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与介子推想出了一个潜入的法子,既然地上不行,那就从空中进入,内院的前哨已然失效,房中两道后哨注意力只在地上,身在房中,怎么抬头都看不见天空。介子推双手搭上重耳后背,重耳暗运真气,双腿一弯,集两人之力喷发而出的力道,可以说是绝为仅有的,只见重耳如离弦之箭俯遥直上,进入到内院厢房之上时,又若黄鹦点水般飘落。院外的季槐琉璃看得目瞪口呆,得重耳落下时,才想到担心两字。这已是重耳第二次踏足内院,虽然算不上是热门熟路,但好歹也是有过一次在里面探寻的经历,既熟悉主要的路线,也了解暗哨的明确位置,因此顺利的解决两名虽未瞌睡,但已进入朦胧状态的暗哨自不在话下。在‘彩凤楼’时,重耳就熟练的掌握了这类窃玉偷香的窍门,现在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不消片刻,他就确定了左厢第三间房屋的方位,凭借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直觉,重耳毫不费力的进入那间充满女性脂香的房间。刚掀开第一道帘子,重耳便发现里面有人,而且还是个女人。这下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会不会是小凤呢。但仅凭轻微的呼吸声自是不能明辨,重耳强忍激动,双手颤抖着慢慢掀起床帐,一股狂暴的失望之感涌上心间。为了顺利的问出小凤的位置,重耳决定在拍醒她前,先点了她的穴道。于是他手指如风,点向她的胸腹喉部。事不宜迟,重耳确定没有问题,便轻拍她的面颊。一道秀美的眸子猛然睁开,充满恐惧之色。因为她发现,床边有一黑影,而自己竟动弹不得,想叫亦发不出声。片刻之后,她才明白不是梦,是有人潜入并擒住了她--里太傅的夫人。在推断了几个可能后,她发现自己只能是任人割宰了,不但全身的真气被封锁得彻彻底底,而且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是劫财劫色之徒,面对这样的美人,怕不早就扑了上来,哪里还这般冷静的看着她恢复清醒。“好了,你完全清醒了吧,长话短说,我想知道一个问题,三夫人藏在那个房间?”重耳担心里克等得不耐烦,突然跑回来,那就大大的不妙,因此他一把捏住她的玉颈,恶狠狠的道:“你若同意合作,便眨下眼睛,若不然,在下就使得手段你瞧。”妇人脸色顿时大变,她知道这种不计较原则、不遵循礼法作风的人最为可怕,似里克般残酷狡猾,翻脸不认人,她暗自苦恼,如果里克知晓是自己透漏小凤的藏匿之地,定不会饶过她;但此时不说,却有眼前的大灾。这夜行人不仅不会停手,恐怕会恣意狂暴的侵犯于她,里克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在得到一连串的眨眼哀求后,重耳方解开她的哑穴。但一只大手却紧贴着她白玉似的脖颈,且手上聚满真力,随时都可发力下扼。“她……在……家祠后院……秘室……”“嘿嘿!若哄骗于我,哼!”重耳冷哼一声,挥手佛向她的睡穴,然后快若鬼魅般的飘向窗外。的确,他恨不得马上便飞到小凤身边,是以等不及和院外的人细说,匆匆指了指了祠堂,遂闪电般向祠堂射去。祠院里的房间不少,虽然每个房间封闭极为严实,但重耳还是认准了一处房间,只有一个房间透出女性特有的脂香。重耳虽是兴奋异常,不过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进屋前,没忘展开灵觉探查,随着六识的伸展,重耳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探测的结果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小凤在里屋,但他清晰的感觉到外屋却隐有两人,而且是吭破、吭灭那等级数的高手。重实的房门上了粗木闩,纱窗紧闭,想进去只有破窗一途,别无它法。由此可见里克对小凤的重视程度。但人都有惰性,对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常常容易疏忽大意。只要他们这样想,那么有介子推这等超绝高手的存在,便可毫无声息的粉碎窗而不至于惊动他们。事实也是如此,当窗户无声洞开,重耳便悄然跃入。首先印人眼帘的是梳妆台上的一盏灯,微闪着朦胧幽光。一座铜鼎上空升起一股异香,并带有一股温暖的气流在房中盘旋,全室温暖如春。重耳心中狂跳着掀开罗帐,他害怕再次失望,甚至在掀开那一刹那都不敢睁眼。暗暗给自己鼓了鼓气,重耳心急如焚的向床上望去。锦褥下,隐见一道人体,却是睡得很沉。重耳略俯下头,小心翼翼的伸手揭起锦被,虽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锦被下的人就是小凤。但到了非此即彼的关键时刻,他却莫名的慌乱起来,心中怦怦直跳着辨认。啊!是她!是我的小凤。重耳顿时口干舌燥的伸手便搂。那知小凤眉头大皱,竟梦呓般道:“不……不要,放过我吧,我喜欢的是……别人,你……只能得到我的身体,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心……”重耳竟忘了外屋的守卫,几乎是哭着喊:“小凤,是我,我来接你,再也不让……你受苦。”就在小风惊呼出声的同时,外屋亦响起数声呼啸,声音愈后愈是高亢。紧接着房门轰然碎裂,两道旋风般的黑影直扑而来,“大胆贼子,还不放下我家夫人。”重耳早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用锦被包裹住小凤,闪电般向窗外跃去。”回天诀”的‘飞渡术’此时发挥出了奇妙的作用,他抱着一人,竟也像飞鸟般轻飘飘的滑出老远,而两名守卫的霸枪刚起时,一柄长剑已梭了过来。“滚!”介子推平直的横扫过去。两名守卫自认为霸枪无敌,更何况是两人联手,因此毫无戒心的枪挑枪撩,他们只想追上那个抱着三夫人的人,并不想和眼前这个说大话的人纠缠。当然,结果令他们后悔不已。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感觉到了危险,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在剑光下跳跃,竟使得来两名枪手动作一缓,也就是在这心神失守的瞬间,剑芒猛然无止境的暴涨六尺余,“呛呛……”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火星飞溅中,稍稍在前的那柄抢突然折断,另一把抢也带着主人被震飞丈外,砰一声撞中一根立柱。“有人入侵,快通知二爷。”随着一道尖细的声音传出,祠院的墙上门洞飓风似的涌入十余把刀剑枪戟。为首的正是里府总管。介子推迅疾无比的迎面欺了上去,剑闪风雷,竟使得十余名护卫齐齐一窒,呼吸困难,甚至还没看见人影,对方却影化狂风,突然凭空消失。而刚跃上院墙的重耳却遇上了麻烦,四柄风芒万丈的利枪正逾墙而来,不得已,重耳只得向右飘移,恰好撞向蜂拥而来的里府家将,“呼呼……”数十道劲气同时喷出,在虚空之中交织成一道强大的罡风网,完完全全封死了重耳的路线。重耳一声低吼,身子蓦地腾空,再凌空反旋,一道强芒自他的手中射出,强大无匹的气旋顿突然回头扫向身后四柄枪。这匪夷所思的一剑攻得四枪霸枪措手不及,“嘶……”狂风四起,那飞射的枪影顿时被如龙卷风的剑影绞得化为无数散芒,枪阵更是破天荒的一击而碎。此时,重耳反倒露出焦灼之色,因为他虽是逼退四柄霸枪,却依然无法逾越那道高墙,自己身在半空,迟早都得落地,而地上却有数十道兵刃在等待他。即使自己没有性命之忧,可背后的小凤却毫无低坑能力。自己全力反击的结果,必然是数道强力相撞,其中一部分侵入体内的气劲就会转嫁人小凤身上。正在这取舍两难之际,却猛听吭总管一声大喝,“住手!”原来当数盏风灯点燃之时,里府总管却认出了重耳背上的女人……小凤。重耳趁机飘落而下,硬生生的将底下涌上的真力消化在自己体内,强行数人的合击正面抗衡,虽然勉强化去了侵人体内的劲气,但却引得憋闷在胸前的真气剧烈翻腾,他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这才立定身体。“放下你身上的人,我且饶你一命。”吭总管阴森森的向前逼近两步,正好封死了重耳唯一的逃跑线路,也是小凤的住寝所在方向。“你们赶紧回去上床,或许还可以多活几年。”重耳憋着嗓门道,手上的长剑对着吭总管轻点。吭总管竟丝毫不受影响,神色平静的对内院方向喊道:“弓弩手伺候。”谁知内院墙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脸色大变,朝重耳暴喝一声:“你带来多少同伴?”重耳心中一松,明白是十二道墙做的手脚,上次在强弓下弃人而退,令他大不甘心,因此在来前重点布置对付里府强弓的办法。里府一群人正围着重耳发楞,攻也不得,退更不可能,突然,内院奔出一人,发狂般大叫:“完了……他们把弓弩队给……太惨……还有,内院已经被人放火……”重耳与吭总管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内院。火光渐起,顷刻间,便映红了半边天空。吭总管心神一颤,顿时乱了章法,毕竟第一次遇上这等大事,一时竟忘了说话。重耳脸上现出了微笑,虽然这微笑被蒙面巾所掩,但依然给了对手极大的震撼。其实他心中却比对手还惊讶,甚至非常生气,谁出的馊主意,放火,在平时或许是一个对付地主的好办法,但在这个特殊时刻,却等于在给里克报信,是在催他回来。想到这里,重耳便明白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得兵行险着。再不决断,这样下去至多是个两败惧伤的结局,若小凤有险,即使杀了里克亦得不偿失,毕竟他的愿望此时只有一个--顺利的救走小凤。重耳忽有所悟,手中一晃,长剑发出湛湛神光,竟率先展开了抢攻。此举全然出呼众人的意料,在重围之下,竟不知死活的抢先动手,他们本来以为重耳会聪明的先避为上。殊不知,正是内院的大火,使得重耳生出绝地反击之心,被动永远不如主动,至少要抢得时间上的先机,那才是救人之道。“不要伤了三夫人,困死他!”吭总管急噪的大喊大叫,既想强攻,却又顾忌重耳会拿小凤来要挟,因此当霸枪出手后,力道并不敢用尽,只是横向轻扫,牢牢的堵死重耳的逃跑路线。重耳的长剑与虎虎生风的霸枪相比,只能算是轻兵刃,可挡刀戟,却不能招架势大力沉的霸王之枪,更何况是数杆重枪的封堵。不过形势并非完全下风,他们虽是把外围堵得严严实实的,却没有丝毫下重手的姿态。重耳心中一动,四下环顾一翻后,遂发出一声冷哼,瞅准人数最多的右面便欺身而入,从右移位采与习惯相反的方向避把反击,就在包围者以为重耳选择了右面突破时,重耳的剑突然出现左侧两杆霸枪之间,沿空门探入,快逾电光石火,剑锋点开一杆枪,而后刺入对方的左跨骨外。“拦住他……”吭总管大吼着向左侧扑去。“……哗……”一道闪电破空而来,直奔吭总管而去,在惊雷响起之时,重耳头发根根如针般倒竖而起,天地之间一时犹如被抽干了空气一般,以重耳为中心似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气旋涡,将所有存在于虚空中的空气、尘土,以及一些看不见的物质全都向剑尖上吸扯,刹那间,整座祠院似乎成了森罗绝域。吭总管大惊失色,枪劲似乎完全被压制,以往威力无比的霸枪今天竟有种毫无着力之感,枪剑相交而过后,他掩胸疾退数步,一个踉跄,霸枪落地。重耳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知道吭总管是除里克外,里府最有权势、能代替他发号施令的人。遂决定冒险一击,即使不能一举杀之,亦要让他暂时失去发令权。一群护院大惊,他们何曾见过有人能一招击溃里府总管。即使里克亦难做到。其实重耳是取了个巧,利用吭总管抢人心切和急噪的情绪,胜败只在一线之间,一个志在救人,一个则早有预谋,一进一退之下,即使功力高出重耳亦难逃一败,更何况重耳目前的实力比他只高不低,虽然差距很有限,但大败却早已在他扑过来的瞬间注定。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虽然里府失去了一个发号施令之人,但后果却适得其反。失去狼王的群狼比以前更为凶狠,在生命关口,一群护院忘记了重耳背上是他们的三夫人,刀、剑、枪、戟齐聚而发。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抢人的家伙,不能再因为三夫人而处处束手,吭总管便是个例证。重耳暗暗叫苦,刚才全力一击几乎耗空了他的内气,面对十余柄兵刃的齐袭,他唯有后退,再后退。“以多欺少,不要脸!”院门不知何时出现几名蒙面人,说话的那个人声音极为清脆,似乎是个年轻的女人,但剑出如风,令大多数男人亦感恐怖的剑招横扫,后面的几把刀剑亦不逊色,交叉突击无可克当,片刻间,冲进旋出,所经处波开浪裂,血肉横飞。十余名护院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便头飞肢裂,命丧黄泉。眨眼间的工夫,祠院中的护院非死既伤,已然没有一个能站直的人。瘫软在地的吭总管正奇怪怎么没人过来救援时,蓦然发现本该是里府守卫的几处暗哨上,却隐有偷袭的弓弩手。十二道墙此时已化做十二道飞射的利箭,强弓连发,无一人能靠近祠堂千仞之距。侧方,狐射姑与裘无极击倒了右墙上的最后两名护院,“快退!有马蹄声……”“走!”重耳收剑,伸手紧了紧身后的小凤,蓦地斜掠丈外,人已飘过院墙。季槐与琉璃一左一右跟进。十二道墙射出最密集的一阵箭雨后,纷纷从树上、墙上跳落,瞬间消失在夜幕中。等众多护院赶至院外时,十余骑已驰出数丈。重耳跃马疾驰,虽然马上有两个人的重量,但他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耳听得震天轰地的马蹄声愈来愈响,他便明白,里克回来了。而且不止是里克,还有数百的禁卫铁骑从街道两头包抄而来。众人皆失色,若被缠住,能活着出去的也许只有介子推。弃马,越墙翻院而走。重耳刚跃下马来,一道鬼魅似的身影已不可思议的迫近,或者说人未近,一股强烈的罡风已然袭来。里克怒道:“又是你们?欺我里克太甚,上次让你们逃脱……好!好!这次正好清算总帐。”“你们先走。”重耳把小凤交给季槐,突然斜掠丈外,迎向里克而立,神色庄严地手搭剑靶。“想走,没门。”里克一双闪着火光的眼神猛然一冷,右袖猛地一抖。一道泛着青幽色亮光的霸枪缓缓刺出,似乎不曾用劲。双方相距两丈,按理,决不可能发生任何异象,但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热风乍起,一股令人昏眩的热流急剧涌动,枪身近体时,罡风劲气的奔流速度突然间快了十倍不止,枪身破空发出奇异的厉啸,地面的尘土亦被卷得漫天飞舞,街道两旁的院墙则似乎有崩裂坍塌的异象。重耳心神一颤,他不是没见识过里克的功力,亦有心理准备迎接,但他实在设想到里克的功力竟会高明至此,简简单单的一枪,仿佛令天地间全部充满了火焰,这一枪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必杀气势。琉璃跃上右边的院墙,却陡然停止住脚步,失声娇呼:“小心……”重耳隐隐觉得,如若自己能成功的抵挡住这一枪,为身后的人能顺利的翻墙而走而赢得时间,而如果自己接不下这一拳……那么救走小凤,却有失去更多人的可能。想到此,重耳不仅不避,反而勇猛坚定的疾补而上,剑闪华彩,长袖抱袂扬起抖动猎猎有声。“啪卟卟!”一阵连珠似的急响划破了夜空。一柄剑与一杆长枪。以令人目眩神移的速度碰撞飘闪,地上尘土如被狂风所刮,并非如里克所想般一击即溃。重耳竟毫不含糊的挡住了他的接连十招霸王枪法。里克心悸的同时,发出一声冷哼,枪化游龙,一闪欺近剑团中,枪影疾吐。蓦地,本来平平淡淡的一杆铁枪,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轰吟,并不锋利的枪尖,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黄芒,长度约有一尺左右,映着夜色伸缩不定,时隐时现。重耳已经接近涣散的内息再也使不出反弹之力,被枪劲冲破护身真气的同时,枪芒再变,所有的幻像蓦然消失,一道真真切切的枪尖破影而出,重重的击中剑铉。“噗!”重耳倒飞而退,内息枯竭。一击得手,里克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与欢欣,反而面色骤变,疾退数尺。他的右方不知何时出现一道人影,脸蒙面巾,青袍迤地,双袖又长又大。单凭他悄无声息的接近里克三尺而不被察觉的本事,可谓功力高绝。里克眼神一变,讶然道:“能修至这种境界的人,世所罕见。怎么会做这种偷香盗窃玉的勾当?”“不讲废话。”介子推的剑尖缓缓上扬至出手部位:“你不可能退,我亦是如此。来吧,让我见认识下霸枪之威。”里克尚未动手,一旁的两大家将却身形疾晃,两杆铁枪有如电火流光向介子推飞射而至。“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介子推说这话时,手中剑轻晃,震散两道来袭之枪。重耳看了看介子推,又看到密密麻麻的禁卫铁骑已然临近。心中一时难以取舍。“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介子推挥剑说话,分外的协调,但不管怎么移动,他都封死了里克的追击路线。这让里克大为恼怒,遂第一次抛弃颜面,挺枪合击。若天下间有人能在晋军的重围中杀出,那么介子推肯定是其中之一。重耳又望了望三枪一剑的战场,介子推并未下风,重耳暗自一叹,“走吧。”而这时禁卫也部署完毕,数十名弓驽手齐齐发射。“嗾!嗾!嗾!”却已晚了半拍,十余道身影已消失在屋顶上的夜幕中。重耳从地道钻出来时,城墙上已然火光高照,三尺内飞鸟难以掩踪。“好险,若没有娄族地道,怕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翼城。”当狐射姑从地洞里出来时,禁不住感叹道:“不知子推能否安然……”琉璃接口道:“介大哥定然无事,就凭里贼……还能困住他不成。”重耳感受到小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心中顿感轻松。他从没有担心过介子推,不过当他听到内城嘈杂的马蹄和喧哗声时,心中却不由一紧。“大家不必为子推担心,以他的修为,除非是‘剑主’那等级数的高手,否则天下无人能困住他。”他虽是说得轻松,暗地里却隐隐有些担心。若是因救小凤而落下了介子推,恐怕会让众人心悸,自己也会良心不安。季槐最是了解他,听他一番言不由衷之话,又见他目光浮动,自然清楚他的心思,便微微一笑道:“此刻他们尚在搜索内城,绝没想到我们已经出城,我们不如在此等候介大哥,顺便也可稍作调息,为即将开始的长途奔波作些准备。”“狐某赞同。”狐射姑大喜道:“若子推遇上困难,我等还可施与援助,当不能远离。”裘无极和一帮护卫亦随声附和。众人的言谈举止,都落到重耳眼里,使他心中一动,一边解开绑负身后的小凤,一边道:“谁愿与我进城一趟,我们不能在此干等。”“啊!在下愿随公子前往。”狐射姑大喜过望,不过稍后他又诺诺道:“公子千金之躯,就不宜轻动,老朽与三护卫前往便可。”看见众人眼中的感动之色,重耳自然知道把握良机,目光一凝,断然道:“重耳得子推降尊屈纳,受益非浅,怎可弃子推于不顾,独自安身呢。”季槐与琉璃亦是眼放异彩,心道: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时裘无极从后趋上前来,肃然道:“公子高义,但绝不可轻身犯险,无极愿与射姑走一趟翼城……”“这个……”重耳虽等的就是这话,心中自然高兴,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情绪,“你们去了有用吗?”狐射姑大胆道:“即使多加上公子一人,亦决定不了什么,我们并非力取,或许可以在翼城隐身三两日,再找机会离开。”重耳表情依旧严峻,先缓缓扫向狐射姑与裘无极,又悄悄望了一眼抱在季槐怀中的小凤一眼,心里暗想:若非小凤之故,我定陪你们再闯翼城。久不出声的琉璃突然婀婀娜娜踏前一步,站在狐射姑身旁,微笑着道:“看看你们,说来说出也没个主意,岂不浪费时间,不若这样……由我代替公子前往,再说了,妾身的武功不下于公子,而且有娄族作为内应,应该是最好人选。”重耳与众人齐齐一愣,均想不出反对的理由。琉璃俏然一笑,道:“既然大家不反对,那我们赶紧出发吧。”“你们竟如此小瞧于我?”突然,夜幕中传出一道声音,随着声音落下,一道人影闪现。“子推……”“介大哥!”“哈哈!我说过,天下间谁能困住子推。”重耳大笑着迎了上去。“子推谢过公子!”介子推突然一揖到地。“快起,快起来,这是为何?”重耳心如明电,他明白介子推是听到了他们的一翻对话,这才行此大礼,但是他却不露声色的作出惊讶之状。重耳没想到的是,他前一翻表演,为他赢得了一个终生不二的良将,此后更是视他为真正的主公,致力辅佐。且他甘为下臣家将闯虎穴的事迹亦为他的德贤证明,使之众多贤臣良将追随其漂流列国而忠心不悔。介子推一双炯炯灼人的目光直直的盯向重耳,正想说话,突然间他的耳朵竖立起来,似感觉到某种危险的气息。重耳眉头一皱,转头投向夜幕下的城门。“轰隆隆!”数道城门开启的声音传来。狐射姑脸色大变,“他们竟夜开城门……”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过,紧接着是愈来愈响亮的闷雷,那是一种让人呼吸不畅的声响,那是数千只马蹄以同样的步伐踏在地上的声响。“禁卫军出城……”季槐眉头一皱道:“恐怕我们这个白天的日子得在马上过了。”重耳瞧了一眼她怀中的小凤,苦笑道:“看来献公对里克真的很好,竟让禁军夜出翼城。”说着,他走向季槐,伸手解开小凤的穴道:“点了睡穴,恐经不起马上颠簸,让她和我共乘一骑吧。”小凤微微发出一声低吟,缓缓睁开眼睛。先是惊慌中将身体往后一缩,紧接着眼睛适应了黎明前的微光,”是你吗?还是我又在做梦?”“是我,是我!”重耳几乎颤抖着轻轻抚摸她背脊,一股迷人的芳香,从她的脸颊、鬓边、秀发里传将出来。又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一瞬间他心中有种翻江倒海似的喜悦,“天啊!真不是梦。”小凤奋力紧抓住重耳的衣袖,大半个身子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带着哭腔嚷道:“你……终于来了……妾身……”可能是惊喜过度,使得小凤惶恐紧张的情绪稍稍松懈下来,身子一下子像脱了力一般软倒在重耳的臂弯内。“先离开这里……禁军就快赶来。”季槐轻叹着抚摸着小凤的秀发。话犹未落,正北方向隐隐传来马蹄的轰鸣,虽微不可闻,但他们脚下的大地却已然发出轻颤。重耳一言不发的抱起小凤便往马匹走去,小凤倒也乖巧,什么也没问,伸出一双素手,紧抱住重耳的腰部,玉脸紧贴,像似周身没骨骼一般,软绵绵的伏在他身上,仿佛怕如无数个梦境般,眼前的一切突然消散。直到马匹狂奔跑一阵,身后的轰鸣渐失之后,小凤似乎恢复了点力气,紧贴着重耳后背的悄脸才抬了起来,先是向不离重耳左右的两骑上投去疑惑的眼神,季槐与琉璃见知趣地挥鞭跃前,她的一行热泪不由自主从乌黑的眸子中流了出来,颤抖道:“旬生……妾身对不起你……”重耳把手移上她脸颊,温柔地替她轻拭着眼泪,低声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吃那么多苦。”“不怪你,都是妾身不好,不该随便离开倩姑娘身边……”小凤说着低下头,喃喃道:“你不会嫌弃我的……我知道你不会……”“不会,我们再也不离开,我发誓不再让你吃半点苦。”“妾身本想一死,可……又舍不得你,怕你一人在世上受苦,怕你冻着、饿着……是以下决心怎么也要见你一面再……那样妾身也可放心离开。”“傻瓜!”重耳一声轻叹,眼睛似乎进了沙子般,瞬间红了起来,活动的手亦停了下来,死死反搂住她。小凤柔顺的任他搂着,伏在他背上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讲起她离开欧阳倩后的遭遇……重耳愈听愈是气愤,愈是紧搂着她。小凤突然咬牙切齿道:“那个姓里……如此可恨,妾身从来没有如此恨一个人,真想把他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重耳忍不住道:“我一定让你亲手杀了他,哼!等事情平息,我们再潜入翼城。”“啊!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小风脸都吓白了,旬生拿什么与权视擎天的里克相比呢,还回翼城找里克报仇,不是在害旬生丢掉小命吗。“你不能拿老眼光看人,待我说些事你听。”重耳前后观望一阵,突然转头向小凤靠近。小凤含羞的垂下眼帘,她以为重耳是想亲吻自己,却没想重耳却是俯耳低述着离开后的诸多奇遇。小凤听得目瞪口呆,加之又为他的遭遇担心,是以忽儿捂嘴欲呼,忽儿轻拍自己心口,愈听,眼睛张得愈大,直到重耳说完,方做梦喃喃道:“难怪……难怪……你像变了个人似的,妾身还以为你只是认识了几个有武功的朋友。”重耳低声又道:“他们全然不知我是假冒的,所以你在言语间千万别露了破绽,以后称我重耳公子,若有人问起我们如何相识的,你便告诉他们是在一家酒楼。”小凤疑惑的瞪大眼睛,怔怔地望了重耳半晌,方猛然醒悟般的连连点头,“嗯!小旬……不,公……子……重耳……公子。”见到小凤如此善解人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岁月,重耳心中一热,眼中掠过一丝甜蜜的笑意,回头怔怔望了小凤半晌,遂缓缓低头吻下。小凤”唔!唔!”的回应,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去犬戎族地,你还记得雪丹清吗?被抓的犬戎圣女。”小凤轻轻点了点头。重耳看了看她有些微肿的眼睛,便怜惜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后便让我好好的疼你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重耳任马匹跟随大队散漫的跳动,他则静静地把小凤搂到怀里,四目相粘,再也分不开。连天已大亮也浑然不觉,还是胆大的琉璃策马驰了过来,重重的咳嗽几声,这才惊醒了他们。看到重耳满脸的不快,琉璃则装作没看见般,笑吟吟地对小凤道:“小凤姐饿了吧,我们姐妹去弄点东西吃。”琉璃不提则已,刚说完,小凤的肚子便“咕唧!咕唧!”的叫了起来。“你饿了一夜,又颠簸这么久,是该吃点东西了。”重耳轻轻地把小凤放下马来,抬头看了看天,便叮嘱琉璃要照顾好小凤,然后策马向介子推奔去。他得找人商量下前往犬戎的路线,若有偏差,便容易和晋军相遇,到那时,在这一马平川之地,纵使是介子推,怕也难逃噩运。朝阳初升,晨风微拂,柔和艳丽的阳光,照射着枯黄的野草树梢上,泛出金黄色的光芒。重耳正与介子推、狐射姑讨论着去戎族的路线。蓦地,季槐香汗淋漓的走了过来,手中似用衣帛端着什么东西。裘无极的鼻子重重的嗅了嗅,喜道:“好香,姑娘给我们送吃的来了。”几名护卫不待重耳出声,便跳着迎了上去。而季槐的目光在早到重耳后,便再也没离开过,“公子也饿了吧,这是我们三人煮的一些食物,山野之地,也弄不出什么好的味道,请大家凑合着……”狐射姑连忙打断季槐的话,“哪里,哪里,有吃的就不错了,大家还会挑么。”重耳心疼的看着季槐日渐消瘦的脸庞,心中不由微微一痛。是啊,季槐自跟了自己后,不是东躲西藏便是风餐露宿,以前大贵小姐的娇态全然不复,虽则她的美貌和气质依旧。数月不见,她还是美得叫人心悸,就连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如斯地动人心扉,无时无刻都在展示成熟的风韵。重耳自领略过琉璃的艳姿后,还道这世上再无一人比得上她!岂料再见到季槐时,便又全然推翻,若单论像貌,她与琉璃不相上下,正是白雪遗音,梅雪争妍,可谓各有千秋。不同的是,季槐即使在和他亲热中,亦显露出一股凛若冰霜的冷艳之气,虽然不那么明显,但重耳还是能分辨出来,她和琉璃的那份刁蛮妩媚,全然判若鸿沟。“还是槐儿好,那像那个野丫头。”重耳接过食物时,不忘夸上几句。季槐美目一亮,娇声道:“公子可是白夸了,这食物可是琉璃妹妹做好并吩咐给公子送来的。”重耳眼珠一转,一股怀疑之色,“不会吧,那丫头也知道照顾人?”太子自杀,重耳、夷吾逃亡,奚齐理所当然的成为晋国太子。只是这位新太子文才武功均无法与申生相比,德贤与名望更是难与相较。骊姬自是着急,但亦只能望天保佑。献公却是坦然处之,他觉得自己身体还壮实,至少可坐十年君位。十年时间,足够他除灭重耳、夷吾以及一切可能威胁奚齐的敌人,也有充足时间将奚齐培养成光大晋国,称霸天下的贤君。不料想上天不作美,令他陡生心痛之疾,几次险些病发身亡。骊姬心中恐慌,除了不停的砍御医的头外,便是日夜祷告神灵,求赐国君早日病愈。献公更是感动,费尽心思为奚齐盘算日后大事。为了消除重耳与夷吾在晋的影响力。他下令尽逐与两族走得近的公族。又诛杀了许多同情重耳、夷吾的大臣。虽是如此,他仍是不放心。他明白,晋国素重武力,以兵戈治国,朝臣极为强悍,非暴烈之君,不能压服群臣。而指望奚齐成为暴烈之君,显然不切实际。国君若不能压臣,则必为臣所杀,这在“礼乐崩坏”的中原极为寻常。可臣子不是公族,献公无法尽数驱之,更无法尽数杀之。一个强大的诸侯,必须拥有无数的贤能之臣,如此方能富国强兵,立不败之地。献公若将臣子尽数杀之,那么晋国必将为强邻所亡。国家灭亡,国君又岂能独存?就在献公万般无奈之际,传来周室厚赐齐王的消息。献公立刻被这个消息吸引住--周太子本无法保住储君之位,但因有齐国的强大支持,结果顺利登上王位。他随即推算--若奚齐也能得到齐国的支持,君位必可保之。晋国的重臣与重耳、夷吾等诸公子则不敢轻易谋逆。当然,晋国太子要依仗齐国才能保住君位,未免大失晋国的威望。但除了这个办法,献公便再也想不出更好的保护之法。晋国一向强横,结仇太多,任何邻国都难以相信。齐国自然也非献公信任的国家,可齐国毕竟是盟主之国,毕竟打出了“尊崇周室,扶助弱小”的口号。而且事实证明,齐国也还守信,像一位公证的盟主。虽说齐国也曾灭了许多“昏暴之国”,但那都是小国。公认的大国,齐国都很“礼敬”,纵有机会送到手上,也不动心。鲁国、宋国、燕国、卫国等诸侯都是在齐国的扶持下才得以登上王坐的。相比之下,他晋献公在这方面差得太远。他只知道灭国,从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灭国的机会,为此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他没有扶持过一个陷于危难的诸侯,反倒是趁火打劫,从中渔利。他也从没有想到会有求助别人的一天。在他眼里,求助别人,就是自取灭亡,是天下第一号的傻瓜。但是现在,献公却不得不伸出手来,求齐人相助,做一回“傻瓜”。也直到这时,献公才承认--齐国的确比晋国强,不愧是号令天下的盟主。献公打听到齐王将在葵丘会盟天下诸侯,便急忙率领众从者,前去会盟。临走之前,将国政托于里克、旬息两位大臣执掌。刚走了两天,献公便感觉身体不适,难以快行。因此大队只能缓缓行驶,三天都未走完一天的路程。而晋内,献公刚走,里克便“病倒”床榻,不再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