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局为他开支优渥的董事袍金,李嘉诚表示不受。他为和黄公差考察、待客应酬,都是自掏腰包,而不在和黄财务上报账。笔者由此联系起香港另一位潮商—有股市杀手之称的刘銮雄,他在他所控的几间公司,能捞则捞,能宰便宰,小股东怨声载道,开起股东年会来,吵得天翻地覆,致使刘銮雄不敢再出席股东年会,担心股东的愤怒情绪会将他撕成碎片。 故有人称:李氏的精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小利全让,大利不放。李氏的大利,是他持有的股份,公司盈利状况好,李氏的红利亦匪浅。李氏不放大利,还表现在他不断增购和黄股份。令人叹绝的是,他“鲸吞”和黄的“企图”,竟未遇到“老和黄洋行”的抵抗。 毋庸置疑,李嘉诚能较快地获得众董事和管理层的好感及信任。在决策会议上,李嘉诚总是以商议建议的口气发言,但实际上,他的建议就是决策——众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信服他,倾向他。韦理大权旁落,李嘉诚未任主席兼总经理,已开始主政。 李嘉诚入主和黄实绩如何,数据最能说明问题。 李嘉诚入主前的1978年财政年度,和黄集团年综合纯利为2.31亿港元;入主后的1979年升为3.32亿港元;4年后的1983年,纯利润达11.67亿港元,是入主时的五倍多;1989年,和黄经常性盈利为30.3亿港元,非经济性盈利则达30.5亿港元,光纯利就是10年前的十多倍。盈利丰厚,股东与员工皆大欢喜。 现在,不再会有人怀疑沈弼“走眼”,李嘉诚“无能”了。 一篇综述和黄业绩的文章,用这样一个标题: “沈大班慧眼识珠,李超人深孚众望。” 今日香港,提起“超人”,无人不知指的是谁。那么,李嘉诚的这一称号,是谁最先提出的呢? 人言人殊,有人说是长江公司的人最先叫起来的,他们对老板最熟悉,也最敬佩。长江公司的人称,是看到报章这样称呼的,大家都这么叫,我们也跟着叫。李先生知道后,还批评过手下的人,他并不希望别人这样称呼他,不过,报章都这样称他,他也就默认了。 1995年夏,笔者在港考察时曾听说一则这样的轶闻。某先生看了李嘉诚收购和黄的文章,拍案叫绝,写下一副不算工整的对联: 高人高手高招,超人超智超福。 “超人”之称,先在民间不胫而走。不久,各大小报章竞相采用。超人盛名,誉满香江。 “某先生”是否确有其人其事,难于考证,但这至少代表一种舆论倾向。不少人在承认李嘉诚“高人之术,超人之智”的同时,莫不羡慕他的幸运。 李嘉诚的幸运,似乎不止收购和黄这一桩。他与汇丰合伙重建华人行;1980年,他被委任为汇丰银行董事,成为继包氏之后的第二位华人董事;他得到地铁公司主席唐信的垂青,获得车站上盖的发展权;他将长江上市,适逢股市牛市大好时机;他经营塑胶花时,无人担保,就可获得大客户的全额订金。 鸿硕先生曾专门探讨过李嘉诚的“幸运”,颇令人折服。他在《巨富与世家》一书中提到: “1979年10月29日的《时代周刊》说李氏是‘天之骄子’,这含有说李氏有今天的成就多蒙幸运之神眷顾的意思。英国人也有句话:‘一安士(盎司)的幸运胜过一磅的智慧。’从李氏的体验,究竟幸运(或机会)与智慧(及眼光)对一个人的成就孰轻孰重呢?” 1981年,李嘉诚对这个问题发表看法: “在20岁前,事业上的成果百分之百靠双手勤劳换来;20~30岁之间,事业已有些小基础,那10年的成功,10%靠运气好,90%仍是由勤力得来;之后,机会的比例也渐渐提高;到现在,运气已差不多要占3~4成了。” 1986年,李嘉诚继续阐述他的观点: “对成功的看法,一般中国人多会自谦那是幸运,绝少有人说那是由勤奋及有计划地工作得来。我觉得成功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完全是靠勤力工作,不断奋力而得成果;第二个阶段,虽然有少许幸运存在,但也不会很多;现在呢?当然也要靠运气,但如果没有个人条件,运气来了也会跑去的。” 鸿硕先生分析道: “李先生认为早期的勤奋,正是他储蓄资本的阶段,这也就是西方人士称为‘第一桶金’的观念。 “不过,在香港每天工作超过10小时、每星期工作7天的人大概也有10万人,为什么他们勤奋地工作了数十年还没有出人头地呢? “由此可见,李先生认为勤奋是成功的基础仍是自谦之词,幸运也只是一般人的错觉。从李氏成功的过程看,他有眼光判别机会,然后持之以恒,而他看到机会就是一般人认为的‘幸运’。许多人只有平淡的一生,可能就是不能判别机会,或看到机会而畏缩不前,或当机会来临时缺少了‘第一桶金’。也有人在机会来临时,因为斤斤计较目前少许得失,把好事变成坏事,坐失良机。” 清末大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须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王国维的这段话,正是李嘉诚由勤力至成功的写照。第十四章 招贤纳士 知人善任辅大业 一个小徒仔,受尽英国人的侮辱与歧视。他一旦成为富翁,便雇一名英国人做他的保镖,为其开车,连上厕所都要这英国保镖站岗。此富翁一泄心头之恨,趾高气扬。李嘉诚雇有不少英籍助手,他会因此而扬眉吐气吗? 日本经营之神、松下电器集团创始人松下幸之助,在论述企业主如何管理企业时说: “当员工100人时,我必须站在员工的最前面,身先士卒,发号施令;当员工增至1000人时,我必须站在员工的中间,恳求员工鼎力相助;当员工达到1万人时,我只有站在员工的后面,心存感激即可;如果员工增到5万到10万时,除了心存感激还不够,必须双手合十,以拜佛的虔诚之心来领导他们。” 松下幸之助形象地描绘企业主在企业的不同阶段应扮演的角色。事业规模小,可以事事亲力为之;事业规模中等,更多的要依赖助手;事业规模庞大,还必须靠一种精神力量来统治。 松下电器由最初的3人,发展到今日的22万员工,生产销售基地遍布全球,与荷兰飞利浦、德国西门子,并称为世界三大电器公司。松下幸之助把他事业的成功,归结为人才观的成功。他有一句深得世界企业界推崇的话: “造物之前先造人才。” 日本的文化背景与中国相近,日本的经济先香港一步获得举世瞩目的成绩。李嘉诚有机会多次赴日本商务旅行,他十分关注日本的经营管理,佩服松下幸之助、本田宗一郎、盛田昭夫等日本商界俊杰。在香港,他还与有阿信之称的“八佰伴百货连锁集团”主席和田一夫建有深厚的友谊。 李嘉诚毕竟是李嘉诚,作为华商翘楚精英,自然不会跟在日本人后面亦步亦趋。李嘉诚的经营能力和成绩,绝不会比日本商界的泰斗逊色。 李嘉诚由一个微贱的打工仔,成为香港首富;长江由一间破旧不堪的山寨厂,成为庞大的跨国集团公司。他的巨大成功,除了前文谈及的“超人之术”外,还得助于他的“用人之道”。 李嘉诚虽未像松下幸之助那样,将自己的心得口述编撰成书。人们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仍可感觉到他的博大胸襟与智慧光彩: “长江取名基于长江不择细流的道理,因为你要有这样旷达的胸襟,然后你才可以容纳细流。没有小的支流,又怎能成为长江?只有具有这样博大的胸襟,自己才不会那么骄傲,不会认为自己叻哂(样样出众),承认其他人的长处,得到其他人的帮助,这便是古人说的‘有容乃大’的道理。假如今日没有那么多人替我办事,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应付那么多的事情,所以成就事业最关键的是要有人帮助你,乐意跟你工作,这就是我的哲学。” 企业的发展,在不同的阶段,企业主扮演的角色不尽相同。而企业主下属的辅佐人才,在不同的阶段,亦不相同。 在企业创立之初,企业主最希望忠心耿耿、忠实苦干的人才。在塑胶厂草创初期,别说他的下属,就是李嘉诚本人,也须凭自己的双手安装机器、生产制品、设计图纸;靠自己的双腿,走街串巷,采购和推销。 上海人盛颂声、潮州人周千和,从20世纪50年代初就跟随李嘉诚。盛颂声负责生产,周千和主理财务,他们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辅助李嘉诚创业,是长江劳苦功高的元勋。 周千和回忆道:“那时,大家的薪酬都不高,才百来港纸(港元)上下,条件之艰苦,不是现在的青年仔所可想象的。李先生跟我们一样埋头搏命做,大家都没什么话说的。有人会讲,李先生是老板,他是为自己苦做,打工的就不是。话不可这么讲,李先生宁可自己少得利,也要照顾大家的利益,把我们当自家人。” 任人惟贤,知人善任。1980年,李嘉诚提拔盛颂声为董事副总经理;1985年,他又委任周千和为董事副总经理。 有人说:“这是很重旧情的李嘉诚,给两位老臣子的精神安慰。”其实不然,李嘉诚委以重职又同时委以重任,盛颂声负责长实公司的地产业务;周千和主理长实的股票买卖。1985年,盛颂声因移民加拿大,才脱离长江集团,李嘉诚和下属为他饯行,盛氏十分感动。周千和仍在长实服务,他的儿子也加入长实,成为长实的骨干。 李嘉诚说:“长江工业能扩展到今天的规模,要归功于同仁鼎力合作和支持。” 香港《壹周刊》在《李嘉诚的左右手》一文中,探讨李嘉诚的用人之道时说: “创业之初,忠心苦干的左右手,可以帮助富豪‘起家’,但元老重臣并不都能跟得上形势。到了某一个阶段,倘若企业家要在事业上再往前跨进一步,他便难免要向外招揽人才,一方面以补元老们胸襟见识上的不足,另一方面是利用有专才的干部,推动企业进一步发展。故此,一个富豪便往往需要任用不同的人才……” 李嘉诚用人之道,显然超卓。如果他一直只任用元老重臣,长实的发展相信会不如今天。 “长实在20世纪80年代得以急速扩展及壮大,股价由1984年的6元,升到90元(相当于旧价),和李嘉诚不断提拔年轻得力左右手实在大有关系。” 在长实管理层的后起之秀中,最引人注目的要算霍建宁。霍建宁引人注目,并非他经常抛头露面,他实际上是从事幕后工作,处事低调。他负责全长江的财务策划,擅长理财,他认为自己不是个冲锋陷阵的干将,是个Rofessional Manager(专业管理人士)。 霍建宁毕业于香港名校港大,随后赴美深造,1979年学成回港,被李嘉诚招至旗下,出任长实会计主任。他业余进修,考取英联邦澳洲的特许会计师资格(凭此证可去任何英联邦国家与地区做专业会计师)。李嘉诚很赏识他的才学,1985年委任他为长实董事,两年后提升他为董事副经理。是年,霍建宁才35岁,如此年轻就任本港最大集团的要职,在香港实为罕见。 霍建宁还是长实系四间公司的董事。另外,他还是与长实有密切关系的公司如熊谷组(长实地产的重要建筑承包商)、广生行(李嘉诚亲自扶植的商行)、爱美高(长实持有其股权)的董事。 传媒称他是一个“浑身充满赚钱细胞的人”。长实全系的重大投资安排、股票发行、银行贷款、债券兑换等,都是由霍建宁策划或参与抉择。这些项目,动辄涉及数十亿资金,亏与盈都在于最终决策。从李嘉诚如此器重他,便可知盈大亏少。 霍建宁的年薪和董事袍金,以及非经常性收入如优惠股票等,年收入在1000万港元以上。 人们说霍氏的点子“物有所值”,他是本港食脑族(靠智慧吃饭)中的大富翁。 霍建宁还为李嘉诚充当“太傅”的角色,肩负培育李氏二子李泽楷的职责。 与霍建宁任同等高职的少壮派,还有一位叫周年茂的青年才俊。周年茂的父亲是长江的元勋周千和。周年茂还在学生时代,李嘉诚就把他作为长实未来的专业人士培养,与其父一道送他赴英专修法律。 周年茂回港即进长实,李嘉诚指定他为公司发言人。两年后的1983年即被选为长实董事,1985年后与其父周千和一道擢升为董事副总经理。周年茂任此要职的年龄比霍建宁还小,才30出头。 有人说周年茂一帆风顺,飞黄腾达,是得其父的荫庇——李嘉诚是个很念旧的主人,为感老臣子的犬马之劳,故而“爱屋及乌”。 周年茂的“高升”,不能说与李嘉诚的关照毫无关系。但最最主要的,仍是周年茂的实力。 据长实的职员说:“讲那样话的人,实在不了解我们老细(老板),对碌碌无为之人,管他三亲六戚,老细一个都不要。年茂年纪虽轻,可是个叻仔(有本事的青年)呀。” 周年茂任副总经理,是顶移居加拿大的盛颂声的缺—负责长实系的地产发展。茶果岭丽港城、蓝田汇景花园、鸭月利洲海怡半岛、天水围的嘉湖花园等大型住宅屋村发展,都是由他具体策划落实的。他肩负的责任比盛颂声还大。他深孚众望,得到公司上下“雏凤清于老凤声”的好评。 长实参与政府官地的拍卖,原本由李嘉诚一手包揽。现在同行和记者常能见着的长实代表,是一张文质彬彬的年轻面孔—周年茂,只是金额大的李超人才亲自出马。周年茂外表像书生,却有大将风范,临阵不乱,该竞该弃,都能较好地把握分寸,令李嘉诚感到放心。 长江的地产发展有周年茂,财务策划有霍建宁,楼宇销售则有女将洪小莲。在长江地产至长江实业的初期,这些工作全由李嘉诚一脚踢。李嘉诚的领导角色,由管事型变为管人型。 如商场战场流行的一句话:“指挥千人不如指挥百人,指挥百人不如指挥十人,指挥十人不如指挥一人。”指挥一人,就是抓某一部门的主要责任人。当然,对集团的重大决策与事务,李嘉诚仍得亲力为之。 霍建宁、周年茂、洪小莲,被称为长实系新型三驾马车。洪小莲年龄也不算大,她全面负责楼宇销售时,还不到40岁。洪小莲在20世纪60年代末期,长江未上市时,就跟随李嘉诚任其秘书,后来又任长实董事。洪小莲是长实出名的“靓女”,人长得靓,风度好,待人热情,在地产界,在中环各公司,提起洪小莲,无人不晓。 长江总部,虽不到200人,却是个超级商业帝国。每年为长江系工作与服务的人,数以万计;资产市值高峰期达两千多亿;业务往来跨越大半个地球。大小事务,千头万绪,往往都要到洪小莲这里汇总。洪小莲是个彻底的务实派,面试一名信差,会议所需的饮料,境外客户下榻的酒店房间,她都要一竿子插到底。 跟洪小莲交往过的记者说她:“洪姑娘是个‘叻女’,是个完全‘话得事’的人。” 20世纪80年代中期,长实管理层,基本实现了新老交替,各部门负责人,大都是30~40岁的少壮派。周年茂说:“长实内部新一代与上一代管理人的目标无矛盾,而且上一代的一套并无不妥,有辉煌的战绩可凭。” 李嘉诚的左右手,还有一个显著的特色,就是聘用了不少“洋大人”。 在20世纪90年代,香港华人见了洋人(特指有欧罗巴血统的白种人),不再有见“洋大人”的感觉。港人自信香港是东方之明珠,是全球经济最发达地区,港人的收入及生活水平不比西方国家差。华人公司雇佣“鬼佬”(外国人)职员,理所当然。 在20世纪80年代初可不同,由于百多年来洋人歧视华人的惯性,经济上开始崛起的华人,仍存有抹不去的“二等英联邦臣民”的潜意识。那时候,雇佣心高气傲的洋人做下属,是一件颇荣耀的事。 李嘉诚雇佣洋人副手,会不会带有炫耀之意? 笔者旅港时,听亲戚讲述这么一个故事。某公小时候在洋行做徒仔,扫地、抹灰、煲茶、跑腿。有时为几仙小费,还要为“鬼佬”职员擦皮鞋。此公当时并不觉耻辱,那时在洋行和洋人家做事的人,不管清洁工、园丁、佣人、车夫,都会觉得比操同等职业为华人服务者高人一等。此公发达后,高薪雇了个英国小伙子做他的保镖,为他开车;他坐酒楼吃饭,要英国小伙子站在他旁边侍候;他上洗手间,要英国小伙子为他站岗。此公风头大出,一泄心头之恨。这小伙子不觉得有失尊严,因为他酬薪丰厚。可惜好景不长,此公股海翻船,“鬼佬”保镖也请不成了。不过此公道:“我再有发达时,还要雇个‘鬼妹’秘书,靓得像‘荷里活’(好莱坞)的艳星,人见人爱,我要让她在我面前乖得像猫,显显我们中国人的‘威水’(威风)!” 用这种方式表现民族意识的觉醒,振兴民族精神,值得商榷。 曾有记者问李嘉诚:“你的集团,雇用了不少‘鬼佬’做你的副手,你是否含有表现华人的经济实力和提高华人社会地位的成分呢?” 李嘉诚回答道:“我还没那样想过,我只是想,集团的利益和工作确确实实需要他们。” 20世纪70年代初,长江工业工厂分布在北角、柴湾、元朗等多处,员工两千余人,管理人员约200位。李嘉诚为了从塑胶业彻底脱身投入地产业,聘请美国人Erwin Leissner任总经理,李嘉诚只参加重大事情决策。其后,长江工业再聘请一位美国人Panl Lyons为副总经理。这两位美国人是掌握最现代化塑胶生产的专家,李嘉诚付给他们的薪金,远高于他们的华人前任,并赋予他们实权。 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李嘉诚已控有几间老牌英资企业,这些企业有相当部分外籍员工。李嘉诚并不是没有能力直接领导他们,而是集团超常拓展,他的主要职责在为旗舰领航。最有效的办法,是用洋人管洋人,这样更利于相互间的沟通。还有重要的一点,这些老牌英资企业,与欧美澳有广泛的关系,长江集团日后必然要走跨国化道路,启用洋人做“大使”,更有利于开拓国际市场与进行海外投资。他们具有血统、语言、文化等方面的天然优势。 长实董事局副主席麦理思(George Magnus)是英国人,毕业于著名的剑桥大学经济系。麦理思曾任新加坡虎豹公司总裁,因业务关系与李嘉诚认识。1979年,麦理思正式加盟长实,与本港洋行和境外财团打交道,多由麦理思出面。李嘉诚器重他,不仅是他的英国血统、名校文凭,更看中他是个优秀的经济管理专家。 李嘉诚入主和黄洋行,韦理卸职后,李嘉诚提升李察信(JohnRichardson)为行政总裁,自己任董事局主席。到1983年,李察信与李嘉诚在投资方向上“不咬弦”,李察信离职,李嘉诚应用另一位英国人——初时名不见经传,后来名声显赫的马世民(Simon Murray)。 马世民等于是李嘉诚连公司一道买下的人才。1984年,马世民即坐上和黄集团第二把交椅,任董事行政总裁。 除和黄,马世民还先后出任港灯、嘉宏等公司董事主席。马世民是长实系除老板李嘉诚外,第一个有权有势、炙手可热的人物。李嘉诚表示:“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做那么多间公司的主席。”另外,青州英泥行政总裁布鲁嘉,也是英国人。 在和黄、港灯两大老牌英资集团旗下,留任的各分公司董事长、行政总裁更达数十人之多。 马世民把李嘉诚左右手称为“内阁”。评论家说:“这个内阁,既结合了老、中、青的优点,又兼备中西方的色彩,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合作模式。” 李嘉诚少年时代,曾听父亲讲战国时孟尝君的故事:孟尝君能成大事,得“客卿”之助也。李嘉诚能成宏业,“客卿”功不可没。 李嘉诚曾高兴地对记者说:“你们不要老提我,我算什么超人,是大家同心协力的结果。” 他身边有300员虎将,其中100个是外国人,200个是年富力强的香港人。 300员虎将,除李嘉诚的“近臣”外,便是总部与分公司的负责人,以及在长江系挂职或未挂职的“客卿”。“客卿”之中,数大牌律师李业广与当红经纪杜辉廉影响最大。 李业广是“胡关李罗”律师行合伙人之一。李业广持有英联邦的会计师执照,是个“两栖”专业人士,在业界声誉甚隆。人们称李业广是李嘉诚的“御用律师”,李嘉诚说:“不好这么讲,李业广先生可是行内的顶尖人物。我可没这个本事独包下他。” 李嘉诚大概说的是实话,李业广身兼本港二十多间上市公司董事,这些公司市值总和相当全港上市公司总额的1/4强。另外,李业广还是许多富豪的不支干薪的高参。李业广不是那种见钱眼开、有酬(金)必应之士,一般的大亨还请不到他。长江上市,李业广便是首届董事会董事;长江扩张之后,李业广是长江全系所有上市公司的董事。就此一点,足见两李的关系非同寻常。 李嘉诚是个彻底的务实派,他绝不会拉虎皮做大旗,虚张声势。李嘉诚在商界的名气较李业广大。在香港商界,拉名人任董事是人们常用之术,李嘉诚并非这样,他敬重的是李业广的博识韬略。长实不少扩张计划,是两李“合谋”的杰作。 李业广甘处幕后,保持低调。1991年,李业广一飞冲天—出任香港证券联合交易所董事局主席。在他之前,任联所主席的有:金银会创始人胡汉辉,股坛教父李福兆,恒生银行卸任主席利国伟等,个个都是香港商界风云人物。 香港报章,在介绍联交所新任主席李业广资格履历时,称他是“胡关李罗”律师行合伙人,长实集团多间上市公司董事……长江在李业广及公众心目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杜辉廉(PhilipTose)是英国人,出身伦敦证券经纪行,是一位证券专家。20世纪70年代,惟高达证券公司来港发展,杜辉廉任驻港代表,与李嘉诚结下不解之缘。1984年,万国宝通银行收购唯高达,杜辉廉便参与万国宝通国际的证券业务。 杜辉廉被业界称为“李嘉诚的股票经纪”,他是长江多次股市收购战的高参,并经理长实及李嘉诚家族的股票买卖。 杜辉廉多次谢绝李嘉诚邀其任董事的好意,是众“客卿”中惟一不支干薪者。但他绝不因为未支干薪,而拒绝参与长实系股权结构、股市集资、股票投资的决策,令重情的李嘉诚总觉得欠他一份厚情。 1988年,杜辉廉与他的好友梁伯韬共创百富勤融资公司。杜梁二人占35%股份,其余股份,由李嘉诚邀请包括他在内的18路商界巨头参股,如长实系的和黄、中资的中信、越秀、地产建筑老行尊鹰君与瑞安、旅业大亨美丽华、胡应湘的合和等。这些商界巨头,不入局,不参政,旨在助其实力,壮其声威。 有18路商界巨头为后盾,百富勤发展神速,先后收购了广生与泰盛,百富勤也分拆出另一间公司百富勤证券。杜辉廉任其中两间公司主席,到1992年,该集团年盈利已达6.68亿港元。 在百富勤集团成为商界小巨人后,李嘉诚等主动摊薄自己所持的股份,好让杜梁两人的持股量达到绝对“安全”线。李嘉诚对百富勤的投资,完全出于非盈利,以报杜辉廉效力之恩。不过,李嘉诚持有的5.1%百富勤股份,仍为他带来大笔红利。百富勤发展迅速,是市场备受宠爱的热门股。 20世纪90年代,李嘉诚与中资公司的多次合作(借壳上市、售股集资),多是由百富勤为财务顾问。身兼两间上市公司主席的杜辉廉,仍忠诚不渝地充当李嘉诚的智囊。 《明报》记者在采访中,问李嘉诚:“您的智囊人物有多少?” 李嘉诚说:“有好多吧。跟我合作过,打过交道的人,都是智囊,数都数不清。比如,你们集团的广告公司就是。” 李嘉诚所指的,是发售新界的高级别墅群,委托与《明报》有关联的广告公司做广告代理商。广告公司的人跑去看地盘,房子已建好,漂亮得很,典型的欧洲风格。美中不足的是,路还没修好,下雨天尽是泥泞。 李嘉诚大概近日没去看过,就打算发售。广告商提议,能不能稍迟些日子,等路修好,装修好几幢示范单位,不但售得快,售价也可高。 “对对对!”李嘉诚不迭声地回答,脸呈感激之情:“你们比我更聪明,我入行这么多年了,本该想到结果还是忽略了,就照你们的办。” 李嘉诚马上照广告商的建议去办,效果不错。之后是大坑龙华花园,他在发售前就修好路,还植上美丽的花木。 广采博纳,融会众人的“绝桥”(绝招),这便是李嘉诚超人智慧之源泉。 《壹周刊》在《李嘉诚的左右手》一文中还分析道: “反观一些事业上没有像李嘉诚般飞黄腾达的富豪,倘若说他们有什么缺失的话,那往往就是不晓得任用人才,以致窒碍了企业的发展。环顾香港的上市公司,虽然很多公司资产值不少,但至今始终摆脱不了家族式管理。” 李嘉诚的长实系,是一间股权结构复杂、业务范围广泛的庞大集团公司,他是这一商业帝国的绝对君主,但集团内部,却看不到家长制作风的影迹,完全按照现代企业的模式管理。 李嘉诚摈弃家族式管理,却又钟情于东方民族的企业家族氛围。西方经济学者探索日本经济奇迹奥秘时发现,日本企业的家族氛围浓郁,形成极富特色的儒教商业文化。 李嘉诚少年时接受的教育,以儒教为核心的传统文化为主。潜移默化,在他的公司内部,自然带有儒教色彩。李嘉诚善于吸收新事物,又绝不人云亦云,人爱我喜,对任何事都有他独到的看法。 他说:“我看很多哲理的书,儒家一部分思想可以用,但不是全部。” 他又说:“我认为要像西方那样,有制度,比较进取,用两种方式来做,而不是全盘西化或者全盘儒家。儒家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短处,儒家进取方面是不够的。” 香江才女林燕妮,在一篇文章中谈到这事。北角的长江大厦是李嘉诚拥有的第一幢工业大厦,是他地产大业的基石,又是他赢得“塑胶花大王”盛誉的老根据地。20世纪70年代后期,林燕妮为她的广告公司租场地,跑到长江大厦看楼,发现长江仍在生产塑胶花。此时,塑胶花早过了黄金时代,根本无钱可赚。长江地产业当时的盈利已十分可观,就算塑胶花有微薄小利,对长江实业来说,增之不见多,减之不见少。仍在维持小额的塑胶花生产,林燕妮甚感惊奇,说李嘉诚“不外是顾念着老员工,给他们一点生计”。 “长江大厦租出后,塑胶花厂停工了。不过老员工亦获得安排在大厦里干管理事宜。对老员工,他是很念旧的。” 在另一场合,有人提起李嘉诚善待老员工的事,说:“怪不得老员工都对你感恩戴德。” 李嘉诚说:“一间企业就像一个家庭,他们是企业的功臣,理应得到这样的待遇。现在他们老了,作为晚一辈,就该负起照顾他们的义务。” “李先生精神难能可贵,不少老板,待员工老了一脚踢开,你却不同。这批员工,过去靠你的厂养活,现在厂没有了,你仍把他们包下来。” 李嘉诚急忙解释道:“千万不能这么说,老板养活员工,是旧式老板的观点,应该是员工养活老板,养活公司。” 日本的企业,在新员工报到的第一天,通常要做“埋骨公司”的宣誓。李嘉诚从不勉求员工作终身效力的保证,他总是通过一些小事,让员工觉得值得效力终身。李嘉诚自豪地说: “本公司不是没有跳槽,公司行政人员流失率极低,可说是微乎其微。” 李嘉诚对员工既宽厚,又严厉。长实的员工道:“如果哪个做错事,李先生必批评不可,不是小小的责备,而是大大的责骂,急起来,恼起来时,半夜三更挂电话到要员家,骂个狗血淋头也有之。” 李嘉诚的骂,不是喜怒无常的“乱骂”,总是“骂到实处”。当然,也有骂错之时,他冷静后,便会找受批评者赔礼,说明道理。 一般来说,越为李嘉诚看好的职员,受的批评越多、越严厉。他们经受过李嘉诚一段时期的“锤打”之后,通常又能升职和加薪。 李嘉诚常说:“惟亲是用,必损事业。”惟亲是用,是家族式管理的习惯做法,这无疑表示,对“外人”不信任。20世纪80年代内地开放后,不少潮州老家的侄辈亲友,要求来李嘉诚的公司做事,遭到他婉拒。 在长实系,有他的亲戚,更有他的老乡,他们都没因这层关系获得任何照顾。得到他重作和擢升的,大部分不是他的老乡,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外国人。 香港作家何文翔曾这样评论道: “任人惟贤,知人善任,既严格要求,又宽厚待人。” “李嘉诚成功的关键,是他融会了中西文化的精华,采用西方先进的管理方式。”第十五章 锐意进取 再购青泥控港灯 1979年,李嘉诚入主英资青洲英泥董事局;1985年,他又斥资29亿港元,从老对手置地手中购得港灯集团;1987年,港灯分拆另组嘉宏。马世民任和黄行政总裁,并兼任港灯、嘉宏两主席。洋大班深孚众望,和黄系业绩惊人! 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李嘉诚大举进军本港英资企业。 1977年,李嘉诚购得美资永高公司后,迅速把矛头指向称雄香港的英资。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怡和系的九龙仓,以退为进的李嘉诚放弃九龙仓收购,把经营不善的和黄洋行树为靶子。 他在部署收购和黄的同时,在市场悄悄吸纳英资青洲英泥(注:水泥)公司的股票。1978年,李嘉诚持有的青洲英泥股票达25%,他入局出任董事。1979年,他所持的股份增购至40%,顺理成章坐上青洲英泥董事局主席之位。 李嘉诚完全收购和黄洋行先后达3年,1981年伊始,他正式出任和黄集团董事局主席。 港刊称,“以鬼治鬼”是李超人完成收购英资企业后的治理大计。青洲英泥的行政总裁选留布鲁嘉,和黄集团的行政总裁是李察信。 1982年秋,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赴北京就香港的政治前途与中方谈判,香港英人惶恐不安,信心危机席卷香江。李察信竭力主张和黄集团将重心转向海外发展,李嘉诚却看好香港前途。 两人在发展方向上分歧严重,导致了李察信的辞职。接替行政总裁一职的是另一位英籍人士—马世民。马世民上任不久就参与收购英资港灯集团,并出任港灯主席。 西蒙·默里(Simon Murray)1940年生于英国累斯特(Leicester),马世民是他来香港后取的中文名。 马世民未读大学,他说他的大学就是人生。他有不凡的经历,19岁跑去参加法国雇佣兵团,派驻阿尔及利亚作战。他后来把他的经历写成一部名为《Legionaire》的小说,成为轰动一时的畅销书。 1966年,马世民来到英殖民地香港,进入最负盛名的怡和洋行工作。他形容自己就像个推销员,墙纸、果仁、钢材、机器、电器等,什么都卖过。其中的3年,他被派驻怡和在泰国的分支机构,负责怡和地产的建筑合约,他借用一种华人独钟的药品——称自己是万金油。 也正是他在多种领域经受过锻炼,李嘉诚在物色综合性集团和黄行政总裁时,把马世民列为首选。 马世民在怡和服务了14年,深得怡和重视,他是多间公司的执行董事,如怡和工程、金门建筑等。20世纪70年代后期,他还被派往伦敦大学和美国斯坦福大学,专修经济管理专业课程。 20世纪70年代末的一天,马世民代表怡和贸易来长实推销冷气机,希望长实在未来的大厦建筑中,采用怡和经销的冷气系统。他竭力要见李嘉诚,李嘉诚并不过问这一类“小事”,还是同意会见这位倔强的“鬼佬”经理。 这次会面,彼此都留下深刻印象。马世民自我评价说:“目前来说,我的能力和经验还有待于边干边学,但香港是这样,只要你拿出真本事来做生意,你就会学得很快。” 马世民还说:“我属龙,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是龙的儿子。”李嘉诚也属龙,不过,比马世民整整大12岁。李嘉诚与马世民就好些话题交换了意见,对这位“龙老弟”颇有好感。 1980年,40岁的马世民决定告别打工生涯,自立门户创立Davenham工程顾问公司,承接新加坡地铁工程。 1982年后,李嘉诚与和黄行政总裁李察信,在“立足香港”问题上分歧加深。李察信去意已定,李嘉诚积极物色接任人选,竭力拉马世民加盟。 1984年,李嘉诚透过和黄收购了马世民的Davenham公司,委任他任和黄第二把手——董事行政总裁。 马世民一上任,便为和黄赚大钱,并辅佐李嘉诚成功地收购港灯集团。是为当时华资进军英资四大战役(李嘉诚收购和黄、港灯,包玉刚收购九龙仓、会德丰)中的一役。 香港电灯有限公司(港灯)于1889年1月24日注册成立,于1890年12月1日向港岛供电。发起人是保罗·遮打爵士,股东是各英资洋行。 港灯是香港第二大电力集团,另一间是为英籍犹太家族嘉道理控制的中华电力集团,供电范围是九龙新界。二战之前,港灯座大;二战后,九龙新界人口激增,工厂林立,中电后来者居上,赚得盘满钵满,还筹划向广东供电。 港灯是香港十大英资上市公司之一,九十余年来,一直是独立的公众持股公司。港灯收入稳定,加之港府正准备出台“鼓励用电的收费制(用电量愈多愈便宜),港灯的供电量将会有大的增长,盈利自会递增。用电就像人要吃饭一样,经济的盛衰,都不会对电业构成太大的影响。 港灯是一块大肥肉,惹人垂涎。据1981~1982年市场传,怡和、长江、佳宁等集团都有觊觎之意。 这一时期,在海外投资回报不佳的怡和系置地,卷土重来——在港大肆扩张,大掷银弹购入电话公司、港灯公司的公用股份,并以破本港开埠以来最高地价的47.5亿港元,投得中环地王,用以开发“交易广场”的浩大工程。 以退为进,避免正面交锋,是李嘉诚一贯的扩张战术。李嘉诚按兵不动,静观形势。 1982年4月,置地公司拟收购港灯的消息,已在市面悄然传开。原以为长实、佳宁会参与竞购,港灯、置地、长实、佳宁4只股票都被炒高。4月26日周一开市,代表置地做经纪的怡富公司,以比上周收市的5.13元高出1元多的价格(6.3~6.35元一股的时价),收购了港灯股份2.22亿股。为避免触发全面收购,增购的股份控制在35%以下(按收购及合并委员会规定,超过35%的临界点,就必须全面收购,持股量要过50%才算收购成功),并到市场以9.40元的价位买入1200万股港灯认股证,占认股证总发行量的20%。 置地以高出市价31%的条件,顺利完成对港灯的收购。长实与佳宁欲竞购的传闻子虚乌有。佳宁正面临危机,长实只是放其一马。 置地在本港的急速扩张,耗尽其现金资源,还向银团大笔贷款,负债额高达160亿港元。 《港灯易手时移势转》一文指出: “本来大举负债不是问题,只要地产市道尚佳,经济前景‘争气’,资本雄厚,坐拥中区地王的怡置系不愁没钱赚,可惜戴卓尔(撒切尔)夫人在北京摔一摔,摔掉了港人的信心。” 香港出现移民潮,移民连资金一道卷走,汇率大跌,港人纷纷抛港币套取外币。 雪上加霜,欧美日本经济衰退,香港工商界蒙上一层凄云寒雾。地产市道滑落,兴建的楼宇由俏转滞,地产大鳖置地如罩进铁网之中,楼宇奇货可居变成有价无市,欠银团的贷款不仅无法偿还,光利息一年就等于赔掉一座楼宇。 1983年地产全面崩溃,置地坠入空前危机。1983财政年度,置地出现13亿港元的亏损。 作为怡和旗舰的置地把母公司怡和拖下泥淖,怡和在同期财政年度盈利额暴跌80%。 怡和大股东凯瑟克家族向纽璧坚“兴师问罪”,在怡和置地大班宝座上坐了8年之久的纽璧坚默然下台——1983年9月29日晚,纽璧坚在董事局宣布辞去两间公司主席职务。1984年1月1日,纽璧坚又辞去董事职务,离开他服务30年之久的怡和洋行。 “我只是一名打工者。”身任香港最显赫、最具权势的洋行大班的纽璧坚用无比伤感的口气说。 纽璧坚对在港的英国路透社记者说:“整个形势都变了,英国准备抛弃香港,华商从20世纪70年代起就愈来愈强大。这就像当年美国扶植日本,突然一天发现,原来抱在怀里的婴儿是一只老虎。人们总是揪住九龙仓不放,而不睁眼看看对手是婴儿还是老虎。如果一个人的胳膊被老虎咬住,不管这只手是在颤抖,还是在挣扎,都会被咬断或咬伤。聪明的人,是不必再计较已经失掉的手,而是考虑如何保全另一只手。” “我热爱香港,我永远热爱香港。”纽璧坚站在怡和广场大厦顶楼,面对维多利亚港,深有感情地喃喃说道。 传媒对纽璧坚的话进行揣测,认为他对凯瑟克家族心怀不满。九龙仓和置地被称为怡和的双翼,在纽璧坚主政时失去一翼。现在另一翼,能否保全呢?现在西门·凯瑟克接任怡和置地大班,他是否又比纽璧坚高明? 纽璧坚无疑是大股东与管理层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纽璧坚在离港之前,反复强调他“热爱香港”。有人估计,纽璧坚说的是实话,怡和系大举进军海外,是凯瑟克家族一贯的主张,作为薪金主政者的纽璧坚,只是秉其旨意执行罢了。怡和集团在港实力锐减,是海外投资不顺的结果。 纽璧坚下台,舆论的焦点渐聚在西门·凯瑟克身上。 西门·凯瑟克尚未正式上台,港版英文《亚洲华尔街日报》就以“对怡和新大班来说,战役才开始”为标题,报道怡和高层变动及未来。 作为怡和最大的潜在对手李嘉诚,十分关注怡和的变动。那时,马世民尚未正式加盟长实系和黄,但两人接触频繁,常坐在一起谈论马世民服务过14年的怡和。马世民指出:怡和高层一直患有“恐共症”,这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置地陷入困境之时,马世民积极主张从置地手中夺得港灯。在这点上,两人英雄所见略同。但李嘉诚奉行“将烽火消弭于杯酒之间”的战略,主张以谈判的温和方法购得。纽璧坚的大班地位已岌岌可危,他不想在他手中失去九仓,又失去港灯。虽然他知道出售港灯,大概是早晚的事。早售早摔包袱,除此,不再有两全之计。 西门·凯瑟克接下怡和置地的管理大权,又接下前任留下的累累债务。 西门1942年出生于英国温切斯特市,他与曾任怡和大班的叔父约翰一样,少年时进入全英著名的伊顿公学念书,毕业后进入世界名校剑桥三一学院。西门不愿念书,他只读了一年就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葬礼。他躺在棺材中,由同学抬出校门——从此永别全球学子都向往的剑桥大学。西门的玩世不恭,惹得他父亲威廉暴跳如雷,认为他“孺子不可教也”。 西门的哥哥亨利·林德利在20世纪70年代初,曾任3年怡和大班。西门于1962年加入怡和公司,在海外的分公司任职。1982年年初,西门调回香港,同年出任常务董事。他说服其他董事,频频向纽璧坚发难。西门如愿以偿坐上大班尊位,成为凯瑟克家族出任怡和大班的第五人。 已过不惑之年的西门·凯瑟克,不再是年轻时的纨绔子弟。但他是否有能力统治一港最大洋行?不少人提出这个问题。 对凯瑟克家族史作过深入研究的黄文湘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指出:“西门·凯瑟克在过去多年不足以证明他因此而能够胜任怡和公司首席管理人职位。不过,事实证明,他虽是贵族出身,却不是外行商家,有能力发展怡和公司的多元化业务。” 李嘉诚反复研读有关怡和及凯瑟克家族的报道。他已经向怡和表示过欲购港灯的意向,现在他不再做出任何表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事情的发展。 1984年,马世民加盟长实系,李嘉诚委以他和黄董事行政总裁的重任,和黄的业务获得长足发展,成为长实系的盈利大户。 1984年,西门·凯瑟克出台“自救及偿还贷款”一揽子计划,即出售海外部分资产,以及在港的非核心业务。 统揽怡和地产业务的置地自然是核心业务,置地的旗舰地位无论如何要保住,而置地又是怡和全系的欠债大户。汇丰银行逼债穷追不舍,债台高筑的置地大班西门,不得不断其一指——出售港灯减债。 首选的买家,自然是李嘉诚。财大气粗的李嘉诚出得起理想的价钱,他曾向前任大班纽璧坚表示过觊觎之意。西门当时也在场,他很佩服李嘉诚的君子作风。 令西门不解的是,这一年来,李嘉诚不再有任何表示。难道他真不想要港灯?港灯可是拥有的专利权的企业,不可能会有第二家在港岛与其竞争,盈利确保稳定。 李嘉诚欲擒故纵,使西门如坠五里雾中。 西门终于按捺不住了,主动向李嘉诚抛去绣球。第95期《信报月刊》描绘道: “1985年1月21日(星期一)傍晚7时,中环很多办公室已人去楼空,街上人潮及车龙亦早已散去;不过,置地公司的主脑仍为高筑的债台伤透脑筋,派员前往长江实业兼和记黄埔公司主席李嘉诚的办公室,商计转让港灯股权问题,大约16小时之后,和黄决定斥资29亿元现金收购置地持有的34.6%港灯股权,这是中英会谈结束后,香港股市首宗大规模收购事件。” 这期间,李嘉诚把和黄行政总裁马世民请来,具体与置地商议收购事宜。消息传出,全港又一次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