造一旦南下、北方将大乱的假象,但也有一些学者对此存疑:袁世凯未必知情。不管袁世凯是否真的是这一幕的“总导演”,它客观造成的结果确实对袁世凯有利。蔡元培等人在惊恐之余,连电南方说明袁大总统走不得,必须“改变临时政府地点”,“速建统一政府,为今日最要问题,余尽可迁就,以定大局”。这样,“迎袁专使”反倒成了“留袁专使”。  于是一切按袁世凯的心意继续发展。3月6日,经参议院议决:允袁世凯在北京受职、宣誓、拟定国务院组成人员名单,电达参议院批准,然后接管南京临时政府,孙中山卸职,临时政府迁都北京。  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宣誓就职。蔡元培代表孙中山致辞祝贺。而在这一天,孙中山与胡汉民、孙科等前往紫金山狩猎,提及希望自己百年后葬于紫金山之意。一面是志得意满的袁世凯,一面是有点黯然神伤的孙中山,这样的历史画面不能不令人感慨万端!------------宣扬民生主义,筹划全国铁路------------  袁世凯就职后,孙中山公布了采行法国式责任内阁制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袁世凯遂任命唐绍仪为民国第一任国务总理,并负责组阁。完成一切法律程序后,袁、唐新政府正式确立,南北一统。信守诺言的孙中山于1912年3月31日辞去了临时大总统一职。从就职到辞职,孙中山只做了45天的临时大总统,这不仅在民国史上是最短的一任总统,在中华5000年历史上,也是在任最短的开国元勋了。  南京同盟会会员为孙中山举行了饯别会,孙中山在会上发表演讲,阐述了他的民生主义思想,这实际上也是孙中山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为自己所作的规划。  在孙中山看来,在中国实行民生主义,就是一面图国家富强,一面防止资本家之流弊。他用自己多年在国外的考察和比较,提出了一套实行民生主义的途径和方针。  4月7日,孙中山应蔡元培之邀,乘火车到南京,改乘军舰,与胡汉民、汪精卫、廖仲恺等20多人到达武汉,同行的还有孙中山的儿子孙科及女儿孙婉以及新从美国毕业归来、年轻貌美的英文秘书宋霭龄等。他们乘马车经过的长街两旁,各路店铺民房都张灯结彩,男女老少都夹道欢迎,孙中山于是让马车缓缓而行,人人都以亲眼目睹几十年领导推翻清政府的革命领袖为荣。  4月25日,孙中山到达广州,自从1895年发动第一次广州起义失败后,孙中山已有17个年头没有踏上家乡的土地。孙中山到达时,广州城内万人空巷。5月底,孙中山又回到了阔别17年的故乡翠亨村,与卢夫人、长兄孙眉等亲人团聚,孙中山只在家里停留了短短3天又返回广州,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回到故乡。  这段时间孙中山的演讲内容,都集中在“民生主义”上。回望近代中国,孙中山算是自有一套颇具原始性的建国蓝图的最高当国者。他那一套建国思想,形成所谓三民主义的理论,至此已相当成熟。辛亥之后,他对袁世凯曾寄以热忱的厚望,认为在袁氏治下,他的民族、民权两主义,已相当成功了。如今所余者只剩个民生主义有待实行。  孙中山关于民生主义的言论,在国外激进人士中引起热烈回应。他的一部分演说,被译成法文后载于7月11日比利时工人党机关报——布鲁塞尔《人民报》,又由法文译成俄文,载于俄国布尔什维克报《涅瓦明星报》上。列宁在该期刊物中发表了《中国的民主主义和民粹主义》,高度评价孙中山的纲领:  孙中山纲领的每一行都渗透了战斗的、真实的民主主义。它充分认识到“种族”革命的不足,丝毫没有对政治表示冷淡,甚至丝毫没有忽视政治自由或容许中国专制制度与中国“社会改革”、中国立宪改革等并存的思想。这是带有建立共和制度要求的完整的民主主义。它直接提出群众生活状况及群众斗争问题,热烈地同情劳动者和被剥削者,相信他们是正义的和有力量的。------------会晤袁世凯------------  从表面上看,袁世凯最初也希望能与孙中山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1912年4月,袁世凯两次向孙中山发出北上共商国是的邀请,为了表示“诚意”,袁世凯又派他的长子袁克定到上海迎接。袁世凯还以孙中山辞大勋位而拨美金1万元,资助孙科夫妇及其两个妹妹作留美学费。  6月底,袁世凯因内阁问题与同盟会冲突,急需借孙、黄两人之力,于是再次电请孙中山北上,以“调和党争”,孙中山于是回电答应了袁世凯。  就在孙中山启程前两天,袁世凯和黎元洪合谋枪杀了革命党人张振武与方维,这立即遭到了同盟会的强烈反弹。中国同盟会宣布革去黎元洪协理一职并除名,其他党派议员也联名对黎、袁提出质问及弹劾。  蔡元培等人认为袁世凯“不足信”,反对孙、黄二人北上。孙中山虽然对黎、袁的行为也颇为不满,但为了顾全南北统一大局,又被袁世凯的辩解所迷惑,他极力主张平息风潮,还给黄兴发电报敦促其北上。对劝阻他本人前往会袁的人,孙中山回答:“无论如何不失信于袁总统,且他人皆谓不可靠,我则以为可靠,必欲一试吾目光。”遂与夫人卢慕贞及居正、魏宸组等启程北上。  孙中山于8月24日下午到达北京,袁世凯派亲信赵秉钧代表欢迎,又为孙中山准备了朱漆金轮马车,由正阳门入城。孙中山本想在第二天再拜会袁世凯,但袁表现得积极主动,当晚就派人来迎接孙中山。  据当时参加这次会见的人回忆,当时孙中山到了铁狮子胡同总统府,由内客厅步行出来,站在台阶口准备迎接。这时袁世凯的马队也飞驰而到,平素袁一向上下车皆须侍从搀扶,但这一次他摆手示意侍卫不要搀扶,自己硬撑着走上台阶,表示步履轻健的样子,走到台阶的最高两级他步趋慢了下来。孙走前两步,前来握手,袁亦肃然趋前握手,说:“先生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袁世凯对这次会面显得很庄重,身穿军服、佩刀。当时军礼,室内待宾须脱帽并摘下佩刀。袁或因当天过于兴奋又相当紧张,竟将礼节忘记。他平素有挠头的习惯,落座以后,袁照常挠鬓,因手触帽,忽觉自己未曾脱帽、摘刀,于是赶紧用手解摘佩刀,而佩刀在腰间撑得很紧,一时解摘不下,才慢慢用左手把军帽脱下。一时间稍显窘迫。  在孙、袁说话之间,卢夫人由厅旁内室走出相见,宋霭龄则陪在卢旁。那时宋的身份是卢夫人秘书兼翻译。袁世凯对卢夫人也显得很客气,致问饮食及路上情形周到备至。袁世凯比孙中山大7岁,但相比之下,孙态度肃穆自然,而袁则拘束异常,两人显然不在一个层面上。  当晚袁世凯请孙中山和卢夫人在总统府大礼堂晚宴,约了内阁阁员作陪,两人席间并未正面谈及政治问题。袁世凯在欢迎辞中客套说:“财政外交,甚为棘手,尤望先生不时匡助。”孙中山答辞表示:“惟自军兴以来,各处商务凋敝,民不聊生,金融滞塞,为患甚巨。挽救之术,惟有兴办实业,注意拓殖,然皆恃交通为发达之媒介。故当赶筑全国铁路,尚望大总统力为赞助。”袁世凯在孙中山走后对别人说:“不图中山如此瞭亮!”而孙中山也对身旁人评价:“袁总统可与为善,绝无不忠民国之意,国民对袁总统,万不可存猜疑心,妄肆攻讦,使彼此诚意不孚,一事不可办,转至激迫袁总统为恶。”看得出来,孙中山最初还是心存善意,以国家大局为重,希望事态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孙中山此次在北京逗留约一星期有余,袁世凯嘱咐身边亲信陪孙共谒明陵、游居庸关、至张家口,每天再将亲信召至府中,打探孙中山的举止、语言等。这段时间是孙、袁关系的蜜月期,两人会面13次之多,且多为密谈,有时只有总统府秘书长,有财神爷之称的梁士诒在座。据梁回忆,每次谈话时间自下午4时至晚10时,有几次甚至谈至次晨2点。  在一日宴会上发生了一件不甚愉快的插曲。据袁世凯身边的张国淦日记记述:  中山来京后第三天,袁世凯在迎宾馆设筵为其洗尘,到者有四五百人,在大厅布置┌┐形餐案,孙及其随员北面南向坐,袁及内阁阁员及高级官吏皆向坐,北洋一般军官坐在东西两排,孙、袁在正中对坐。入座后说了一些普通客套话,吃过一个汤,第二个菜方送上来,便听到西南角上开始吵嚷,声音嘈杂,说的都是“共和是北洋之功”,随着又骂同盟会,认为是“暴徒乱闹”,随着东南角也开始响应,并说“孙中山一点力量也没有,是大话,是孙大炮”、“大骗子”。这时两排的军官已经都站了起来,在吵嚷的同时,还夹杂着指挥刀碰地板、蹬脚和杯碟刀叉的响声,但都站在自己的座位呼喝乱骂。中山态度还是从容如常,坐在他旁的秘书宋霭龄也不理会。仍照旧上菜,只是上得很慢。  我当时想袁或段(陆军总长段祺瑞)该说一说,你们不能胡闹,但他们始终没有作声。闹了有半小时左右,似乎动作很有步骤,从当时的情形看,显然是布置好的。起头的是傅良佐等,想在吵闹时等中山或他的随员起向答辩,便借机由北洋军人侮弄他一番。但出乎意料的是中山等始终没加理睬,若无所闻。筵宴终了,孙、袁回到副厅休息室,厅内便又大乱起来。北洋军人离开座位肆意乱吵,非常得意,很久才逐渐散去。  那些席上胡闹的北洋军官,究竟是否是在袁的授意下,给孙中山上演的一场“戏”,我们无从考证,但至少可以从中看出,这些旧官僚们对孙中山还是颇为不敬的。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两人初次会晤时对外释放的友好信息。孙中山曾对袁表态:“十年以内大总统非公莫属。”这个意见也见诸于公开言论。而据报载,袁世凯甚至也曾向孙中山表示,可加入国民党。  著名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在《袁氏当国》一书里,对孙、袁两人作了相对客观的点评。他说,袁世凯是传统中国里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才大心细,做事扎扎实实,有板有眼,是位极有效率的行政专才和标准的中国法家。但是他无理想,对现代政治思想更是一无所知。  而孙中山恰恰是袁的反面。孙中山周游世界,爱国之心极为强烈,为人又好学深思,满头脑理想,欲施之于中国,而道不得行。辛亥之后自己虽不在位,但对袁世凯倒满怀幻想,因此在与袁氏密谈时,他诚心诚意地劝袁练兵百万以强中国,而自己则愿专任修路之责,希望把全国铁路延长至20万里(一说10万英里)。  孙中山这席话虽出自一位伟大爱国者的至诚,但是听在有高度行政和经济建设经验的袁世凯的耳朵里,就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所以袁氏后来在背后说孙中山是个“大炮”。孙中山的“孙大炮”的诨名,据说就是袁世凯叫出来的。但袁氏是个老谋深算的旧式官僚,他不愿开诚布公地质疑孙中山此计划的可行性,反倒为了笼络孙中山,顺水推舟,让孙氏监修全国铁路,让他完成20万里的伟大计划。------------孙中山的全国铁路计划------------  袁氏派孙中山去修筑铁路,显然是投其所好,给这个革命领袖找个优差肥缺,安顿下来,免得他继续革命或重新造反。而孙中山是个真诚的爱国者,他并没有过多的权谋之心、看穿袁世凯的真实意图,而是很认真向中西媒体正式宣布自己今后的使命之后,就认真地干起来。  孙中山的铁路建设思想,最早见于他在1894年写的《上李鸿章书》里。辞去临时大总统一职后,作为实现其民生主义的一部分,孙中山数次向外界宣讲筹划全国铁路的必要性及诸多益处。1912年7月22日,孙中山被上海中华民国铁道协会推举为会长后说:  凡立国铁道愈多,其国必强而富。如美国现有铁道20余万(英)里,合诸中华里数,则有70万里,乃成全球最富之国。中华之地5倍于美,苟能造铁道350万里,则可成全球第一强国。  9月,孙中山专程去八达岭张家口考察詹天佑设计修建的京张铁路,并正式邀请詹天佑当他的技术助手。孙中山对筹建铁路的热情,也正中袁正凯的下怀。他特授孙中山以筹划全国铁路全权,出任中国铁路总公司总理,设总部于上海。他还把自己当年为慈禧太后回銮时所特制的豪华花车,拨给孙中山用,以便巡视全国铁路现状,同时命令各地地方官,对巡视路政的孙中山盛大招待。黄兴同时也受任为汉粤川铁路督办以助孙中山一臂之力。在袁世凯的怂恿下,孙中山率领大批失业党人,乘了豪华专车,到全国视察去了。等到后来孙、袁交恶,当局要清查铁道公司的账目,却发现铁道一寸未建,而视察公款已花了百十万两。  关于10万英里铁路、100万英里公路的建国方略,是孙中山一生的目标,但在一无资金二无人才的现实条件下,他1公里铁路也未修成过。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说,他后来查阅大陆资料时发现,1998年3月中国铁道部在确定今后五年加快铁路建设的总目标时说,“2000年铁路营运里程达到6—8万公里;到2002年,突破7万公里”——这就是说,中国直到21世纪初,铁路营运里程的目标尚在“突破7万公里”,而孙中山要在民国初年建20万里铁路,如果说“中山因无行政经验,乃有此失”,那袁世凯其实是明知其不可为而故意“设阱以陷之”,这就是袁之大奸巨猾的表现了。------------成立国民党------------  孙中山此次北上,晤袁是一个主要内容,另一个主要内容是参加国民党的成立大会。  在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1912年1月22日,同盟会在南京举行了一次重要会议,有来自内地18个省的2000多名会员代表参加。会上,胡汉民代表孙中山,提议将誓词修改为“颠覆满清政府,巩固中华民国,实行民生主义”,获一致通过。在讨论日后政党改组问题时则分歧很大,讨论结果,大多数认为武装革命已告结束,应改为公开的政党,因为孙中山当时在主持国政,汪精卫被选为总理,但汪精卫并没有就任。  同盟会领导的辛亥革命,终于推翻了已经腐朽不堪的清王朝。中华民国的成立,民主气氛高涨,“政党政治”一时成为热潮,在很短的时间内竟出现上百个政党,出现党派林立的局面。3月3日,中国同盟会本部于南京召开全体大会,孙中山又一次当选为同盟会总理;在宋教仁的鼓动下,同盟会通过了新修订的《总章》。这个新纲领核心精神是将同盟会从过去秘密的“革命党”变为公开合法的“政党”。在他们的心目中,“政党”就是西方那种在议会中通过选举取得执政权的党,而“革命党”并非“政党”。在这种背景下,他们将“革命党”同盟会改造成“政党”国民党。  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迁都北京后,同盟会总部也于4月25日由南京迁到北京,日常事务由宋教仁主持。在参议院中,同盟会占有多数席位,这令袁世凯颇以为患,急欲削弱其力量。他支持立宪派人士张謇、汤化龙等联合统一党、民社党、国民公党、国民共进会等小党,成立了共和党,出版机关报——《国民公报》,公开称南京临时政府为“假政府”。  袁世凯就职后,让唐绍仪组成的内阁人选里,涉及外交、内政、陆海军、财政和交通等实权部门的总长人选,都清一色掌握在袁氏人物手中。  黄兴在新政府的职责是在南京留守。其实是要遣散部队,以让革命后的国家有个喘息之机,来从事和平建设。当时很多人都找上门来,希望谋个一官半职,面对挥之不去的求职者,最后黄兴只好登报声明,不允徇私,无职可给。要遣散30万官兵,最低限度的恩饷(遣散费),非250万两不可。留守处哪有这笔巨款呢?依法报请北京国务院索饷。  初上任的唐绍仪总理也两手空空,除举外债之外,别无财源。不得已,他向四国(英、美、德、法)银行团商借外债8500万两。在签约之前,请求对方先垫付3500万两,以解燃眉之急。四国原已答应垫款,但是日本、俄国闻之后抗议——每个列强在中国的目的不一样,英国意图占西藏,俄国要新疆、蒙古、满洲,日本要占南满和闽南,它们唯恐彼此分赃不均,因而各国势力相持不下。不得已,唐氏内阁决定改向六国银行团(加入日俄两国)商借,但日俄又另提要求:此款不得用于满、蒙地区,因为它们早已视满、蒙为自己的势力范围。  另一方面,唐绍仪与英、美、德、法四国银行团谈判借款也陷于僵局。因银行团不信任中国官僚,即便允许借款,也坚持应由四国派员监督使用为条件。唐绍仪终因无法应对内外交困,任职未及三个月,竟然弃职离京。袁世凯只好任命原外交总长陆征祥为代理国务总理,但这一任命遭到议会的反对。  1912年7月26日,袁世凯不顾议会反对,出动军警威胁参议院强行通过陆征祥出任国务总理。面对袁的专权,原本在唐绍仪内阁任“农林总长”的宋教仁,深感必须组织一个强大的政党,造成两党对峙局面,引向“宪政轨道”。  当时南北小党共有数百家之多,但宋教仁更青睐于几个较大的小党,其中统一共和党是参议院中的另一大党(其党魁是蔡锷),也极不满陆征祥组阁,也深感有扩大力量的必要,提出与同盟会合并的愿望。  经几次商谈后,合并之事进展颇为顺利,国民公党也表示愿意加入合并,国民共进会和共和实进会得知三党将合并,也表示愿加入合并谈判。结果五党于8月13日达成协议:  一、合并之前,取“共和之制国民为国主体”之体,更名为“国民党”。  二、拟定党纲15条,其主要内容有:“保持政治统一”,“发展地方自治”,“励行种族同化”,“采用民生政策”,“维持国际平和”。  三、总部组织分:总务、文事、政事、交际、会计五部。各地组织一律改称支部。  1912年8月25日,国民党在北京召开成立大会,与会者数千人,极一时之盛。孙中山出席大会作主题演说,称五党合并为一大政党,“乃民国大幸福”。会议选举中,孙中山以1130的绝对多数票,当选为理事长。孙中山力辞不就,国民党中央于是决定由宋教仁代理。宋教仁于是成为当时中国第一大政党的党魁,锋头之盛,气势之高,一时无二。那一年,宋教仁年仅30岁。------------宋教仁遇刺案------------  1913年3月20日晚10点左右的上海北站显得热闹非凡,宋教仁、黄兴、廖仲恺等都聚集在此,准备送奉袁世凯电召北上的宋教仁乘夜车北上北京。  10点45分,当宋教仁被黄兴等人簇拥着走到剪票口时,忽背后中了一弹,穿入胸中,直达腰部。宋忍痛不住,靠在铁栅栏上,凄声说道:“我中枪了。”正说着,又闻枪声两响,车站顿时大乱,刺客乃趁机逃去。于右任等赶来急忙送宋教仁入沪宁医院抢救。但因子弹射中心脏附近,3月22日凌晨宋教仁不治身亡。黄兴、陈其美、于右任、居正等人皆悲愤填膺,情不可抑。  宋教仁遇刺后,举国震动,舆论大哗。国民党人认为此案的幕后黑手,一定是袁世凯。  1912年8月,宋教仁联合五党组成国民党,出任代理理事长,一时锋头甚劲。袁世凯对宋教仁一直心存忌惮。袁世凯先是对宋教仁有意拉拢,让他出任总理,孙中山、黄兴、唐绍仪等也劝他就任。但宋教仁坚持政党内阁的主张,所以坚辞不就。据说袁世凯送他西装,连尺码都非常准确,还送他交通银行50万元的支票一本,请他自由支用,但宋教仁只略取少许,离京南下前夕即让赵秉钧交还袁,留信一封表示“实不敢受”。不久,宋教仁领导的国民党在国会两院选举中大获全胜,宋氏政治前途如日初升,所到之处,欢迎会上无不人山人海。国民党元老谭人凤一语中的:“国民党中人物,袁之最忌者唯宋教仁”。这正道破了问题之要害。  其实在袁世凯眼里,孙中山并无多大威胁。孙中山只是宣传自己的主义,不外平均地权、节制资本和修建铁道。而被评价为“议会迷”的宋教仁则热衷于西方议会民主、多党选举制度,鼓吹责任内阁、政党内阁。在各地演讲中,宋教仁极力宣扬将总统改为没有实权的虚位领袖,甚至宣传夺权。在国民党湖北支部讲演时,宋竟赤裸裸地批评袁政府“自掘坟墓,自取灭亡”,并说“到了那个地步,我们再起来革命”云云。宋教仁屡屡言辞激烈,因而党内同志很为他的安全担心,而宋少年气盛,不以为意。  在上海,陈其美也要宋教仁提防暗杀,宋狂笑说:“只有革命党人会暗杀人,哪里还怕他们来暗杀我们呢?”许多朋友来信要他多注意安全,他都以为是谣言。就在他3月20日,动身北上那天与《民立报》记者话别时,对方请他慎重防备,宋坦然地说:“无妨。吾此行统一全局,调和南北,正正堂堂,何足畏惧,国家之事,虽有危害,仍当并力赴之。”  很多历史学者认为,宋教仁死于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对中国根深蒂固的封建专制体制缺乏深刻认识,在全无民主经验和训练的彼时中国,宋教仁的存在和做法被当政者视为最大威胁。其实,袁世凯及北洋集团握有的资源,远胜于国民党,但由于对那种新兴的民主政治的运作方式的不熟悉以及不重视,袁党没有在大选中下力竞选,因而输给了深谙此道的宋教仁。  虽然宋教仁只活了32岁,但正如一位学者所言,“他掀起了20世纪初那个昙花一现的瞬间所掀起的民主旋风,至今仍是中国民主宪政史上一道最壮丽的风景线”。宋教仁遭暗杀,“是中国民主化步履艰难、充满痛苦、血腥的开端”。------------“宋案”真相------------  宋教仁遇刺案的破获,出乎意料地顺利。  1913年3月23日,古董字画商王阿发到英租界捕房报称:一周前因卖字画曾去应夔丞(即应桂馨)家,应即拿出一张照片,要他谋办照片上的人,愿出酬金1000元。他未允。宋被刺后,王阿发见各报刊所登宋的照片与应给他看的照片相同,特来报告。  公共租界巡捕房根据密报,在一妓院中将应夔丞抓获,并立至应家搜查。在应家搜查中发现其中一人神色慌张,遂带回巡捕房审讯,这位自称叫张福铭的人最终供出真名为武士英,而他正是杀害宋教仁的真凶。  山西人武士英早年曾投奔革命党,充当敢死队,转战数省,升为下级军官。以后又脱离军旅,到了上海,结识了当地会党头目应夔丞。应夔丞,其实也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角色。他有两个头衔,一是中华民国共进会会长,一是江苏驻沪巡查长。他原是策动武昌起义的共进会的一个干部,算是武汉军政府中的“三武”张振武的党羽。张振武后来与黎元洪争权,被黎骗往北京,并乞袁世凯代为杀之。正在拉拢黎元洪的袁世凯迅速将张振武枪杀。  张振武一死,黎元洪便完全投向袁世凯,而原先捧他上台做开国元勋的革命党,尤其是共进会,便成了他的对立面。共进会的应夔丞也因反黎也被黎所通缉,从武汉逃回上海。在同盟会扩大为国民党之后,应夔丞也与陈其美、宋教仁、黄兴、于右任等都很熟识。国民党在上海为宋教仁操办丧事时,应夔丞也进进出出,做热心帮忙状。等到应东窗事发,陈其美等都大为惊异:杀宋的凶手竟是国民党自己的同志。  应夔丞被捕后,法捕房总巡率人至应宅进行数次搜查,起获了大量公文凭据,才发现应的背后指使人,竟然出自北京国务院内务部的一位秘书洪述祖。抄获文件显示,洪述祖又受命于国务总理赵秉钧。  在袁世凯与孙中山暗中角力时,袁世凯的党羽想在革命党内搞个反间组织,应夔丞成了他们的人选。应某也顺势倒入袁党,成为袁世凯在国民党中的“卧底”。应夔丞在北京的顶头上司便是洪述祖,由国务总理赵秉钧直接指挥。  自此,由洪述祖经手,应夔丞每月从国务院秘密领取2000元的活动经费。他们不但在新闻界收买了一个叫做《民强》的刊物,专门替袁党作宣传,以与国民党报刊相对抗,甚至遍访或捏造孙、黄、宋等人的“劣迹”,以做人身攻击。  当宋教仁的言辞越来越激烈时,袁世凯手下的这群党羽也越来越坐立不安。应夔丞与洪述祖形成密约,由应物色杀手并具体指挥刺杀宋教仁。应夔丞见武士英精于枪击,且贪财胆大,遂与之商议刺宋一事。两人一拍即合。  真相大白于天下,幕后黑手竟然是袁世凯身边的亲信,这使袁世凯一下子置于千夫所指之境地。问题是,赵秉钧是否直接向手下下达过刺杀宋的命令,以此为袁世凯排除隐患之忧?而袁世凯,对这一切是否真正知情?  据章士钊回忆,当宋教仁遇刺的电报传到时,他正在总统府与袁世凯一起用餐。袁闻讯后的反应是叹息说,“遯初(宋教仁的字)可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随后闲谈中,袁世凯意指宋案的凶手是黄兴,理由是“黄、宋争国务总理,两派大决裂为证”,章士钊闻之不满,愤然辞出。  宋教仁遇刺消息传来时,赵秉钧正在主持内阁例会,“闻听消息,大惊失色,一边绕桌子不停转圈一边转自言自语:‘人若说我打死宋教仁,岂不是我卖友,那能算人?’各总长相顾均未发言。少顷,府中电请总理,总理即仓皇去府。”赵秉钧的反应是一种“表演”还是真的意外?  宋教仁遇刺后自知不久于人世,还授意黄兴拟了一份电文上书袁世凯作最后诤谏,一直到死,他都没有怀疑过袁世凯。------------对“宋案”犹豫不定的国民党------------  宋教仁遇刺时,孙中山正率大批国民党随员作访日之行,得知消息后,他立即中止访问,于1913年3月25日返抵上海。当晚孙中山等人便在黄兴寓所召开国民党高级干部会议,以商讨对策。据当时的报纸报道,“随至黄克强(黄兴)先生家,相见泪下,谓不意海外归来,失此良友……”  孙中山此前对袁世凯的种种幻想这时已完全破灭,在极度悲愤的情绪之下,他力主起兵讨袁。但与会者中除戴季陶一人随声附和之外,其余多力主通过法律方式解决,黄兴尤其主张慎重。  此时的国民党已非在野时的同盟会,冒险犯难的精神已大不如前。握有兵权的同志大都作了各省都督,有了自己的地盘和既得利益,对孙中山的讨袁指令大都借故推脱,坚决支持的只有江西的李烈钧和上海的陈其美,武力解决的事遂耽搁下来。由于赵秉钧拒绝上海特别法庭的传讯,法律解决也陷于停顿。  4月26日,南方革命党本已燃烧的怒火又被浇了一桶油。袁世凯为了筹集军费对付国民党,不顾各方反对,未经国会讨论通过,便完全接受银行团所提的苛刻条件。当天夜里,由国务总理赵秉钧、财政总长周学熙、外交总长陆征祥与汇丰、德华、东方汇理、道胜、横滨正金五银行代表违法在北京签字,共借2500万英镑,名曰“中国善后借款”,以全部盐税及关税余额为担保。参议院议长张继、副议长王正廷得讯后阻拦无果,遂以议长资格通电,不承认借款合同。  1913年4月29日,安徽都督柏文蔚率先通电反对借款。5月3日,孙中山与黄兴联合通电“各省政府和人民”,要求禁止银行团借款给北京政府,国民党籍的江西都督李烈钧、广东都督胡汉民与湖南都督谭延闿也表示了同一立场,但在当年各省都督,表示反对借款的只有他们4位,而通电赞成者则有17省的都督。  实际上,早在国民党内部对待袁世凯态度摇摆不定时,袁世凯已开始了一系列应对之策。5月6日,袁世凯在总统府召开秘密会议,布置南方的军事,宣称要“除暴安良”,严厉指责孙、黄等人是“捏词耸听、淆乱人心”;陕西都督张、山西都督阎锡山、直隶都督冯国璋、奉天都督张锡銮、山东都督周自齐与河南都督张镇芳等联名通电,指斥黄兴等“不惜名誉,不爱国家,谗言横行,甘为戎首;始以宋案牵诬政府,继以借款冀逞阴谋”,其中张凤、阎锡山都是国民党人,表明国民党已经分裂。  在完成军事部署后,老谋深算的袁世凯为了逼迫南方首先发难,以中央名义,先是解除了李烈钧江西都督的职务,以自己阵营的黎元洪代之,接着又罢免了胡汉民与柏文蔚;与此同时,袁世凯拟定军事计划,三路大军向江西、安庆及南京出发。袁当然知道革命党人不会甘心束手就擒,而是一定要反抗,这样中央对南方用兵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  果然,1913年7月12日,李烈钧在江西湖口宣布独立,以江西讨袁军总司令的名义发布讨袁檄文,号召“天下共击之”。此后数日内,国民党控制的江苏、安徽、广东、上海、福建、湖南及重庆的部队川军相继响应,一时间颇有声势,似乎要重现辛亥年的局面。  但实际上,形势已与当年大不相同。满清政府退位后,全国人心思治,希望国家早日走上安定建设的轨道。宋案的发生虽使举国哗然,但多数人认同由法律解决。至于国民党方面,由于许多杂牌小党的加入,已成为一个谋求政治利益的俱乐部,就是原来老同盟会的同志,大多以为大功告成,转而热衷于仕途名利。所以国民党声势虽大,但肯于跟孙、黄反袁者甚少,其中又多犹豫动摇者。内部分歧,举事仓促,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起义各省的部队,在兵精饷足的北洋军面前,望风披靡,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就溃败。孙、黄及革命同志们只得东渡日本再度流亡。革命党人原有的地盘悉数为北洋所接收,北洋的势力第一次越过了长江。  为了获得当选总统的足够选票,把中间的进步党人(5月底,与国民党相对立的黎元洪的共和党、章太炎的统一党与梁启超的民主党合并为进步党)从国民党中彻底分化出来,坚定他们的拥袁立场,袁世凯还特地挑选了进步党人的熊希龄,由他组成了所谓“一流人才内阁”。“一流人才”,主要是指内阁成员多为政坛名流,如梁启超、张謇、汪大燮等。  10月6日,参、众两院议员举行总统投票选举,本来袁世凯已将对手打尽,当选不成问题。但他仍然担心当天不能选出来,就在议员都到会之后,操纵了数千人,号称“公民团”,包围了议会,声称不选出总统不准议员出来。投了两次票,袁世凯都没有得到法定应得的选票,被关在内的议员们人困马乏,直到晚上才被迫选袁为总统。这种卑劣的做法也成了历史的一大笑料。  袁世凯后来更加明目张胆,他先取消了国民党议员资格,各省议会也纷纷取缔国民党,于是,自辛亥以来国内最大政治势力的国民党土崩瓦解了。1914年1月10日袁世凯更是直接解散了国会。自此,袁世凯的北洋集团在中国真正占据了主导地位。------------流亡日本,建立中华革命党------------  孙中山到达日本后,许多老同盟会员李烈钧、柏文蔚、胡汉民、廖仲恺、居正、许崇智、谭人凤等陆续到达日本,聚在一起共商讨袁大计。而陈其美、戴季陶、朱执信、邓铿等仍坚持在国内作斗争。当时流亡日本的国民党人,生活十分艰苦,衣食不周,甚至向公费留学生索取一点食物糊口。  国民党是一个曾经拥有几十万党员的大党,但此时几乎被袁世凯瓦解殆尽,孙中山认为,二次革命的失败,并不是因为袁世凯过于强大,而是因为国民党内部过于涣散。虽然党员众多,声势浩大,但内部意见分歧太多,“党魁则等于傀儡,党员则有类散沙”,因而患难之际,彼此“疏如路人”。  1913年秋,孙中山决心要缔造一个组织坚强的“中华革命党”。基于对以往革命失败的认识,孙中山特别强调“服从党魁”这一条件,他期望的这一个新的政党,凡入党者,“必自问甘愿服从文一人,毫无疑虑而后可”。  孙中山严格入党程序,起草了中华革命党入党章程和誓约,并决定党员必须在立约宣誓的署名下,盖上右手的中指指印。誓约内容有五条:一、实行宗旨;二、服从命令;三、尽忠职务;四、严守秘密;五、誓共死生。除此之外,还有一句:从兹永守此约,至死不渝,如有贰心,甘受极刑。  这份誓词遭到了几位老同盟会中坚人物的反对。黄兴认为“附从孙先生再举革命”一词不妥,不能“附从”;李烈钧说:“牺牲一己之自由,附从党魁为屈辱”,并且反对捺手印。1914年6月初,孙中山与黄兴的矛盾日渐暴露,黄兴决定赴美。27日,孙中山赴黄兴寓所送行,并集古诗联句书相赠:“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表示一片惜别之情,并希望以后再度合作。黄兴在赴美途中船上赋诗曰:“口吐三峡水,足蹈万里云,茫茫天地间,何处着吾身?”黄兴的矛盾复杂心理可见一斑。  1914年7月8日,中华革命党在东京举行选举大会,孙中山当选为总理。根据中华革命党原始党员名册,从1913年9月至1914年7月,共有692人入党,并规定以青天白日旗为中华民国国旗,旗以红色为地,青天白日为章,章在旗首上隅。------------二次讨袁------------  二次革命失败后,袁世凯在国内已经没有足够的反对力量,行事嚣张。1913年10月6日,在大批军警包围下,袁世凯“当选”“正式大总统”。10月10日,袁世凯在清宫太和殿上举行盛大的大总统就职典礼,当日下午又在天安门上阅兵,将勋章授给前清内务府总管世续和太保徐世昌,想以此表明民国大总统的地位不是从革命党手中夺来的,而是由清王朝“禅让”而来。  1914年7月,在组成宪法起草委员会后,关于何种国体适用于中国的讨论,突然成为舆论关注的中心和焦点。舆论先行,这是帝制发动的第一步。8月3日,总统府顾问古德诺(Frank J. Goodnow) 发表了《共和与君主论》,认为中国国情不适用于共和制。14日,杨度、严复、刘师培、孙毓筠等“六君子”发起成立“筹安会”,杨度后来发表《君宪救国论》的长文,全国阐述中国应该实行君主立宪制的理由。  此后,袁的亲信段芝贵等密电各省长官,要求各地以公民名义向参政院上书请愿更改国体。在一系列精心安排下,1914年9月1日,参政院代行立法院开会,一些代表请愿改变国体。对身边亲信炮制出的“民意”,袁则佯装不知。但暗地里,他已一步一步地按照计划,为称帝做准备。  此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爆发。日本利用各国无暇过问中国之时,于1914年11月出兵占领青岛,取代了德国的殖民统治,控制了胶济铁路。1915年1月,日本向袁世凯提出臭名昭著的“二十一条”,条约主要内容是:日本继承德国在山东的一切特权,增加筑路通商的新的权利;日本享有在南满、东蒙一带的特权;将日本租界旅顺、大连港口和南满、安奉两条铁路的期限延至99年;中国沿海港湾、岛屿不能租借或割让给其他国家;中国政府聘用日本人做政治、财政、军事顾问;中国警政和兵工厂要由中日合办,等等。  条约内容被记者们捅了出来,举国哗然,国内各界纷纷集会、通电、罢工罢课,抵制日货以示反对。孙中山虽居海外,亦及时揭露日本“二十一条交涉的真相”,他说:“此次交涉之由来,实由夫己氏(指袁世凯)欲称帝,要求日本承认,日本政府欲先得到相当之报酬,……夫己氏隐诺之,故有条件之提出。”  袁世凯企图称帝的野心还没被国民看透,多数人并不赞同孙中山进行反袁斗争,但孙中山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1915年10月,陈其美在孙中山的指派下到上海策划讨袁,策动了肇和兵舰起义,青年军官蒋介石还在其中担任军事一职,起草《淞沪起义军事计划书》,但起义很快遭致失败。  另一方面,袁世凯已经按照“民意”要求,为登基做最后的准备。参政院在第一次送“推戴书”,“推戴”袁为“中华帝国皇帝”而被其故作姿态地退还后,1915年12月11日晚,参政院再次递交“推戴书”。这一次,袁世凯不再推辞,12月13日正式宣布改国号为“中华帝国”。  此时,袁世凯的用心已完全大白于天下。如果说孙中山此前的反袁宣传和行动还不被理解的话,那么在此关头,“倒袁”已成为共识。而在这一轮新的倒袁活动中,曾经被袁世凯极力拉拢的力量,则成了倒袁中坚。其中起主导作用的,就是袁世凯原来的盟友——进步党人,其主脑一文一武,文为梁启超,武为蔡锷。12月23日,蔡锷、唐继尧与李烈钧等在云南起义,宣告云南独立,并通电各省要求取消帝制,联合讨袁;唐继尧留守云南,蔡锷、李烈钧二军分别出师四川、广西,护国战争爆发。  云南已经举起讨袁大旗,而袁世凯已止不住自己在称帝之路上的脚步。1916年1月1日,他在北京黄袍加身,举行登基大典,改国号为洪宪元年。  这使得已经点起的护国运动之火,很快蔓延到了全国,就连袁世凯的心腹——四川督军陈宦、湖南的汤芗铭也站到他的反对面。3月22日,众叛亲离的袁世凯不得不宣布取消帝制;1916年6月6日,只做了83天皇帝美梦的袁世凯,在举国一片讨伐声中黯然死去。------------新旧约法之争与南下护法(1)------------  孙中山在日本得知国内反袁消息后,甚为振奋。因为担心中华革命党仍不够强大,所以他决意回到国内,亲临指挥这场保卫共和国体的斗争。  1916年4月27日,孙中山偕廖仲恺、戴季陶、张继等由日本启程返沪,同时还向在美国的黄兴也发出了邀请。为了保护共和,孙中山尽可能地团结各派。他同意仍然使用民国建立时决定的五色旗国旗,而不是他在组建中华革命党时规定的青天白日旗。他不去为个人地位作任何考虑,只要求坚持民国元年的约法。一直反对革命党的梁启超对孙中山的这个主张也表示赞同。  1912年3月12日,孙中山公布了经参议院通过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这是中国宪政史上的首部宪法,它是用法律的形式确定在中国实行民主共和制度,规定了:“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无种族、阶级、宗教之区别”,“人民有人身、居住、财产、言论、出版、集会、结社、通信、信仰等的自由,有请愿、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利”。但是袁世凯掌权后,便开始破坏临时约法,1914年5月,他颁布《中华民国约法》代替临时约法。  1916年6月6日袁世凯死后,作为袁内阁总理兼陆军总长的段祺瑞发布通告,根据袁氏《中华民国约法》,由黎元洪继任总统,恢复国会。孙中山和黄兴在上海通电反对;国会议员也发表宣言,不承认根据袁世凯的约法继任;南北军界各派人也表示反对。在各界压力下,国务院内阁总理兼陆军总长段祺瑞不得不放弃袁世凯的约法,黎元洪也宣布恢复民国元年的约法,重开国会。新旧约法之争随之结束。  但北京政府并未就此安定下来。自黎元洪继任大总统、段祺瑞当了国务总理后,两人矛盾不断,被称为“府院之争”。到1917年,“府院之争”的焦点集中到对德问题上。  1917年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已燃烧了3年之久。段祺瑞主张对德国宣战想借机扩大势力,其真实目的在于以此和日本挂钩,借机取得日本的贷款和军火,并接收德国在中国的利益。  而孙中山认为“参战”一事关系到整个国家生死存亡的前途大事,因而主张“除严守中立外,不能望有他种行动”。孙中山又致电北京的参、众两院,希望不要加入协约国。但赞成他主张的只是一部分中华革命党党员。这一年春夏间,孙中山与朱执信、胡汉民等人经多次讨论后,决定由孙中山口授内容与观点,由朱执信执笔撰写《中国存亡问题》一书。此书从世界形势、各国间利害冲突以及中国政局,反复说明了中国参战有百害而无一利。意义远远超出了有关参战问题的争论,实际上是全面表达了孙中山对于当时国际政治、军事、外交等诸方面的理论和思想。  到了1917年5月间,黎元洪与段祺瑞的“府院之争”日益激化,各种反段力量呈结合之势,他们要在众议院开会时,否决对德宣战议案。闻听此讯的段祺瑞在5月10日策动了一个3000人的“公民请愿团”,包围众议院,强迫议员通过政府宣战案,反对宣战的十几位议员被暴徒殴伤,议员被围困达10小时之久。如此恶劣的行径激怒了议员们,会议中止,各部总长也先后辞职,内阁只剩下了段祺瑞一个人。  5月11日,孙中山与唐绍仪、章太炎、唐继尧等人联名致电黎元洪,要求惩办滋扰国会的伪公民团,段祺瑞又唆使督军团逼迫黎元洪解散国会,黎元洪因此免除段祺瑞职务,让伍廷芳代理国务总理。在段的指使下,安徽、河南、山东、奉天、陕西、浙江、直隶等省的督军相继宣布独立。  无力对付督军团的黎元洪求助于有重兵驻扎在徐州的安徽督军张勋,请他到北京保护自己。张勋6月7日率辫子军5000人自徐州动身,到天津后却逼迫黎元洪3天内解散国会。9日,辫子军开始进入北京。引狼入室的黎元洪无奈宣布解散国会。翌日,张勋又把康有为叫到北京,住在张勋的私邸,共策复辟清室。  7月1日,张勋、康有为等入清宫拥立清废帝溥仪再次登基,并将国号改称为宣统九年。消息传出,各省的督军及各界人士一致声讨。段祺瑞自任“讨逆军总司令”打败张勋,这出复辟丑剧仅生存了十几天便匆匆退场。  张勋复辟时,孙中山于7月4日召集在上海的唐绍仪、程璧光、章太炎等人商讨讨伐叛逆、维护辛亥革命的成果,孙中山主张成立临时政府,决定邀请黎元洪南下继续行使总统职权,并致电国会议员,请他们南下护法。7月8日,孙中山乘“海琛”舰由上海赴广州,着手组建军政府,准备在广州建立护法根据地。  7月19日,孙中山电请国会议员南下开会,并致电段祺瑞,揭穿他非法复任国务总理,但段祺瑞对孙中山的警告置若罔闻,他自认是“再造共和”,不再召集国会,反而修改了国会组织法,重组国会。于是国会议员纷纷南下,25日,国会议员在广州召开了国会非常会议,会议通过了《中华民国军政府组织大纲》。------------新旧约法之争与南下护法(2)------------  9月1日,会议选举孙中山为中华民国军政府大元帅,唐继尧、陆荣廷为元帅。于是,中国分裂为南北两个政府。同一天,非常国会还选举了各部总长。孙中山任命章太炎为秘书长。章太炎以往反对孙中山最为激烈,但经历这么多年的风雨和波折,他终于被孙中山宽容的气度所感动,最终成为孙中山领导的护法斗争中的积极一员。  当时的军政府最需要的是能够控制掌握的军队,所以孙中山在组织军政府期间,曾多次致电留居在上海的岑春煊、广西的陆荣廷和云南的唐继尧,请他们到广州来“公商要政”,但都被对方称病拒绝,这样,孙中山只得到了海军的支持,陆军则完全不听调遣。  此时,国内各省护法运动已渐成声势,北方的段祺瑞政府也准备动用武力进行镇压。  9月下旬,北洋军在湖南与桂军相持。10月,被孙中山派往湖南的程潜率军进入长沙,推举陆荣廷为“湘粤桂巡阅使”,谭浩明为湖南督军。但陆荣廷对程潜出任省长十分不满,于12月18日唆使谭浩明以武力迫使程潜辞职,自此牢牢地把湖南纳入桂系的势力范围之内。  北洋军在前线的失败使段祺瑞陷入困境。1917年11月15日,他向冯国璋提出辞呈。由于段的下台,日本当局期望促成“南北议和”。而力图扩充自己势力的陆荣廷,在控制了湖南后,希望通过“南北议和”捞到更多好处,并饬令前线“响应”冯国璋的停战令。北方段祺瑞的皖系势力乘机反攻,卷土重来。吴佩孚率军南下,连续攻陷岳阳、平江等地,粤桂联军迅速溃退,1918年3月长沙失守,联军退守湘南。  皖系的胜利,使段祺瑞有了复出的资本。以曹锟为首的15省3特区的督军联名要求段出山组阁,日本方面暗中支持奉系张作霖表态支持。3月23日,段祺瑞终于再次复出掌权。陆荣廷为了保住他在两广的统治权,背着孙中山与吴佩孚签订了停战协定。  陆荣廷一直视孙中山在广州建立军政府之举为抢夺其地盘,想方设法削弱军政府的权力。军政府与广东督军府的矛盾越来越大,怕广东人反桂情绪高涨,陆荣廷又任亲信莫荣新担任广东督军。  莫荣新当了广东督军后,进一步从事反孙中山、反军政府的活动,接连以“匪徒”名义捕杀大元帅府卫队数十名官兵。为了护法目的一直对军阀忍让再三的孙中山终于忍无可忍,他令陈炯明、程璧光等讨伐莫荣新,但没有得到回应。气愤已极的孙中山于是率领卫士及部分将领登上“同安”、“豫章”两舰,亲自指挥向督军署开炮,炮手连续向观音山督军府发射炮弹70余发,广州全城为之震动。迫于压力的莫荣新最后只好到大元帅府“道歉”。  早在1917年10月,陆荣廷就与唐继尧暗中策划成立另一个机构,以代替军政府。次年1月5日,他们在广州成立各省联合会议,像伍廷芳、唐绍仪、唐继尧、程璧光、陆荣廷等都在其中任外交、财政、军事要职,这已经在事实上形成了和军政府对峙的局面,孙中山虽然一再通电表示反对,但军政府被阉割局势已难以挽回。  1918年2月26日发生了海军总长程璧光被刺杀案,海军内部开始分化,一些官兵不安于护法,企图脱离军政府回上海,孙中山又失去了一支有力的依赖力量。  4月,桂系与政学会分子活动改组军政府。5月20日,非常国会在广州再次开会,选举七位总裁,孙中山是七总裁之一;陆荣廷与唐继尧推举岑春煊担任“主席总裁”,西南政局已完全被桂滇军阀所把持,军政府名存实亡。  选举次日,孙中山愤然离开广州,5月26日,由胡汉民陪同从汕头到了三河坝,当时任粤军司令部作战科主任的蒋介石前来迎接。见到孙中山疲惫、衰老的模样,蒋介石流下了眼泪,两人一直交谈到深夜。  北方军阀的派系斗争已达白热化,徐世昌就任了北京政府总统,国内的和平气氛又高涨起来,徐世昌于11月16日发布了停战命令;西南军政府也在23日下令停战。双方准备派代表在上海开始谈判。1919年5月13日,双方宣告谈判破裂。  这个时期也是自辛亥革命以来最艰苦的时期。孙中山处于这种有名无实,身为“元帅”,却调动不了军队的无奈处境,听凭军阀们左右局势。合法的西南非常国会又不接纳孙中山的主张,革命事业举步维艰。------------痛失革命同志------------  就在讨袁浪潮高涨之际,许多不幸的事情却向孙中山袭来。  1915年2月21日,孙眉在澳门病逝。孙眉的一生也是协助孙中山革命的一生。年轻时,孙眉曾因政见不和,与弟弟形同水火;当他理解了孙中山从事的革命事业的意义时,便义无反顾地伸出援助之手,不惜倾家荡产,共捐出70万巨资,从富有的“茂宜王”破落成普通农民。1907年,孙眉被迫放弃了自己经营30年的产业,离开夏威夷前往香港,租房居住,并担当起赡养照料母亲杨太夫人及孙中山夫人卢氏及子女。讨袁军失败后,孙眉从翠亨村避居澳门,忧愤成疾,抑郁而死。  1916年5月18日,孙中山最得力的革命助手陈其美在上海被袁世凯派人暗杀。陈其美于辛亥、讨袁诸多战斗中,屡次在上海策划举兵,虽败不馁,对革命忠诚不渝。袁世凯对此深为忌恨,密令张宗昌伺机暗害。当天,张指使密探程子安、宋志明利用叛徒李海秋暗杀陈其美于上海萨坡赛路14号机关总部。  10月31日,与孙中山并肩战斗多年的黄兴在上海病逝,年仅42岁。黄兴自1914年与孙中山分手后,远赴美国。此后,原同盟会和国民党中的一些军界人士如李烈钧、柏文蔚和陈炯明等相继离孙中山而去他国。尚有李根源、林虎等人留在东京,适逢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遂发起成立“欧事研究会”,其宗旨是“力图人才集中,不分党界”;“对国内主张浸润渐进主义”;“对于中山先生取尊敬主义”。成立后联名去信美国征求黄兴意见,黄兴表示参加。欧事研究会成立后,黄兴在美国的檀香山、旧金山、洛杉矶、纽约等地积极从事反袁宣传。1915年袁世凯接受日本“二十一条”,进行称帝活动时,黄兴与李烈钧等人联名通电斥责,并改变了方针,认为“反袁斗争主要是武装对抗,但也不排斥其他方法”。和中华革命党的斗争方针渐趋一致。  黄兴托其子黄一欧去东京致函孙中山说:袁世凯必将称帝,三次革命的发难时机已届成熟,如有所命,极愿效力。孙中山也希望黄兴早去日本,共商讨袁大计。  1916年5月1日孙中山回到上海,回国前曾电邀黄兴回国共同讨袁。黄兴于4月22日从美国启程,经日本,于7月6日回到上海。这时袁世凯已暴死,革命形势大好,孙、黄再次联手,对革命非常有利。不幸黄兴突患胃出血重病,于10月中旬住院治疗,但病情很快恶化,10月31日晨逝世。黄兴病逝,孙中山十分悲伤。  11月8日,被孙中山誉为“再造民国”的蔡锷将军也在日本病逝。------------一段美丽的婚姻(1)------------  1915年10月25日,49岁的孙中山偕22岁的宋庆龄,去东京市政府办理了结婚手续,日本著名律师和田瑞为他们主持签订了《婚姻誓约书》。  此次孙文与宋庆龄之间缔结婚约,亲证立以下誓约:  一、尽速办理符合中国法律的正式婚姻手续。  二、将来永远保持夫妇关系,共同努力增进相互间之幸福。  三、万一发生违犯本誓约之行为,即使受到法律上的任何制裁,亦不得有任何异议;而且为了保持各自的名声,即使任何一方之亲属采取任何措施,亦不得有任何怨言。  以上诸条约,均系在见证人和田瑞面前各自的誓言,誓约之履行亦系和田瑞从中之协助督促。  本誓约书制成三份,誓约者各持一份,另一份存于见证人手中。  誓约人孙文(章)  立约人宋庆琳  见证人和田瑞(章)           一千九百十五年十月二十六日  为了书写方便,宋庆龄把名字的最后一字写成了更简单的“琳”字。为求双日吉利,也将签约日期改为10月26日。  1894年,孙中山在宋家第一次见到了1岁多的宋庆龄,那时他怎么也没料到,21年后,这个可爱的女孩竟会不顾父母亲的强烈反对,奔赴日本成为他的新娘。  1908年,15岁的宋庆龄带着妹妹宋美龄一起到美国留学,考入了佐治亚州的威斯里安女子学院文学系学习,1913年获得学士学位。她在离美回国时,在致其老师的信中写道:“我也很自豪地带了一封致他(指孙中山)的私信。”看得出,那时候的孙中山,已是宋庆龄心目中非同一般的人物。  当宋庆龄乘坐的远洋轮船刚刚驶到加利福尼亚时,她收到了父亲发来的电报,要她“暂缓行程”。原来,宋耀如追随因“二次革命”失败的孙中山流亡日本,希望与女儿在日本会合。20岁的宋庆龄也许不知道,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故事就要发生。  1913年8月29日,宋庆龄抵达横滨,见到了久别的父亲与姐姐宋霭龄。第二天晚上,她就由父亲和姐姐陪着去拜访孙中山,这是宋庆龄成年后首次会晤孙中山。宋庆龄对孙中山的仰慕,很大程度来自父亲宋耀如的影响。在孙中山的革命事业里,宋耀如都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数十年未变。宋庆龄带着崇敬与兴奋的心情,见到了孙中山。  以后的一段日子里,宋耀如带着两姐妹,频繁出入孙中山的寓所。那时宋耀如已有肝病,不能长时期坐在日本矮桌边从事书写,而宋霭龄马上要回国结婚,被紧急召唤过去的宋庆龄由父亲陪同,每天到东京赤坂区灵南坂26号孙中山住处工作。  1914年9月宋霭龄回上海与孔祥熙结婚,宋庆龄接替姐姐,做了孙中山的秘书。爱的火苗不知何时在两人之间悄悄燃烧起来,并且越烧越旺,年岁的差距显然已经不是阻碍,即使孙中山已有妻室和三个子女。  以《西行漫记》闻名的美国记者斯诺曾在20世纪30年代问宋是如何爱上孙先生的。她答道:  我当时并不是爱上他,而是出于敬仰。我偷跑出去协助他工作,是发自少女浪漫的念头——但这是一个好念头。我想为拯救中国出力,而孙博士是一位能够拯救中国的人,所以,我想帮助他。  宋庆龄一连写了好几封信给仍在美国求学的妹妹宋美龄,信中热情地述说她为孙中山工作的愉快与期待:“我从来没有这样快活过,我想,这类事是我从小姑娘的时候就想做的。我真的接近了革命运动的中心。”“我能帮助中国,我也能帮助孙博士,他需要我。”  两人究竟是如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呢?宋庆龄在1921年的《自述》中写道:  孙博士得悉我正在学习中文,他赠我一些中国文学方面的书籍和有关当代政治方面的英文书。他非常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对我的工作鼓励甚多,使我不知不觉渐渐地被他吸引,所以当他要求和我结婚时,我就同意了。  晚年宋庆龄回忆起那段日子,似乎仍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  1915年夏天,宋庆龄陪母亲看病回国后,留在日本的孙中山完全变了样,经常陷入深思状态。打开着书本,眼睛却凝视着别处,甚至不思饮食。房东梅屋夫人很担心,直率地问:“您是不是患了相思病?”孙中山沉默了一会回答说:“我忘不了庆龄。遇到她以后,我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了爱,知道了恋爱的苦乐。”  当梅屋夫人提醒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异过大,结婚会折寿的,孙中山却坚定地说:“如果能与她结婚,即使第二天死去也不后悔。”梅屋夫人也深深地被这一片深情所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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