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科·夏奈尔传》作者:黑德里希-2

——这没有关系。  我想,真见鬼了。谁都知道他已经老了,他比他的弟弟大10岁,他的弟弟又比我大10岁,这样就相差了20岁。我觉得他很好笑,又很讨厌。他想把谈话拉到原来话题上来:  ——您这样下去很不好,他说,您将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我想工作!  ——工作,工作!但您什么也不会于!  ——既然女人都想知道我是怎样穿着的,那……  她们尤其想知道我的帽子是谁做的。我在拉斐特商场买了一只帽植,又在帽植上加了一个东西。我先买了6个,后来又买了12个。那时我穿得像个小学生,19岁了,③看上去只有15岁,比现在经2—3公斤。比起那些衣着华丽的上流社会的女人来。…··当然,我觉得她们并不太丑。然而,我感到头戴垂肩大帽,眼线画得很浓的风尘女子十分漂亮。这些人中有人们常常提到的玛丽娘·德格拉蒙、善良的埃莱娜。有人问我是不是想见见她们,我说不,我怕见她们,我不知道她们对我有什么看法。她们都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得到男人们的欢心。  一天,朱尔·德·S对我说:  ——您一定得认识波莉娜,她想见见您。  ——那么就让她来喝一杯茶吧。  我坚持让她来喝茶。他还问我对她有什么看法,觉得她怎么样,我说:  ——可怕极了。  ——怎么,可怕极了?  ——是的,看上去她很刻毒、冷酷,也不爱整洁,头发上  灰蒙蒙的,头发怎么这样密?面部轮廓太粗糙。他笑了,笑得喘不过气来。后来他讲给他的朋友们听,把他们都逗笑了。  ——你们知道吗,科科是怎样看波莉娜的?科科觉得她很可诋。  那年波莉娜30岁,是当时的大美人。她虽然浓妆艳抹,打扮妖艳,而且像岩石一样冷峻,但她的美还是使我惊愕不已。应当说这些人教会了我一些东西,当然不是一减而就,而是花了不少时间的。  这些人教会了我一些东西,他们对她摆了架子?是谁因为她长得漂亮而高傲地嘲笑她无知?是那些被人嘲称为长着漂亮脸蛋没有教养的人!当着一位来自另一个阶层的姑娘,而不是自己的母亲或女朋友的面,被人看作没有教养的人是很不错的。要客套干什么?  科科在吐露这些往事时,常常把年份搞错,不是提前就是搞颠倒了,所以要注意事情的来龙去脉,注意回忆中的蛛丝马迹。史蒂安·巴尔桑的侄子在谈论文蒂安时对我说他招呼时摆架子,这也许是真的。如果说他偶尔会把科科打入厨房门此.巴尔桑的家里人一位是否认的,但怎么能知道呢?那么人们就可以想象得出他会在骑手和驯马师的餐桌上和她坐在一起的。他是一个乐天随和、正直诚恳、善于交际的人,有点像衣袖上标着高级军衔,关心士兵(站着撒尿的人广角利,亲自品尝士兵菜汤,给假24小时让士兵登上三等车厢前夫陪伴垂死的母亲的军队神甫。对科科来说,巴尔桑就像命运的使者安菲特律翁。他连想都没想就违心地把她推给了他的皮格马利翁I——博伊·卡佩尔,但科科还是感到巴尔桑无法忍受。科科·夏奈尔传--伟大的爱情伟大的爱情  当一位迷人的英国人出现在围着巴尔桑转的酒肉朋友中间时,科科在鲁瓦亚利厄已经生活了好几个年头了。这是一个长得很俊的小伙子,有着一头棕色头发,一张东方人的没有光泽的脸。巴尔桑老觉得他的头发烫得太署了,还怪他头上的发蜡弄脏了他的安乐椅。博伊是一个花花公子,但还算正经。他家境并不富裕,靠做生意为生。克列孟梭似乎很看得起他,战时曾经让他负责向法国供应煤炭。博伊频频出入最高档的社交场合,是个不错的人物,尽管他是一个私生子。他父亲名叫佩雷尔,是一位法国银行家。母亲呢?他讳莫如深。可以说,他像科科一样,也是一个孤儿,不过层次不同而已。他认为科科已经有了进步,几乎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生存环境。博伊(原名阿瑟)是否在穆兰的低档咖啡馆里或者在莫·M家里注意过科科?是否在接生姿事件发生后帮助过科科?但不管怎么说,在他眼里科科在鲁瓦亚利厄的形象可以说是崇高的。  科科·夏奈尔意识到有两个情人可以“互相替补”。且听科科是怎么说的:  我开始制作帽子了,因为两个男人都争着要我这个小人儿,谁也不肯让步。  一天。博伊在谈起艾蒂安时对我说:我是在艾蒂安家里认识您的,所以您不可能属于我,尽管我很爱您,但这不可能。  我回答说,我们在一起很浪漫,但他并不爱我。人、所有通常的男人一样,一旦发现我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时又开始爱我了。一年来,这两位先生一直你争我夺。我对自己说,我夹在中间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得做些什么才好,因为没有人会关心我这个没有钱的小姑娘。  我住进了里兹饭店。房钱和一切费用都有人付,处境好得令人无法相信,全巴黎都在议论纷纷。我不了解上流社会,不知道上流社会是怎么回事。我在贾比涅住了差不多有两年,骑着马到处玩,但是我知道这样下去是无法生存的。所以,既然我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我就该住在巴黎,我不能用这个男人的钱,爱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这很复杂。一个女人如果成了风尘女子,就有人为她付钱。这一点有人对我说过,我懂。我又问我自己:那么你想成为一个妓女了?这太可怕了,我决不愿意。不仅是因为我太要独立了,而且我还要家庭。没有办法,我只好止步不前了。  她说话常常颠三倒四。但是,一天晚上在谈论金钱和别的什么事时,她说:“里兹饭店里某些客人把女人带进房间。”她的话着实使我大吃一惊。  ——这太卑鄙无耻。  她模仿门卫闯进房间驱赶下流女人的动作。  ——夫人,该走了,这里是里兹饭店。  她义愤填膺地说:  ——要是我,我还要把让这种女人进房间的男人也一起赶走。  她想起了什么才这么义愤填膺的?  最后,他们下了决心。他们明白我要他们把我安顿下来做帽子是有道理的。您无法知道我们三个人争论不休是多么可笑。我们天天争,天天吵,但午餐、晚餐却在一起吃。可怜的艾蒂安有礼貌地对我说:  ——你能肯定真的爱他吗?  是的,是的,我肯定爱他,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是一个乡下姑娘,没有见过世面,也没有和更多的男人有过交往,我什么也不懂。我看过一些小说,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嘴里常常冒出小说里的一些句子。博伊是了解我的,他常常把我拉回来,他说:  “别吹了,科科,别胡说八道了,你说的都是骗人的话,哪里去找?”  他待我像孩子一样,我觉得他是对的。  照路易丝·德维尔莫兰的说法,科科对博伊·卡佩尔一见钟情。路易丝说博伊和鲁道夫·瓦伦蒂诺有几分相像。当时路易丝已着手撰写更奈尔的传记。  “科料口述,我记。第二天拿给科科看,她看了就撕个粉碎。”  路易丝眼睛望着天空。她和料科的合作无法继续了。我从她那里得知科科曾对博伊大发雷霆。事情发生时他们正和巴尔桑一起在波市围猎。当她知道博伊要回巴黎后,便草草地写了一张纸条给艾蒂安,向他道别。条子上写道:“我要和他一起去了,请原谅,我爱他”她什么行李都不带,坐在波市火车站的支凳上等着博伊。见到她后,博伊是怎么反应的?  “他张开了双臂,”路易丝说。  她还说:“科科本来可以从从容容地准备一只箱子的,她很清楚晚间火车的时刻,因为只有一班车。”  路易丝接着说,博伊把科科带到他的卧铺座位。  “我希望他能再找第二个铺位,”’她说,“因为卧铺_t即使只睡一个人也睡不好。”  在巴尔桑家里,大家都说艾蒂安把科科让给博伊是绅士间的交易。  ——你真的喜欢她吗?  ——毫无疑问……  ——她是属于我的,亲爱的。  为了庆祝转让成功,艾蒂安向饭店餐饮部经理要了~瓶香槟。  为了弄清事情真相,找出合乎情理的解释,我们还是重提~下科科那句很有说服力的话吧:“找开始做帽子了,因为两个男人都争着要我这个小人儿。”在鲁瓦亚利厄,她很快就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承认是巴尔桑供养她的。和他在一起,至多只能第一个风尘女子,而且还是一个二等的,比起埃米莉埃娜·达朗松或莉阿娜·德普吉来差得远。科克托是这样描写埃米莉埃娜的:“这是一个正直的女人。她有~头金黄色的头发,微翘的鼻子和一双细眯似笑的眼睛。她的举止行为与众不同,是继马克西姆剧院最著名的悲剧演员后最著名的喜剧演员,是讨人喜欢的让娜·格拉尼埃、骑手和小白脸们的伙伴。她面带笑容在桌子间走走停停,与人握手,向人提些问题,也回答别人的问题。但是您看到的这位埃米莉埃娜已是昨夜星辰。人们的脸色使她难堪,她隐隐地感到惊奇,不知是否走错了饭店的门。她天真地抬头望去,认出了饭店的铜质招牌和桃水装饰,就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科科虽然无情地把埃米莉埃娜看作老太婆,但她还是没有忘记感激这位曾经保护过她的女人。这种友谊达到什么程度?常有惊人之举的莉阿娜·德普吉在她的回忆录中平静地写道,一般说来,这些女人都喜欢自己柔嫩的肌肤甚于情夫粗糙的皮肤。  科科在穆兰时就开始制作帽子了。她显然具有能做出一些独特、可爱的东西的才干。她说,“我在拉斐特商场买了一个帽植,在做出的帽子上粘上一个东西,效果很好,人们是这样说的。”制帽商们用鸵鸟的羽毛、鲜花(紫色的棕桐花!)和各种鸟的羽毛做出的帽子富有神话色彩,而科科做出的帽子简洁明快,简直有点挑衅的味道。戴她做的帽子几乎就意味着是对大公司的挑战。但既然戴帽子是为了让人欣赏自己,那就管不了挑战不挑战了。  埃米莉埃娜·达朗松也戴了一顶科科做的手边草帽。无论她出现在马克西姆剧院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总有人看她。他们说:瞧,她是在哪里买的这顶帽子?喜剧女演员多尔齐近戴了一顶科科做的帽子上台,引起观众啧啧称道。科科想,这样干下去是可行的。与此同时,她有了一个发现,虽然还不太清晰,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她困于这个圈子纯属偶然,但可以向这个圈子里的人要很多的钱。向他们要得越多,越能得到他们的重视。当然,博伊,卡佩尔对她的与日俱增的热情是不会泼冷水的,他像引人瞩目的清客一样。机智地依靠上流社会为生。  “他们最后决定给我一个小店铺,”科科说。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努力的结果。她很爱巴尔桑,也靠他为生。巴尔桑在什么时候把科科安置在里兹饭店并为她支付一切费用的?那是在科科为帽子的事到巴黎来的时候。巴尔桑还把马勒塞尔布大街上的一套单身公寓给她使用,但她一直没有去住过。博伊就住在附近。既然巴尔桑为她提供了经费,那么博伊该做的就不能比预付饭店开支逊色,于是就为科科开了一个银行信用账户:  “我不能签单,我还不够年龄,”科科平静地说。  其实那时她已经26岁了。  “他们决定像给我一个玩具似地给我一个地方做帽子。他们是这么想的:让她去玩吧,看能玩出什么名堂。他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而我自己呢,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让我们把各种事情都摆出来吧。在巴尔桑看来,科科是志同道合、爱笑爱闹,还常常令人讨厌的情妇,她一直担心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难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明天怎样,后天又会怎样呢?  男人如果真的想给女人送什么礼物的话,那么就娶她好了。科科在谈到她的一位模特姑娘时这么说过。对于她来说,20岁正是豆蔻年华。她是不是希望巴尔桑娶她,是不是有过这个念头,她自己记不起来,别人还会有所觉察的。但是巴尔桑呢?他是怎样对待科科的抱怨?  “我只关心我自己。”  她也相信他就是这样的人,她只能照管好自己唯一的资本:无与伦比的美貌和酸溜溜的扭力。但是青春易逝,美貌与勉力又能保持多久呢?她笑着对我讲了一段往事,很能说明问题、她说,她不喜欢吃牡蛎。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家里人让她和妹妹安托瓦内特去阿尔卡雄度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们没有住旅馆,就住在一户很普通的人家里。主人是一位在公园洗牡蛎的工人。每天早上我陪他上驳船,一天他剥出了一只牡蛎给我吃。呸!什么味!我忙不迭地吐了出来。”  她是在什么时候和艾蒂安一起去马克西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吃晚饭的?在里兹饭店里时,为了学会吃牡蛎,她常常叫人把牡蛎送到房间里。  “我请客房女服务员和我一起吃。她也不喜欢牡蛎,不想吃。我对她说:试一下吧,你还年轻,又很漂亮,也许有朝一日你不得不吃牡蛎,你会找到……”  她本想说:你会像我一样找到一位有钱的情人,他会带你去一些必须吃牡蛎的地方。要有所准备!  但她说的却是:“你会找到一个体贴的丈夫,为了使你高兴,他可能让你吃牡蛎”  她突然改变说话的内容,正好反映了在鲁瓦亚利厄时支配她的思想感情。那时,作为女人,她的生活是依靠男人的。  巴尔桑为她支付费用,他觉得对得起她了。他有能力为她支付费用。博伊却不像他那么有钱,他是后来在战争时期,个先列孟梭帮助下才发了财的。当时他还没有财力为科科住平苑饭店的费用付账。  他们三个人的会晤值得重视。科科对此记忆犹新:三个人天天相见。一起吃中饭和晚饭二位一体,不又是~辆“三驾马车”?在一段时间里也许是的。不是正式的三驾马车又是什么呢?巴尔桑不是爱嫉妒的人,他最看重的是什么?首先是马,其他嘛,生活至上!听听巴尔桑对把科科让给博伊是怎么说的;也许这里而隐藏着某些真情:  ——亲爱的,如果她喜欢你,那么她就是你的。  ——我财力不济啊,亲爱的。  ——我愿意帮你一点忙。既然她希望从事时装业,那么就让她把我的一套单身宿舍拿去吧。除此之外;我帮不了什么忙了。不管怎样我要支巴西了,要在那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博伊没有支持科科,巴尔桑是否会帮助她呢?肯定不会。科科表面上对他们俩都很不错,她利用巴尔桑和博伊之间的竞争达到了目的。  我再说一遍,在穆兰时,博伊也许没有像在鲁瓦亚利厄时那样对科科关注。因为在鲁瓦亚利厄,他发现科科和巴尔桑的关系使她的身价高了许多。科科长得很美,美得无与伦比,既咄咄逼人又逐人喜爱,对别的女人又是那么的冷酷无情,说她们很坏,很脏。脏无疑是一种致命伤。她常在心底里自问,自己为了掩饰窘态,大肆宣扬别的女人的那些令人害怕的毫无理性的可耻行径,那么男人们为什么对此都只是付之一笑呢?  “我是~个被吓怕了的小姑娘,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姑娘。  她明白咄咄逼人的性格使她得到了好处。她从别人的谈话中发现上流社会都爱大惊小怪,平静只是表面的,稍微发生一点什么事就会使他们惊讶无比。  “在巴黎,获得成功并不难。科克托(在解放那年)对我说,难就难在~直成功。我使‘他们’讨厌已经30年了。”  “他们”?科克托指的就是科科说的:“哦!他们使我看到我本身的价值中的他们。”她要把他们掌握在手,而且一直掌握他订。  听听科科是怎样谈论博伊的。  我本来是可以嫁给博伊·卡佩尔的。我是属于他的。我们为了彼此而生,他爱我,我也爱他。只要他在,他爱我而且也知道我也爱他,其他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整天对他说:  ——当我不再需要你的时候,我还是知道我是否爱你。  我是不是很傻?我不愿他妨碍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工作很忙,我知道不工作就什么也不会有。但我无所事事,无聊得要命。没有人能够想象一个烦恼的小姑娘会是怎么样的。我应该把这一已经做得很不错的生意做下去。生意不是一开始就做得不错的,因为那时我还什么也不懂。但后来我懂了,我就……我的运气真好,我要好好利用这个偶然得到的帮助。  所有的女人都在追求我本该嫁的这个男人,但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是一个爱嫉妒的人。我对他说:  ——所有的女人都在看你,多奇怪啊!  ——不,她们看的是你,你这个笨蛋。  她们在看谁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觉得自己很丑,但我能肯定他确实只爱我。18岁时我就是这样深信不疑的(其实当时她已25岁)。这个小伙子自己赚钱发了财,又抽出时间写作。他在印度生活了很长一段时期,研究秘传教义。既然他对这种教义感兴趣,我也想弄明白他研究的东西。我不认为他在做我不想做的事。他的这些工作都不妨碍他整天地欺骗我,但这没有什么关系,我还是肯定他爱的只是我。他和别的女人睡觉,我觉得很下流,令我恶心,但我不在乎;各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嘛。议论一个时代很困难”因为一切都有差距。现在,一切都变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使我高兴了。回过头来看自己的身后这个刚刚逝去的时代也真有点奇怪。既然没有任何东西是相同的,所以人们在回忆过去时,总觉得有点滑稽可笑。  我和博伊的两人生活真愉快。巴尔桑已经去了阿根廷。说是住几个月,实际上呆了一年。他在想些什么,我毫不在乎。我反复对自己说,我不爱他。他也知道最终是我和博伊在一起。他流了许多泪,但还是显得很宽容大度。这种古怪的罗曼史,别人是想象不出来的。不,男人们是不会哭的,而我却是常常哭的。因为他们对我说了许多使我伤心的事,我该怎么办呢?摆脱他们?我紧时只好投塞纳河了。那时我身体差极了,很容易晕倒。常常有人发现我、失去了知觉倒在一个角落里。这种事在我外出购物时发生过多次。一天,您想想这种情景吧,我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周围站着许多骑师,都看着我。一个好心人对博伊说我喝醉了。事情发生在拉斐特公司附近。此前我们刚和一位驯马师一起吃了中饭。我大概是着了凉,年轻时我身体就很差,现在好多了。我生活得太紧张了,神经一放松就会有什么东西都离我很远的感觉,很可怕。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被人扶到管厕所的女人那里,她要大家让我安静,说我缺氧。他们让我喝了些什么东西,我喝了,临走时向大家表示了感谢。没走多远,我又倒下了,这一回我被扶到了骑师那里人好心人以为我喝醉了,因为我的呼吸里有朗姆酒的味道。也许是有人让我喝的。博伊提出了异议,他说:  ——她喝醉了?她可什么也没有喝!  人们一直说我神经系统有问题。两年里我一直没敢过马路,也不敢进教堂,连出于礼节而做的弥撒也不做了。音乐会当然也去不成了。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我就会头晕。博伊表现了非凡的耐。心,消除了我的心病。他把我带到人多的地方,对我说:  ——你怕晕倒?好,你就晕倒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好几次我被人送回家来。我昏迷了半小时,大家都以为我死了。还没昏厥时我就怕晕倒,有时为了过马路我也要乘出租车。博伊又一次地消除了我的精神障碍,他说:  ——你想晕倒吗?你就晕倒吧!听其自然,我很乐意看你一次次地晕倒。  后来,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再也没有晕倒过。医生们说的都不可信。一次,博伊把我带到他的一位朋友家去,他的朋友说:  ——这种病常常发生在年轻的女人身上,应当让她们心情安宁。  这种病与过分激动、经历坎坷、生活变化太大有关。后来,我靠读小说来打发日子,但日子过得很糟糕。德库塞尔先生帮了我的大忙,我把自己比作了小说里的女主人公了。  ——你在说什么?博伊问道。  我像江湖牙医一样随便撤了一个谎,因为我不想被人看成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小姑娘。博伊提醒我说:  ——你在撒谎,你说的都是你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  ——我只是作了一些小小的编排。  ——你最好还是讲实话。  我是大家议论最多的人,但我自己却一无所知。所有的人都想认识我,都想知道我的衣服是哪里做的。一个可憎的时代即将结束,一切丑陋的东西都要改变。女人们穿得很差,一件紧身裙就是她们最好的衣服了。这种衣服挺胸凸臀,裹得很紧。这就是服装,这就是装扮妇女的服装!时尚是由喜剧女演员和风尘女子们创造的。那些可怜的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跟在后面。那时的帽子插各种羽毛,到处流行假发,裙子长得拖地。  我记得一位名叫马尔特·勒泰莉埃的漂亮女人,她穿的就是一袭白色呢料长裙,裙摆上镶着毛皮,可以把地上的灰尘扫得一干二净。在奥特伊尔还是在隆尚,我记不清了;我穿的是很难看的平跟鞋。但是,如果穿高跟皮鞋,我就连路也不会走了,甚至还会摔跤。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成了知名人物。我不知道什么叫名望,也从来没有去追逐过。对我来说,名望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瞧,为了名望我推出了一种时尚:现在裁缝们也都在赶时髦了,而在我之前,他们可不是这样的。人们对杜塞这样一位杰出的人物一无所知,只要看一下他的书架,您就可以知道他曾经为艺术家们做过多少漂亮的服装,但是就因为他是一个裁缝而没有被人知晓。即使与他交管而过,他的那些女主顾们也不会向他致意。这种事情很奇怪,但却是真的。幸而在1914和1919年间,人们的生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战争帮了我的大忙。灾难使人显出了本来的面貌。我发现自己是在1919年出了名的。当时如果我懂得什么叫出名,我一定会躲在桌子底下哭了。我真傻,太容易动感情了,真是愚不可及。  科科在巴黎的初创阶段很艰难,但很快就获得了成功。这不仅是因为她做的帽子式样独特,而且围巾和骑士外罩都很有新意。她把阿德里安娜和妹妹安托瓦内特都叫到身边。穆兰的“美惠三女神”在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环境中又相聚了。她们把巴尔桑留下的单身公寓改作店铺,在那里营造着一种自由的氛围。但是这个店铺不久就显得太小,需要搬迁了。1910年她们搬到了康邦街。科科觉得这里很不错,是她的事业之路。这几年里她生活得很愉快。博伊·卡佩尔常常带着他心爱的人外出。他们的生意很好,在生活上也可以说结成了伴侣。战前在多维尔和战时在比亚里茨开设的两家店铺对科科来说意义重大。由于战争的原因,多维尔和比亚里茨先后成为特权阶层,即“快活的少数人”的幸运的避风港。从生活乐趣上来说,相当于今天的蒙特卡洛、列支敦士登这些花钱天堂。当时科科没有去当护士为苦难的祖国效力的念头。她为战争出力主要是给几个当兵的兄弟寄些包裹,而她在事业上却已~下于发达了。科科是这样描绘她当时装店老板的初期生活的。  我将一件旧毛织套衫的前片剪开,装上一条饰带,这样就可以不必从头上套下去了(她用拇指和食指在上衣上做了一个从上到下的动作)。  我又在套衫上装了一个领子和一个领结,大家都赞叹不已。有人问:  “您是从哪里弄来这件衣服的?”  我说,如果您喜欢,我可以卖给您。  他问我要多少钱,我说我得打听打听行情。这样的衣服我一下子卖了10件。亲爱的,这件套衫是因为多维尔天气冷我才穿的,而我就是靠了这件套衫发了一点小财。在英国这样还行,没有人会注意这件套衫,也不会有人对我说您穿这身衣服真漂亮。一天,我在看一些英国人玩马球,我感到有些冷,就穿了一件男式套衫,我不知道这件套衫是谁的。后来我用手帕把它捆扎了起来「原文如此」。战争爆发了,大家都在谈论战争,但多维尔的生活仍一如既往。我讨厌战争,但我一点也没有想过德国人发动战争会影响我卖帽子。我只想靠工作获得自身独立,别的都不关心。夏奈尔的式样诞生了。当时有一位名叫罗迪埃的面料制造商,他有大量浅灰色针织面料积压在仓库里,担心卖不出去。夏奈尔找到了这位供应商。这个故事让人想起让·普鲁沃斯特的故事。普鲁沃斯特说他的报纸是因为用了造纸商贝甘用不完的库存上光纸而赚了钱的。博伊很会做生意,他大胆果断。他在1917年出版的一本书中写道:法国大革命是一批年龄不到30岁的男人搞起来的,这是因为老年人扼杀了青年人。而科科则相反,她凭着在马球场上偶然构思出来的松腰长裙一举成名,难道不该受到赞誉吗?一位美国记者也许就是在比亚里茨注意到这~点的。1916年有一期《哈泼市场》杂志独家刊登了夏奈尔设计的第一个款式:“迷人的夏奈尔衬衫式连衣裙”。这种款式在战后才出现在法国报纸上,美国人则是在1954年夏奈尔回归法国后才知道的。在美国人眼里,夏奈尔就是第三街服装商日夜盼望的时装救世主。  为什么科科没有嫁给博伊·卡佩尔?1918年胜利即将到来时,博伊娶了一个漂亮的英国姑娘黛安娜·利斯特。她是里布尔斯戴尔男爵的女儿,是一名野战医疗救护人员,丈夫已在战时牺牲。这是不是四海为家的卡佩尔的蓄意报复?婚礼在博福特堡洛瓦特勋爵的私人小教堂里举行,与巴尔桑和埃米莉埃娜·达朗松的婚礼明显不同。在巴尔桑一家欢天喜地安排的婚礼上,埃米莉埃娜穿着白色婚纱,两旁站着穿着撒马利亚服装、扮作男演员的科科和女演员的多尔齐亚特。卡佩尔跟在后面。鲁瓦亚利厄到处喜气洋洋,但婚礼多少有点土气。这时博伊在博福特堡的教堂里想些什么?对他来说是功成名就。他有钱了,妻子又以嫁妆的形式使他得到了贵族的头衔。科科是怎样对待他的?订婚后的很长一段时期里,每当博伊为煤炭生意到巴黎去时,她就和他住在一起。不是住在博伊家里就是住在科科那里。她早已偿清了博伊给比亚利茨店铺的贷款,至于多维尔那里的店铺,贷款是否已经偿还不得而知。他们之间在经济上是否有书面协议?博伊在遗嘱里写着留给科科的是3万英镑,数目巨大。多么奇怪的结合!他们什么事都在一起,但却是同床异梦。  “我们彼此相爱,本来可以结婚的,”科科咕咕嚷嚷地说。  我们本可以……但是……博伊心明似镜,科科尤其清楚。博伊在经过了一段与艾蒂安两人同恋科科的时期后,令人惊奇地替代了艾蒂安的地位,为艾蒂安对他说起过的暧昧的往事承担起了责任。艾蒂安·巴尔桑说了些什么?第一次相会?小咖啡馆?在莫夫人家里度周末?也许是接生婆的故事?这些都是科科想用枯枝败叶掩盖起来,不愿记起的往事。她要与~鳞半爪地知道她的身世、而这些往事对她的传奇人生不利的朋友(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断绝交往。巴尔桑在她心目中消失后,她能不能和博伊在一起?合法地在一起?她爱他,是的。他也爱她。科科也深信他是爱自己的。他是否提出过要娶她?不能肯定,甚至很不可能。他~直想跻身于英国绅士圈,在上流社会取得一席之地。科科显然不能为他创造这些条件,更不能为威斯敏斯特公爵生一个他希望的继承人。所以,她在和威斯敏斯特、博伊结婚的问题上部退却了,她觉得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但她一生中曾经对博伊·卡佩尔有过最诚挚的爱,这一点是确实无疑的。在得知他结婚的消息,被他背叛了后,科科有没有再见过他?只要知道他爱我,我也爱他,为什么非得要在手指上套戒指?  她对自己的爱情生活作过一番总结,觉得巴尔桑和卡佩尔是互为补充的。她肯定地说,巴尔桑从巴西回来时,眼中含着热泪。  “你能肯定爱他吗?你不能再回到我的身边吗?”  有人说她把巴尔桑给她的首饰都还给了他,只保留了一只普通的镶有一小块黄玉的金戒指。  她在把首饰交给他的哥哥雅克·巴尔桑时说:“这只戒指我一生都要戴着。”  如果说这只是皮埃尔·德库塞尔小说中的~段故事,那么这段故事还是证明了科科已经摆脱了束缚她的桎梏。但是我确实看到科科戴着一枚戒指。  科科说:“这是一个吉祥物,是我很小的时候一位女友送给我的第一枚戒指。”  那么她保留了博伊·卡佩尔的什么东西呢?他们从不互赠礼物。他们一起做生意,生意很好,两人都获得了成功。是生意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把他们联结在一起的。  博伊死于一次车祸,地点是蓝色海岸。(科科也许该去找他?)博伊死后,科科感到自己成了一个寡妇。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她认识博伊的妻子,替她做过衣服(后来还继续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科科是这个女孩的教母。黛安娜·卡佩尔在事故发生几个月后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科科晚年喋喋不休令人疲倦(有时是颠三倒四),她在谈话中难免不为这场还算成功,后来却又突然变成悲剧的恋爱添油加醋。请看她是怎么说的:  我的感情生活完全被打乱了,因为我爱的人死了,除了隐秘的东西外,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塞尔特一家①待我很好,他们救了我。也许不救我还要更好些。他们硬把我带到了意大利,而我原来是决定不去的。我一直哭,整天、整周、整月地哭,到了意大利还是哭。他们在一座教堂的深处发现了泪流满面的我。米齐妞说出现了一个奇迹,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她对我说:  ——我们该去看一下帕多瓦的圣安东尼教堂。  当时我们在威尼斯,而帕多瓦就在威尼斯附近。  ——这对你会有好处的,米齐妞说,去看看圣安东尼教堂吧。去摸摸它,如果你向他祈求宁静……他就……  我只祈求宁静,宁静地死去。我和塞尔特一家就去了帕多瓦。圣安东尼和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他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知名人物。塞尔特一家钱不多,但出手很大方,出门必坐车。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真有点无序。我们什么时候起床只有天知道。他们很邋遢,从不洗澡。而我,每天晚上都要洗澡,因为我知道早上是没有时间的。而他们从不洗澡,他们是乐天派,都还没有结婚,因此也没有什么社交活动,只是后来才频频参加社交活动的。他们两人对我极好,极友善,和他们一起旅行真是开心极了。我们参观了博物馆。他们喜欢绘画,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那时我心情极其忧郁,如果没有他们,我会像傻子般地死去的。  ——跪下吧,向他祈求宁静,会有应验的。  我跪下了,但想的却是别的事,因为我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只是有点迷信罢了。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很不幸的人,他的脸上全是失望和无奈……我觉得自己是有罪的,真想责备自己!真想问这个男人:  ——先生,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告诉我,什么事情使您这样痛苦,说出来您会感到轻松些的。  当然我自己也很不好过,因为我心爱的人已经离我而去,但我知道他没有真正离开我,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神智学是不可缺少的。我不断地对自己说:  他在那里,他在等我。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但他没有离开我。我知道他希望我幸福,我之所以敢跪在墓里的男人面前责备自己是因为他对生活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了。  从教堂里出来时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午餐时我吃得很香。这是很久以来没有过的事。米齐妞立刻发现我笑了。  ——你笑了!  ——是的,我笑了,我还要再笑,因为奇迹已经出现了,我再也不哭了。  我真的不再哭了,我和讨人喜欢的塞尔特去了罗马。他问我是去参观竞技场还是先去吃晚饭。我们还是先去了竞技场,又在罗马市内到处溜达,直至凌晨3时。我从来没有到过罗马,对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生机勃勃。  我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我给巴黎打电话,但是没有打通,于是就打了一个长长的电报,要他们把我住所里的东西搬到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的那个住所。回到巴黎后,我还是住在里兹饭店。里兹饭店就是我的家,是我住过的第一家旅馆。我曾在圣·奥诺雷区的一条街上住过,但那里早晨太喧闹,我受不了。佣人们的脾气也很坏,都显得无精打采。屋子里很脏,非得彻底整理不行。后来我离开了那里,在里兹饭店住了三天。我躲开了脾气很坏、爱唠叨、令人讨厌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不幸的事。当然,如果不幸的事落在你的头上,你也只好承受。但是我不希望看到它,不管它落在我头上还是落在别人头上。我不像有些人那样幸灾乐祸,不幸就应该落在他们的头上,譬如无名的病痛,无谓的悲剧什么的。  这也是情结!什么叫情结?我从来没有过情结。如果说有,那就是优越感。对人我从来没有自卑过。我很讨厌情结。情结是个新词,没有人有什么情结,只有身体好坏。缺陷会变成病态和令我讨厌的情结。我宁愿要缺陷,有缺陷的人别人都能知道。但是,今天这种人做什么事都必须有非凡的情结,连孩子也是这样……有些事没有人会提起。不知道是爱男人还是爱女人的人是无可救药的。对这一切我一无所知。  我认识一个可怜的家伙,他不知道是否爱他的妻子和孩子,也许也不知道是否爱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我对他说,你去上吊吧。我身边围着不少怀有情结的人,如果他们都是病人,那么把他们关进疗养院去好了。  生活变得十分令人烦恼。但是,说实话,我害怕的只是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服装引不起我的兴趣了,那才真是最大的烦恼。情结悄然转向另一个方向的时刻即将来到了。  害怕烦恼……这一恐惧心理使她离开了卡佩尔。她爱他,他们原本可以……不错,是这样的。但是创办夏奈尔公司几乎是幻想。她承认她的第一批服装是和女工们一起做的,因为她不知道精通这一新工作的专业设计师大有人在。当然,她有些夸大其词。她雇用她熟悉的女工是因为真正的服装设计师技术高超会使她望而却步的(如果能这样说的话)。她以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为起点,到1938年时,她在欧洲、中东和南美洲的服装销量已达28000套,雇用工人4000人。  她咕咕嚷嚷地说:“我不知道这一切我是怎么应付过来的;又是怎么享受到比我见到的大部分女人更充实的爱情生活的。”  但是应当说,她在这一切和充实的爱情生活之间平衡得并不好。科科·夏奈尔传--闯荡巴黎闯荡巴黎  保罗·莫朗估计,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巴黎举足轻重的人物约有700位,不比督政府时期的凡尔赛多。他们都没有去过康邦街上的科科家里,但可以想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希望在某个什么时候去上一次。这一愿望常常能够得以实现。这些人中有季洛杜、德里厄·拉罗歇尔等作家,萨蒂、奥里克等音乐家,电影艺术家,棒球冠军,受科克托保护的拳击手,也有公爵和俄国的上层移民。一套好的时装要有高档的衬衣、皮靴和相称的裘皮帽子巧妙搭配。科科很少提到这些往事,她只对当天或前一天发生的事感兴趣。她的记忆中只有能留下痕迹的东西。  她在巴尔桑家里的生活就像一个隐士。人们谈到她却看不到她,或者很少看到她。博伊·卡佩尔喜欢巴黎的夜生活,喜欢看戏、看芭蕾舞,参观展览会。她常和博伊同进共出。博伊还常常带她去马克西姆饭店就餐。她对在那里的最初几次很有意思的晚餐记忆犹新。  那时我还是个姑娘。三个人陪着我,其中一个是没有给人留下什么印象的英国人。坐在我们旁边的是一对夫妇。这时来了一位妇女,她对男的说:  ——你出来一下。  男的把她撵走了。她打碎了一只酒杯,用残留的杯底划破了他的脸。男人血流满面,吓得我立刻进了。我登上了旋转式楼梯,走进了一个房间,躲在一张有桌布的桌子下(她做了一个钻进桌子底下的动作)。真可怕!我哭了,因为伴我的三个人一个也没有出来,他们都怕沾上血污。  那位很爱我的英国人竟然不知道我消失在哪儿了。  ——她回去了,另外两个人说。  他去找我了。  ——和她在一起,应当预料意外。  他在桌子底下找到了我(她掀起自己桌子上的台布)  ——科科,出来!  还有一次,我们去马克西姆餐厅吃饭时,一个家伙握着手枪闯了进来,强迫大家举起双手。从此以后,30年里我再也没有去过马克西姆餐厅。  这些故事是否确有其事?是不是从皮埃尔·德库塞尔小说中抄来的?可以认为,那时科科正处在很窘迫的境地,她正在改变处境。她对我说,马克西姆餐厅的桌子很高,吃东西很方便,但对袒胸露肩的人来说……一天晚上,她在有些发炎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围巾。第二天,一位女友打电话问她:  ——昨天晚上你穿的是一条红色长裙吗?  科科说:“她只看到围巾。”后来,科科在马克西姆餐厅看到有些女人穿着领口开得很低的无油长裙后,发誓再也不容坦肩低领裙子了。她说:“她们以为是在自己的浴室里。”  就在风尘女子们在马克西姆餐厅里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时候,科科惴惴不安、忧虑满腹地开始了她的人生之路。她的回忆证明了这一点。我们也还记得她在旅馆的客房里学习吃牡蛎的故事。科科坚持把该学的东西都学好。在鲁瓦亚利厄,她对她的第一位礼仪老师埃米莉埃娜的教诲言听计从。她说埃米莉埃娜教我一切,她说的话与米齐妞·塞尔特一样。科科那时要学的东西真不少。现在人们看到的是她的成功的光晕,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她是从哪里起步的。  科科把她最初的自信归功于在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姨妈家里度过的“豪华”生活。她在初次涉足上流社会时仍不免有如履薄冰的感觉。  “我和所有的老年妇女建立友谊,由此开始了我在上流社会的冒险。”她是在谈到普鲁斯特小说中的德盖尔芒特夫人的原型谢维汉夫人时对我透露的。  科科认识普鲁斯特。  “我见到过他一次。他两手交叉着放在胸部,这是女人的一种姿势,眼睛也化过妆。”  她观察着他,静心地听他说话,事先对他既不信服又不钦佩。她很有分寸地称赞了几位老年妇女。对其中一位她是这样对我说的:  “该学的她都知道,不该学的她都不知道。”  在她涉足巴黎生活之初,这句话对她来说似乎应当颠倒过来:不该学的她都知道,该学的她几乎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学得很快。她很快就懂得对有钱的人来说,最合适的价格就是“越贵越好”。她像农妇那样利用小聪明从对她的帽子吹毛求疵识有巴尔桑和卡佩尔他们才先后关注过这种疵点、斤斤计较的老大娘手中赚取更多的钱。她很开。动地说:从到拉斐特商场买帽坯改为直接从商场供应商那里买帽坯(薄利也不让他们赚),买来后装上一个小东西。夫人,您得付多少钱。既然你太笨,自己不会做,老太,你就付钱吧,付吧!  加布里埃尔·多尔齐姐第一次听到人们是这样说科科的:“这个卖帽子的小姑娘真滑稽……”  科科不喜欢人家这么说她,但也没有抗议。成功才是首要的。她和别人不一样,她能使人开心,用当时另外一种说法是一个古怪的人。她的第一批裙子中有一条是为多尔齐娅做的。这是一条很长,配有羊毛紧身开衫和兔皮领子的针织面料直裙。兔皮是由一位名叫雅克·海姆的初涉商界的皮货商供应的。  针织面料!在科科开始出售帽子的马勒塞尔布大街上的一家商场里已经有人在卖女式服装了。科科已被判罚了不公平竞争税,不能销售通常的呢质长裙了。而针织面料,科科有一批便宜的存货。用针织面料做裙子,别人是无话可说的。正儿八经的女装裁缝是不会用它来做裙子的,因为它最适合做男式运动社。  在夏奈尔之前的“女式夏装”,即使经过普瓦雷(他曾经在1906年废止了紧身胸衣,1908年剪掉了人体模型的头发)的简化,还是像中国的皇后或嫔妃的指甲,越长越显出社会地位的高贵。正像令人惊愕的指甲使最引人垂涎的中国女人委身于能为她们支付庞大开支的有钱男人一样,本世纪初的时装使风尘女子依附于她们的情夫。让·科克托用这样的话描绘奥特萝:  “镶金饰银、缀满鲜花和羽毛的长裙,外加一件用鲸须作撑的紧身胸衣,盔甲似地紧裹着这位美轮美美的享乐斗士。您似乎看见她独自在行走,但她从不独来独往,总有一位挂着单片眼镜,身穿燕尾礼服的男士,影子似地为她护卫。穿燕尾服的影子知道他的呢帽和丝织礼服的价值……瞧她那副用有着美神米涅瓦长长睫毛的眼睛打量同行们的神态,瞧她无名火大发,连斗牛士也敢冒犯的架势。”  科科·夏奈尔在多维尔或比亚里茨开出第一家店销时,是否知道她在为女人们发明一种新的生活艺术?我的运气真好,我生逢其时。  科科说她对钱财总是不太在乎。虽然如此,晚上她还是要着一看银箱里有多少钱。真怪!总是有新的、意想不到的收获令她精神振奋。我这不是在做梦吧!赚钱真的这么容易?十年里走过的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哦,赚钱不总是容易的,但是最终。…·如果她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公证人;或者像女仆一样安身立命又会怎样呢?忍气吞声的生活使她有了胆量,那些在重要问题上斤斤计较,而在可有可无的东西上挥霍浪费,连破产也在所不惜的有钱人使她懂得了金钱的作用。  “美丽、自由”这是科科店铺门枪上的不成文但却是明白无误的宣言。“美惠三女神”无拘无束,经营全凭自己。如果要得到赞誉,不一定要去找公证人或布市,它取决于她们自己,取决于她们的运气和兴趣。兴趣是木是和运气分割的?也许是吧。一切都是新的,她们不太明白,但她们都在猜想也许会发生什么事,而正是这种猜想使她们如痴似醉。如果科科只卖帽子和上衣,她也许能积攒许多钱,但能留下夏奈尔小姐的名声吗?对妇女来说,夏奈尔小姐象征着一个世纪的幻想,象征着出于(或者为了)自己的乐趣的独立。  “美惠三女神”外还有一位很讨人喜欢的喜歌剧歌手马尔泰·达韦莉。她长得很像科科,在旧照片上几乎分不清谁是谁。究竟是谁模仿了谁的衣着、发式和化妆?人们回忆起她们就像回忆起蝉和蚂蚁的故事:科科就是蚂蚁。她们的区别不在脸上。科科从来没有对我说起这位对她肯定很有影响的密友。科科还是在和博伊一起时就认识她了,当时她已经小有成就。哦!在战前的这些年月里,乐趣的名字就叫巴黎。马尔泰。达韦莉在靠近圣让德吕兹的巴斯克海滨造了一幢房子,科科在比亚里茨买了一幢花园住宅,又在朗德海边谈了一个爱巢,和迪米特里大公度蜜月,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博伊死后不久。  马尔泰·达韦有嫁给一个糖业大王。股市暴跌使他的财富化为乌有。1955年她在一所美国医院去世时,科科刚刚重新风靡一时。此前她们没有再见过面。马尔泰临终前科科曾去医院探望过她。  这位前歌手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神情恍惚,低声地说:“她呆了一刻钟。”  在一些摄于比亚里茨的照片上,可以看到科科和达韦莉或是打高尔夫球,或是穿着泳装在晒太阳,腿上盖着丝质浴巾。油头攒脸、靠煤炭赚了几百万法郎的博伊和她们一起谈论战争的恐怖,还可以看到穿着运动衣和白色长裤的埃德蒙·罗斯康和皮埃尔。德库尔塞尔在歪歪扭扭地划船。科科在看戏时是不那么容易流泪的,她也不再看长篇小说了。为了弥补文化知识方面的不足,她用心地听着她的朋友米齐娅给她上添”米齐娅后来第三次结了婚,丈夫是一位西班牙画家,何塞·马里亚·塞尔特。  米齐姐当姑娘时名叫戈德布斯卡,父亲是波兰人,母亲是俄国人。米齐姐是人们称之为“上流社会冒险家”的那种人。她美丽娇媚,聪明机智,雅致大方,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5岁时,年迈的李斯特把她抱在膝上,要她为他奏一曲,李斯特还亲自为她踩脚板。福莱听她演奏后自告奋勇要当她老师。15岁那年,她与一位出版商的儿子,创办了《白色杂志》的塔代·纳唐松结了婚,使福莱大为失望。塔代·纳唐松认识的人很多,其中有一位名叫德彪西的,曾去过这对年轻夫妇的家,自己演唱了《佩莱阿斯和梅莉桑德》中所有角色的歌。还有雷诺阿,他为米齐娘画过8幅肖像,还应米齐姬的要求对她谈过公社,有时他还放下画笔,恳求米齐姬解开袒肩上衣。  ——您为什么不让人看见您的乳房?这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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