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过来的禁卫们立刻朝竖刁涌去,竖刁一边挣扎一边对着易牙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呛!”易牙没给竖刁再说下去的机会,一道白芒骤闪。片刻,一切都重又归于平静。“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走吧。”重耳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齐姜抬起俏面,依旧清澈如水的美眸,一点不见异样,深深看了重耳一眼。似乎这大殿全然无人般,两人步履从容的向外行去。脚步声好似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公子潘与公子元毫不掩饰他们的恨意,两道毒蛇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重耳与齐姜,但他们明白,他们的大敌是另外一个人--公子无亏与易牙。那个时候,易牙正神情复杂地望着两人的背影,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不定。同一时间,高、国两人则静静地望着公子无亏与易牙,根本无暇顾及重耳与齐姜的离去。对他们来说,去了一个竖刁,已令他们喜出望外。唯一向齐姜打招呼的人是公孙无景。重耳看着这个极有个性的齐国美女,欲言又止。他想,这也许是今世最后一次相见。重耳离齐之后。高、国二位上卿盼望的公室弟子大拼杀,终究没有能够杀起来。易牙、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潘以及公子开方只想谋夺君位,并不愿意在一场血战中与对手同归于尽。竖刁之死也使得三方实力愈趋平衡。谁也没有绝对上风的实力。三方人马对耗了两个月尚无结果,整个齐国朝政乱成一团,人心惶惶,盗贼四起,眼看国势就要崩溃。齐恒公的死迅已传遍天下,而齐国却没有向任何一国派遣报丧使者,令列国诸侯大为惊讶。高、国二人不由得慌了,他们是正人君子,再这么坐视下去,名声必将大坏,会引起国人的愤。他们到底是齐国的世家,有齐国的存在,才有他们的存在。国若崩溃,他们的家势亦是难保。二人被迫与众公室弟子相商,以长幼之序为借口,让公子无亏主持丧事,收殓先君。依照礼法,只有太子才能主持先君的丧事。高、国二人已是明显地偏向公子无亏一方。他们认为偏向公子无亏有两大好处。首先公子无亏是长子,依照礼法,无嫡立长,储位理应归于长子。如此,既显他们公平大度,不计私怨,不愧为身居上卿之位。另外,公子开方与易牙相比,更令高、国二人恐惧。易牙与竖刁是国人皆知的奸党,何况竖刁更是恒公临死前下令斩杀的,虽然他们也曾怀疑过齐姜,但连易牙都没有否认,可见事实无疑。公子开方则俨然是一位“贤者”,与这等人作对,必然大费神思。公子潘公子元见高国二人已偏向公子无亏,自觉势弱,只得暂退一步,同意由公子无亏主持丧事。当天,众公室弟子与朝臣进入内殿,收殓齐恒公。此时齐恒公的尸身已躺在榻上六十余日,虽是寒冬季节,却已腐烂,尸气熏天,白骨外露,惨不忍睹。众公室弟子和朝臣百感交集,羞愧难当,无不伏地痛哭。冬十二月二十四日,公子无亏以长公子的身份主持入殓大礼,并于当日在齐恒公的棺前即位,成为齐国国君。依照惯例,各国派驻齐国的使者应立刻入宫,祝贺公子无亏。齐为霸主之国,兵势极强,各国决不会对其有失礼之举。不料除了鲁国之外,天下各国居然都不知好歹,竟拒不入贺,大失礼仪。原来宋襄公和逃往宋国的太子昭联名想各国发出帛书,指斥公子无亏为谋逆之贼,恳请众诸侯勿忘仁义大道,集兵于宋共讨之。宋襄公还遣公子荡为使者,亲赴王都,请周天子发下讨逆诏书,并赞扬宋国维护礼法的仁义之举。太子昭既然还活着,又有宋襄公的支持,则齐国的君位不能算是确定。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太子昭和无亏之间必将一战。各国诸侯还想再等一等,看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齐国毕竟是第一等强国,虽然恒公已去,仍是不可轻视。在这个关键时刻看错了人,贸然入贺,定会在日后遭到报复。公子无亏闻听宋襄公居然想召集天下诸侯讨伐他,不禁勃然大怒,当即拜易牙为大司马,以国君之命征集齐国最精锐的隐军,以欲先下手为强,攻伐宋国。众隐军士卒素闻无亏、易牙之奸,心生厌恶,迟迟不至都城集结。易牙大恐,对公子无亏道:“隐军乃管仲亲手训练,而太子昭又为管仲所亲,众隐军若是临阵倒戈,实与我等大为不利,不如将其散置各邑,另征新军。公子无亏依计而行,发禁军突袭隐军所居之乡,强行将其遣散。隐军为管仲所教,信守礼法,虽对公子无亏的举动极为愤恨,却也未加抵抗。无论如何,公子无亏也是高、国等朝臣承认的国君。臣民军卒,绝不能以武力都抗国君,否则,就是叛逆,罪该诛灭九族。一支强大的齐国精锐军队,竟如此消散无形。对公子无亏这个举动,无论是高、国二人,还是公子开方等人,都是大为高兴,恨不得大呼公子无亏为圣贤之君。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公子无亏会凭借身为国君的有利地位,将齐国最精锐的隐军士卒牢牢控制在手。一旦公子无亏拥有了强大的兵威,他们只能暂且居于忠臣之位,过着忧心忡忡的日子。不想公子无亏却自弃利器,解除了大家的心腹之患。公子无亏与容易牙倒是很快就征集了新军,足有兵车六百乘,士卒近五万人。只是新兵人数虽众,因不习战阵,一时无法出战。同月,宋襄公亲率兵车三百乘,会合卫、曹、邾三国,共兵车五百乘,奉太子昭伐齐。以五百乘兵车的军力,攻伐齐国这样的第一等强国,未免力不从心。齐国经过管仲数十年的治理,人口大增,且富有财帛,若顷起国力,征集千乘兵车也非难事。况且天下诸侯除了卫、曹、邾三国,其余诸侯并不怎么欣赏他的仁义之举,对他的号令反应冷淡。尤其是周天子,竟把齐恒公对他的大恩大德忘在脑后,仿佛根本不愿意让太子昭得到君位,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一副看猴戏耍之态。可是宋襄公已骑在虎背,只能将他维护仁义大道的举动进行到底。他自为主将,以公孙固为副,公子荡为先锋,浩浩荡荡杀奔齐国临淄近郊。太子昭身穿重孝,哭着请宋襄公立即攻进临淄城中,杀尽逆子逆臣。虽然外表上宋襄公英勇无比,敢冒以寡敌众的风险,但他心中却异常谨慎,不愿轻易攻击齐军。与齐国的这场大战,是宋襄公图霸的第一场硬仗,只能打胜,不能打败。宋襄公心中虽有万语千言,也难以告之太子昭。他在出征前,派了无数密使入临淄城打探消息,对齐国的内乱知之甚详。高、国二人,还有公子潘和公子元决不会善罢罢休,定然将趁宋兵临城之际,谋害公子无亏。他决定就这么耗下去,耗得久了,齐国自生内乱的可能性极大。宋襄公打定了拒不出战的主意,偏又日日巡视军营,做出立刻就要攻击的样子,使得齐军主帅易牙更加紧守城门,不敢轻易出战。易牙之所以不敢出战,正是担心齐国会生内乱。他统领的齐军不仅仅要对付外敌,还要应付内贼。这使他不由得想起了竖刁,若是他在,最起码能稳定禁军,给公子无亏最严密的保护。而现在,他一个齐国大司马,面对强敌压境,却不得不分出的一半心思去保护公子无亏。也只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竖刁的死对他有多么大的影响。这不只是名誉上的,也许将是生命。对重耳来说,离齐之行竟如此顺利,大出意料之外。也许在有心人眼里,重耳能以国宾外加恒公之婿的身份安居齐国,应是喜出望外,乐不思晋才是。所以没有人料到,他在出宫后竟带着一帮家仆不辞而别。一路狂奔。直至通过临淄的南城门,重耳才勒马回头,向齐宫的方遥望。心里不禁有些异样的情绪,齐王宫,这个一代霸主的宫殿,此刻应该杀得热火朝天,天翻地覆,但都与他无关。不过当他想起初入临淄时所怀赌博般的心情,如今回过头来看,发现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他想杀的人,竟早早归天。而且他竟不可思议的参与了齐国的权位之争,并且曾经起到过举足轻重的作用。排除齐瑾这个意外收获,其实他的心情与来时相比仍无太大分别。相比真重耳的存在,远及不上里克给他的压力。一个是曾经活着的傀儡,一个是臣中之枭。对于齐瑾乃至跟随他千辛万苦逃亡的一帮人,也许其中有信义、有友情……但更多的是想重耳能借齐国之力,早日回国登上君位。当重耳成为强大的晋国之君,他们亦可成为权势赫赫的当朝大臣。若重耳贪图享受,只想在齐国做一个富贵闲人,那么狐射姑、赵衰、狐毛等人,也就终生是跟在富贵闲人身后的帮闲。帮闲与强国大臣的身份实在是相去甚远。因此,重耳的去与留将对他们产生深远的影响。对他们来说,宁可跟随重耳回晋一拼,也不愿意在这里当个不伦不类的从人。重耳亦没想到他带着众人一游齐国,竟激起了众人的斗志。望着一个个充满雄心壮志的脸庞,重耳心底开始盘算:除了介子推面上永远看不出他的想什么外,其它人包括齐姜瑾内,都不约而同的流露出回晋的神情。但只要里克存在,归晋只是死路一条。因为,在里克心中,重耳的威胁远远大于夷吾,现在回去,不仅会使两个有可能争斗的人停息战火,而且大有可能联手先灭掉自己。而这理由又不可能向他们公开,怎么办?去往哪里?若是以前,重耳定要向季槐讨教,但如今,他却开不了口。是啊,他早已不是往昔的旬生,自通悟《回天诀》并熟读‘周文王师姜望笈’后,普通的小智慧再难入他法眼。他虽是流亡之人,身在异地,却仍能牵动东周各国,甚至改变强齐国事。想到这里,重耳心下不由有些得意,转念间,又有些凄楚。纵有天大的本事,回晋之路依然漫长而遥不可及。重耳正有些神思恍惚,身边有人轻笑了一声,他回过神来:“璃儿因何发笑?”“公子你看--”琉璃扬指向右前方。一座山峰而已,有什么可笑之处。重耳正狐疑之时,季槐脆声道:“这是曹国的秀女峰……”季槐话没说完,琉璃娇笑道:“公子还没看出来?像不像槐姐姐……”重耳一愣,凝目望去,只见一峰亭亭玉立于天南,宛若人形,俨然是一位秀丽绝伦的少女。光秃秃的峰壁顶端独有一丛翠绿,犹如少女青丝,峰壁中间,还有一条浅褐色断纹,竟与季槐的细腰饰带相近。“真像。”重耳回过头又看了看季槐。季槐嗔笑着举拳轻擂向琉璃,”你竟调笑姐姐,看我怎么收拾你。”琉璃的娇躯在马上左右闪躲,分外惹眼。这时,有一道轻柔的声音插了进来。“传说中,曹国有位美丽的少女,自幼暗喜上一个族男,该男却在某日娶妻,于是,这位少女在夜风中伫立数日,化为秀女峰。”齐瑾的绝美面孔从马车中露了出来。自离开齐国以来,她一直陪伴着马车上的母亲华姬夫人,绝少露面。“夫君!我们是否前往曹国?”听到这个称谓,重耳心里掀起了异样的涟漪。恒公虽去,但他却将他所有的智慧与决断保留到临终的一刹,将他一生中最爱的人托付给重耳--一个流亡之人。恒公的决定真的正确吗?重耳从怔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必须作出决断,他回头问道:“曹国局势如何?”齐瑾当仁不让地道:“曹国势小,向来与鲁国不和,与鲁征战,屡屡处于下风。为此,曹国历代国君均示好与宋国,并订有同盟之约。”重耳不由深深看了齐瑾一眼,原来这个齐国贵女并非只会吟唱歌舞那么简单。他的异样眼神使得齐瑾不由一窒,顿了顿道:“妾身虽然德薄能浅www奇Qisuu書com网,但有一丝之力,当为公子分忧。”“你认为我们该去曹国还是?”重耳说这番话时,一群人均是屏声静气,这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未来与荣辱。齐瑾的美眸里荡起了涟漪,或许以前的她高高在上,但现在,除了她的美丽身躯外,再无利用资本,而她想证明自己,绝不是任何人的拖累。“曹国可以去,但不可久留。”“此话怎讲?”重耳追问。“天下已知公子欲周游列国,若过曹而不入,未免给人一种轻视弱国之像,有损公子德名。”齐瑾深深一叹道:“众所周知,曹国与宋国间的关系,公子的下一站,必然是宋国。宋襄公自诩为天下不二霸主,一直为先父所压,现在他必将发力,若能获得宋襄公的助力,回晋之事大有益处。”见她侃侃而谈的神采,重耳心中砰然大动。说实话,自离齐后,别说齐瑾,就是琉璃与季槐的边他都没沾过,此刻,他才用男人特有的眼神打量着齐瑾。见重耳的眼神笔直地投向车窗之内,仿若要将车帘看穿似的炯炯目光,齐瑾忽地有些羞涩地半缩了缩身子,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我父已去,宋襄公必不再蛰伏,据我所知,他一直想效仿我父做东周盟主。曹君必然是第一个响应的诸侯,公子不若前往一探虚实。”“公主说得不错。”重耳贪婪地深望了齐瑾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接着齐瑾的话说到:“齐国并非唯一可借之外力,虽曹宋比不得强齐,但相比现在的晋国,却要强大得多。”“但是……”说到这里,重耳语气一转,忧道:“各位定然想知道,宋襄公所率联军是否能成功击败公子无亏。而这也是我之所以一路缓行的原因,我必须要看到结果,方能有所决定。”狐射姑击掌笑道:“公子高明,襄公胜或败我们都要一游,但其结果对我们来说,实为重要,说辞大有不同。”重耳淡淡一笑,遥指右方道:“相信赵衰与魏犨很给我准确答案。”也就在此时,右后方远远地升起一片烟尘。“是魏犨与赵衰。”介子推少见的喜道。其实重耳的眼力足以与介子推媲美,甚至有稍许超出。众人望了望前方烟尘,又回头看了看重耳,他却缓缓下马,意态适闲地背手漫步,犹如此地是自家的后花园般悠闲。眼看赵衰与魏犨的人影逐渐清晰,琉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跃马迎了上去。隔着老远便大声问道:“可是襄公获胜?”“襄公是胜了,但他却没动一兵一卒……”赵衰这话一出,包括重耳、介子推在内在众人莫不震惊。说来宋国兵势不弱,拥有兵车七八百乘,但因要花一半的兵力防邻近的鲁国,顶多能派出三百乘兵车,加上卫、曹、邾三国,也才有兵车五百乘,但齐国经过管仲数十年的治理,人口大增且富有财帛,若倾其国力,征集千乘兵车也非难事,怎么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胜利呢?魏犨的确是个当兵的料,行事说话皆是风风火火,他还没来得及下马,便毫不懈怠地讲解道:“公子无亏被高国两人杀于府邸,随后公子潘公子元率同公孙无景亦同时向易牙发难,齐国大乱,而后高国两位上卿率百官出城迎接太子昭,并备下羊酒,感谢宋、卫、曹、邾四国平定齐国大乱之功。”齐瑾玉脸色变,美眸内隐现泪珠,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话来,半晌,她悄然缩回脑袋,将身体彻底隐在车帘后。众人面面相觑,脑海里不约而同闪过一句话:齐国完了。重耳看着微颤的车帘,心中不由一叹,倘若抛开国家利益之争,以恒公对他之心,他完全有条件帮助弥留之际的恒公梳理国事。但最终,他还是很自私地干了件天下最恶劣的事。对得起恒公在天之灵么……赵衰心思缜密,他特意压低声音道:“这六日发生了很多事,表面上看,齐国众人臣服于太子昭,今日,太子昭已登基,名孝公,各诸侯国皆派有贺使入齐,周天子亦不例外……只是,齐境虽安,恐又有波涛暗涌,宋襄公当着各国诸侯使者订下会盟日期,以图霸业。”介子推面色一黯,叹道:“曹宋之路已绝……”重耳愕然向他望去,“子推的意思?”介子推扫了众人一眼,方向重耳瞧来,沉声道:“宋襄公太过急噪,会盟之举,只会拖累逐渐强盛的国家,宋国不可依仗……”重耳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他已然明白介子推的意思。齐国盛举已将宋襄公一颗争霸之心彻底点燃,他挟威名强邀诸侯会盟,定然有人不会乐意看他坐大,别说秦楚一等大国,纵然是与其实力相差不大的世仇鲁国,也绝不会让其顺利会盟,阻拦以及劝说诸小国或使用各种手段,最后,一场大战势在必行。“襄公错矣!”季槐亦眉头紧锁。襄公毕竟在镐京是不多的几位站在重耳一方的人,不管他的意图为何,从长远考虑,他都是重耳有限的潜在助力之一。重耳心念电转,却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介子推忽然问道:“公子可有打算?”重耳没有回答,反道:“子推你有吗?”介子推怔怔看着重耳,道:“实不相瞒,这条路已乱,子推也迷了眼。”“乱有乱的好处。”重耳长长呼了口气,“乱世多好局,怎么着也要前往一试,算是多饶些弯路,也好过在这荒野留连。”“如果子推都迷了眼,射姑相信,这世上还有更多迷眼之人,他们也许都在等迷雾消散那一天。”好半天陷入沉默的狐射姑开口道:“公子可会继续向曹国进发。”重耳沉默不语。“我有个消息,现在还不知真假,”赵衰看了一眼重耳,道:“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群曹国谷商说,楚国已遣使入曹……”重耳的心顿时活络起来,假设楚王意欲拉拢曹国,再加上鲁国从中阻挠,若能再影响一个诸侯,那么以襄公的自负,会盟之举才三个小国,既没能超越恒公的五国,也没有周天子遣使,这个会盟之举也未必能成。如果自己再加以努力,那么……想到这里,重耳断然道:“到曹国,而且要快。”曹国如晋国等众多诸侯国一样,也是由周天子封姬姓,位伯爵,周文王子曹叔振铎后裔。只是封地较小,人口甚至比不上大国的一个邑。但曹国都城陶丘却仍然筑有坚固的城墙,而且规模不小,纵横交错,将陶丘城紧紧包裹。重耳一行抵达陶丘城门时,曹共公不仅没有其中出城迎接,甚至仅派了一名内宫小吏,此人名翰仲,一脸奸猾,还没与重耳说上三句话,目光便不停在带有面纱的女眷身上扫射,若非重耳目怒寒光,只怕他会说出什么不上道的话来。虽说重耳已有心理准备,派赵衰先一步投递名贴时,毕竟还心存侥幸,不奢望这只闻名未谋面的曹君有名君风范,但至少不会有失诸侯之礼。等到了陶丘王宫,在前引路的翰仲竟径直而过。重耳等人顿时色变,敢情曹共公并无见面之意。狐射姑跃马上前,拦住翰仲:“大人,我们公子拜见大王之事……”“拜见大王?有这事吗?”狐射姑沉声道:“先前赵衰已经投过名贴。”“我们大王日理万机,最近的事儿更多。”翰仲很神气的在马上挺了挺身子,那模样倒像他是曹国国君似的。转眼又看了重耳一眼,“我们大王说了,看在宗室的面上,给公子找个地休息三天,另外,临走时可到内宫领白绢三匹……”魏犨顿时大怒,厉斥道:“住嘴,你当我们公子是叫化子?”“觉得礼轻?”翰仲面不变色地向前一指,也不知他指的谁,淡淡道:“舒国彦伯、庸国散子靖,还有……许多流亡诸侯,他们现在住的什么地方?别说白绢……”众人面面相觑。尽管都是见多识广之,智计百出之人,可面对这么个井底之蛙,却是毫无办法。见众人皆停下脚步,翰仲微露不愉地翻了翻眼,不耐烦地道:“你们去是不去。”“唉!”魏犨无奈地摊手道:“白跑了一躺。”就在重耳一挑眉,想要说话之时,只见街道前方人群纷纷向两侧避让,随着数道“闪开,闪开”的声音,一队曹国士兵在前开道,后面出现十余骑者。当前一人正是楚大夫屈晃,看见重耳,他先是一愣,然后目光骤闪,大叫:“这不是重耳公子么?缘分,缘分啦!”说着他跃下马,径直向重耳走来。这楚大夫屈晃,因宋襄公的关系,在镐京时俨然将重耳示作敌人,怎么突然间好似亲密无间的朋友。别说重耳搞不懂,就是曹国小吏翰仲亦摸不着头脑。一番客气后。“怎么?共公竟让重耳公子住下驿,这怎么可以。”屈晃一脸气愤地道:“将我的上驿让给重耳公子……”翰仲还没来得及说话,重耳连连摆手,“使不得……”屈晃看都不看一旁变色的翰仲,热情地道:“我这就带公子前去。”“我们大王……”翰仲犹豫道。“我亲自将重耳公子送到上驿再去会晤你家大王。”屈晃没好气地瞪了翰仲一眼。在他眼里,别说这个内宫小吏,就是曹共公也算不得什么人物。毕竟是一方小国之君。重耳无奈之下唯有接受。其实他也想趁机打听下会盟之事。无疑,楚大夫屈晃出现得正是时候。然而,屈晃的话却给了重耳沉重打击。不知为何,他非常友好地告诉重耳此行内幕,楚国并非外界所传前来阻止曹国会盟,而是极力促成襄公盛事。这句话使得重耳大惊:“难道不是?”屈晃摇了摇手指,意味深长地道:“宋襄公若不举那会盟之旗,又怎么能让世人明白他的满口仁义都是虚言。”说到这里,重耳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楚成王安的好心,先将襄公推向众人嫉恨,最后必然众叛亲离。但是,屈晃有什么理由向自己透漏这个秘密,难道不知道宋襄公与自己的关系吗。屈晃似乎明白重耳的疑问,他忽然向重耳行了个礼,浅笑道:“上次在镐京多有得罪,我家大王不仅责罚在下,而且让我向公子带个话,若公子愿意,楚国欢迎公子光临!”重耳一愣。“恕在下直言,曹君眼昏且无能,公子此来曹国……”“谢过你家大王,”重耳接着一叹,“罢了!曹地不可留!”屈晃忽然恭恭敬敬地施礼,大有深意地道:“我家大王在楚地等待公子!”重耳的脑际轰的一下强烈震动。屈晃第一次也许是客套话,但这一次,他能感觉楚庄王的迫切欢迎程度。可是从未谋面的楚庄王为什么那么急切希望见到自己呢?如果自欺欺人说什么贤德远扬导致楚君厚爱,那是傻瓜才有的念头;如果是因为自己有可能登上晋国王位,那么希望也相当渺茫,作为一国之君,楚庄王示好夷吾的效果绝对大过自己。一个流亡列国的弃子,在用实力和背景说话的年代,未免显得渺小无力,加之自己已用行动告诉世人,自己已经退出晋国纷纷绕绕的权力斗争,置身事外。那么楚庄王看中自己什么呢?重耳想不通,也没时间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屈晃随后半真半假地说了句话。“公子此行必是宋国,而宋国最近会发生很多事,祝公子一路平安。重耳疑惑地望向他。屈晃欲言又止道:“我家大王已派遣三万军队……”楚国要向宋国开战?重耳半愣的脸抽搐了一下,硬着头皮拱手道:“替我谢过你家大王,告辞!”重耳失落地带着一群人离开曹国。何去何从?平心而论,楚庄王的邀请的确使他动心。放眼东周,有能力帮他的大国莫非齐、楚、秦,宋国只是因为宋襄公个人魅力才能在某段时间大出风头。随时间流逝,齐随恒公而弱,宋呢,除非襄公不犯任何错误,否则,稍有小失,必然跌落。但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他重耳,都知道他将会晤宋襄公,如果他见宋衰而改道,徒惹天下人不耻,怕是楚庄王也不会再看得起他姬重耳。那样,即使侥幸回晋,晋人还会拥戴这个不义之徒么?这一次,重耳没有询问任何人的意见,一出曹境,大手便指向宋国。奔波途中,不断派人打探消息。宋襄公率兵与楚国大将成得臣对决于泓水……宋襄公连胜三阵,气势如虹……楚军溃败,背水列阵……几天后至宋境时,才传来襄公中计,被楚军大败,并有传言说宋襄公险遭俘虏,身受重伤而退。得之消息的重耳出奇地平静,不仅没有停止脚步,奔向宋国的速度反而更快。抵达宋国边境小城霖呙时,守关之使快马将重耳的消息报往襄公。襄公立遣大夫公孙固至边界相迎,一路善加照顾,丝毫看不出大败后的颓废气象。抵达都城后,襄公并没有亲自出城迎接。这使得众人对他受伤的传闻有些相信。宋国太子王臣设宴洗尘。随后,在朝堂上高奏雅乐,以隆重的诸侯之礼与重耳。狐射姑不禁叹道:“宋国到底源远流长,气度非同一般,与那曹国简直不能相比。”重耳不语。他一直在想,如果襄公病重,为何宋国依然隆重;如果襄公受伤只是传闻,那又为什么不与其见面?大宴数日后,王宫终于传出好消息。襄公有请。宋国与晋国的宫殿极为相似,高大简朴却又宽敞无比。重耳一行向是又回到故国,心中升出无言亲切感的同时,眼神里不由流露出几分唏嘘。而襄公,果然如传言般重伤,只能半躺在席上与重耳相见。“寡人有疾,不能全礼,还望公子恕罪。”重耳心情复杂地率众拜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