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野史-4

第二部分设计救黄,却一心为己虑(2)威震上海滩、挥金如土的大亨何曾见过这等饭食,他连喂狗、喂猫也不用这个!他把眼一瞪:“你们就给我这个吃?”  “不饿死你就算便宜了,你以为你是谁呀?还挑三拣四!”那卫兵班长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我们这儿就该给你吃鸡、鸭、鱼、肉?你清醒清醒吧!黄老板!这儿可不是你的黄公馆、共舞台,这里是何公馆的牢房!你别做梦了!”  说完,他回身将门一关,“啪”地重又上了锁。  若是平时,谁敢在他黄老板前这般放肆,早就会脑袋搬了家,但是,人在屋檐下,黄金荣怒冲冲却没有办法,瞪着眼睛看着他扬长而去。然而,他低头看看地上的饭碗,真想一脚踢开。但肚子已饿了两天,如今看见吃的肚子里不由咕咕作响,一阵响似一阵。他终于端起了饭碗。  第一、两口,他还皱皱眉头,觉得难以下咽;第三、四口就觉得香多了;最后,不但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而且肚子还没吃饱,他似乎更觉饿了。黄金荣望望碗底,又望望木栅门,突然端起碗狠命地向石条上砸去,吼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凭什么把我黄金荣关在这里?你们出来!我的人都到哪儿去了?王八蛋!他们把我关在这儿,你们就不管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这帮混蛋,废物!啸林哪,月笙!你们救我出去啊!”  黄金荣的大喊大叫,引来了几个卫兵。他们趴在木栅门上骂道:“妈的,还想看点厉害?关起来了还不老实!有本事你别进来啊!狗娘养的!”  黄金荣冲过来,想扇卫兵的嘴巴子,但隔着栅门,反被卫兵用毛巾塞住了口,他再也喊不出来了。  黄公馆那边,林桂生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划营救。尽管张啸林答应去找何丰林,但是林桂生思前想后,觉得张啸林这条路未必行得通。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亲自前去拜访黄金荣的好友、道胜银行买办、大名鼎鼎的虞洽卿。  林桂生亲自来访,虞洽卿热情迎接。上海滩的流氓头子、大买办、大军阀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彼此都是朋友,大家互相照顾,才能保佑平安发财。  林桂生到客厅坐定,佣人倒上茶来。今日的林桂生也没有了往日那般指挥若定、谈笑风生的气魄,此番举动她纯粹是求人来的。  虞洽卿老奸巨猾,他早晨已看过报纸,对黄金荣被绑架的事,胸中已经了然,林桂生一登门,他就猜出了来意。但是,他表面不露声色,殷勤招呼道:“黄夫人可是稀客啊!今天怎么得闲到寒舍来呢?”  林桂生满面愁容,但是直言地说:“虞先生,金荣这次遭难了,只有仰仗您来帮我这个忙了。虞先生若能帮助金荣解了这场危难,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定会竭尽全力报恩的。”  “黄夫人哪儿来的话,我与金荣兄是莫逆之交,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哪有坐视不管之理。金荣兄一向春风得意,不知会有什么危难?”  “唉!”林桂生长叹一声,就把昨晚黄金荣在共舞台看戏、卢筱嘉带人闯入,将黄老板绑架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虞洽卿眉头紧锁:“有这等事!黄老板一世英名啊!黄夫人,此事须向何丰林讨个人情,让他放了黄老板。”  “可是我们当家的素来与何丰林没什么交情,若是有交情的话,也不会发生昨天晚上的事。所以我冒昧来求虞先生,不知您肯否帮这个忙?”  “黄夫人哪儿来的话,黄老板遇难,我虞某人岂有不帮之理。我这就去何丰林府上,向他求情!”  “全仗虞先生了!”林桂生千恩万谢,告辞出门。  林桂生一走,虞洽卿就坐车前往何丰林公馆。  两人见面叙谈,何丰林态度不冷不热,但有一点虞洽卿是明确的:如此不痛不痒就放人,他虞洽卿的面子还不够这么大。何丰林摆着护军使的架子说:“卢公子受了委屈,督军老爷也很生气。这件事必须要达到各方面的满意,才能圆满解决。”  虞洽卿自知自己的能耐,于是告辞而去。  张啸林还不如虞洽卿,他根本就没有见到何丰林。当马弁来禀告“三鑫”公司总经理张啸林求见时,何丰林将手一挥,吩咐道:“回话,我不在家。”  何丰林挡驾使张啸林陷入了困境。他大骂起来:“妈的,摆什么臭架子。老子当年在武备学堂,论资历还是他爷爷呢!”  骂归骂,何丰林既然不见,张啸林也想不出招来。没办法,他去找亲家、专当密探的俞叶封讨主意。俞叶封是何公馆里的常客,对情况十分熟悉。他听了张啸林的抱怨,将眼珠一转,说声:“跟我来。”  俞叶封带着张啸林又一次来到何公馆,也不叫人通报,拖着张啸林走出客厅,直奔深院内宅。俞叶封是这里的常客,对深宅门径甚熟。他俩绕过几座假山石,穿过翠竹掩映的月洞门,来到一座朱红粉墙、琉璃瓦顶的堂楼跟前。张啸林隐隐闻得有一股清香从里面飘来,他惊异地问:“亲家,这是什么地方?”  俞叶封诡秘地一笑,说:“何老太太的佛堂。”  “找老婆子干什么?”  “啸林兄,你不是为黄金荣讨情吗?”俞叶封放低声音轻轻地说,“何军使是孝子,只要老太太开金口,这扇正门就不敲自开了。”第二部分设计救黄,却一心为己虑(3)张啸林恍然大悟。他钦佩亲家那密探本领,竟将上司的秉性、家底摸得一清二楚。两人走进佛堂,那慈眉善目、体态微胖的何老太太正在闭目修心,手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两人不敢做声,在旁边静静等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老太太睁开眼,认出旁边站着的俞叶封,有些惊讶:“俞统领,丰林今天在家啊,你怎么闯到佛堂来了?”  “叶封今天特来向伯母请安。”俞叶封慌忙施礼,又介绍说,“这是‘三鑫’公司的总经理张啸林先生。他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请伯母给帮个忙。”  张啸林赶紧鞠躬,把黄金荣托情的事如实禀报一遍。  不料,老太太还没听完就闭起了眼睛,不耐烦地打断了张啸林的话:“少啰嗦,老身不管政事。”  张啸林被惹急了。他正要开口冲上几句,俞叶封悄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先插上了话:“叶封素知老太太信佛行善、不问政事,因此这次来是专为请安的。我们还有点事,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他就拉着张啸林告辞出来。  等走到佛堂外,张啸林着急地问:“亲家,莫非这一趟又白跑了不成?”  俞叶封拍拍他的肩膀:“亲家,这事可不能来硬的。咱们虽没说动何老太,可是探明了虚实。下一步,就要看黄金荣夫人的了。”  张啸林一想也是,这一趟不能算白跑。于是他急忙辞别了亲家,匆匆来到黄公馆来报告探来的信息。  林桂生一听,心里就有了底。她得亲自出马了。女人自有女人的办法,她从自己的保险箱里取出一尊身高三寸、精雕细刻的金观音,又将黄金荣珍藏着的、一个土商进贡的竹节罗汉拿出来,用红丝绒包好,放进挎包,坐汽车到龙华拜访何老太。  何老太太一见“观音”与“罗汉”这两件稀有的见面礼,笑得缺牙的瘪嘴都合不拢了。林桂生趁机甜甜地说:  “何妈妈,我早就寻思来看您,可就是没有机会。可巧刚得了这个观音、罗汉,放在我那儿也没什么用处,就拿来孝敬您了。何妈妈是个行善信佛的人,这两件东西供上香火,也算是一件功德了。”  何老太太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声说:“好,好!黄夫人,这是你的善根哪!肯定会福寿绵长、福寿绵长啊!”  林桂生却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悲凄地说:“可惜我从小就没有了爹妈,孤苦无依,没人亲没人疼的。老太太,如果您不嫌弃,我就认您做个干妈吧!”  何老太太开始还有点推托,但林桂生一张甜嘴巴子,何妈妈长、何妈妈短的,叫得老太太满心欢喜,不出几个小时,老太太便认了这个干女儿。成了干亲,放人的事就好办多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何丰林还是迟迟不放人。  这几天,黄金荣手下的徒弟、徒孙,大小流氓们,生怕失去自己的靠山,如丧考妣,无计可施。他们只好去找杜月笙,要杜月笙下令去攻打何公馆,把黄金荣救出来。  这时候,杜月笙却有了自己的打算。赫赫有名的大亨、有着几千徒弟的老头子黄麻皮金荣被抓到龙华关起来,这件事在上海滩称之为“跌霸”,关押的日子越长跌得越惨。黄金荣一抓,杜月笙开始时也很着急,后来静静地一想,老头子跌下去,我就可以趁机爬上来,何丰林多关他几天,于我反而有益,于是迟迟按兵不动。  等到林桂生把一切都办得差不多了,那么何丰林为什么迟迟不放人呢?原因是什么?杜月笙摸透了军阀的心思,精明过人的他马上意识到归根到底是一个字:钱。  黄金荣开剧场,做鸦片生意,开赌局,日进斗金,赚了多少黑财?黄金荣名为法租界华捕第一号,而实际上主要精力都用在经营这些产业上。所以人们称他为“黄老板”,而不是“黄捕头”。  这一次黄老板跌在何丰林手下,何丰林手握这根竹杠焉能不敲他一笔而轻易放人?区区金观音、竹罗汉算得了什么,虽然名贵,也值点钱,但只是两件玩物而已。他何丰林要的是现钱,要的是算得上是一大笔钱的东西。  杜月笙肚子里有了底以后,便带上金廷荪孝敬的10根金条,到龙华去见何丰林。到了何公馆外,杜月笙把装着金条的锦盒交给卫兵,请他进去通禀,“三鑫”公司董事长杜月笙求见。  何丰林听说杜月笙来了,以为他可能要动武了,问:“他带了多少人?”  “开车的不算就他一个。”  这下何丰林就放心了。卫兵又递上杜月笙送来的金条,见到黄灿灿的金子,何丰林摸着两撇小胡子笑逐颜开,不住地点头:“还是‘水果月笙’明事理,会办事。这年头,不动真格的,光凭一张薄面办不成事啊!———你去请杜先生到小书房见,说我还有一点事,处理完了马上就到。”  何丰林接见人,一般在客厅里,被安排到小书房,实属特殊待遇。这恐怕要归功于那几根金条的面子了。  “欢迎、欢迎!杜先生是稀客,我何丰林有失远迎,失敬了。所以请在这小书房里见面。请坐,吃茶。”  何丰林从垂花的门洞里走来,双手抱拳,一边拱手,一边招呼。  长衫礼帽西裤皮鞋的杜月笙一见何丰林,立即站起来行鞠躬礼,斯斯文文地恭维道:“将军在上海驻守,保土安民,万人称颂。今日我有幸再睹将军风采,真是三生有幸!”第二部分设计救黄,却一心为己虑(4)“哪里,哪里。我是个粗人,有话直说,有事公办。能为百姓做一点事,使百姓安居乐业,我老何就乐了———你们上海人叫开心。坐,坐下谈。”  杜月笙重新归座,端起勤务兵送上的茶盏,揭开盖子,轻轻地吹了吹飘在上面的茶叶末,喝了一口,盖好放下,这才再次启齿:“何将军,您是个爽快人,我说话也不会绕弯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天来拜访,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和您商量。”  何丰林听了心里好笑,明明是求我放人,却说“有事商量”。他心里这么想着,可脸上并没露出来,还一本正经地应道:“杜先生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我想办一个公司,请将军入股。”杜月笙避过正题,把给何丰林的好处当做一件正事来谈。他这样既争取了主动,又抬高了自己的身价,稳稳当当,不露声色:“我们想借将军的威风,好多多发财。”  “办公司?”何丰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杜月笙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他的。办公司、赚大钱,他最听得进去。于是他侧过了身子,伸长了脖子凑过来:“入一股要多少钱?”  “您一个铜子儿也不用拿,只要将军参加,股份我们奉送。”杜月笙十分慷慨。  “那太不好意思了。”  “我们只借用将军的名望与财运,每月都可以参加分红。”接着,杜月笙又详细地告诉何丰林,他已和张啸林、黄金荣三个人筹集了一千万资金,准备开一个名叫“聚丰贸易公司”的烟土公司,全力从事鸦片贩卖。  何丰林一听喜出望外,走到门口向勤务兵吩咐:“我与杜先生有重要事情商量,别人一律不见,电话不接。若上峰来电话,就说我不在。”  吩咐完了以后,他回身又请杜月笙进小书房后边的一间密室商谈。杜月笙接着说:“如果你和卢督军两位愿意加入,所得红利,五人平分,你俩不必出钱只需在运销上向部下打个招呼,在浙江各地,‘聚丰’的货畅行无阻就行。”  这件事对于何丰林来说,可是一件从天而降的好事。作为军阀,虽然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但除了盘剥榨取一点客商的赋税以外,并不直接与公司、商业打交道。如果一旦能在杜月笙、黄金荣等人办的公司里加入股份,发财的大门不就是向自己打开了吗?更何况股份是白送的,并不要掏钱。如此不出本钱白拿红利的买卖,一旦错过,可向哪里找去?何丰林当场拍板成交。  关于卢永祥入股的事,何丰林却替他的上司做得了这个主,知道他肯定会同意。果然,一封电报拍过去,没过两天,卢永祥的回电就来了,电文说“同意”,还派了卢筱嘉来沪与杜月笙商谈。  卢筱嘉此次与杜月笙会面,两人一见面居然谈得很投机,成了好朋友。原来,涉及到发财大事,卢筱嘉报私仇扣押黄金荣的矛盾就变得芝麻大一丁点儿,一切便不言而喻了。  杜月笙创立这个“聚丰贸易公司”,是为他的烟土事业寻找保护人的。因为当年的烟土生意虽然利润极大,却常常面临着丢失烟土的危险,土商、烟贩,以至像黄金荣、杜月笙这些大老板常常被弄得忧心忡忡,十分头痛。如果军、商彼此能够合作,他们的烟土运输就可化暗为明,由军警一体保护,严禁沿途骚扰,是能保证烟土生意永远平安发财的最佳办法。而军阀看到利之所在,这无本而万利的生意还有什么犹豫之理,当下一拍即合,“聚丰贸易公司”成立,局面豁然开朗了。  从此“三鑫”公司的营业更是蒸蒸日上。没有了后顾之忧,生意就可以大胆做了。“三鑫”公司每年收取的保护费就在100万银元以上,连同自身的营业收入,年盈利最高曾达5600万银元之巨。财源滚滚,如海水滔滔而来。它不但操纵了货色的进出,而且也控制了价格的涨落,形成一个大垄断公司,恐怕是中国有史以来最好的生意了。  而此时何丰林既与黄金荣成了公司里的同仁,当然不能再关押他了。照何丰林的意思,就要马上派人去请黄金荣,到司令部里一道谈谈,以示修好。  不料杜月笙却摇手阻止道:“别忙,别忙。还有一件事呢。”  “什么?”何丰林却不明白。杜月笙难道不愿意黄金荣放出来?  杜月笙微微一笑:“何军使,黄老板也算地方上的一个人物,对不对?”  “是啊,当然。黄老板威名赫赫,雄霸法租界,也算这地方的头号人物了。”  “何军使说的是。当日威风凛凛的黄老板被押到龙华关了五六天,最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放了出来,不是要把面子丢光了吗?”  何丰林连连点头,暗暗佩服杜月笙想得周到。杜月笙提出两条:一是在龙华寺请一次客,庆祝“聚丰”公司成立,也是何、黄两家认干亲的家宴。当然,何老太太一定要出席;二是恳请何丰林向卢永祥说情,由卢永祥呈请北洋军阀政府陆军部颁一枚奖章给黄金荣,并聘黄金荣为护军使衙门督察。  这两件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何丰林自然一一答应照办。在军阀看来事情虽小,但却给大亨黄金荣争回了面子,补偿了黄金荣手下大小流氓的心理损失。  黄金荣在龙华寺吃了酒,认了干亲,又接受了陆军部颁给的荣誉勋章,携夫人风风光光地回到了同孚里黄公馆。第二部分祸不单行,黄老板与结发妻离了婚(1)大概是共舞台的狐仙作怪,也许是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句老话,黄金荣刚从剧院风波中解脱出来,不久又碰上了一件使他大煞风景的事。  龙华寺宴会后,老板娘林桂生领着被关押了五六天的丈夫回了家,夫妻重逢,举家团圆,不由悲喜交集。黄金荣也老老实实呆在公馆里休养了几天。这次营救,林桂生也可以说是尽心竭力,立下了汗马功劳,见到黄金荣变得这么老实,也暗暗欢喜,指望他从此收一收心,老夫老妻白头偕老。  谁料黄金荣在家呆了还不到三天,就坐不住了,推说公司里有事,就又逛出去了。林桂生一个人闲着觉得没意思,就与侍候她的佣人阿四姐扯起了闲篇。  “不怕太太生气,依我看哪,老爷又是去拈花惹草了。”阿四姐从林桂生第一次结婚时开始就服侍她,到现在已三四十年了,因此说话并不十分忌讳。  “怎么去拈花惹草了?”林桂生吃了一惊,紧盯着阿四姐问。  “唉,太太,您以为他这次是去公司了?其实根本就不是。去公司怎么不带人呢?而且他还带了一包蜜枣去了。太太请想,老爷何曾爱吃过蜜枣?这不是那个小戏子爱吃的吗?”  听了此话,林桂生不由勃然大怒:又是那个戏子!  阿四姐还继续唠叨:“上次因为那个露兰春得罪了卢公子,受了这几天罪。这一次还不知要闹出谁来呢!唉唉……”  一听此话,林桂生已变了脸色。她满腹的委屈、愤恨与嫉妒!露兰春!原来与卢筱嘉的事也是因为露兰春!怎么没人告诉我?若早知道他黄麻子是因为那个小妖精被人绑架的,我何苦替他奔走?他现在成了势了,用不着我了,就这样猖狂!索性我也不用替他撑着面子了,大家闹开吧!  林桂生越想越气,越气越伤心,不由放声大哭。阿四姐一见说漏了嘴,不由后悔不迭,想劝又没法劝。林桂生哭了一晌,把眼泪一擦,吩咐手下人:“等老爷回来,你们就锁住大门,不许他出去。”  下人们素知黄老板惧内,黄公馆内一向是老板娘说了算,于是各个领命,布好阵势,单等黄金荣回府了。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黄金荣才哼着小曲儿,在府门口下了汽车,摇摇晃晃地进了门。黄金荣双脚刚一迈进门槛,背后“稀里哗啦”大门落了锁,他把眼一瞪,刚想发火,看门的已禀道:“是老板娘吩咐的。”  一听这话,黄金荣发热的脑袋忽地清醒过来,他知道事已败露,只好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林桂生早已等着他了,见他上来,当即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黄麻皮!当我不知道?刚从大牢里出来又去搞女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是谁跑前跑后,把你救出来的!现在你做了老板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问问你自己你当初是怎么发的家!那小妖精还没把你害死嘛,就把你勾引得这样?”  黄金荣与林桂生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这样破口大骂过。他也不答言,一甩手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尽管如此,但是从此林桂生就把黄金荣软禁在公馆里了,左右不让他出门。黄金荣虽然英雄,却敌不过林桂生的淫威。  一天,黄金荣乘林桂生串门应酬赌局,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驾着汽车急驶“三鑫”公司。公司的当差、伙计们见大老板光临,慌忙迎进了董事长的写字间,黄金荣踏进房间,连连挥手叱退底下人,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孔红一阵白一阵,似乎满腹心事难以启口。杜月笙颇觉意外。黄金荣碍于身份,从来不公开在公司露面,今天神色慌张,驾车跑来,杜月笙料想是出了事。  “怎么,又出事了?”  黄金荣用手搔搔光头皮,半晌进出一句:“桂生跟我闹了。”  “是不是兰春的事?”  黄金荣点点头,尴尬地吐露了真情:“老共舞台坍了台,不知怎么兰春被抖了出来,桂生成天闹,真不成体统了。”  杜月笙劝道:“金荣哥,你们这么多年夫妻了,犯不着为一个丫头伤了和桂生姐的和气。”  “不,”黄金荣坠入了情网已经鬼迷心窍了,眼睛射出绿光,第一次对林桂生胆子大起来了:“他妈的,老太婆揭开了,老子干脆堂堂正正讨兰春。”  杜月笙吃了一惊,想不到老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按理说,黄金荣腰缠万贯,名声显赫,讨个三妻四妾应是极平常的事。林桂生再怎样霸横,也难明里反对;只是露兰春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又生得绮年玉貌,更犯忌的她不同于老实、柔顺的沈月英,小丫头心机较多,黄金荣迷上了她,林桂生内当家的地位便摇摇欲坠,难保有一朝要逼宫告终。杜月笙知道个中的利害,自然不想卷入内宫的暗流漩涡了。他明知黄金荣的来意,却装傻作痴地推卸道:“这事怕难办。”  黄金荣一听,急得直搓手。平时,他总觉得杜月笙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在他有面爱摆出师父的尊严,这番顾不得这些了,拉着杜月笙的衣袖,哀求道:“月笙,我求你这一回了。你的话,她最听得进去,你去谈谈看。只要她让让步,将就把兰春接进来,我绝对不会让兰春当这个家的。”  杜月笙被迫无法,只得允诺下来。黄金荣这才松口气,临走前,又叮了一句:“月笙,就等你的回音了。”第二部分祸不单行,黄老板与结发妻离了婚(2)两天后,杜月笙特地跑了一趟黄公馆。黄金荣见来了救星,知趣地回避了。杜月笙觑个机会,叫声桂生姐,就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了出来。他担心会有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风雨,谁知林桂生却苦笑一声,问杜月笙:“你的意思呢?”  “我赞成。”杜月笙边说边偷偷窥察林桂生的脸色,见她神色平静,便试探地说:“讨了兰春,也许可以收收老板的心。”  林桂生瞅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不反对他讨小老婆,但不许讨露兰春。论辈分,露兰春是孙女,要我同她称姐妹,太不成体统了。”  林桂生关门落栓了。可是,黄金荣却讨定了露兰春,她却一个棒打回头。这苦了夹在中间的杜月笙。他是黄金荣的心腹,也是林桂生一手栽培起来的,并且两人还……现在他一出面,林桂生还说不定以为他是想和她一起过呢!他此刻心早在那个妙龄少女陈婷婷身上了,哪敢多劝说。老谋深算的杜月笙此刻也是一筹莫展了。  杜月笙不愿卷进这场难断的家庭官司里,便搭讪道:“桂生姐,公司还有事,我走了,有机会我再劝劝老板。”  说完,他就要溜出去。  “慢走。”不料林桂生却忽然下了决心,“月笙,你是受命来的,我不难为你。你告诉老板,露兰春可以进门,但从今后,我与他一刀两断。我有一个条件,要他拿出5万块钱做赡养费。”  “桂生姐,你,你,就只要5万元?”杜月笙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才好。他们半世的夫妻,老板娘林桂生一手策划替黄老板打下的江山,难道他们就这样分手了?同心协力赚到的巨大财富就只要5万块,这不过是九牛一毛,谁都会替她抱不平。所以,杜月笙有些惊讶。可是,林桂生是一个多么工于心计的人,连杜月笙这样精明的人都被她蒙住了。  林桂生却不容分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了。  在隔壁偷听的黄金荣却如逢大赦。他喜滋滋地出来送杜月笙下楼,并当即派人拿地契向银行押了一笔现款交给了林桂生。其实,林桂生自有她自己的如意算盘,黄金荣的万贯家财主要来源是做鸦片生意的“三鑫”公司,她在公司拥有巨额股份,一年三次分得的红利、数额之巨令人咋舌,她的小金库里的钱多着呢。  第二天一早,林桂生便搬出了黄公馆。杜月笙也不管黄金荣生气,亲自在西摩路处为林桂生租了一幢房子,里面的家具摆设尽量保持黄公馆的样式,算是报答林桂生的知遇之恩了。  林桂生一走,黄金荣就用花大轿把露兰春抬进了黄门。新娘子不愧是色艺双全的红伶,长得亭亭玉立,风流娇媚,齐眉的刘海,天生有些卷曲,一只盘发髻,周围插了一圈茉莉花,更衬着秀发如云,人香花也香。一身大红绣凤的旗袍,满身的珠光宝气,透着那么一股香艳。黄金荣为讨好新娇娘,摆宴三日,请到了法租界所有头面人物,一时黄公馆宾客盈门,贺礼堆积如山,像赶庙会一样热闹。  黄金荣得力的八大生都来讨露兰春的欢心了。其中顾掌生是最起劲的一个。他端着酒杯,走到黄金荣与露兰春的面前,对老夫少妻肉麻地笑道:“掌生敬二老三杯。老板属龙,老板娘属鸡,龙戏凤,凤附龙,真是天就的龙凤配。哈哈哈!”  露兰春羞得满脸通红,但这阵阵红晕更增添了她的美色,乐得黄金荣直搔那光头皮。得意之际,他对露兰春道:“来来,这里没外人,唱一段,大家快活快活。”  露兰春忸怩了半天,才慢慢站起身来,微微启口,轻轻地唱道:“三尺雕翎箭,能开方上弦,弹打飞禽鸟,英雄出少年……”  这是《天霸拜山》里的一段唱腔。露兰春一身大红,镶金嵌玉的新娘装束,倒更使这个黄天霸英气妩媚,风流俏丽。酒席上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喝彩声。连声叫:“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杜月笙面对这热闹的婚礼场面,却坐在角落里默不做声。他坐了片刻,就悄悄退了出来。  空荡荡的街弄里听不见婚宴上的喧哗,昏暗的街灯在杜月笙的身后投下了一个长长的黑影。他想起了一手支撑过黄门的林桂生,不由感到一阵深深的遗憾和伤感。  她有些太刚烈了。不,还是她明智。就像今天的婚宴,如果她在,不会受得了的。更别说以后看着那个新太太作威作福了。但林桂生风云一世,就这样下场了吗?杜月笙不由升出一种“惶惶相惜”之感,轻轻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踱出弄堂,竟没有再回黄公馆,径自到林桂生那去了……  这时,露兰春年仅25岁,而且早已与当时上海的花花世界结下了不解之缘。虽当了老板娘,黄金荣年老得少妻,对于她的吃穿用度都极为上心,身上戴的、穿的、手里玩的、屋里摆的,全都挑着最时髦最名贵的要。但金银珠宝、豪门深院锁不住那颗年轻的心。尽管黄金荣明媒正娶,用龙凤花轿把露兰春抬回家中,黄公馆保险箱钥匙都一概交由露兰春保管,但她还是留恋着粉墨生涯。  蜜月过后,露兰春执意要上老共舞台登场。她觉得,在五彩缤纷的彩灯里,在雷鸣般的喝彩声中,才有她的梦幻美景。黄金荣开始看出她对舞台生涯的留恋,只装作看不出、不接她的话茬。他只想金屋藏娇,把这个美娇娘揽在自己怀里,断了那些浮蜂浪蝶的痴念。但露兰春心意十分坚决,她对黄金荣说:第二部分祸不单行,黄老板与结发妻离了婚(3)“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学戏、唱戏,是在舞台上唱出来的。让我这么突然离开舞台,我会闷死的。我就像过去那样唱戏,有什么不好呢?谁敢对我无礼呢?”  话说到这份上,黄金荣不好强拗,只得答应了她。但有一件事要露兰春答应,即她出门唱戏,进出都要由黄公馆的车和保镖接送,露兰春同意了。这样,露兰春又回到了共舞台。  露兰春色艺双绝,为之倾倒的倜傥少年为数不少。但她已入黄门,那些原来倾情于她的也只好望而止步,目光转向了新的坤伶。  惟独有个风流少年不甘心。这是上海滩上首富颜料大王薛宝润的公子薛二。这薛二是世家出身,从小生在锦绣之乡、荣华堆里,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一个。他对露兰春情痴已久,不能自拔。  露兰春再次在共舞台登场,薛二欣喜若狂,在共舞台包了个正厢,每晚必到,专看露兰春的戏。第一晚露兰春唱《枪毙阎瑞生》,薛二先声夺人,赶在开戏之前就差人给露兰春送去一个大花蓝,上面夹着一张烫着金边的香水名片。  露兰春见到薛二的礼物,只是抿嘴一笑,右手两指夹起那张名片看了看,顺手就往废纸篓里一丢,不理这茬了。  等到戏散场,露兰春卸了妆,换了衣服准备回家,一出场,就看见薛二站在后台边,恭恭敬敬地向她致意。露兰春摆着大明星的架子并不答理。但薛二毫不气馁,他仍旧每晚送礼物,每晚都跑去看她。日子一久,他那风流潇洒的模样就渐渐印在露兰春的脑子里了。她忽然对他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虽已做了黄金荣的正牌夫人,但黄金荣已垂垂老矣,而露兰春却还是风月年华。钱再多,别人再尊敬,陪着一个老头子,又有什么意思呢?自古美人爱少年啊!  这时的老夫少妻之间,黄金荣对她是事事迁就,处处巴结。很快黄金荣也觉得不对劲了,许多晚上他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跟不上。而怀中的露兰春也不似以前那样温柔了。以前她在共舞台演出时,她是极温柔的,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太,她就一点也不温柔了。露兰春对他有一种厌倦感,因此再也不绽开笑脸了。  一天,戏刚散,薛二又恭候在后台了。一身银灰的西装洒上了法国名贵香精,淡淡的馨香配着他那轻声细语的恭维,真有股说不出的柔情。露兰春望着他嫣然一笑,破例答了话:“唷,是薛先生,你身上怎么好香哟。”  那一笑,立刻牵走了薛二的情弦,他忙上前搭讪,却被娘姨和保镖挡住了。  薛二呆站在当地,眼睁睁地望着娘姨拥着兰春坐上轿车走了。  第二天,晚戏开场。薛二加倍殷勤。露兰春来到后台,正在着妆,一个娘姨手捧着价值1万银洋的香精,对她说道:“这是那个姓薛的小白脸送的。”  露兰春心中明白,这就是昨晚那“好香”的香精。薛少爷求爱来了。她不动声色地吩咐娘姨:“请薛先生散戏前来一下。你让跟班不要等我了。”  然后,她从无名指上勒下个金戒塞在娘姨手里,叮嘱道:  “不准多嘴。”  那娘姨自然知趣,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薛二得到消息,灵魂险些飘然出窍。他哪还有心思看戏,锣鼓刚敲响,他就出了包厢,溜进露兰春的化妆间。这时,挂头牌的坤伶都可独占一个小房。露兰春是黄老板的夫人,身价显赫,那化妆间更是装点得像闺房一般。薛二坐在沙发上,眼睛紧盯着那扇小门,飘飘然地幻想起与露兰春幽会的甜梦来。  锣鼓停歇。门“呀”地推开了,如花似玉的兰春亭亭立于面前。薛二惊醒,腾地站了起来,正想迎上去,只见兰春细眉一挑,喝声:“哪个大胆的,敢闯到这里来!”  她转身就要喊人。这可吓慌了薛二,他飞步上前一拦,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是,是小姐捎,捎的口信呀。”  其实,露兰春做了个假动作,冷眼里瞧着他那惊慌模样,暗自好笑。但为了试探薛二,兰春仍旧板着脸,正色地说道:“你不怕黄金荣的黑枪、硝酸水吗?”  薛二“扑通”跪了下去,哀求道:“小姐肯垂青,薛二情愿上刀山,下油锅,只求小姐念我痴情一片,思慕小姐啊!”  其实,露兰春早已春心荡漾了,见薛二如此笃情,禁不住牵动了一片柔肠。她轻轻地拉起了薛二,温情脉脉地说道:“现在我相信你,可就怕你将来会变心哪。”  薛二顺势拉住露兰春的纤纤玉手,用一只胳膊揽住了她的腰肢。露兰春也不抗拒,软软地就倒在薛二怀里了。  薛二拥着露兰春进了里间。两人一个青春,一个年少,都是脂粉堆、花花世界中长大的人物,一个是受惯了老夫的拘束,今宵才得会自己意中的王子;一个是思慕已久的痴情郎,今宵才得到了自己梦里的佳人,真是说不尽的痴情浪语,耳鬓厮磨,随即薛二就与之融为一体了。  露兰春沉浸在少女初恋般的兴奋与喜悦之中。薛二那年轻、潇洒、风流、多情的相貌,那吐不完的呢喃爱语,对着月亮发出的山盟海誓,都让她感到了爱情的甜美。比起那个又老又丑的黄金荣,薛二可真是天仙般的人物,上天赐给她露兰春的如意郎君啊!  纸里包不住火。一次两次的,不会走漏风声;日子一长,两人情意日笃,如胶似漆,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泡在一起就难免被发现。露兰春每天都要去唱戏,又一夜一夜的不回来,这样一来二去,事情就闹大了。第二部分祸不单行,黄老板与结发妻离了婚(4)杜月笙手下的耳目众多,起先碍住老板的情面不敢声张,后来被张啸林听到了风声。张啸林是个火爆性子,气得大声骂娘:“他妈的小丫头片子,竟敢如此放肆!”  见众人没有做声,张啸林更是骂开了:“薛二?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咱太岁头上动土?反了反了!不就是那个卖颜料的吗?让我撞上,非管教管教这个兔崽子不可!”  众人还是不敢接腔,张啸林更加跳了起来:“敢搞黄老板的女人,我张啸林就咽不下这口气!黄老板怎么忍得?”  别人都不敢言语。虽然张啸林这番话没当着黄金荣说,但这一来黄金荣也有所风闻了。他心里动气,但因为对露兰春宠爱有加,只是找了个当口,板着麻脸,冷冰冰地对兰春说:“以后你出门应酬,都要让我知道。”  露兰春却沉得住气。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当下不露声色地反问道:“为什么?”  “外面绑票的多,你被人家绑去了,可要塌我的台了。”黄金荣尽量压着事儿。  露兰春何等机灵,她早听出了话头,黄金荣向她发出警告了。她淡淡一笑,不予回答,心里却暗暗打定了主意。  6月中旬,黄金荣受法捕房的差遣,去了山东临城。官差不由己,他不得不去。  老板前脚刚离上海,露兰春就通知薛二,要他赶紧准备车辆、船只和路上应用之物,马上远走高飞。  露兰春手中掌握着黄公馆各保险箱、珠宝柜的钥匙,她一点也不客气,将黄金荣的地契、债券、金条、珠宝席卷一空,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等到黄金荣从山东归来,家里已人去楼空,露兰春已逃之夭夭,到处是一处凄凉景象。他浑身禁不住冷汗直淌,飞快地直奔房中,发现家中保险箱被打开,保险箱里的黄金、美钞、珠宝、首饰一件不留,装有文件的大皮包也不翼而飞了。黄金荣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来不及长叹一声,就跌坐在椅子上。  一颗在上海法租界的流氓当中曾经光芒万丈的明星,现在只留下月落星稀时的一痕微芒,而这微弱的光环也将一瞬而逝了。  露兰春一逃,黄金荣苦恼了几天,幡然觉悟:他已近暮年,也应该隐退了。经过几天的细细思索,黄金荣有气无力地打发听差去请杜月笙。  露兰春一逃,杜月笙早就有了周密的准备,立刻派人跟踪,于是马上就掌握了薛二与露兰春的行迹。但是杜月笙暂时没有采取行动,因为精明的他知道此刻不能将事态扩大,因此,一边派人跟踪薛二和露兰春,一边等着黄金荣回来。然而,这时杜月笙已经预感到,随着这一连串的打击,黄金荣已经不行了,不久的将来他杜月笙就要取而代之了。现听得黄金荣有请,杜月笙料定,是该出场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黄金荣内心的隐秘被杜月笙猜中了。他不愿外人过问夫妻床笫的私情,而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心腹身上。  杜月笙来到黄公馆的客厅里坐定,偷偷地审查着黄金荣的神色。  黄金荣已经显得苍白、憔悴,带着绝望的神色,默默地看着月笙,一言不发。  杜月笙见火候已到,有意激他:“老板,薛二这个贱胚太可恶了,绑他的票,一定要把兰春找回来。”  黄金荣连连摇头,轻声说道:“女人心,海底针呀!兰春既然变心,寻回来也是白搭。我只要把她拿走的东西,多少讨回来点。”  “也好,也好。”杜月笙点头答应着,脑海里却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黄金荣垮了。  经杜月笙调停,请来了上海会审公厅的大法官聂榕卿和上海清文局长许源,为黄金荣、露兰春双方调事。调停的结果是,露兰春交回她卷走的全部财物,黄金荣正式签下了解婚书,由薛二聘礼再娶。  从会审公厅归来,黄金荣特地将杜月笙唤进了内室,有话商谈。  这间卧室当年正是黄金荣与林桂生筹划大略的地方,现在人去楼空,早已不是那时的样子,只有几件家具、一套沙发,是林桂生从前用过的。黄金荣看着这个败落的家,感慨万千。他抚着杜月笙的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这一生,就走错了这步棋。唉!人生如梦呀!我黄金荣起家在女人身上,没想到败家也在女人身上。”  杜月笙听他忽然提起了林桂生,心里也不由百感交集。他想,黄金荣走了麦城,又何必重提当年呢?  “月笙,这副担子就交给你了。”黄金荣话声未绝,外面炸响了个闷雷。时值盛夏,原先繁星闪烁的天际,刹时变成了泼墨如洗的天空。远处闪过一道电光,接着便是一阵滚雷。只是在一刹那间,狂风暴雨骤然来了。  杜月笙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看着外面夜色雨幕中的这个灯红酒绿、繁华无比的十里洋场。他想到了自己从小就混迹街头,孤苦无依,想到了15岁时就只身来到上海,开拓自己的“事业”,算来已有20多个年头了。这20年的风风雨雨,一步步登上了“大亨”的宝座,在上海滩上已成了数一数二的人物。  “月笙,这副担子就交给你了。”杜月笙的耳边回响着黄金荣刚才说的那句话。他转身,看着沙发里坐着的黄金荣,面色青白,蜷着身体,两眼无光,仿佛一个垂危的病人。这就是当年自己最仰慕的黄老板!第二部分祸不单行,黄老板与结发妻离了婚(5)他踱过来,走到黄金荣身边坐下,试探地叫:“金荣哥———”  黄金荣只轻轻摇了摇左手,就垂下了眼皮,仿佛进入了梦乡。这世界似乎已不再是属于他的,他像一个垂暮嗜睡的老人,靠在沙发上,悄悄地打起盹来……  看着黄金荣赔了夫人又折兵、心灰意冷的样子,杜月笙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突然想起了那晚阿大看见狐仙的事情,不久,当他营建华格臬路住宅时,他特地在大厅后面,专辟一座狐仙祠,并且雇用一名宁波老佣人,负责祭供洒扫,晨昏三炷香,逐日献奉茶果。而杜月笙自己则是不管怎样忙法,每个月的阴历初二和十六,必定正心诚意,供以酒馔,亲自上香磕头。第二部分重排座次:杜、黄、张黄金荣彻底“跌霸”了,法租界众多流氓这才知道天外有天,黄老板并非法力无边,也有“吃瘪”的时候。  座次重排后,杜月笙搬进了华格臬路216号。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公馆,工作人员也做了重新安排。  宝大水果行的黄文祥先生,在他当年浪迹街头卖水果时,杜月笙常常把好水果当做烂水果送给他,使他渡过不少难关。如今,他的儿子黄国栋已经长大。他来找过杜月笙想谋职位,杜月笙知道,黄国栋跟他的父亲黄文祥学做过不少年生意,最能理财,就决定让他前来做账房。银行取款,支付各项开支,管理来信和分发事物,重要来客的接待等,就全交给了黄国栋。  此外,杜月笙又找了杨筠心、邱曾受、赵琴波三人与黄国栋一起做账房。  杨筠心负责处理发来的各种婚丧喜庆帖子,逢时逢节各处送礼发信,写回单簿,管理电话、水、电的修理装置和各种报纸,分发零星开支、年赏、节赏,管理大厅清洁,招待来客的汽车司机和侍卫人员等。  邱曾受管理伙食账目,厨房炊事员的人事调动,并负责每月发放杜月笙救济贫苦孤老的“善折”金额,发信时写回单簿等。  赵琴波负责带领“小开”们到外面玩耍,管理电话、水电费和所有大小挂钟等。  管家万兆棠原先也是宝大水果行黄文祥的门生,杜月笙进了华格臬路后就让他来当管家。几年后,万兆棠积累了些钱,也吸上鸦片,日夜在杜宅工作,他渐渐吃不消了。他向杜月笙推荐了兄弟万木林。这万木林识不得几个字,记忆力却极强,任何电话号码只要听上一遍就可牢牢记住。杜月笙倒也乐意,就把万兆棠介绍到烟土公司去上班。但是,杜公馆的人都认为“木林”难听,就请常来走动的杨度将“木”字改为“墨”字。  万墨林负责管理茶房(服务员)、汽车驾驶员、厨司、门警、卫队等,外面打给杜的电话,都由他先接听,然后才交杜月笙接,杜月笙向外打电话,也都由万打通后再交杜接听。万墨林能记住亲友、门生、机关、企业等190个电话号码,成为杜月笙的电话号码簿。  为了做好文字工作,杜月笙又请了翁佐卿、邱访陌、王幼棠、胡叙五4个人做秘书。其中胡叙五是由黄炎培介绍的。  为了做好防卫,杜月笙又选了陆桂才、陈秦鹤、陈继藩、高怀礼等近身侍卫4人。陆桂才,是张啸林的门生,他做过旧军队的军官,在社会上,人称陆大麻子。他广收徒弟,有一二千人之多,家住南阳桥,开设维扬大舞台和荣贵祥香烟批发行等。  陈秦鹤,是台州白相人,也收有不少徒弟,兼开西藏路恒茂里内的恒雅书场和恒雅剧场、八仙桥第一旅馆、东自来火街的恒雅书场和恒雅剧场、八仙桥第二旅馆、顺昌路同乐剧场、同乐旅社等。  陈继藩,较有文化,能说法语,是由法租界领事公馆华董张翼枢介绍来的,杜月笙认为他比较老实,抗日战争发生后,杜月笙去香港后也将他带去了。  高怀礼,北方人,曾在法租界巡捕房做过包打听,在淞沪警察厅担任巡官等职。  不久,杜公馆又购进8部汽车,十几个司机由王宝钰管理。  厨房里,万墨林聘请了苏州帮2人,扬州帮2人,本帮3人,北京帮2人,下手3人。  同时,杜公馆还有夜班卫队4人,门警6人,后弄巡路卫队2人,大菜间专职待客茶房4人。  在烟榻房,还有一个专门为杜月笙装鸦片的人,此人叫郁泳馥。他原在十六铺摆水果摊,身刺花。后来任新城隍庙总稽查、上海纱纺易所总稽查。他带两个助手,帮他烧鸦片膏。  杜公馆中还有杂务工2人,管冷气的2人,打扫天井、大厅、送信等杂役8人,花园司务3人,女佣20人。  除了杜公馆配备各样人手外,杜月笙还广交朋友,张翼枢、章士钊、陈群等都是座上客。  另外,刘春圃、杨度、洪帮大哥高士奎、律师秦联奎、江一平、王荫泰、陆殿东、朱文德、王思默等,工商界的闻兰亭、钱新之、王晓籁、虞洽卿、刘鸿生、潘公展、徐寄庼、吴开先、杨管北、杨志雄等,加上杜的门生金廷荪、陆京士、唐世昌等都常来常往。  有了人,有了广泛的社会关系,1924年初杜月笙的事业开始走向顶峰。  杜月笙天赐智能,又勤恳努力,聚精会神,他在光怪陆离,无奇不有的大十里洋场,接触其心脏,伸展其触角,融会贯通,心中有数,正如砂砾中的一粒宝石,几经磨炼,终于光芒四射,脱颖而出。  他,成为了上海滩的人杰。第二部分找回珠宝,神通广大(1)自从黄金荣在共舞台“跌霸”之后,杜月笙的名气在上海滩上如雷贯耳,很多人开始用目光重新审视起他来。  杨多良坐在何丰林的客厅里,佣人不停地替他烧烟。这大烟膏子是由上等的印度土熬制而成,平时抽起来,杨多良向来是觉得特别过瘾的。但此时,他却觉得索然无味,抽一口,呛几口。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那六大皮箱的珠宝古玩使他的心如同被一剪子一剪子剪碎那样疼痛,如果找不回来,他这后半辈子和一家老小的生活便毫无着落了。要是真这样,他会一直睡不着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气死而去。  在福建,杨多良是督军周荫人的秘书长。20年来,他搜刮民财曾让许多人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当然,他大肆敛财受贿也曾使许多人飞黄腾达。结果,他自己从上任到离开时,有了这6大皮箱的珠宝古玩。  上海这个花花世界是有钱人的天堂,只要有钱,山珍海味,名酒美人,应有尽有。他以前曾因公事在这住过一个月,最令他难忘的是那些美女,要多少有多少,仪态万方,风情万种,一晚上换10个都有,永远有新鲜的感觉。当时他就想将来一定要到上海来享受享受这一切。  离任后,他马上想到到上海这个花花世界来打发余生。谁知他一来上海,一切都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好。当他派4个保镖押运着多年搜刮而来的6大皮箱珠宝古玩,乘着法国邮轮来上海时,却被上海的女人给暗算了。  那两个女人是什么时候上船的,4个保镖都不清楚,他们只记得船到长江口时,她们都出现了。  当时,她们俩在舱门前说笑,声音又大又尖,浪荡得很。  “看他那肚皮,还想和我跳舞,我躬着腰也搭不到他的肩!”  “真是个臭家伙!请我们吃完牡蛎后,又要我们结账买单,这算什么男人?”  杨多良的4个保镖在舱内吸着纸烟,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谁也没有听见,谁也没有看见似的。  “两个小婊子,还我钱!”这时,外面又响起一个男人粗粗的声音。  “姐姐,快跑!”  “跑,往哪跑?”  “哧———”一声,什么东西被撕烂了。  “流氓!你这个流氓!”  “老子一没摸二没睡,流氓什么了?”  接着,外面又响起了厮打声。  终于,有一个保镖忍不住了,打开了门。“救命!”这时一个身上只穿着胸罩和裤头的女郎耗子一般钻进舱门,接着,另一个女郎也倏地钻进舱来。  “老子就在这里把你们都解决了。”  保镖们这时才看清,这是一个肚皮比戏台上的猪八戒肚皮还大的家伙,脖子下挂着一条猪尾巴样的领带,脸上的胖肉差点把眼睛给挤合缝,正冲过来也要进来。  “让我进去,”他用力一拨舱门边的一个保镖,“她们拿了我的钱,想跑,能跑得掉吗?”  保镖被他一拨,差点摔倒,不由得瞪起眼睛。  “眼不要瞪得像牛卵子样的,当心老子把你抠下来。”  说着,他又看看周围的其他3个保镖:“通通给老子出去,我要在这里干干两个婊子……”  然而,这4个保镖们似乎还没从眼前的一幕中醒过来似的,懵懵懂懂地都没动,胖子走上前,拉住一个女郎往门外带。眨眼间,4个保镖似乎醒了过来,一人动了一只手,把胖子击倒在地下,接着其中一个人飞起一脚,胖子像皮球样滚出门外。门边的那个保镖跟着又一脚,胖子换了个方向,从走道上往那一头滚去。  当保镖们都进来时,那位身上只剩下胸罩和短裤的女郎已披了一件床单在身上,两只美丽的大眼睛里依然流露着惊恐的光。  “太感谢你们了!”  另一个女郎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一瓶洋酒,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杯,“姐姐,压压惊吧。”  披床单的女郎接过,手一扬,“咕嘟”一口喝下肚去。  “吓死我了,这个流氓!”  “你们来一点点?这可是正宗的法国货!”  保镖们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几位先生,再麻烦你们看着我姐姐,我去替她拿衣服来换。”  女郎把酒瓶装进挎包,拉开舱门,刚跨出,突然大叫起来,原来那个胖子又来了。  保镖们全站到门外。  胖子抓住想往回跑的女郎就往另一头跑,保镖们急忙追了过去。  拐过一个弯,胖子不见了,而那个女郎却坐在甲板上哭。原来,她的长裙也被扯掉,身上只剩下胸罩和短裤了。  “那家伙哪去了?”  “往那头跑了。”  两个保镖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看了看,没有发现人,马上折了回来。  4个保镖围着女郎,“怎么办?哭有什么用,想想办法呀!”  “我的破裙子在这里,我用它暂且遮身去取衣服吧。”  “要不要我们保护你?”  “不用,我们的舱房就在前面。你们快回去,防止那家伙再去找我姐姐的麻烦。”  “对,快回去,防止意外。”一个保镖似乎突然想起了。大家也有所悟,纷纷往回跑。  推开舱门,他们全愣住了。那个女郎早已消失,地上扔着她的胸罩和短裤,那装满珠宝古玩的6只大皮箱一个也不见了。第二部分找回珠宝,神通广大(2)此时,汽笛长鸣起来,邮轮已驶进吴淞口了。甲板上,很多人正在往岸上眺望……  远在福建的杨多良正准备启程到上海,接到珍宝丢失的消息,顿时就吓得变了脸色,这可是他为官一生,四处敲榨勒索的全部财产啊!他立刻赶到上海。  淞沪护军使何丰林是他的老相识,他请何出面,帮他查找珍宝的下落。何丰林倒也爽快,对他说:“三天后来听音讯。”  杨多良从往日在福建的经验中得出,只要何丰林出面,事情差不多能解决。但那些珠宝古玩是他一生的心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三天来他一直没睡着,干脆厚着脸皮去何家住了下来了。  3天后,何丰林来到客厅,进门,他无奈地说:  “实在抱歉,老兄,兄弟无能,你的东西实在难以寻找。”  一听这话,杨多良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旁边的佣人立刻上前扶起。  “难道,难道,”杨多良结结巴巴地说,“难道就这么丢了!”  “哎!老弟,在上海滩,并不是一切都是我说了算。这就不是你在别处领兵所领教过的了。可以说,谁来都没有办法,它一半华界,一半洋界!”  “没有办法?我这后半生,就这么完了?”说着,这杨多良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竟然当着何丰林的面哭起来了。  何丰林踱了两步:“去找杜月笙吧。杜先生肯定是有办法的。”  这是1923年底的事。  当杨多良拿着自己的名片,来到华格臬路216号的杜公馆时,心里十分不安。杜月笙的名字他早已听说过,但他不知道杜月笙有多大的能耐,能不能把何丰林找不到的东西找回来,因此他一边走着,心情还是如同死了爹娘一样阴沉沉的。  杜月笙看过杨多良的名片后,立刻把他请进客厅。  杨多良行过礼后,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这时,他仔细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这位名震上海滩的人物。  杜月笙突出的特点,便是有一个剃得光亮的大脑袋和两只如树上的蘑菇那样支棱着的耳朵。他的脸坑坑洼洼,很不规则,宛如装满土豆的袋子。杨多良并不知道,这是他小时候常常挨揍的结果。他的嘴唇在突起的牙齿外面绷得很紧,总是呈现出一副笑的模样———其实,这是一种假相,他即使是发怒时也是这样。他的左眼皮耷拉着,好似老在眨眼,有一种挑逗的味道。杨多良实在摸不透,对面这个大耳朵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能耐,能帮他找回这6只箱子,他对何丰林的话半信半疑。  杜月笙倒显得很闲适。他简单问了问事件的经过,即叫来管家万墨林,“打电话给顾嘉棠,叫他快点查一下。”接着,他又问了杨多良在福建任上的事,便吩咐送客。  杨多良临走前,杜月笙说:  “杨先生放心,只要东西一有着落,我立刻派人通知你。请你放心,不会超过今天。”  杨多良将信将疑地回到了旅馆。  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他要了一瓶酒,四个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杨多良酒足饭饱。三天三夜没合眼了,现在疲倦从脚底缓缓而来,他昏昏欲睡。  “杨先生是住这吗?”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把杨多良吓了一跳。他立刻开开门。  “我是杜先生的手下顾嘉棠。你的东西我帮你找回来了,请过目。”  说着,他轻轻一摆手,后面进来3个人,一人拎了2只大皮箱,放在了他面前。  杨多良一见6只箱子,不多不少,便激动地抚摸着皮箱:“是我的,正是我的。”  “杨先生,请打开看看东西少不少。”  杨多良一只一只地把6只箱子全部打开,里面各种珍宝和古玩整整齐齐地摆着。他一一过数,全部都在。  “不少!一个也不少!”  “那好,杨先生歇着吧,我们告辞了。”  “别,别走!兄弟我这有点零钱,请弟兄们喝碗水吧。”  当天下午,杨多良带了一尊金佛、一个金香炉、两颗猫眼、一串大珠,来到了杜月笙的公馆。  “杜先生大恩,没齿难忘,这点小意思,万望笑纳!”  杜月笙看了看几样东西,连声称赞说:“果然是好东西!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你带回去吧。”  “哪里哪里,杜先生不要客气。”  “带回去吧。今天,我们就算是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吧。”第二部分“有事,找杜先生去!”(1)许多事实都无可辩驳地说明,1924年初的杜月笙在上海滩的青帮中已是当之无愧的领袖,他在黑社会中的手段和他手中掌握的黑社会的力量使他在整个上海滩的帮会中已变得举足轻重,如同遍及意大利和美国的黑手党的党魁们一样,他的触须已延伸到和正在延伸到各个领域,他已成为上海滩一个地地道道的黑帮教父。  这个时候,上海滩上流行着这么一句话:  “有事,找杜先生去!”  1924年春天,浙江发生水灾,在租界里做寓公的孙宝琦等人不甘寂寞,乘机发起了一个“救助乡亲赈灾会”。  孙宝琦,字慕翰,浙江人,前清即为显宦。在北洋军阀时代,曾历任驻外公使、总长、国务总理,在上海滩也算是一个名人。但“救助乡亲赈灾会”成立后,却应者了了。孙宝琦声嘶力竭地搞了一个多月,才收到千把块钱的捐赠。  “救助乡亲赈灾会”轰轰烈烈地开场,寒寒伧伧地结束,孙宝琦觉得脸上实在过不去,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还是找找杜先生吧。”有人向他献策。  “杜先生?是不是杜月笙?”  “正是。杜先生急公好义,如果慕老出马,多了不说,万儿八千的,杜先生定然会慷慨解囊的。”  “他真会这样吗?”孙宝琦将信将疑。  “怎么不能?如今在上海滩,谁有难处都去找杜先生。”  于是,孙宝琦准备了每个重20两、印度产的“大土”三个,乘车到华格臬路216号的杜公馆拜访。  杜月笙看到这位“孙总理”亲自来访,不免一怔。他和他素不相识,此次来访,意在何为?杜月笙不敢怠慢,马上命人把孙宝琦热情地迎进客厅。  孙宝琦寒暄一番坐下后,仿佛不在意地请教:“照目下的行市,不知印度大土每只值多少钱?”  杜月笙说:“目前禁烟甚严,大土久已绝迹,没有行情了。”  “哪里话,我这就有3只。”  孙宝琦说着,吩咐跟班立即到汽车里取来,放在桌上,笑着又说:“以前听说是200两银子一只,现在算它涨了几倍,也不过千把元一只吧。”  杜月笙连忙说,“这么好的东西,大概绝不止千元一只,怕要2000块钱吧。”  孙宝琦有些得意,说:“听说杜先生有时喜欢‘香’两口,古人云:‘宝剑献于烈士,红粉赠之佳人’,这就献给足下吧。”  “不敢当,不敢当。”杜月笙连忙说,“让我照价买下来,送给时疫医院,救济病人,为慕老造福罢。”  孙宝琦忙说:“那么,就算捐给善会吧!”他连忙取出捐款簿,摊开放在桌上。  杜月笙吩咐秘书:“写一万元,开张支票给慕老。”  接过支票后,孙宝琦万分感激,兴冲冲地告辞。  谁知上了汽车后,司机却对他说:“孙总理,这3只大土,杜先生已经送回,放在车后座上了。”  1924年春,去找杜先生的人除了达官贵人、社会名流外,还有一些普通老百姓。  租界马路对面的一个弄堂里,住着一家王姓居民,家中不幸被窃,两箱子衣服全被偷走了,其中有几件是祖传的“传家之宝”。  王姓居民情急之中,也“去找杜先生”。  杜先生的名声,王姓居民当然知道,但是他会不会帮忙姓王的,王姓居民却觉得实在难说。  当他转弯抹角找到杜月笙时,杜月笙却微笑着说:“让我想想办法吧。”  第二天清早,姓王的起来准备去买菜,开门一看,一卷纸压在一块石头下。拿起一看,是一沓当票和几十块钱。  他不明究里,顾不上去买菜,拿着当票跑到当铺,结果,他那些被盗走的衣服和传家宝全在那里,他用这钱一赎,就把衣服和传家宝全赎了回来。  这时,法租界中,职工大多数是中国人,但他们的工资却少得可怜。在水电公司的法国籍员工,月薪起码有200多块光洋,而华工却平均只有12块。公司虽每次都答应了工人提出的改善待遇的要求,但都从没有兑现过。  1924年3月中旬,水电公司工人实行总罢工,要求履行增加工资的诺言。法方不但不理会,反在第二天关闭厂门,拒绝工人上工。  法商水电工会于是决定实行罢工,并正式提出以每人每月增加工资8元,废除罚款制度作为复工条件,法商方面拒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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