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有点军人气概的汉子满脸苦笑:“现在组建了大本营,军咨府改的参谋本部早成了冷衙门了。又说什么经费紧张,停了咱们这些人的饭碗,现在正在家里面靠媳妇儿养呢。咱们这些人当年是朝廷派出去学陆军的,现在竟然都是就宽不就窄,要不是南边儿那个雨大帅是民党,我还真准备去投奔他们呢!听说北方投效的留学生,他见一个收一个,他的军队正在扩大,都有差使……” 金三爷嗤地一笑:“你投雨辰未必不是条路!总比窝在北京强。我当初就瞧这个人不寻常,现在做出来的事情还了得?我在天津会过王聘卿,他对前面军事也隔膜得很了,说得不很实在,那二,你有什么说道没有?” 这个事情是大家都关心的,于是眼光都看着那二。杨度虽然局势情况都清楚得很,也忍不住支起了耳朵,想听听民间对这次战事的看法。那二兴奋得满脸放光,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听他长篇大论了,咳嗽了一声,摆足了架子,又喝了一口茶,才娓娓道来:“这打了几个月的仗,不是小可的事情,听前方退下来的朋友说,这次在湖北前线可都是硬碰硬地真打,他们要保袁世凯,也是保自己的尊荣富贵,将士们是真用命了。但是南军也不是软茬子,装备好,指挥好,不像北军指挥上面一团糟,前面部队都掌握不住,虽然败得这么惨,可就是一个不服气……” …… 十一月中旬,因安蒙军绥远事件挑起的这场牵涉南北、主战场横跨两省的战事终于平歇下来了。袁世凯在十月底就已经开始求和,但是面子上面还是冠冕堂皇,认为中央讨伐令并没有下错,但是战事纠缠,徒苦生灵,南方又何尝能抵挡中央雷霆一击。但大总统视天下为公,眼看法定大选日期在即,不愿破坏本次大选,南方北方错误谁属,留待大选结束后正式政府公断。袁世凯愿意邀请雨辰北上,共同商讨国事,前面望两军就地停火,探讨善后办法。 雨辰一边严肃的表示愿意服从国民公议,期待大选完成,组建正式之民国政府,是非曲直,付诸公论,一边却快马加鞭督促前方军事迅速进展。 曹锟的江右军,因为吴佩孚的十一团进行了四天的顽强抵抗,终于有主力回到了武汉三镇,但是十一团全军覆没,吴佩孚自杀未成被俘虏。虽然吴为曹锟争取了时间,但是武胜关却被陈山河及时拿下,以江右军去硬碰武胜关的阵地,背后还有部队追击,他也不能做这个傻事情。正准备在武汉死守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第一作战军放下武器,全军被缴械的消息。 原来在贺胜桥一线本来就打得有气无力的第一作战军的指挥官陈宦,虽然是袁世凯亲手提拔出来的大将,但是在部队的根基实在太浅,不要说老牌子的第二师,就连新编的第八师他都指挥不动,可以依靠的就是鄂军改编的第九混成旅。武胜关被截断,江右军败退之后,陈宦见大势已去,也没有信心带着部队冲回去,自己通电宣布下野,住进了汉口的英租界,不见客不出门。第二、八两师群龙无首,加上鄂军第九混成旅一夜散尽,他觉得这样已经对得起袁世凯了,缴枪了事。在当时,能像江北军或者第三师那样苦战到底的部队毕竟不多,只要表现得对得起自己的饷钱就是好部队了。 这支被缴械的部队被雨辰飞调江苏陆军第二师的两个团过去接受缴获,就地整编遣散,只留了几千愿意在江北军干的军人。 自从第一作战军崩溃之后,江北军和湘军共计十六个团的部队迫近武汉,北面也有陈山河部队三个团下来。经过英美两国调停,雨辰也没有再来一次炮轰武昌的意思,第三师和第三混成旅全部缴械,就地坐轮船回北方。 而在河南雨辰的行为可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从湖北前线又抽调部队进入豫南,追着第二作战军打。这支部队一溜烟地一直逃到郑州,和齐燮元的第四作战军会合了才算平安,也绝对不敢越进豫南的雷池半步了。 湖北前线的北军主力就这么交代了个干净,虽然人陆续回来了一些,但是都已经元气大伤,特别是整建制被缴械的部队,就算重建,也没有原来那种老部队的魂魄了。 …… 湖北前线败得如此之惨,绥远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安蒙军在贝子庙一线,前后夹击击败了乌泰部的骑匪,让乌泰只带着几百人落荒而逃。绥远张绍曾根本不愿意对安蒙军动手,反而通电中央呈请政治协商解决安蒙军问题,还在通电里把安蒙军大大地夸了一气,把他们的功劳摆了不少,毕竟克复库伦、击败乌泰这些事已经全国皆知了。 张绍曾这么做的时候,当时湖北前线已经很不利了,北军上下已经要给江北军留将来见面的余地,他的这个行动,怕就是北军上层的授意了。安蒙军现在屯驻贝子庙,虽然还保持着戒备态势,但是谁都知道,就算将来谈判解决问题,袁世凯也不会留这么一支强大的部队在自己身侧,迎接他们的就是光荣凯旋江北。 这一仗下来,北军败得太惨太丢脸了,本来以为至少能解决安蒙军,顺便进取江西,为将来解决江北问题打好基础,没想到却被吃掉老底子一半。原来能切实掌握的京汉线也被江北军雄踞一半,武胜关落入雨辰手中,中原南大门已经向他敞开。 袁世凯能在民初政坛上面呼风唤雨,还不是靠他的实力?靠他这十来万兵?但是现在南边崛起一个实力比他更加雄厚的雨辰,天下大权南移,已经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了。袁世凯现在正在上海和雨辰谈判,以前他最讨厌提责任内阁这个话题的,现在却喊得最响。军事上面自己能力已经不大了,他就想在这大选上面和雨辰一搏,至少要维持个南北分治,共尊一主的局面。 想着自己的心思,杨度不由得苦苦一笑,自己从日本回来,花在袁世凯身上的心思汗水,那可就真的白费啦!眼看袁世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底下的人心也是越来越散,能维持住现在的场面已经是不容易了。下面只能是雨辰步步进逼,北方苦苦招架。大选,大选又能说明什么?还不是要凭借实力说话! 从大局的变化想到自己这里,他真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身本事,将来半付落花,半付流水吧!这个时局,已经不是现在他能掌握的了。笑看风云变幻也是人间一乐。 突然间,杨度很想去买一醉。 他正还在满心凄怆地听着那帮人议论,突然一个戴着棉帽子的长衫汉子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在他的面前敲了敲。杨度斜着眼睛一看,那汉子也摘了棉帽子朝他微笑,却不是白斯文是谁?他这个时候却懒得见人,朝他一挥手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去休,去休!” 白斯文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朝他笑得诚恳。虽然一直在担惊受怕地奔波,但是他却容光焕发,想来也是看着江北军蒸蒸日上的态势,心头高兴,“皙子老兄,现在正是英雄豪杰大有为的时候,您怎么如此颓唐?平日里你精明可喜的样子到哪里去了?” 杨度冷笑一声,站起来就走:“别说你们司令还没到那份上,就算到那份上,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咱们这点交情从此算完,我杨皙子再倒霉,也用不着你来可怜我。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吧!” 他是个傲性子的人,在不得意的时候,更是受不了别人稍微有点异样的眼光和口气。说到底,他还是太过恃才傲物了。白斯文一把拉住了他:“皙子老兄,你这又是何苦?我巴巴地来找你,也是为了我们司令传话,再没其他的意思,我们兄弟还是兄弟。” 听白斯文说雨辰特地有话带给他,杨度一下僵住了,面子上有些落不下来,站在那里不走也不说话。白斯文笑着站了起来,将他按回在座位上面,放低了声音,神色严肃地道:“我们司令不日将来北京,很想和皙子老兄面谈一切,时势变易,英雄当趁势而变。关于一些治国经济大道,司令很愿意和皙子老兄讨教,特别北京政坛人物皙子老兄如掌上观纹一般。我们司令说了,他到北京就是睁眼瞎,身边人物多是不熟悉北方情势的,还望皙子老兄能多多帮忙。” 杨度静静地听他说完,眼中波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雨辰疯了!他这个时候到北京来做什么?单刀赴会?还是想再来一出鸿门宴?北京城没有项羽,只有曹操!” 白斯文看他急切,知道这事情已经有了五分,雨辰要来北京这么匪夷所思的消息,杨度居然也能沉得住气,不由得对他又多了三分佩服:“袁大总统电邀孙、黄二公连同我们司令北上开诚布公地商讨国事,各国公使也联名电请,认为大选是关系着民国法统确立,关系着正式政府成立的大事。我们司令觉得很有道理,国内的仗实在不能再打下去了,他甚愿北上和袁大总统商谈一切,已经在做准备了,不久就有通电的。顺便也想在北京迎接安蒙军南下,只要安蒙军能到北京,我们司令来又何妨?国家大事,也的确到了该开诚布公的政治解决的时候了,为国家保留一点元气。他的话就是这些,皙子老兄愿不愿意帮忙?” 杨度只是沉默不语,眼神有些茫然,白斯文则在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 这时在江北大地上,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前方军事已经渐次收束。这一次大战打下来,部队得到了锻炼,削弱了北军实力,收入掌中一省半的地盘,安蒙军平安无事。江北徐州,已经完全成为了天下仰望的新政治势力的中心。南方各省的代表络绎不绝,军队士气高涨,而雨辰这个光复以来才踏上舞台的人物,已经慢慢地走进了中心。 这一仗打下来,雨辰得到了很多很多,而接下来他要面对和处理的事情更多。 刚把李章云送出去,雨辰才仰面瘫倒在自己办公桌的后面,转眼又坐直了身子。吴采已经走了进来,正含笑打量着他。 雨辰笑道:“念荪,坐!我这里这个样子,你也忙得不浅,有什么事情没有?”吴采笑道:“本来有些事情,看你这个样子,不太紧要的我就替你决定了吧,只要你不说我揽权就好。”他把手一拍,表示不向他汇报事情了。雨辰捏着自己眉头苦笑道:“底下人要是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什么事情都要我来做决定,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现在局面大了,看来我也要成立一个自己的侍从室什么的……算了,这些以后再说。看你来的意思,也是想劝我不要去北京的?”吴采含笑表示了默认,最后才道:“横竖现在通电也还没有发,我们也不为失信。大家都觉得安全没有保证……你要是不去,我想全国也都能理解。” 雨辰准备接受邀请去北京的消息只是在江北高层进行了传达,除了蒋百里表示支持之外,原来跟雨辰的嫡系没有一个不反对的,但是他态度那么坚决,把这些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今天是态度一直最稳重最含蓄的吴采亲自来劝他了,对于吴采这个最器重的助手,却不能随便敷衍了。他虽然以乾纲独断闻名全国,但是对几个最心腹的手下,还是很注意他们的意见的。 他站了起来,走到墙上挂的那幅地图前面,上面江北军的驻军分布都以小红旗标示在上面,这些军队都是他的心血他的骄傲。他一个个地看过去,又在上面拍了拍,转身朝吴采道:“只要我的实力在这里,我到北京也如泰山之安!念荪,我们都是要准备接全国责任的人物了,这一仗打胜了,但只是武功,文治上面的事情缺了也不成。我这次到北京,就是要让全国上下都知道,我雨辰是准备负起全国的责任来的!不知道袁世凯他安着什么心思,但是这个机会我是不会错过的……那不过是一个新的战场罢了!”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吴采:“念荪!我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上北京去的,之前我为什么要召开南方自治各省代表大会?就是要借着这场大胜利的余威将南方实力真正的全部团在手上。我们去的身份就是南方王!然后就近联络北方的势力和代表,全国大选,我也要必胜!中国这个局面时不我待,我总是在紧赶慢赶,生怕我们落后得越来越远。这个全国的责任,我们要尽早负起来!从江北走向全国,是咱们不能逃避的任务……也是我不能逃避的任务。”最后一句,已经变得很轻,几乎成了一句低语。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7章 统合(一) 欧阳武是在1912年11月7号的样子来到徐州的,他以前不是没有来过。但是这次的到来,却有不一样的体会。眼看着下了火车,车站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各省的代表。雨辰特意从教导旅抽调的士兵护卫接待。就知道徐州城正为这个事情热闹呢。 他的赣军第一师在徐州有办事处,自然有人来迎接他,在车站上等候了许久的留守处主任和几个办事员一溜小跑地迎了过来:“都督,都督,您可算是到了。路上还算平安?”欧阳武脸上闪过一丝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复杂神色,淡淡地笑了笑,掸掸军服走了几步:“我们还是去咱们的办事处休息吧,坐了这么久的火车,骨头都疼。” 办事处主任神色有些奇怪,看欧阳武在前面昂着头自顾自的走着,忙凑前几步:“巡阅使署有命令下来,各省代表要先到巡阅使署投到,然后同一安排在迎宾馆休息,先开预备会议,然后等着B号的正式会议,都督您不先去投到?” 欧阳武冷着脸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可不是各省代表,我还是江北军的师长呢!先到自己部队的办事处休息有什么不对的?”这个钉子一碰,本来是好心的办事处主任不敢说话了,陪笑着招呼卫兵将马牵了过来,几个人鲜衣怒马的去了。 欧阳武是作为江西代表来参加这个会议的,会议的议题就是南方各省联省自治代表大会。大家有个共识,现在北京中央政府政令不过长江,但是南面又崛起了一个强势的雨辰。他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长江中游。南方其他还没有落入他掌中的省份需要谋求一个和他的相处之道。既要利用他来对抗中央政府,又要维持自己的独立。所以对联省自治这个号令,拥护度还是相当的高地。但是各人有各人的想头,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大家对雨辰现在的政策都有些吃不准,到底是想把南方多大程度的统一在他的手下?到底会在南方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但是大家都有一个共识。他自己根基本来就不很牢固,现在地盘又增加了。必然还有一个消化的时间,而且心思都纠缠在和北方中央对抗的事情上面,想再对南方动什么心思,用什么雷霆手段,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对这些南方省份来说,多维持一天的独立好一天。对于谁最后能把整个中国捏在一起,也到时候再看吧。 “此次南方联省自治代表大会,并不是长江以南有自外于中央的意思……而是现在中央政府未曾正式确立,宪法未定,国体不明。取和当初临时政府一样过渡的意思。而且北方临时中央政府政令通行也不过就是北方数省。其他地方控制为难。南方各省这次联合起来,也是为将来南北统一打好基础,现在国势如此,正需要我辈齐心合力的时候,我怎么会丧心病狂如此,闹一个什么南方独立呢?诸公大可以放心。” 雨辰坐在几张桌子拼成的主席台上面,对着下面的记者侃侃而谈。现在北方安静下来了,一副静待大选的样子。他这里却闹出这么大个动静,全国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在了这里。国民党和孙、黄等前同盟会伟人似乎对这个南方各省联省自治代表大会不太以为然。宋教仁还特意通电给他,说现在大选在即,民国正式政府成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现在自己贸然划分南北,于国事是大不利的事情。现在同盟会对雨辰似乎也是多了几分警惕。不是以前只要他一和袁世凯对上就为他叫好了。黄兴也在同盟会南方三督所在的省份有所活动,准备集中力量自保。谁也不知道扩张得如此之迅速的雨辰势力,会不会是另外一个袁世凯。 而列强对长江以南出现这么一个局势,都认为是袁世凯中央控制力大大减弱而必然出现的产物。南方各省如果愿意自行维持一段时间,对南方恢复秩序是有好处的。但是对于现在这个中央政府怕是很难接受的事情。他们统一的感慨说现在中国的局势已经让人有些看不懂了。大家口口声声都承认上面有这么一个临时的中央政府,也都在为正式大选即将来临叫好和准备当中。但是地方上却完全各行其是,国体、整体、法统问题都纠缠在一起,非一个大有为的人物不能将其厘清。 底下果然有记者在发问了:“雨将军,这次你倡导南方联省自治,这似乎于现在的政体不相符合,也和临时约法不相符合。北京袁总统已经通电全国,甚愿和你就本次战事的善后问题和未来国体问题做开诚布公的探讨。您对这两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雨辰一笑,他今天难得的没有穿军服,只穿了一身洋装,看起来到有些风度翩翩的样子。看惯了他戎装形象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将军武功展示完了,又想在文治上面动手脚了? “现在的政体,也只是临时维持罢了。究竟民国将采取什么样的政体,还留待正式大选选出国会之后,通过了正式宪法决定。雨某将毫无疑问完全服从。现在南方兵戈四起,百姓艰难。此次大会就是为了团结南方力量,消除各省误会,在这个过渡期间还南方一片平安。而且也是为了未来完全统一于中央政府之下做准备……将来的事情,南方各省同仁相信将完全服从国民公议。至于袁大总统的北上之邀请,8月间孙黄二公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此次据说也表态将继续北上。善后一定是要谈,未来国事却不是我们几个人能够商定的,这是要大家决定的事情,不然我们岂不是成了独夫了?现在江北四省的事情很多,雨某在——安排完毕后。将会对袁大总统的好意有一个答复,相信会令国民满意。” 大家现在都知道南方各省在雨辰主持下联合起来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了,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却是雨辰会不会应邀北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雨辰是不会北上的,也许会选择中立地点和袁世凯展开谈判,谁也不能说他什么不是。但是孙黄二人如果携手北上。和袁世凯达成什么共识,在未来大选当中,这个也在努力联系各方势力的年轻掌权者就有些被动了。而且他行事多有出于意表的地方,谁也说不准他到底会做些什么。但是在记者招待会上面,雨辰还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问题,具体的什么也不说。这些在雨辰面前都有些放肆的记者们乱哄哄的都不满意了起来。 看到场面乱糟糟的,跟在雨辰身边的副官长陶定难忙凑前几步,大声宣布道:“各位,各位!雨将军下面安排的事情很多,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到此为止。今后欢迎大家就本次联省代表大会进行自由采访。我们江北军副官处将提供一切方便。”说着就扶着雨辰退场。记者们想跟上来,雨辰他们退场却快得很,飞快地从后门出去上了汽车绝尘而去。 上了汽车雨辰才喘了口气,松了自己的领带朝陶定难笑道:“现在到了这个地步,真的觉得自己要面临的事情是一团乱麻啊,什么事情都纠缠在一起。国事……唉,真是到了什么样的地位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真难啊。” 陶定难听着他发牢骚,只是微笑着不说话。雨辰不过才二十四岁,比他这个副官长还小上好几岁,却要面临着调理南方,而且将来还要负担更大责任的局面。说是全国仰望他的行动一点都不为过,想想也觉得他真不容易。 雨辰也没有和陶定难谈下去的意思,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变幻想着自己的心思。他的打算其实也并不复杂。借着这个大会先把南方各省的意志统一起来,国会是按省选举席位的。为自己联邦党在未来大选中争取更多的席位,在宪法正式通过过程中自己的声音也就是更大了,可以将自己的意思更多的体现出来。争取在未来中央当中,自己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要反而又弄一个和自己做对的中央摆在头上。 如果中央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中央,联省自治这个名义就可以甩掉,自己可以慢慢收束各省。如果不是的话……大选看来自己真的是势在必得啊……但是在北方的袁世凯和同盟会国民党他们又在打着什么主意?自己不能让孙黄单独北上。要是他们联合起来,自己要多花多少的功夫……南方同盟会三督的省份也要调理好,在自己江北军兵威之下,必须让这三省改换门庭!但是世事真的就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展么?别人也不是傻子,也一定有自己应对的方法…… 他想着想着就渐渐出神了。现在局势真的是纠缠做一团,方方面面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自己慢慢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绝对不能回头了。这政潮上面的事情,比起打仗来,竟然是丝毫也不轻松啊。现在的宗旨就是这样,统一南方意志,联络孙黄宋的同盟会国民党势力,对袁世凯步步逼知……但是列强那里呢?他们现在是什么想法什么打算?自己夹袋中政治方面的人才还是太少了啊…… 他突然回过神来,问陶定难道:“陈卓已经去上海了么?”陶定难被他突然一问惊吓了一下,马上就回过神来,低声道:“是的,不群先生昨天就去上海了,他说一定会在会议正式开幕之前赶回来。这里也有一大堆事情要料理。” 雨辰点点头,对陶定难道:“我身边的副官处长,呆一段时间就会放出去,定难,这次会议结束,我放你去湖北带兵,担任湖北陆军第一师师长兼鄂北保安司令。你要努力去做,象展空那样给我争口气。他这次在河南就打得非常之好。”他口气淡淡的,陶定难也知道这是应有之意,湖北要他一个心腹掌握,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他请示道:“湖北还是推行江北的政策吗?” 雨辰皱眉想了一下。叹道:“湖北汤化龙他们的两湖立宪党人的基础很深,卖个面子给他们吧。地方自治由他们来办,打了那么久的仗,农税也是一定要免的……算了,这些事情也不用和你说。自然有巡阅使署政务处的人去办理,军人不能干预地方政事,这是原则!你出去了可千万不能忘记。当我副官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替我过问,到了地方上这点绝不可行!犯了这一条的军官,没有别的,只有等着军法审判!我事先就嘱咐你这么一句。” …… 冬天的上海还是不减平素的繁华,租界里仍然是车来车往,人流涌动。在公共租界里静安寺路的一处小花园洋房里,和外面的热闹程度也差不了多少。 从室内到花园里,到处都有同盟会大大小小的人物。这些日子来,孙中山先生在上海的住所,已经成了最热闹的地方。北方袁世凯还有南方雨辰,现在已经是分庭抗礼的架势。未来中央政权谁属,明眼人都知道,同盟会这个举足轻重的力量倒向哪里,几乎就是决定性的,所以这里现在才是这样的繁盛局面。前些日子南京留守府解散,陈其美下野,到李烈钧从江西下台到雨辰那里就了一个副巡阅使的闲职,同盟会的局面跌到了最低点。随着局势的变幻莫测,眼看着这里又成了双方拉拢的对象。 在小花园里坐着几个人正轻松地笑着对谈,中间一个就是风度翩翩,剑眉星目的同盟会第一美男子汪精卫,身边错落坐着庄蕴宽、章梓、陈太素等几个江苏地方的同盟会人士。庄蕴宽这个江苏都督,自从他的南京城被雨辰在战前派兵接手。并全面收编了已经维持不下去,而且番号都被袁世凯解除了的前第八师之后,就到上海来当这个江苏都督了,也是不得意得很。就听他笑道:“孙先生是不是在接见雨辰那个代表?听说他以前还是孙先生的秘书。这种卖主求荣的东西,我见面都是要打出去的,先生当真是好脾气。” 汪精卫一笑,他才从天津赶回来,上次促驾孙黄北上没有办成功,袁世凯对他的那个天津同盟会支部就很冷淡了。原来答应的每月三十万的经费也不发给。他说自己要留学,本来答应好的一切也全部都没兑现。在北方很是百无聊赖了一阵子,突然袁世凯对他又热情了起来,给钱给东西,袁大公子又如兄如弟的常上门走动了。他心下雪亮,现在还不是袁世凯又要借用孙黄这两块招牌了!这个时候袁世凯势力大衰,他也没再把他们的要求当回事,就想先来上海看看风色,得便的话,雨辰那里也不妨拉拢一下。听着庄蕴宽委婉的在那里抱怨雨辰,他也不想搭理这个话茬,笑道:“陈卓该来嘛!钝初也催他来。袁总统这次电请的是孙、黄、雨三位。他是雨辰代表,当然先要来和先生交换一下意见啊。他又是联邦党的秘书长,钝初见他也有说不完的话……思缄,听说你这次也想跟着先生上京?” 庄蕴宽苦笑道:“我这个江苏都督还当着有什么意思?原来自己的僚作给裁撤个精光。地方上面什么事情我也管不了,连兵都没有一个。每月我的薪水,还要派秘书到江苏省财政厅雨辰的钱柜子那里签字具领!还有什么味道?干脆这次上京请辞算了。张季老的共和党忙着选举的事情,也催促我去帮忙。”他们这些人都是在上海看风色的。看看孙黄宋到底有意思联合谁,眼看着雨辰风生水起,不少人也未尝没有改换门庭的心思。 正闲聊的时候,就看宋教仁代表孙中山将陈卓送出门来。陈卓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小秘书的样子,气度雍容,举止大方,和宋教仁在门口互相点头致意,一笑就转身离开了。不知道多少从南京临时政府失意下来的同盟会政客看的眼睛出火,心里面一边咒骂又一边上去和陈卓套交情,一时竟搞得他有些应接不暇。 宋教仁回到房间里面,就看孙中山还在那里有些出神的样子,他无声的在孙中山身边坐了下来,笑道:“先生,您觉得不群带来的雨辰的意思,您怎么看?” 孙中山哦了一声,看着宋教仁。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他的眸子在那里闪闪发亮。他叹了一口气:“我从国外赶回来,没有任何要做什么大官的心思。只是一心想把国事搞好。当初袁慰亭接手,我就和他说了,愿他练二百万精兵,我建二十万里铁路,踏踏实实做点实业上面的事情。没想到民国建立了,这局面却一天乱似一天!看看雨辰提的什么建议吧。同盟会和他江北势力携手,一定能让大选胜利。我当大总统,建立责任内阁,内阁总理让联邦党主席丁西林来做。丁老先生学问是好的,但是政治上面毫无经验,还不是他雨辰的傀儡?” 宋教仁面上神色不动,淡淡道:“他还推举了梁启超担任内阁总理,也是一个方案。” 孙中山看着他:“梁任公组建进步党,本来就是依附袁慰亭的。这个人我了解,权变是极有的,但是却没什么原则,不像他的老师,抱定一个宗旨,不论对错都能坚持下去。梁任公我敢担保,他一向是以大政治家自许,雨辰推他为内阁总理备选,也是早就联络好的!在我看来,内阁总理这个职位,最适合的人就是你钝初!我宁愿不做这个虚君大总统,只要国家能真正走上正轨,我愿意建铁路去。” 宋教仁默然半晌,才道:“那孙先生的意思,就是不要和雨辰联合了?我们……” 孙中山情绪看来有些激动,打断他的话说下去:“现在就是我们的同志不争气!几个地方上面的都督跟着雨辰去搞什么联省自治,我们自己无法自立,就必须联络某方确保大选胜利,钝初,你说说看,到底是袁慰亭好些还是雨辰好些?哪个是能把国事办好的?” 这个问题被他说得透彻,也问得诛心。现在同盟会势力的确被分化得差不多了,唯一拥有得就是影响力了。南北两个雄豪也都看上的是这点影响力。而同盟会势力也需要选择,哪方面才是他们最好的合作对象?说得现实一点,与哪方面合作才能让他们自己的利益得到最大化的体现?这个问题在宋教仁的脑海里已经盘旋很久了。但是一直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在他看来,两方面都是一样的跋扈,都有擅权的嫌疑。和这两个人合作,都很可怀疑他们最后会不会把责任内阁变成他们独裁的工具,真正的政党政治,就这么难于实现吗? 孙中山也有点疲倦在躺椅上躺了下来,朝宋教仁道:“钝初,这些事情你在征询一下克强的意见吧,他现在满心思地盯着徐州那个大会……雨辰这个人,我们都还看不透啊……” 对于同盟会的人物来说,现在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关头。在南京临时政府解散之后,他们的地位也从来没有这么重要过。每一步的选择都要慎重。当初那么轻易的放弃权利,已经让他们上上下下扼腕痛惜了。这次机会再次来临,可不能再轻易错过了。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8章 统合(二) 欧阳武坐在赣军第一师徐州办事处小小的招待所的自己房阿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徐州卷烟厂生产的江北牌香烟。这是年中投产的一个厂子。大概有李章云的股份,具体的他也不知道。反正香烟的味道不错,价钱也相宜,行销得颇广。床头就放了这么一听,大概是哪个招待员摆的吧,他到了徐州,心里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本来不抽烟的他一下就抽上了,晕晕乎乎的觉得自己好过了许多。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人影站在门口,将灯拉亮了。欧阳武一下站了起来,就看到李烈钧沉着脸站在门口,亲手提着一个公文包。他立刻站了起来,举手敬礼:“都督,长远日子没见了。” 李烈钧没有答礼,走进来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摆手道:“不要在我面前行这个灿巨了,再说现在都督是你……坐吧。”他自从被雨辰委为江北巡阅使署副巡阅使之后,一直就没有什么动静,在徐州也悠游得很。这次南方各省代表大会,因为他在南方熟悉,又担任了总接待员,雨辰也实在是忙,很难顾及到这个当年桀鸯不驯,心比天高的江西前都督的心态。他只顾到将李烈钧调到中枢来隔绝和以前军队的联系,却因为太忙忽略了结以恩义,安抚他本来就有些元气的心理。这是雨辰的琉忽处。 欧阳武在李烈钧旁边坐了下来,提着神没有说话。他知道黄兴已经派人联络过李烈钧,也同样联络过自己。无非都是些大家都是同盟会的干部出身,现在这个局面。大家要抱成团,沉着应对。大选即将开始,未必没有大家的机会。雨辰和袁世凯都予智予雄,才上台没有多久,就大打出手。将来的国事,还是要看他们这些同盟会的人物。到徐州之前,李烈钧就带话给他,要和他好好谈一谈,也让他一直忐忑到现在。 自己虽然是江西都督,可是实权一点都是没有的,雨辰麾下现在四省地盘,就江西古怪的设了一个都督,还不是就为了安赣军的心的?现在赣军完全是江北军在供应,不少军官也掺了进来。更有基本团对调服务这一招。赣军已经完全是江北军系统内的部队了。自己心里面虽然有不平的地方。难道还真能在内部撬雨辰的墙角?他的嫡系部队可是对他忠心耿耿,现在心气又高,真要反对他的话,恐怕也只能剩下自己这个一个光身子人吧!同盟会那边的麻烦,他实在不想沾惹,但是也的确不甘心现在这个现状。 李烈钧沉默着从公文包里翻出了一叠文件,递给欧阳武。就听他淡淡地道:“这是这次大会预备会议的议程,你看一下。” 欧阳武疑惑地看了李烈钧一眼,专心看手头的文件,大会预备会议地议程分着这么几项:“一、向南方各省汇报江北辖区内的自治成绩。二、南方各省军队编遣,划一编制,建立仿江北军作战处那样的南方军队联合参谋部,统一指挥调配部队,防止南方各省因误会发生武装冲突,确保南方军队成为一个整体。三、江北自治政策南方各省划一推行,减少任官,裁撤农税,取消各地厘金,征收南方一次性统税。凡交纳南方统税的商品货物,南方自治各省一概通行,不再各设关卡,抽厘自用。所有财政损失,江北将斟酌补贴。四、南方自治各省的临时领导机构,建议设立一个南方临时联省自治署,行南方临时政府之实,等待大选完成,正式政府成立,得到南方认可的宪法通过,再办理结束工作。五、成立南方临时参议会,为未来大选做准备,同时也监督南方临时联省自治署的工作。主要确保大选开始后,南方选举力量集中,声音响亮。”其他还有些零星的东西,欧阳武已经惊讶得脸色煞白地看不下去了。 “雨辰竟然野心之大如此!他是想挟战胜之余威,做这个南方王啊!进可以借着这个巨大的力量竞争中央的位置,退也可以凭借大江以南的力量和未来中央分庭抗礼。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做出来,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李烈钧冷冷道:“你第一天才知道这个人胆子大么?我们在前面最先和袁世凯对抗,为国家争前途,为个人争人格。以为他是我们同盟会的同志,以他为泰山之靠。没想到把江西送到他口袋中不算,现在几千同志的血,就是染出了这个野心家通往这个南方王血红的道路!这些议程一传出去,相信他总会有通电振振有辞的解释,他是通电王嘛!现在又有这么大的势力,为他捧臭脚的人定然不少……但是我们不能容忍国事就这么坏下去!现在袁世凯已经被削弱了,雨辰的根基不稳,正是我们同盟会同志最好的机会!” 听到这里,欧阳武才知道最近活动得很厉害,传得沸沸扬扬的同盟会三督联合的风声当中,恐怕还要加这一个李前都督呢。他心里面和一团乱麻也似,低着头沉默半晌,李烈钧也严肃地看着他。 “都督,您打算怎么做?我是你的老部下,该当听您的。但是我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雨辰现在在长江以南的作为,全国已经基本上默认了。他那一套地方自治政策,既照顾到了地方实力派,也给了百姓们好处,很得到叫好认可的。这次他借着这个大会把他的政策推行下去,只怕赞同的比反对的多。我们道义上先不占优势……”这一刻欧阳武当真是说得苦口婆心的。李烈钧的性格他领教得够够的了,自恃太高,而又性烈如火,说难听点就是莽撞。自己亲手把江西交到雨辰手里,现在又来后悔了。世界上的事情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回头的!这趟混水不能趟,也不好趟。 他低着头也不看李烈钧脸色,自己继续娓娓的向下说着:“现在各省代表的意见如何,都督大概了解么?还有我们掌握着多大的力量,到底该怎么对付雨辰的统合南方计划,都督是否已经有了预定的章程?现在各省究竟是什么样一个局势,都督能不能先和属下说说?” 这一下可是把李烈钧问住了。他和黄兴书信往还。黄兴现在和他儿子在搞这个南方小联合的事情。他接到的是黄一鸥的回信。倒也是含糊得很,大概就是事起时浙粤两军出江西,保证把江西地盘夺回来,江西需要欧阳武内应。福建也可以增援填防浙江。四省到时联成一气,另外成一个局面。至于如何起事,如何在这个南方大会上面生事,竟然都是模糊。他有些挂不住脸,知道自己老毛病就是这样,听到点风声,加上最近心气不好,就来找欧阳武逼他表态了。没想到这个前属下却比他自己想得远多了。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最近自己心中是老有一种不平之气啊,自己是心比天高的人物,怎么就被雨辰那个年轻人玩弄在股掌当中?(这里交代一下,李烈钧在雨辰怂恿下进攻湖北是模仿赵恒惕当年在吴佩孚怂恿下援鄂,最后被吴佩孚捞的大便宜的)利令智昏这点,当时自己为什么就看不出来?现在自己跟着黄兴这样闹,是私心自用呢,还是真的为国家前途打算?这点念头不过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还是对雨辰的怨气占了上风。 但是他毕竟还是一个实在的军人,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知道的形势——讲给欧阳武听,虽然心里也知道欧阳武明白着呢:“湖南谭畏三,本来就是一个墙头草,雨辰现在势大,这次大会,他贴得是最紧,什么样的政策估计都会拥护吧。湖南在江西湖北两省包围着,雨辰一翻脸,他又没什么奥援,湖南都督的位置站时就坐不稳。两湖地方人物代表汤化龙现在和雨辰走得很近,随时都能取代他。湖南咱们是别指望了。所谓的同盟会三督,其实朱瑞根本是光复会出身的,浙军将领也是光复会的多,不过黄家父子对浙江的影响力很大罢了。他们本对雨辰的警惕性很高,刻刻注意着保持浙江的地位,浙军实力不弱,也很团结,不见得会听雨辰的招呼……” 听着李烈钧在那里说,欧阳武一时竟然走了神。这些李烈钧知道的,他同样知道。下面的他都可以替李烈钧说了。福建孙道仁,那里是一个穷省份,根本作用不大,拉在一起,不过凑数字而已。他倒向财雄势大的雨辰可能性是更大一些。广东陈炯明算是同盟会的忠实同志,但是有济军牵制,上次南北大战他准备解决济军,最后因为广西陆荣廷对济军的声援,最后还是没有动手。至于广西、云南这两个省,天高皇帝远的,乐得把雨辰放在自己的头上,替他们挡风遮雨,反正雨辰也一时管不到他们这里,至于四川……先等他们撕掳清楚谁能代表全省再说吧! 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除了浙江还刻意的和江北保持距离,就连广东,陈炯明都很认同雨辰联省自治的理念。他们这些同盟会人物,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出来?对老长官的想法他理解,但是想自己做出番事情来,也要看时机的不是? 好容易才听李烈钧说完当前局势,李烈钧就眼光炯炯地看着他:“止戈,现在就看你想法如何了?等克强先生他们拿出办法来,你愿不愿意帮忙?” 帮忙?拿什么帮?完全被雨辰控制的赣军一师又一旅吗?欧阳武此时真的只想苦笑。 …… “司令,明天召开预备会议的程序,都在这里。按照议程,在预备会议都是吴参谋长代表您出席,第一天江北自治成绩汇报是李厅长做报告……您还要不要去?”陶定难这最后一句话是看雨辰拿着那叠公文只是沉吟,一时有些丢不下手的样子,最后才多问了这么一句。雨辰笑笑:“议过多少次的事情了,咱们这次会议开得就是要举重若轻,不能让他们看起来是咱们求他们的样子……我不去就是不去了,等正式会议召开的时候我再出席。定难,你去把蒋先生请来” 陶定难看了一下座钟,已经十一点的时间了。蒋百里可不像雨辰精神这么好,这个时候他已经准时上床休息了,脸上忍不住就流露出一点难色。雨辰笑道:“这次不同,蒋先生一定还在等着我请他过来呢。这次大会,他倾注的心血也不少。去吧,他一定没有睡。” 蒋百里果然没有睡觉,等他赶到雨辰的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的时间了。就看见雨辰在笨手笨脚地自己磨咖啡。蒋百里一笑,接过来这些器具,一会就磨匀了咖啡豆,招手让人煮去了。雨辰请他坐下,还没有开口说话,蒋百里就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在等我过来。只是没想到你公事结束得这么迟。怎么?心情有些激动?” 两个人只是对视一笑。江北一步步的终于走到现在。这次南方代表大会,也是蒋百里四处奔波促成的。要是那些议程都能够得到通过。江北这个地方势力才是真正的跃居到了全国的舞台上面。但是整合南方势力,又是谈何容易?不过江北军的发展历程,也一向是一道道的坎过惯了。现在不习惯困难挑战的,那可就不是江北军的人物了呢。 等到咖啡送上来,在这个寒夜喝点热的,也的确是一种享受。雨辰尝了一口,撇了撇嘴道:“李媛这小丫头巴巴给我捎点美国朋友送的什么巴西咖啡豆,还交代我一定要亲手磨了才好喝,现在尝尝,也就是这样嘛。” 蒋百里一笑:“李媛小姑娘回上海了?”雨辰笑笑,一口把咖啡喝完,烫得他在那里哧牙咧嘴的。最后才回答道:“是,她回上海看看她母亲。横竖我不久也要去上海的,和她在那里再碰头吧。” 蒋百里笑着吟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接着他端正了自己的容色:“你觉得南方这边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再赶着去北方来得及么?“ 雨辰一叹:“整个江北军上下,也只有你赞同我去北京啊。他们也真是,我不做完全的准备就能去北方了么?而且也未必一定要到北京和袁世凯谈这个事情。我只是表示个姿态,以后国家的大事情,少不了找我姓雨的,我也将正式参加到决定中国未来走向的事情当中去!南方这个会议,我没什么担心的。除了个别省份,其他的巴不得我跳出来挡在他们前面,又保证了他们土皇帝的位置,又给他们的安全背书……我也不过借他们的势罢了!到底最后看是谁占谁的便宜!有些人在背后闹腾,我也是知道的。但是现在我不出头把这个南方盟主的名分定下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边事情了结了,我才能专心北向……百里兄,你还是甘于安心教教学生吗?不如正式给你一个名义,出山来帮我忙吧。我已经想过了,南方联合参谋处主任的名义就给你好不好?替我把把这个大局。” 他看着蒋百里,神气诚恳万分。以前蒋百里都是以客卿的身份帮忙,雨辰也从来不勉强他负什么责任。在这个时候,他却正式的敦请蒋百里出山负责方面了。 蒋百里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咖啡杯子,脸上神色淡淡地看不出什么来。其实心里未尝不在翻江倒海。 “我本来和你有一年之约,这一年眼看就要到了。当时我们是怎么说的?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一步步走上去,究竟想把我们这个国家带到什么地方去?这个所谓你说的民族复兴的祭坛,在你手中,奉上的牺牲祭品也不在少数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复兴这个国家?单靠你用油田的钱建立起来的江北军,还是那个什么地方自治免收农税的政策就够了吗?你如果能回答,我就愿意出山。” 室内的气氛一下沉重了起来,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蒋百里,也是全国很多人看着雨辰慢慢崛起,未来很有可能权倾天下的人所担心的。他这么年轻,崛起时间也太过短暂,就能完全负担起这个老大民族前行的责任吗?很多人怀疑,就连蒋百里也怀疑。 雨辰僵着脸沉静了半晌,听着座钟喀嚓走动的声音。这个问题直指着他的内心。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一遭,踢打挣扎到如今这个局面。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富尊荣吗?还是想让这个世界的东方老大民族能少走一些艰苦的道路,尽到一点自己作为炎黄子孙的责任? “百里兄,时局复杂,我们这个民族,面临的问题也太多了。如果把这些事情都指望在我雨辰一个人身上来解决,或者我能带大家闯出一条飞速富强的道路,那是不现实的。没有大家的帮忙,没有这个大时代的趋势所向,我雨辰什么都不是。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想的很简单,我要做的,一就是在国家尽快的恢复秩序,早早的完成统一。这点袁世凯做不到,他只为自己那个团体考虑。同盟会也不成,他们品流太复杂,也没有能掌控全局的实力。等国家真正的统一了,才能谈到下面该做些什么。我经验不够,阅历更少,但是相信还能掌控一下全局,中国有那么多的能人,我就不相信开诚布公,不能把这个国家治理好?二就是我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国防军,让谁也不能来欺负咱们!这支强大的国防军,甚至还要走出国门,为我们这个民族去争取我们应得的利益!就这两点,也许穷尽我毕生的精力也未必能够办到。我还敢想更多更复杂的事情么?正因为知道自己能力的不够,我才希望更多的人能来帮我的忙。百里先生,话就这么多,我是真心的盼你出山。” 他说得极其诚恳,论内心,还是有些半真半假。将来到真正掌控了全局,他自己能放弃权力只专心建军?只怕自己也不会相信呢。而未来自己在治理国家上面到底该怎么做,是多一些威权还是多放点手?是大政府还是小政府?是依靠一套中央官僚机构直线管理还是建立美式联邦制地方自治集合体的国家?甚至是高度威权的军国主义国家?这一切,都等着自己爬到最高的位置再说吧。有的时候,人是违逆不了时势的……如果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江北地方自治的政策到了自己也不能控制的时候,那时自己不想做华盛顿恐怕也不可得啊。但是无论如何,将来将军队完全收归中央,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一时间他想得很远,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在等待着蒋百里的回答。统一全国和走向世界,这真的大概就是自己心目中最后的愿望了吧。如果这样,也算自己没有白来一趟。从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到在这段历史上留下自己深深的印记,也是不枉此生了。但是对自己的评价,还是等这个世界的百年后再让人评说吧。 蒋百里缓缓的点头:“你说的很实在,现在能收拾全国局势的人物,你的确能算一个了,也算是你达成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我愿意正式担负你手下的某个名义,至于将来……咱们再看吧。”第三卷 一统之路 039章 统合(三) 在徐州江北军迎宾馆,1912年11月9日。 这个日子无疑是江北军方面在南方走向自己顶峰路程中一个可以值得纪念的时日。迎宾馆布置成为了一个庄严隆重的会场。代表们鱼贯进入,门口一片车水马龙。各种服色的护兵们站得到处都是,在门口不断有各处的代表遇见熟人,高声谈笑寒暄着。还有大量的记者也簇拥在门口,镁光灯闪烁成了一片。 南方冠盖,于斯为盛。 欧阳武才进会场,就有穿戴整齐的会议接待员礼貌的将他引进了主会场。这是一个会议室,长桌布置成了一个回字形,布置着绿色的呢毯。墙上挂着雨辰的那句名言条幅,不知道是哪个书法大家捉刀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今天是第一次预备会议召开的日子,但是会议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就看见一个高胖已经满满步入老年的人站起来和他打招呼:“止戈老弟,坐我旁边吧!”欧阳武一看,正是湖南都督谭畏三。他连忙点头致意,几步就走到他身边坐下。满座的人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互相都含笑点头。 谭畏三拉拉他的胳膊,低声道:“各省代表都来了,广西来的是陆荣廷的心腹马济,云南是唐继尧手下大将顾品珍……福建方本子,是个老名士。浙江吕公望来了,四川也派来了杨庶堪。广东的人还没有到,但是已经来了电报说一定会参加正式会认……江北军系统,唯一作为地方势力代表出席的,就止戈老弟你一个啦。看来雨辰对你当真是另眼相看啊。”他说得眉飞色舞,而且每个人他看来都熟悉得很。 “除了这个首席代表,其他随员也很多。军务方面的,政务方面的。每天预备会议就正式议案先做传达,然后分组讨论综合意见。最后再召开正式会议形成决议,这会议的形式就严密完整得很了。雨辰看来花了很大心思在这上面啊。” 欧阳武说实话不太喜欢谭畏三这个人,觉得他太没有原则,只要能自固权位,哪方面势力强大就靠上谁。而且当初湖南光复是的焦陈二位都督的死,他在里面手脚也很不干净。但是这人实在太会做人,揖让进退精通,和你做老朋友状时,也的确冷不下脸来。他只是微笑着问道:“畏公实在是把这个会议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啊……今天这个预备会议,我其实也就是江北军系统出来充当门面的人物,流程什么的全不知道,也没有随员,分组讨论的时候也不需要我的意鬼……今天雨巡阅使会出席吗?” 谭畏三摇摇头:“今天出席的江北财政厅的李章云老泰山,还有吴念荪参谋长,雨辰估计要到正式会议的时候才会出席呢……到他这个位置,稍微拿点架子也是应该的了。” 两人正谈话之间,就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响亮,李烈钧打头,穿着正式的军礼服已经走了进来,后面就是吴采和李章云。人们一下都站了起来,这个礼貌,多半是给的李章云和吴采两个人。李章云号称是江北的财神爷,雨辰的老泰山,来的省份不少是来奢望江北的财政支持的,对这个人物可不能不客气一些。走在最后的吴采,虽然沉稳的面孔上满是客气的笑容,但是谁不知道在这么强大的一支江北军中,就是他协助着雨辰一直在掌控着大局?把起家时几百败兵,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发展成现在横跨五省,十多万虎贲之师。至于前面的李烈钧。虽然位份最高,但是这个过气的前都督,大家都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招呼声响成一片,都是对着那两个人的。 “吴参谋长……念荪斑……一羽先生……李厅长……”只有欧阳武向李烈钧行了一个军礼,而谭畏三叫了一声协和兄。 三个人都会议桌正中坐下,吴采环视了一下左右,简洁的开场道:“今天是我们南方各省的大日子!我们正准备作为一个整体联合起来。现在全国风云激荡,而南方却在欣欣向荣。北方现在的中央政府,已经可以认为他们的过渡使命行将结束。大选在即……这个时候南方为国家统一,协商解决国事做一表率,是我们司令的英明决定!” 吴采在上面说得认真,底下地人什么神色都有。李烈钧也无意识的在手中摆弄着茶杯,心里只是冷笑:“国家统一?协商解决国事?无非就是想先在政治上面压服南方各省,然后再予取予求罢了。口不应心,莫过于此了……只是在场这么多省份代表,谁又没有自己的算盘?这么着急的展示自己的力量,想制压南方,只怕你欲速则不达啊……” 最后吴采才做了总结:“……今天是第一次预备会议,议程就是先由李厅长向各省代表汇报江北推行自治政策的成绩,在座各省代表都是赞同地方联省自治的,不然也不会出席这次会议。江北作为地方自治政策推行的先行,有责任贡献自己一点经验和心得,相信将来在各省,只会比江北做得更好!” 他微微抬手,李章云矜持地站了起来点了点头。这个岁数不大,满身洋派的中年人,觉得这个时候就已经是他人生的高峰之一了。而且面前还有着无限的可能,作为一个商人,能走到这么一步,还能有什么抱怨? “江北地方自治,原则即为以地方财力,行地方之事。规根结底,为一财政问题……”李章云抑扬顿挫的开始了自己的报告,他的报告和他平素做事风格一样,简单而毫不含糊。报告很长,先是地方自治政策的总纲,然后分项介绍财政、治安、司法、教育、实业等等项目。一开始代表们听得心不在焉,心里面想的都是自己代表的省份和江北将讨价还价的问题。听到后来却是认真了起来,这一份报告涵盖的内容,和所代表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江北地方自治以县为地方自治单位,不再设立前清时复杂的省道府州县的各级地方机构。大量的减少了行政机构和行政人员,现在只是因为条件不成熟。在各省有江北巡阅使署的行政派出机构负责管理和督导,未来有以省为单位的地方自治最高机构产生。除了军事权力牢牢的集中在江北巡阅使署之外,其他的权力都打量下放给地方,行政费用开支减低到了惊人低的地步。财政上面除了江北军军事费用这个大宗支出语焉不详之外,其他的收入完全可以满足行政费用支出还有大量的节余。 治安现在由各地驻军维持,将来毫无疑问地将治安权限交给地方。至于教育,因为地方财力有限,高一级的省级地方自治机构暂时还没有成立。现在由江北巡阅使署指拨盐税和统税的一部分作为恒定教育经费,计划覆盖全江北省份分数年完成五年义务制教育建设。并相应设立中学和大学的教育体系。江北四省本来就是人文荟萃的地方,其他原有中级和高等学府也得到了政府的拨款支持。在教育费用上面的投入,至少从纸面上面来看,超过了其他行政费用地投入。这些代表们从来没有发现,被他们看作是穷兵黩武的雨辰,居然这么重视教育! 至于实业,由于江北采取了免除厘金,只在四省范围内征收统一统税的原则,其他工商杂捐也在厉行禁止当中。这个对地方工商业发展也有着相当大的好处。虽然一时还没有太大的效果产生,但是发展势头是明显的。中国人作为最有商业天赋之一的民族,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就能发展起来。虽然免除了许多工商杂捐。但是大量增加的工商业单位在1912年带来工商业税收还是超过了1910年江苏和安徽两省当时的工商业税收。而江北巡阅使署也投资建设了马鞍山制造厂,马鞍山钢厂、江北化工厂等等重工业基地,虽然一时规模还不大,但绝对是民元以来地方主持的唯一重工业建设。地方上外国投资也有相当地涌入,尤其以美国资本占据大宗,集中在轻工业和农产品加工等等方面。这方面工作,是和李章云的辛勤工作是分不开的。至于司法,江北地区新的临时民法已经颁布,工商法规也在紧密制定当中,各县已经先后建立了县的方法院……… 林林种种的事实和数字罗列下来。也许各省代表还一时不能理解这背后的含义。不过都让他们觉得惊讶的事情是。雨辰除了建军打仗,和北方明争暗斗之外,在地方建设上面做了那么多,那么大的事情!特别是1913年度,江北四省预计岁入将达到142000万元,相比他们不多的行政费用支出,他的财力在南方北方乱成一团的局面下,绝对是最雄厚的,这还是在减免了大量的税收情况之下! 江北四省,现在真的成了一种非常新鲜,而又非常恐怖的存在。当这个报告作为这次大会的公开文件发行出去之后,很快就传遍了全国。虽然还有很多人怀疑,但是雨辰个人,他在中国的地位又进一步被抬高了。这个人除了建军打仗,耍政治手腕相当有一套之外,看来也是能实实在在建设国家的,和他的军事战绩相辅相成,至少在舆论上,渐渐的都有了一点天命所归的感觉。 其中苦乐,只有雨辰自己知道。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以来,他就没有每天睡过超过五个小时的觉。他一直相信中国人能自己搞好建设。只要没那么多人指手画脚在上面为自己的利益打算。一个军人不许干政,一个大量的取消行政机构和官员数量,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民间自己发展的干扰。他用自己的强势最强硬地推行着自己的政策,军书旁午之余要进行着多少的工作。果然理智而稳定的政策,精心物色的人才,加上地方自己的建设意愿。江北在短短的一年里,初步结束了光复以来的混乱局面,并走上了稳步发展的道路。 而这个时候的其他省份,还深为财政窘迫,军人横行,内政军事乱作一团而深自苦恼呢。 …… 绥远的冬季是最肃杀的季节,万物凋零,从北方吹来的朔风在空中啸啸作响。这种天气,很适合何燧现在的心境。 他戴着皮帽子,穿着整洁的军装,默默地站在原来是安蒙军留守处的绥远梁山。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当初那场最后的爆炸形成的巨大坑洞无声的对着天空。身后随行的安蒙军大小军官们也都站得笔直,还有两队士兵执枪在他身后整齐排成了两列。周围散乱的站着十几个面色尴尬的北洋陪同军官。 就是为了这声爆炸,早就互相箭在弦上的南北双方二十多万大军在长江中游打了个尸山血海。最后那些戴着皮帽子人的军队胜利了,而北洋遭遇了丢脸的惨败。北洋十年来的军事威慑力已经荡然无存。 何燧身边的李睿走上前去,将一面伪蒙古国的日月星旗交到了何燧的手上。何燧默默地立正,朝孙裳殉职的地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将那面旗帜轻蔑地扔在了地上。两队士兵举枪向天,枪声在塞外高远的天空中回荡。 陪同的北洋军官们也都严肃了容色,这是一支转战了几千里,在重重困难当中依然光复库伦,并几乎消灭了全部乌泰部匪徒的铁军!在这一刻,他们似乎也明白了一点这支铁军的力量源泉。民族的利益,永远至高无上。 听着枪声的余音渐渐消失,何燧低声地道:“老伙计,你就在这里安息吧。相信你的英魂,将永镇祖国的北疆,没有死在大草原上,想必你也很惋惜啊……无论如何,安蒙军将因为有你这样的人而永远存在!并永远只为我们这个民族而战斗!” 他一个转身,大步的就朝外走了出去,被塞外风霜雕刻得更加坚硬得脸绷得紧紧的。二十六岁的他,这个时候当真是刚毅无限。 几个北洋军官迎接了上来,当先一个人也尊敬的朝何燧敬礼:“何司令,我们张都统说没脸见您。他说了,以后谁命令他朝安蒙军开枪,他就毙了那家伙。安蒙军进驻绥远的营房我们都腾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慰劳大家的,只能祝贵部回江北的路上一路顺风。张都统还说了,贵部留驻库伦的那团弟兄,我们一定会全力照顾,不会让他们吃亏的。” 何燧点点头,被身边的人簇拥着走出去了。当他率领安蒙军主力在贝子庙击溃乌泰部主力后。他就率部进驻贝子庙,整修工事,先准备固守。他相信司令一定会想尽办法接应自己的部队出去。虽然和后方断了联系,但看到绥远那边的北洋军也有逼近的迹象。他相信这个时候在内地,说不定早就打成一团了! 热河那边果然派来了代表,说日本南满地方派出部队欢迎安蒙军进驻热河一带,可以保护安蒙军,维持中立,并告诉他们在湖北前线,内战打得是如火如荼。现在满蒙局势也因为南北内战而不稳定。日本为保护日侨计,可以和安蒙军这支民族武力共同维护热河南满一带的满蒙治安。随行还送来了二十五万日元的日本正金银行的支票。何燧一时搞不清楚这个来意。底下的军官也颇有赞同先到热河,接受日本维持的意思,认为这个局面,依托热河,联络南满是最好的自保办法,同时还能策应库伦。直到陈思费尽千辛万苦才传来密信,告诉他日本就是想借安蒙军这块招牌,有出兵全南满和热河的意思,先说是维持治安,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他就决定宁愿在贝子庙战死,也不会出热河。 但是过了十来天,慢慢逼近贝子庙的北洋军又撤回绥远了。何燧虽然知道张绍曾不愿意和自己打仗,但是也不用往回撤啊!接着就是张绍曾转来的司令电文,湖北内战已经结束,安蒙军事件留待日后政治解决。作为他准备释放的第三师和第3混成旅还有不少北洋高级军官的交换,安蒙军将凯旋江北。接着又是袁世凯的追认嘉奖令,绝口不提曾经发生过的绥远事件,而煞有介事的夸奖安蒙军克复库伦,结束外蒙伪政权的英雄事迹,给他晋级上将,加勋三位。 安蒙军将沿着京绥线先返回北京,然后沿着津浦路回徐州。安蒙军几千为国远征的江东子弟,终于可以回家了。 等他到了绥远,张绍曾虽然避不见面,但是他也终于和徐州建立了电报联系。先是从吴采那里了解了这次内战的全部情况。南北两军展开全力厮杀,自己的好友陈山河从河南的大迂回包抄,最后在湖北歼灭北军二十个团左右,取得了空前大胜利。现在江西、湖北两省已经落入江北囊中,河南的豫南部分,也是自己原来带的老部队安徽陆军第一师进驻了。他们的司令为安蒙军事宜开战,而且大获全胜。 而雨辰给他的电报很简单,就八个字“江北骄傲,欢迎回家。” 接下来何燧见的客人可真不少,有北京过来和他联络返防事宜的,有绥远地方各界代表送旗送匾,更可笑的还是居然来了个山西代表,见面就送了一张三十万元的支票款子,满口的还是道歉对不起的意思,说阎都督有暇一定会去江北和雨司令请罪,搞得何燧不知道司令又在山西玩什么花样了。 直到这个时候,何燧才有空来拜祭自己的老伙计孙裳。当年两个人一个锅里搅马勺,一起为稳定安徽局势殚精竭虑,在远征蒙古的时候他又照料后方,源源接济,最后壮烈成仁之前,还给他留下了贝子庙这个稳固的基地。不来看看他,将伪蒙古的旗帜扔在他的脚下,何燧就觉得对不起这个老伙计。 可是自己下面该做什么呢?何燧一时都有些茫然。雨辰现在这么风生水起,将来将毫无疑问的更深卷入全国的动荡当中。他的目标,绝对就应该是问鼎天下了。现在他有这个野心,也有这个实力。而自己呢?这次内战按照陈山河给他的电报,打得是尸山血海,董山和信阳车站上面的惨状被他描述得惨烈无比。这个爱打仗的好朋友笔端下也有了一丝不忍,自己回去,也就要更深的卷入将来的内战当中吗?安蒙军的枪,将指向自己的同胞吗? 他不认为就应该让袁世凯掌握着全国,但是对于内战。从薛城光复战役中最后一仗结束之后,他就感到的是深深厌倦。 自己和安蒙军何去何从?也许该向司令请假,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了吧。现在江北军谋士如雨,战将如云,并不少自己这么一个人。他想司令也应该了解他的心,将来民族或者国家周边有事,他仍然将是司令手里最锋利的长剑! 他停下了脚步,头上皮帽的绒毛被朔风吹得一动一动。身后的军官也停了下来。何燧回头看着他们,突然笑了:“咱们安蒙军,马上真的要回家了。”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0章 统合(四) 北京的冬季,依旧是那幅苍凉的景色,作为承载了干年历史的民国都城。有的时候,他看起来的确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而围绕着这座城市的风云变幻,他也已经实在看得太多太多。 这时的袁世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的病请了英国医生来看,也有不少中医名手诊治,并不是太要紧,也让身边的人放心了许多。人人都知道,袁大总统身上的病只是一部分,更多的还是心病。这一场大败仗打下来,虽说北方还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已经是元气大伤,原来对自己军事实力的心理优势,那是荡然无存了。那北方还能拿出什么实力来让雨辰害怕?中央名分?大选在即,自己这个北京临时政府还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呢。 现在徐州正是热热闹闹召开南方代表大会的时候,而北方这里却是人心惶惶,什么事情都乱成了一团。虽然自己这个大旗还在,局面也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底下人,真是什么样的心思都有了。 他带着帽子,穿着一身毛裘的衣服,在院子里面慢慢散步。冬日百草凋零,万物萧条,看得他更是心烦,背着手走了一圈又一圈。底下人都知道老头子现在心里面有事情,都不太敢打扰他。这个大总统当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过得苦得很啊。 远远地看见王揖唐一路点着头和自己手下人打招呼,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袁世凯心里更觉得烦闷。就是这个王揖唐,帮他谈定了2500万日元的借款,他才有钱发动了这次战役。因为这笔钱分三批支付,第一批只拿到了一千万元不到,才害得他布置部队的时候只能层层配备。其他部队拿到后续的钱才能向上开拔,结果被江北军几个调动,梯次配备的部队才阵脚打乱,被他们大迂回成功。这一场惨败下来,不仅丢了二十个团的精锐部队,而且钱也花了快二千万。日本的后续借款也因为现在袁世凯坚决不肯将密约公布,都没有支付。后续的一千多万日元借款都没有拿到。要是王揖唐办事得力一点,何至于自己开仗的时候有这种窘态?想到这里,袁世凯不仅深悔自己绕过梁燕孙这个五路财神找王揖唐办这个秘密借款的事情。自己还是识人不明啊!怪不得别人。 王揖唐走了过来,朝袁世凯行了一个礼,要说不说的一副苦恼样子。袁世凯冷冷道:“又什么事情了?看我才能下地,什么事情就不能自己作主,推到我老头子这里来了?” 王揖唐何尝不知道袁世凯的心事,但是现在背后的日本主子有交代,而且这笔借款他也弄得有些沾包了。拿了四十万日元的回扣,却没想到号称军事力量全国第一的北洋军吃了这么大一个败仗!本来指望袁世凯能打胜,对日本承诺的出让东北的权益能逐年兑现,可是老头子现在连密约都不敢执行了! 他朝袁世凯陪笑道:“大总统,这个事情可不是属下能够做主的呢……小桥公使只是问,抵押担保的抚顺地矿产,和南满铁路再向两边展界十公里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发文东北地方当局执行?不成的话,日本方面要强行推行了。密约换文之后,他们手里也有一份,到时候理可在日本那方面,咱们不好向日本人交代啊。” 袁世凯心里面的烦躁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但是面上还是神色不动。他这辈子,经历的风风雨雨实在太多了。只要有口气在,他总觉得事在人为,总是有法子应付的。看王揖唐那个样子,他心里面厌恶,只是嗯了一声,摆手道:“这事情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竭力和他们敷衍维持一下,我会给他们答复的。日本偏离列强统一原则和咱们交涉,他们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上面还有英国人呢!” 王揖唐再也不敢多说,心里面腹诽肯定是少不了的。但是又不愿意退下去,嘻笑着又凑进了一些:“大总统,小桥公使和黑岛先生这几天和属下走动得很勤,大家交换了些对时局的看法。对于这次战事的小小不顺,日本朋友都觉得不过如此,他们认为大总统根基深厚,只是底下的部队不大得力……日本朋友表示,愿意和大总统进一步紧密提携,愿意为大总统编练新军。在满蒙和华北,与华合作的余地是非常非常大的。以一年半为期,编练出装备完善的四十个团,在黑岛先生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袁世凯心下雪亮,在王揖唐话语的背后,不确实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一个公使和兴亚理事会的研究员,只能代表他们政府政策的一个方面。日本对中国的权益有野心他是知道的。现在这个局面,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有合适的价钱和可以交代得过去的场面,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对日本,临时秘密借款,可以和这些人商量。真正牵涉到这个派教官,提供军援的这种全面合作,牵扯到的国际势力之间的博弈会有多少!日本政府现在在远东很重视和英美的合作互动,虽然一直放任浪人和军部在满蒙华北活动,但是真的单独插手中国政局,就不像这些浪人身份的人说得那么简单了! 在他心目中,并没有完全的对世界局势的概念,对西方国家作为在远东能牵制日本扩张的最大实力派,正在将注意力完全的集中在欧洲和近东,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他毕竟只是一个将西方国家视为天上神圣的老派政治家而已。 他正想沉着脸把王揖唐斥退,但是转念一想,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慎吾,你这么关心国事,真的是很好。不像我手底下一些人,看老头子走窄了,就什么样的心思都有了。和日本朋友那里,你可以先联系,我可以全权委托你!只要老头子一天翻过身来,对你的功劳情分,就必有以报之!” 一句话说得王揖唐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哽咽着做一时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最后才挤出几句:“我们不就是大总统的忠犬么?还不是就想着大总统好?还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对咱们真是太客气了。大总统您请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情漂漂亮亮的办下来!” 看着王揖唐脚不沾地的走远,袁世凯只是摇头叹气,事急的时候就思忠臣良将了。自己手里面使出来的这些人物,王聘卿和自己恩断义绝,冯华甫消极,段芝泉还肯任事,但是指挥大军实在水准有限。陈二庵是个军事人才,但是心里面为自己打算总比为北洋团体打算多。其他几个政务上面的人才,现在看来都不是危难的时候能够指望得上的。只有杨杏村忠心耿耿又见识长远。可他身子也不好,而且自己身边不过现在就这么一个智囊!这个时候,还是更需要自己拿稳主意啊。 正思绪沉沉的时候,就看见杨士琦脸色郑重地走了进来。大冬天的,也许是走得有些急,额角上面都有几滴汗珠。大败之后,袁世凯几方面布置。赵秉钧负责维持国内政坛上面得平稳局势,段芝泉收拾败军,沿京汉线和津浦路布防。同时加快整训新军。梁燕孙现在和熊凤凰两人负责财政,不管是报效捐输也好还是借款也好,罗掘俱穷的筹措资金。他相信雨辰迟早会露出破绽的,到时候兵和钱还是根本!而杨士琦就负责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拉着陆征祥和列强打交道。以前列强是一门心思支持他的,但是随着雨辰崛起,大借款也停办了,这次战事当中态度又很暧昧,现在无论如何要他们对自己重表支持的态度!到时候等自己缓过劲来,总有还手的机会! 看杨士琦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袁世凯一下就迎了上去,看他还沉吟着不说话,袁世凯温和地道:“怎么?杏村,事情不顺手?也不必这么急在一时,辛苦了自己。” 杨士琦在外面奔走得那么辛苦,听袁世凯这么温和的一说,心里面颇有点百感交集的意思。这个主子,虽然权术自用,但是对手下人,还是很照顾的。几十年沉浮历练出来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看这句话问得从容,就知道他现在心里面还没乱了章法。怎么在国内政坛风云了这么久的这么一个主子,就老是在雨辰手里吃瘪呢?他真的有些不明白。是不是因为我们这些人物,真的已经过时了?现在的天下,已经不是用老的办法就可以应付了? 他收束起自己的心神,朝袁世凯点头笑道:“大总统,也无所谓什么顺手不顺手的。我们和这些洋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还不明白他们的脾气么?他们想的无非还是自己的利益罢了。能帮他们维持在华权益,能有东西交换的,总有办法想,但是话总说不到实处……再看吧,听他们的口气,对雨辰那里似乎还要观望一阵子。现在就怕雨辰许给他们更多的条件,那咱们就真的有些棘手了。” 袁世凯沉默了一下,列强现在的态度的确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但是他们都还在观望风色,这点他也早有心理准备。在他这样的旧时代出身的人物看来,洋人如果确定支持谁,那还不就是在中国这块地方出人头地,掌控局面的基础?靠上了洋人,钱可以办借款,军队可以买军火。更重要的是,国内各势力对洋人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当初不就是列强的公使团坚决支持自己来收拾全国局面,不承认民党为交战团体,扣住了关余盐余,再加上自己手上的十万北洋军,孙中山才让出的临时大总统职位么?现在兵暂时处于弱势,他比以前更加倍的看重列强的支持。 他沉吟着问杨士琦道:“杏村,你看看现在这个局面,日本那里可以依靠么?”随即他又是一笑:“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也可以随便说说,和日本签订南满密约,我已经是很后悔了。很怕不能交代自己的身后事情,正想法子弥补呢。” 杨士琦听到袁世凯这个问话,还能不知道老头子想些什么。在北京的这个列强公使作为他们国内政策的代表,对待北京这边的态度是大有区别的。俄国和袁世凯的态度最僵硬,也是因为外蒙的事件。英国比较倾向于袁世凯,但是最近这一边倒的政策也有所改变。袁世凯和英国的关系更多的建立在和朱尔典的私人关系上面,现在风传朱尔典要调职,他本人也收敛了很多。英国的利益毕竟在华东和华中,那里要和雨辰打的交道更多。 法国对华政策一向是追随英国的,现在注意力又完全在欧洲,几乎可以不用考虑。美国在中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不管从投资还是美侨来说,数字都是远远超过英国的。但是美国在中国没有传统的势力范围,对雨辰也表示出了某种程度的善意。在他们看来,在中国这么一个传统国家里,能出现一个推行类似于美国联邦制的地方自治政策和理解门户开放意义的政治人物,实在是一件有些令人惊喜的事情。在刚刚结束的大战当中,要不是美国坚决反对列强卷入,英法未必不会在长江上采取什么有利于北方的行动。 只有日本,现在也唯有日本。现在他们的在华人员对袁世凯的政权表示出了最大的善意。甚至有点贴上来的意思。在他们看来,日本未来的生命线在满蒙,而满蒙现在完全是北洋系统的势力范围。在中国林林总总的日本机关和特务组织,对江北雨辰进行了短暂的观察之后,就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袁世凯这里。在杨士琦看来,他们打的主意似乎就是加大对袁世凯的援助力度,让南北双方始终纠缠不休,而他们利用这个时候,慢慢地扩大他们在满蒙的权益,直到一口吞下。明智如他,日本这些打算,实在就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对于欧洲的局势,他模糊也了解一点,隐隐约约感觉到西方国家在收缩。而日本的胆子和胃口,是越来越大。 看着袁世凯还目光殷殷的注视着自己,杨士琦艰难地笑了一下。和日本合作,以现在这个局势,实在是一件非常有诱惑力的事情啊……至少是碗续命汤吧!但是要出卖的东西呢?他是谋士,但是从小接受的都是传统的忠孝教育,并没有觉得自己可以当汉奸。 “大总统,日本有援助我们的意向,至少他们的在华人员,对这个事情的积极性非常之高。但是与虎谋皮的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要请大总统多加考虑啊。国事并没有到不可为的时候,北洋团体还在,咱们的名分还在。只要北京还是民国的首都,就在我们的影响范围之下,我们可以做的事情还很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考虑日本的那些建议比较好。”他这些话说出来,知道多多少少违背了袁世凯的一些意愿,低着头有点不敢看他,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袁世凯背着手站着,目关悠远,最后才苦笑着指示:“杏村,你说的都对。现在先这么办吧,日本那边,先联系着。他们的底牌咱们总要清楚吧!你应该对老头子我放心,我现在这个位置,是要对子孙后代有所交代的,我心里有数。” 看着袁世凯淡淡的神色,杨士琦当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些事情他心里明白,可是他不是杨度,可以肆无忌惮的当面说出来,也只有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袁世凯看了看他,突然微笑道:“杏村,咱们不说这个了,你觉得现在的局面,咱们还有措手的余地么?咱们发电报邀请那三巨头来北京商议国事,办理善后。孙大炮和黄大胡子都已经在安排进京的时间了,你看江北那个少年英俊,会不会到北京来就咱们的教?本来皙子和那人晤谈过,应该了解点他的性子。不过现在皙子和我老头子也生分了,整天不照面,议会选举的那摊子事情都是智庵接手管过去了,所以现在我很是有些摸不准啊。” 杨士琦很乐意听到袁世凯硬生生的把话题转了过去,也微笑道:“大总统,北京对他来说是险地,他现在占着上风。论理说应该是不会来。要是不来的话,那就是他没有诚意。您作为民国大总统没有去徐州就他的教的道理。加上孙黄二人都已经准备来的。这次咱们在舆论上面应该能赢上一把。要是能笼络好孙黄二人……我看他们对雨辰也很有戒心呢。这次大选,我们又多了些把握。别看南方闹得欢腾,这些中枢的事情,他们基础还太浅薄呢。” 袁世凯嗯了一声,被杨士琦说得有了点笑意,突然又自言自语般地问了一句:“要是他会来北京呢?” …… 这时在河南的大地上面,却有一件南北双方都没有料到的事情在酝酿发生。河南这片土地,自从清朝以来,民风就渐渐强悍起来,地力的渐渐使用干净,黄河的不断决口,加上腐败的政治,让这片土地渐渐贫窭。 清朝中叶开始,豫陕鄂边境三不管地区就成了一些土匪趟将的天堂。白莲教的大起事在这里也是规模最为惊人,到了后来的捻子,河南匪患在中原已经是最严重的地方了。人民为了避免匪患,又开始结砦自保。这些砦子在一些土豪的掌控下,又渐渐变成了半民半匪的地方。民元之前,为了光复,各方面势力也开始纷纷联络这些趟将。到毅军进入河南,开始大量的招安这些土匪形成宏威军。官匪之间也渐渐的分不清楚了。 光复前秦陇复汉军出潼关意图染指河南,却被豫西绿林大豪王天纵带着他的羊山十兄弟和近万绿林豪杰,协助赵倜打败了他们。这些河南趟将,渐渐就有了半合法的色彩。 而在豫中的鲁山宝丰之间,也有一股趟将巨寇。他们的首领却不是羊山十兄弟中的人物。却是当初第六镇的一个哨官,叫做白阀斋,因为吴禄祯被剌杀后,心怀不平的他干脆落草。不愿意再为袁世凯当兵吃粮。他本来就胆大心狠,自己在豫中又颇有势力。竖起杆子之后。周围砦子和匪股竟然纷纷合流。在豫中一带打家劫舍倒也算过得滋润。但是他和一般匪股不同,倒有很大的精力花在找北洋的麻烦上面。地方上渐渐就管他叫白狼起来。 自从秋天的大战结束,宏威军溃败回河南,不少兵士原来就是土匪,干脆拖枪入了伙。加上缴了一些败兵的械,白狼的势力,竟然扩充到一万左右的人枪。赵倜想招安他,却被他杀了使者。豫中鲁山等小小地方,已经容不下他们这超大股的匪伙。东上西下,在舞阳大肆劫掠之后,又在独树镇大败北洋第六师的张敬尧团,声势越发的惊人了。而匪众也渐渐的蔓延得越来越广,隐隐有成为这个腹心之地大患的意思。而这一切,全力关注于徐州会议和将来大选的南北双方的代表人物并不知道。雨辰倒是记得民国二年时候这场震动了整个中原的白狼匪患。但是却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改变,宏威军的提前崩溃,让白狼的势力突然壮大,而这场匪患,也提前了发生的时间,并加大了发生的规模。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1章 统合(五) 徐州的预备会议已经一连召开了四天,等到会议进程逐渐进入到调整各省势力的实质性议题的时候,争吵就开始慢慢的激烈了起来。各省都有自己的盘算。他们都想得到江北的财政支援,但是对自己利益又不肯做出太大的让步。进程一时僵持在那里。蒋百里这些日子完全泡在会议现场,作为体现雨辰意志的总协调人。直到今天,才有空抽时间回江北巡阅使署汇报一下进程。 蒋百里从汽车上走了下来,而雨辰一如既往的在巡阅使署门口迎候着他。两人微一点头。就并肩朝里面走了进去。这些天的预备会议蒋百里都作为江北巡阅使署的代表,特别是拟议中成立的南军联合参谋部的参谋长的身份参加了会议。分组讨论的时候各省都要跑跑,忙得是脚不沾地,连到巡阅使署来和雨辰商量汇报事情,都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百里兄,今天讨论的成立联合参谋部和军队整编的事情,商议得怎么样了?”还没到自己的书房,雨辰就笑着发问。 蒋百里只是摇头:“这个会议讨论什么都好,就是牵扯兵和钱的事情是最扯皮的。我们还是提出你的方案。海防边防省份闽粤浙桂,每省留一个地方番号的步兵师和一个混成旅,另外维持地方治安的保安营十个到二十个之间,其他杂色部队一律裁撤。陆防边防省份就是云南了,只留两个混成旅和十四个保安营。湖南和四川还有贵州作为内陆省份,不设正规军,只留十五到二十五个保安营左右。这样通扯算下来。八个省应该有三十四个团的正规军,加上一百三十四个保安营,十七万六千穿制服的军人……至于地方推行我们江北的自治政策和财政措施的事情,还是一羽先生和你说吧。” 看蒋百里的神情并不是很轻松的样子,雨辰心里头也有数了:“怎么?他们大概是不愿意?觉得给他们的兵留得少了?其实这些还不是象征性的?除了湖南咱们准备驻军将这个省份纳入掌握之外,其他省份打着其他旗号保留部队还不是由他们,兵多,他们养得起么?” 蒋百里苦笑道:“其实咱们给他们留的兵额,和他们现在的军队也差不多。他们不满意的事情是咱们江北军系统现在就有江苏两个师又一个混成旅,安徽两个师又一个混成旅,江西一个师又一个混成旅,湖北一个师又一个混成旅,加上第九师和教导旅,相当于一个混成旅的安蒙军。咱们的兵力达到了五十一个团之多,加上地方保安营,全江北系统穿制服的军人达到了二十二万还多。他们觉得既然大家联合了,就不应该在江北保留如此多的部队,太不公平了……” 两人一路谈着一路已经走进了雨辰的书房。蒋百里坐下来已经很熟练的翻着案头的雪茄盒子,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继续道:“……另外就是不满意咱们插手他们内部的事情。认为各省形式殊异,大家是联合而不是上下级,他们很难接受。军队编制的事情都谈不定,那个联合参谋部的事情自然就……” 他说着一拍手,就望着雨辰笑笑,那意思可明白得很,他是没有办法了。 雨辰站起身子来习惯性地走来走去,眉毛皱得紧紧的,不住地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在他想来,这个预备会议比正式会议形成一个决议之类的还重要,是和各个省份联络沟通的大好机会。能让这么多省份的实际掌握者坐在一起,而他自己作为发起者和事实上的盟主,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自己抛出的这个预备会议的讨论项目,在他看来,已经是尽可能的考虑到各省的利益,但是一到实际拿出来,没想到反弹还是这么大。也许自己太咄咄逼人了一些?可是不在军事和财政上面对这些土皇帝有所限制。南方所谓的联省自治,也不过就是一个幌子而已,自己还是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后方安全。 另外,他也真的想看看自己在江北推行的这一套政策,在整个南方范围是不是也有效果。控制其他南方各省的兵额,也是想给国家未来多保存一点元气。兵越多,只要还是打内战,结果也是国越贫而已。但是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做法,在江北军内部是得到了一片叫好的声音。谁不想限制对手呢?能指挥调动南方各省的方方面面,对江北系统的高层人物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可是别不是让人家平白多了几分戒心,增添了恶感和树立了敌人呢。 他沉吟着问蒋百里:“他们的意见到底是什么?是各省有一个统一的意见呢,还是各有各的算盘?” 蒋百里微笑道:“你可算问到点子上面了,我为什么耽搁那么久才来向你汇报这些事情,也就是在各省代表中摸了摸情况。有的学生也能对我说点实话。西南各省是无可无不可的,他们养兵本来就很艰难,也就是桂滇两家。未来咱们打仗也未必会调用到他们的部队。面子上叫了一阵独立自主,也不过是场面话。实际还是想咱们对他们协垧,有钱什么都好办。浙江和广东两个省份是坚决不干,真是铁了心的反对,无论兵额还是财政。认为南方这个联省自治机构即使成立,也不过是一个正式政府成立前的过渡机构,是大家道义相交进行自保的一个联合形式罢了。江北非要他们按照划一形式整顿军队,并设立实际上的南方军队的总指挥机构南方联合参谋部,这并不合适。无论从法统还是法律基础上面来说,都是自外于民国的做法……他们说的也合情合理。这两省代表认为联省自治的维持机构可以成立,但是其他的还是一如现状吧。反正这两省富庶,也求不到咱们头上。” 他一气说了那么多,看雨辰若有所思的听得专心,继续道:“其他几省象福建贵州没什么意见,福建是广东的应声虫,贵州是云南的应声虫。”他眼睛突然发亮,眉毛也舞动了起来,笑道:“你知不知道,四川代表求咱们什么事情?” 雨辰还真的不知道,虽然他牢牢的掌握着会议的进程,每天的会议纪要和分省讨论稿他这里很快就能看到。但是四川那个省份虽然大而富庶,但是境内自己的系统就分成五块,加上滇军和黔军在里面兴风作浪。夔门以西,简直就是个春秋战国的局面。他现在也没多的心思管这个省份的事情,这次会议让他们派了个名义上的川省民政长过来,也不过是聊备一格而已。听到蒋百里这么一问,他还真有些愕然。瞪着眼睛看着他只是缓缓地摇头。 蒋百里笑道:“川省熊克武请咱们出兵平乱,恢复川省局面,并敦请滇黔客军出境。川省平定下来之后,熊克武很愿意加入江北体系,并欢迎咱们江北在川省驻军维持。这下我们可成了王师了!” 川省现在的局势顿时飞快地在雨辰脑海中过了一遍。民元以来,尹昌衡倒台之后,川省军队根据系统的不同编了五个师,就是五路军阀了。熊克武虽然是名义上的四川都督,但是自己手中也只能掌握第一师而已,又轻率的发动了对其他师的战事,引起本来相互之间也扰攘不休的四师联合,加上溃乱入川的滇黔二路客军,把老熊打得是节节败退。在川西丢了成都,那里的兵工厂和造币局都拱手让人。现在龟缩在重庆一带,堂堂的全川都督在这里苟延残喘,被逼急的他自然向号称同盟会出身,现在雄踞长江中下游,兵锋已经直抵夔门的雨辰雨巡阅使求援了。哪怕自己当不了权倾一方的都督,也不让自己的对手好过,熊克武看来当真是发了狠劲。 他沉着脸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墙壁想心思。要是他在全国那么多仰慕者知道他们心目中的青年军神雨辰雨司令更多的时候是这种发呆的样子,怕会失望得再不相信什么偶像了吧。不过雨辰自己却已经习惯了每天在脑子里把人和事情还有局势发展装得满满的生活,现在这个局势,实在是最耗费他思考力的时候。 蒋百里笑道:“是不是很诱人?要是咱们能平定全川,第一结束川省从民元以来就没停止过的内战,对咱们的声誉又是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第二长江全线就已经为我掩而有之,战略优势也是巨大的。第三就是川省富庶,如果能切实推行咱们的自治政策,裁撤掉川省那些烂队伍。每年的收入也是很大的。这笔财源,可不能轻轻放过。” 他挥手做总结:“既然熊克武要做刘璋,我们何妨又做一次刘备呢?” 利益的确是很诱人的,雨辰在心里面赞同蒋百里的话。到了自己这个地位,是该别人来求自己,并看自己脸色的时候了。有些时候一些地方利益,自己不去主动争取,也有机会送到自己面前。可是在自己专力于整合东南半壁和准备大选的时候,再分散自己有限的精力去平定四川这么一个大省,是不是还能照顾得过来? 单纯从军事上面考虑,自己五十一个团的正规军,沿长江全线展开,那真的要成为一条死蛇了。更别提部队才经过了扩充,现在得力的部队还不就是那么几支。反正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这么一个被隔绝在四周山地的省份,最后自己再腾出手来收拾也成。 另外就是滇黔两省,现在在四川也有着巨大的利益。这些西南军阀,现在可是自己坚定的支持者,就是因为自己为他们遮挡在前面,又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要是贸然进军四川,把他们得罪了可也不好。他们被自己剌痛了的话,和浙闽粤三省联合起来。江北军只好继续做孤家寡人了。什么南方王,想也不要想。 正想说出拒绝的话的时候,脑子突然又转了一下。他无意识地挥挥手,沉声问道:“现在咱们离夔门最近的部队是哪一支?” 蒋百里马上就答了出来:“是汤斯灵的湖北陆军第一师,现在一旅在武汉一带,二旅在宜昌,扼住长江要害的地方。” 雨辰断然道:“通知念荪,让他电汤斯灵,命令他到徐洲来见我。川局的事情,百里兄可以和杨庶堪先敷衍着,说咱们对熊都督一定有照应。他们心意可嘉,我会先抽调部分军火和粮垧支援他们的。” 蒋百里是何等的战略大家,顿时就明白了雨辰的心思。他只准备以一部分兵力进入川东,支撑住熊克武的局面。在川省扶植起这个江北军势力的代言人,让川省的局面先维持住,至少保住川东,掩护湖北的侧翼。其他的事情等能腾出手来的时候再慢慢料理。这样安排,是比进去全川要好一些。 他自失的一笑,自从自己现在身在庐山,已经没有以前在外面旁观时候对局面那种清楚明白完整的把握了。难道自己真的只适合搞学术,不适合负责具体的责任?(蒋百里在真实历史中的一生,学术教育成就无人能比,但是具体给哪路势力当总参谋长的时候,却往往以失败而告终,这点也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吧)这点念头在他脑海中也是一闪而过,笑着站起身子:“成,你的安排比我的打算高明!我这几天也是实在乏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和这些省的代表慢慢讨价还价。你也尽早拿出个准定的主意出来,要是联合参谋部设立不成该怎么办。政治这东西,有的时候是需要妥协的。” …… 河南都督赵倜现在是他最烦恼的时候了,自从他当河南都督以来,似乎就没有顺心过的时候。先是分兵给倪嗣冲8个营让他带进安徽,当时他可是舍不得。结果袁世凯有命令他也没法子,后来八营子弟兵丢了个精光。倪嗣冲居然还想二次入皖!他那次可是顶着袁世凯的命令不抽兵给倪嗣冲,在豫皖边境转悠了两个多月,事情也不了了之。 到了后来,袁世凯居然想用自己表弟张镇芳来取代自己河南都督的位置!他赵周人为了河南出了多少力多少血汗?当年秦陇复汉军几万人出潼关,还不是他为老头子卖了大力气,把那帮关中刀客给揍了回去?要不现在河南还能是北洋的地盘么?幸好李烈钧在湖北掀起了战事,老头子为了稳定局势考虑,没有易督。 才安生下来没有几天,老头子和雨辰那小子又在湖北河南展开了空前大战!这次他赵周人不能说不卖力气。自己宏威军老底子一万多人都交给了雷振春指挥,进入湖北作战,结果却败了个灰头土脸。自己辛苦拉扯到这么大规模的宏威军,回来的只有零星三两千人。河南一半也丢给了雨辰那小子。现在自己的仅有的豫北豫中部分,还有齐燮元的第六师全部,何宗莲的第四师一部,杨善德的第四师一部,雷振春的第七师全部驻扎在这里。为了养这么多部队,他们自己委任官吏,截留税收。搞得他这个都督进项是越来越少。自己宏威军垮干净了,腰杆子自然没以前那么硬。 家事也不顺心,自己最心爱的小妾给自己生了个儿子。正宝贝得不得了的时候,突然得了大病,做了多少法事许愿。自己的部属从秘书长起,每人借寿五岁给自己的那个儿子,算起来岁数应该能活到一百五十岁还多。结果许愿无灵,该死的还是死了。 种种事情交杂在一起,让赵倜在早上进署办公的时候就气乎乎的,沉着一张脸象自己老婆偷了汉子。看着面前等着划行的公文就恨不得全部撕掉。正没做理会处的时候,就看见自己手下最心腹的大将宝德全踏着沉重的脚步声晃了进来。宝德全是个蒙古汉子,当年毅军老将宋庆在热河剿匪时候招安的旧部,资格老也颇能打仗。上次大战没有带兵出湖北,而是留守了郑州。对这个一脸络腮胡子的老伙计进来,饶是赵倜的心情极度烦闷,也不得不站起来表示迎接的意思。 宝德全人还没走近赵倜的办公桌,大嗓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都督,昨天我亲自送来请你阅看的公文划行了没有?昨天你有事情忙,说今天一早就处理的。” 哎呀,昨天晚上喝了一晚上的闷酒,早上起来又和小姨太太平上去入了一番,当真忘了个干净。他咳嗽一声,在老伙计面前也没什么要装的。就在公文堆里面翻着宝德全说的重要公文,隐约记得是说豫中白狼匪患的。不是说驻扎豫中的六师张敬尧团去剿了吗?区区匪伙,还当得住正规军一个团的进剿不成? 好容易将那份公文翻了出来,才看了几行赵倜几乎就从座位上面跳了起来:“什么?张敬尧团给打得惨败?在独树镇还丢了两门野炮?什么时候白狼有这么大的威风了?” 宝德全苦笑道:“还不是因为咱们宏威军败的?多少兵士从豫中败退回来的时候,拖枪加入了他的匪伙。现在据准确的情报。白狼现在的匪伙已经有了一万多人,枪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差不多就是咱们宏威军当初的实力了!豫中他原来盘踞的两个小县城周围自然容不下他歇马了,闹腾起来声势是相当的惊人!” 赵倜当真觉得天底下不顺心的事情都冲着他一个人来了,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面,喃喃地道:“一万多人枪,一万多人枪……第六师真他妈的是吃干饭的。抢豫中那些县城的权时候比谁都厉害,真到了干仗的时候,又送枪又送炮!” 他看着宝德全,咬牙道:“实在不成,还是老法子,招安!我委他一个师长!” 宝德全早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自然有护兵给他上茶。他看着自己都督在那里一厢情愿。心里面就想,老子是土匪出身,你是正规军官出身,怎么比老子还蠢呢?怪不得第六师打不过白狼,原来土匪就是比北洋官军狠啊。 “都督,咱们现在不过才五千人的实力,去招安个一万人的师。到时候河南这个地盘,谁说了算?白狼还是你?而且白狼抓着北洋官军的俘虏,从来都不留活口,他是恨绝了咱们。自己也立起了什么建国豫军的旗号,要建立什么大汉共和国!按照我师爷的话,这叫什么之贼来着?” 赵倜咬着牙齿蹦出四个字:“窃号之贼!” 宝德全一拍大腿:“就是啊!这种贼咱们是招安不得的,只有狠打!反正现在河南境内有十来个团的老北洋军队,让他们去打就是了。吃着咱们的还能不出力?” 说起老北洋赵倜就有些心灰,他们这些北洋的外围武装对老北洋中坚那种作风再了解不过了。抢功劳抢好处是第一等的,但是真到派上用场的时候,除了袁世凯等寥寥几人,还真难有人使唤得动这些骄兵悍将。他在自己心里面大骂:“他妈的,早知道豫中老子也让给江北军了,他们剿起匪来,总比第六师要强些!” 他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的宏威军是无能为力的了,赶紧行文给大总统吧!请他调集河南境内的北洋军,赶紧剿匪为上!要不然豫中局势牵动。他们对江北军战线的腹心之地,又将第二次敞开!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2章 统合(六) 在河南这个地方,上次大会战中,豫南的破坏并不怎么剧烈。江北军的迂回迅速,豫南的宏威军纷纷崩溃。直到信阳武胜关底定之后,除了陈山河支队大部进入湖北作战。张志鹤支队就向南掌握住了整个豫南。现在安徽陆军第一师全师都被调驻豫南,执行守备任务。 在这个地方也是唯一没有推行江北系统地方自治政策的地盘。因为堡砦林立,土匪如麻。不把这个地面清除干净,建立起理性一些的地方秩序,空谈什么地方自治。绝对是只能给这些土匪合法性的身份,只会把河南搞得一团糟糕。 张志鹤的师征尘未洗,就已经在豫南开始剿匪了。他从雨辰处得到死命令,不允许招安,只允许他们缴枪回家,具改过文书释放。不肯缴械,不肯投降的,只管往死里面打。 实际进行起来才知道有多么的困难。他们是才入豫南的客军,为了防备北军在豫中的正规军,在正面还要留置一定的部队。可以用来剿匪的机动部队不过一个多团,人地不熟,民情强悍,除了县城之外,部队出动剿匪几乎是一扑一个空。各个林立四处的堡砦也是敌我不分。 原来张志鹤支队以两个团一直打到豫中,因为采取的和沿途堡砦是收买的政策,觉得行动自由度非常大,消息也灵通。两个团的支队就搅得河南天翻地覆。现在转脸于这些豫南土匪为敌,就觉得非常吃力。上次大会战,张志鹤全支队伤亡不过四百多人,现在剿匪一个月,伤亡失踪也达到了这个数字,还丢了二百多支枪,受到江北军总参谋部的一再申伤。湖北也不过只留置一个老师左右的部队。陈山河在那里安置善后得井井有条,在湖北汤化龙他们的这些两湖立宪党人的配合下,很快就建立了湖北的秩序,自治政策推行顺利,部队也在顺利扩充。相比之下。他以一师部队经营豫南,却是这个样子,难怪江北军总参谋部恼火。 张志鹤又是个极要强的人,在他看来,雨辰的剿匪政策也许时机并不是很对。这个时候河南还是军事区域,这些土匪并不是没有笼络的价值,一味想将他们清除干净,这谈何容易?都盘根错节几十年的河南匪患,是自己一个师短短的时间能解决得掉的?豫南土匪数目远远的超过了自己这个师的人数!只有在全国大部底定,没有外敌牵制的情况下,才能出动重兵解决这些问题。现在对面就是北洋军,小的冲突无日无之,豫南匪群还得到赵倜或明或暗的支持。现在把自己一个师完全扑在这个剿匪事情上面,不仅荒废了自己部队的野战勤务,也肯定不会是有什么好的战果的! 但是这个已经是雨辰既定的政策了,总参谋部也认为二十万北洋军都被自己打败了,豫南土匪又会是什么对手?每天只是电报公文督促。居然限定要在1912年内将豫南匪患一举肃清。他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咬牙在这个地方苦撑了。 最近豫中一带白狼军起事,他也知道了风声。知道白狼军闹得很大,豫中地面本来有第六师两三个团分守,现在也给白狼军闹得站不住脚。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豫中豫南匪群合流。到那时候,那豫南地面可真的就全盘糜烂了!自己这个负责经营豫南的重将,也只有打包袱回徐州接受军法审判的份了。 大风大浪都闯了过来,难道就在豫南这个地面上翻了船?张志鹤是绝对的不甘心。他拼着总参谋部指责他擅自调整既定计划的风险,果断停止了在豫南的大规模剿匪。所有部队都调集到了豫南豫中的边境,控制要点和道路。防治白狼军流窜进豫南。他总是在想,我是前线指挥官。我最了解情况,我要对全局负责!至于其他的事情,听天命吧。自己这样调整了部署。要是还是让白狼军流窜到豫南,不要军法部来调查了,自己就准备去报到吧。 豫南大地上的风烟滚滚,让这个从雨辰的副官长出身的年轻战将无限担忧,但他还是决定毅然面对。自己是青军会的十二名执委之一,必须做出表率。 …… 而这时在河南中部和北部汇集的北洋军一线部队的部队长们,现在也乱做了一团,终于决定在郑州召开会议。豫中现在就是面对江北军的第一线,整个河南放了北洋军现在仅存的五个骨干师中的三个。已经是北洋大局的重中之重了。 豫中白狼起事没想到却是这么大的动静!南阳镇守使田大胖子弃职说去郑州求救,跑得飞快,两个多团的正规军驻军,张敬尧团给打得惨败。另外一个团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南阳一带,鲁山,硖县,宝丰一带,已经完全成了白狼军的天下,各处土匪纷纷前来合流,除了豫西那里的绿林和赵倜有交情,约束着没去入伙之外,现在豫中土匪,居然也编成了大队中队的建制,足足有一万五六千人,枪械齐全,又多是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而且这支土匪还是北洋最忌惮的窃号之贼!发布的檄文多有对袁世凯不客气的语言,居然宣称要重开大汉之天!北洋难道真的气数已尽,所以才遇到这不断的风浪? 所以当北洋众将鱼贯走进郑州赵倜督署的会场时候,个个都面色沉重。往常这些当年一起从兵窝子里面滚出来的丘八将领见面最喜欢玩笑打趣一阵。现在先在雨辰手里吃了一次大败仗,接着河南又闹出了这种北洋历史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悍匪。每个人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见面也不过就是点头而已,接着纷纷落座。 赵倜作为都督,又是地主,自然坐在正中的主位上面。看第六师师长齐燮元、第四师师长杨善德、第一师师长何宗莲还有他们的僚属随员都沉着脸落座了。也不客气,从身后马弁手中结过一个公文夹,打开后朝几个师长扬了一下:“各位老哥,大家在北洋的资格都比兄弟老上很多,兄弟心里面,实在是把各位当作大哥一样亲近。各位现在驻军河南,防备江北,兄弟这半省残破地盘竭力支应,各地的要缺,只要各位老哥开口,兄弟向来都是撤了自己人委给各位老哥的人选。兄弟自问对各位老哥是没有话说了罢!” 他这么一说,他身边的宝德全也连连点头:“咱们竭力支应各位,连自己的宏威军现在都没钱补充,实在是屈己从人到了极处。赵都督做得实在没有话说,大家也应该看在眼里。” 赵倜说得似乎动了感情,扬着手中的一叠电文:“……可是白狼匪患却在我北洋雄兵数万驻扎的河南闹成了这种局面。我是豫督,大总统申伤我的电报公文。有这么老厚!河南现在是咱们最冲要的地方,江北军主力是面对着这里。现在豫中局势却是七零八落!现在十几个县,不姓袁也不姓雨,整个就姓了匪!我这个都督该当撤差,没有话说!但是咱们北洋的大局,兄弟和各位老哥却不能不多想想啊,北洋就是咱们的身家性命啊!兄弟一天还在这个位置上面,一天就要把责任承担起来。但是依靠的还是各位老哥。望各位拿出个章程出来,兄弟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说着赵倜也真的能放得下身段,离座就朝北洋这几个大将深深的一躬打了下去。半天不肯起来。这些将领也乱纷纷的离开座位将他扶起来,看赵倜已经是眼睛里面汪的全是眼泪。 这些人本来都是和赵倜不怎么对付。心想你一个北洋外围武力的将领,居然就统领一个大省,我们还不过只是个师长呢,在河南和他拆台的心思居多。现在闹到这个地步,的确是到了大家该同舟共济的地步了。乱纷纷的都在劝解他。 “周人,你这是怎么话说?河南这个地方毕竟还是你主持大局嘛!咱们共同把这个差使办下来。也是大家都好!” “周人大哥,你是河南老军务,咱们全力捧你!白狼闹得虽然凶。但是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国难当头,咱们更当齐心协力。没说的,要兄弟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唉,都是我第六师的那些部队不争气,兄弟惭愧哪!这个局面大总统也有电报来臭骂我。兄弟和周人你是有难同当!要咱们部队做什么,周人老哥你尽管开口!” 看北洋众将表了态,赵倜也觉得这个会议第一步算是达到了。但是对于指挥他们,还是不做这个打算。原来的各作战军,因为有的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因为战事结束建制调整了,所有作战军的司令部都已经裁撤。现在怎么统一指挥河南的军事行动,却是一个最头疼的问题。等他把这个问题摆了出来,果然冷场了好一会,大家都口不应心的推戴赵倜统一指挥各部队。 赵倜和他的大将宝德全心里都有素,想要他们能指挥得动这些大爷,今生是无望了。大家纷纷扰攘了一阵,在座以何宗莲和齐燮元资格最老。现在河南的部队又以齐燮元的部队最为完整,勉强将齐燮元推戴出来指挥掌握整个河南的军事行动,并准备报大总统府和大本营备案,而且继续要求援兵和粮饷支应。 北京方面虽然知道匪患严重,但是并没有知道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单独一个师就办得下来的差使了,迫切需要先建立统一的指挥。他们自己商议组建的河南剿匪司令部,就算是先斩后奏的行为啦。好容易梳理清楚了指挥系统,下面就该商议具体的军事行动,这个时候更是个个面露难色。 现在各师都在补充整顿的时候,宏威军也元气大伤,谁不知道兵是自己荣华富贵的根本?白狼军现在正是锐气方张的时候。北洋各师并不是没有和他们一战的实力。但是如果是进剿,白狼军来去如风,地形熟悉,很容易就会吃大亏。商议来商议去。决定还是沿着汝河沙河布置军队据守,把几个通往豫北和豫西的要隘守住,慢慢再看变化。 何宗莲的参谋长李奎元的话大家都认为说得精当:“白狼所部现在已经快二万人枪,淮河和沙河之间的十几县地盘,我们就算现在让给他们又怎么样?那么狭小的地方,能养得起那么多劫掠成性的愤匪?自然还会要寻找出路。不是往北,就是往南。想流窜陕西也必须先北或者先南。咱们现在进攻去大举剿匪的实力是没有的。但是沿着沙河扼守,我相信这差事还办得下来。咱们的目标就是不让白狼匪部朝咱们这里蔓延!让他们望南去找江北军的晦气吧!看看雨辰应付土匪的手段到底如何?” 一言既出,顿时满座叫好。将李奎元夸得是张良在世,诸葛复生一般。赵倜坐在座位上面更笑得跟朵花似的。大家都是历练出来的老军务老人精了。这个法子谁觉得不好?连以邻为壑都算不上,该叫做祸水南引。现在北洋军坐守汝河沙河一线,部队调整不大,也有一定信心。除了放弃那些县份要袁世凯点头之外,其他的竟然都是现在河南北洋军最好的选择。 最后还是赵倜和齐燮元拍板了:“就按星斗老哥说的办!有些什么责任,咱们两人都扛下来了!根据现在各师地态势,第一师守汝河一线,那里是正面白狼军的重点之重点,再以第七师旧旅加强。沙河中段以第六师主力据守。沙河东段是第七师第十三旅。而第四师全部和宏威军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准备援应各方。谁要是放白狼军朝北方流窜了。军法从事没有宽贷!” 这个会议虽然是北洋众将自己召开商议的,但是大家都觉得比大本营当时会战时候定的计划要他们执行高明。大家都是了解情况,也绑在了一条船上。算是前所未有的和衷共济了。军队布置也算是人地相宜。竟然比会战的时候信心还要高出很多。等到把几个大将都恭送除了督署,赵倜回头就问身边的宝德全:“老宝,你怎么看?” 宝德全神色倒是比会议前轻松了很多:“都督,我看只要这样部署下去。咱们问题不大!半个河南是可以保全了,要是再能给江北军添点恶心,就是咱们的功劳!要是白狼他们真地冲垮了豫南江北军的布防,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呢!” 赵倜沉沉点头:“你说的全对!老宝,咱们在豫南那些绿林当中也有些可以利用的力量,你赶紧联系联系,无论如何,咱们要把白狼军望南引过去!” …… 雨辰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白狼军身上。张志鹤不是没有发电报报告豫中局势,但是那毕竟是在北洋地盘上面发生的事情,而且现在徐州的会议正开得胶着,这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事情。虽然他没有直接出席预备会议,因为在座也没有和他资格对等可以讨论的人物嘛!但是每天送到他案头的会议纪要和讨论记录却总有一尺厚。根据各省的意见,还要不断的调整自己这方面的布置。原来在他心目中挟自己战胜余威应该很方便的南方统合工作,竟然比想象中的要艰难上许多。南方一日安顿不下来,自己就不能抽身前往北方,江北的代表和全南方的代表,那差别可是很大啊! 他还是低估了各省的实力人物维持自己利益的决心。当初因缘凑巧,又碰上李烈钧这么一个二杆子都督,一举掩有全江西的好事,怕是再难以碰到了。 预备会议上纠缠不能深入下去的几个问题,雨辰都决定准备暂时让步。联合总参谋部依旧设立,但是各省只是派代表参加。协调各省之间可能会出现的军事纠纷问题。关于各省军队,江北也不再做硬性限制。 原定在各省一体推行江北的地方自治政策,现在也除了湖南依旧执行之外。其他各省根据各省自己情况安排。但是江北出产的商品,凡是在江北纳过统税,各省一概不再允许抽厘。江北每年将在统税中抽出八百万元设立基金,斟酌补贴给各省财政。 江北发行的光复银行钞票,在南方应该全部通用,不得受到任何限制。各省自己的银行应十足兑现发行的光复银行钞票。这点是雨辰坚持的,他也想南方各省替他分担点军费。 至于南方临时过渡政府和南方临时总参议会的设立,雨辰愿意放弃第一项,但是坚持第二项。现在就要南方各省服从自己领导是不大可能。但是以现在江北的影响,将南方大选力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这却是非行不可的事情。 这么一阵折冲下来,十一月份也快到了下旬了。雨辰除了一些名义和经济上稍微捞取了点好处之外,竟然是在实质性的内容上面全面对南方各省做出了让步。他的统合之梦,并不是那么顺利的。这一切,也许要等到自己完全打倒北洋才能真正着手吧。 不过这一次雨辰登高一呼,南方各省响应,愿意坐下来好好探讨南方统合在一起的问题。已经是极大的成功了。而且这次在雨辰和蒋百里刻意的维持下,一直保持着一个强省弱省在一起协商解决国事的氛围,对外界的观感极好。就因为这两点,雨辰也没有什么沮丧的地方。什么事情都应该是一步一步来的,现在的工作就是为未来的前进打下基础。他有时还觉得自己走得太顺利了一些呢。而新的战场,还在面前等着自己。时不我待啊。 雨辰端坐在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仔细斟酌着明天正式会议中自己要做的报告,还有即将对全国通电的这次大会形成的决议。这个决议秘书已经写了好几稿了,也综合了各省的修改意见,一点也是马虎不得的。南方的声音,就该在这决议里面完全体现。 他一会儿写写,一会儿停下笔来想想。有时还看看窗外,现在已经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冬天啦。自己的父母亲人,在原来的世界还好吗?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成了能决定国家相当命运的人物,不知道会惊讶成什么样呢。但是自己,是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命运这东西当真奇妙,让你得到的很多,也失去的很多。自己是再没有可能和一帮狐朋狗友到酒吧去寻欢买醉,再看着身边女友对着自己温柔微笑了。自己现在正在一条把全部精力心思都投进去也未必能够走向成功的道路上。这样的命运,自己不但接受了,现在似乎还乐在其中。 门轻轻的被敲响了,才把雨辰从难得的遐想中惊动出来。在这个时候敢于来惊动自己的,绝对都是大事情。雨辰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了开来,副官处长陶定难在门口站得笔直:“报告司令,明天将来观礼的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库柏先生,还有一群外国朋友已经到了巡阅使署。司令要马上接见他们吗?” 雨辰搓搓自己的脸,连夜的披阅公文,这个时候实在也是倦得很了:“当然!马上要见!让人给我打盆热水来,我精神一下就出去。” 陶定难答应了一声却还站在门口:“司令,您实在太辛苦了。这些日子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您是我们江北支柱,食少事烦那是长远不了的。” 雨辰听他说得诚恳,一笑道:“我又不是诸葛亮,放心,没那么容易垮的。现在这个千变万化的局势我能休息得下来吗?为了心中的目标,这点辛苦都坚持不下来,还谈什么做大事情?定难,你也不要贪图安逸!享受的日子不在现在!”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3章 白狼匪患 现在在中国的列强代表们,也就是分布在从北京到每一个失的通商口岸的公使总领事商务领事们,还有在华驻军的长官,乃至列强国内的东方问题研究专家们。每个人都睁大着眼睛看着雨辰奇迹般的在远东崛起。虽然他这一年来的战果可以说是传奇性的。但是绝大多数的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个一时兴起的年轻军阀,虽然懂得用一些好听的名词装饰着自己争夺权力的血腥道路。但是他既然脱胎于这个落后的国家,那么他的见识和最终能做到的事情,无非还是那些东方式的结果。权力、内战、腐化、血腥、最后又开始新的一轮故事。 在这个新军阀短暂崛起的过程当中,他们最关心的就是怎么样在这个东方国度的动荡当中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在绝大多数的西方国家看来,远东这个老大国度在现阶段并没有太重要的价值。在现阶段,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局势越来越紧张的欧洲这里。连以前一向对华声音是最为响亮的大英帝国,最近都渐渐变得消极了起来。只有朱尔典公使还在发挥着他个人的影响力。但总体来说,在现在这个新一轮的南北对峙期间,都保持着难得的中立。他们坚信,无论是谁最终掌握了政权,也不敢挑战列强的权威和在远东的利益。他们只需要威严而怜悯地看着远东这些起起落落的势力自相残杀,并加以一些刻薄的评论而已。 另外却还有少数的国家,他们或者是隐约的感受到了雨辰的崛起会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变化,也许还有远东政治格局的深刻变动,有的却是纯粹的对这个国家的野心作祟。在这个变动的时刻,加大了对这个国家投入的精力,甚至还有大量的阴谋。 雨辰满面春风地走进了自己巡阅使署正式的会客室,他一般都在自己的小会客室里面见客人,这个轩敞琉朗大厅真是难得一用。他脸上完全没有了昨天晚上一夜没睡,通宵办公的疲惫样,。走路也非常有精神的样子。只有他身边的陶定难知道,他这点精力,都是用滚热的手巾把子从身体里硬挤出来的。他们这个年轻的司令,实在是太繁忙了也太辛苦了。 会客花厅里面高高低低的坐着十几个洋人,有的穿戴正式,有的就是一副记者的模样,穿着猎装,身边还放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着雨辰进来,大家都忙不迭地站起了身子来。大家都非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实在是名动整个远东的年轻青年军人。 他身上朴素的军装,和蔼开朗的笑容,并不惺惺作态的举止,还有不卑不亢的神态,和那些对着洋人就举止僵硬刻板,或者刻意拿着架势,或者就奴颜卑膝得过分,雨辰这一个亮相,几乎就博得了满堂彩。这些洋人虽然没有喊出来,眼前都觉得一亮,个青年军阀的风范果然和北洋那些军人不同! 库柏正翘着腿在那里休息,他这个苏格兰后裔。在国务院里并不是什么名人子弟出身,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一年来凭借着和雨辰的良好关系,美国的资本和势力在长江范围内更深更远地渗透了进来。而且雨辰的地方自治政策和江北范围内的门户开放政策。在美国国内也有很高的口碑。国务院自然就将这个功劳归就了他,认为他对雨辰这个远东年轻的实力派有着很大,很美国式的影响力。而不是那个远在北京,只会举办茶会一身英国气的公使林德先生。现在已经有风声说他即将接任中国公使的位置,将来等正式承认民国了。美国也很有意思将外交等级升级。那他就是理所当然的中国大使了。他一个当年东海岸的农家子弟,也终于走到了这么一天! 看到雨辰进来,他也笑吟吟地站了起来,朝雨辰戏谑的行了一个美国式的军礼。雨辰果然撇开其他人,朝他笑道:“我的朋友,在今天能够见到你,真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形容出我现在高兴的心情……“ 两人用力地握了握手,库柏朝雨辰挤了挤眼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上帝才能知道。” 两人一笑坐了下来。雨辰还端正着身子,等着库柏向他介绍来访的这些洋人。库柏果然——指着他们向雨辰介绍。每一个人雨辰都点头问好。这些人多半是西方报界的人物,原来多是驻北京上海的,除了那个出名的为袁世凯叫好为己任的泰晤士报驻华记者莫理循没有来之外,其他在中国有影响力的报界记者都来了,甚至还有两个顺天时报的日本记者。 说到这次大会的观礼阵容,那就真的是薄弱得很了,除了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库柏本人,还有英法公使馆的文化参赞。他们的任务更多的是来搜集情报,所谓观礼,不过是聊备一格。日本倒是正式的派来了一个一秘,但是也不是什么提得上台面的人物。列强对南方这次会议的态度,从这次出席人员当中就很明白的看出来了。除了美国有些热情之外,其他都是保持距离,不支持,关心也是有限度的。江北在经济上无求于列强,他们也就少了一个最有力的控制武器。对江北发生的什么事情都表示一种冷淡观望的态度,甚至还有些嘲讽的意思,在他们心目中最关心的,还是南北之间早日开始谈判吧。 等介绍完一轮之后,看到这些人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雨辰微一沉吟,已经知道他们这次前来最关心的还是预备会议的讨论结果,也许有的人已经从各省代表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但是全盘的情况还是没有掌握,他们主要的任务除了发新闻就是搜集情报么! 他朝大家点了点头,也不管他们是不是都听得懂中国话,笑道:“大家一路过来也是很辛苦了。徐州是小地方,没什么好招待各位的。大家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来,也是对咱们南方这种协商解决国事的形式表示支持么!特别还有一些朋友是特地过来观礼的,雨某更是非常感谢!” 语音清亮而干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他对这次南方会议成果的信心:“明天是正式大会的会期。在会上将就预备会议中议定的若干事项做一个决议。兄弟现在就在审定这个决议,具体内容大家明天都可以知道的。雨某事无不可对人言么!但是这些消息对本国记者都没有公布,如果对各位透露了,雨某不是厚此薄彼了么?对国内外的记者朋友,雨某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现在徐州城内各省代表颇多,大家大可以采访一下这些代表,雨某金吾不禁!问问他们对这次会议的观感。我可以事先给各位写包票,可没有什么统一口径啊!雨某治理江北,操心国事,向来最欢迎的就是不同意见!” 听着雨辰说完,这些记者都发出了一阵大有深意的哄笑声,气氛倒一时松动了很多。对他的这段话不少人就拿出小拍纸簿开始记录,还在某几段上注明自己的感想。比如说什么“果然时时刻刻都表明他是个有着民族主意思想的青年将军”………“知道什么时候卖弄一下他那开明的态度,谈话中表明他是一个有着西方人民平均水准的认识和智力的将军”,…诸如此类的东西。 雨辰看看大家,又笑道:“我知道各位和库柏先生来一趟当真不容易,这次诚心邀请大家在江北走走看看,多给咱们现在试办的政策提点意见。放心,没有人陪同,也没有邮电检查所,只是希望大家能了解一下我们江北。会议一结束,愿意留在江北访问的朋友们,我立刻就给大家出公文,出介绍信,到哪里食宿都很方便!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到现在还没有提问题呢,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唱独角戏。突然有个记者,大概是北华捷报的英国记者,真把这里当作了记者招待会,开口就是流利的中国话,听起来比雨辰带着后世南方口音的官话还要标准一些。这些来的记者们,看来都是精兵强将,绝对的中国通。 “雨将军,在见到您之前。大概我是到得最早的了。中国有句古话,早起了鸟儿有虫吃。我这个早到的人也采访了一些各省代表……尤其以浙江和广东的代表对这次会议前面的预备讨论议程中有着很大的意见,他们认为江北完全是在强势主导这个会议,有些议案完全是强加给各省的。他们真正关心的一些议案并没有列入讨论日程……将军的意思似乎是利用这个会议将南方各个省份全部掌握在手中,对这些省份这么大的反弹意见,有什么看法没有?” 库柏和雨辰身后侍立的陶定难都变了脸色,雨辰这次出来也只是见一见大家,并没有将这个会面变成记者招待会的意思。库柏随后还有话要和雨辰单独交谈。谁知道这些记者天爷没有一个好侍侯的,逮着机会就不肯放过。 雨辰笑了一下,示意陶定难坐了下来,身子朝那个英国记者倾斜了一些,微笑道:“我本来不准备今天回答什么问题的,因为日程安排实在是太满了。但是现在既然如此了,我也可以破例的回答一个问题。这次召开南方会议,就是因为北方临时政府先天不足,现在几乎是完全只能代表长江以北省份利益的一个政府了,他们对南方的有效统治权从来没有行使过。就因为这南北双方的误会,发生了几次很不幸的内战。更让人痛心的事情是,南方各省份之间,也不是全然和平的。” 他喘了一口气,看来这些话是在他心里考虑了很久的,现在说出来当真是流利无比,只是语气中越发的诚恳了。 “南北双方大战才结束,善后还未措手,国内政局一片混沌,北方临时政府已经无法有效行使治权。民国未来前景,有识之士无不担忧,认为南北分裂局面就在眼前。这个时候雨某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召开这次会议就是为了协调统一南方的意志和声音,暂时维持现在这个南方几乎是无政府的局面。向国人表示,咱们南方各省。还是坚决支持年底的大选,念念为建立正式的民国政府而做打算!” 会客室内一片安静,只有钢笔在拍纸簿上刷刷滑动的声音。 雨辰满意的坐直了身子,有点傲慢的向后靠去,似乎是很满意自己说出来的话:“只要大家理解了这个会议的宗旨所在,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们这次会议,也不过是正式大选和建立正式政府前南方的一个维持机构!不要让南方在这个时候陷入真正的无政府状态,就象我们国家现在的四川省一样,内战打得是兵连祸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雨某只能就现在南方各省最重要的军事和财政问题提出若干问题来请大家来讨论。综合各省意见来形成决议,让大家在这一个短短的时间里遵照办理,有章可循。因为就是这个时间短暂,所以很多问题没有考虑详细,各省也有各省的特殊情况。雨某不能——都考虑到,这是我的错处,我很愿意向大家承认!但是这个会议结束后还会同时诞生一个南方临时联省参议会,维持过渡期间。各省有什么意见,可以在这个参议会提出来么!雨某绝对唯公是听!” 他收煞得很有力量,说完就把双手扶在膝盖上面,目光炯炯地看着低头记录的洋人记者们。那几个文化参赞和一秘们也没有闲着,都在记录雨辰这算得上为这次大会定基调得重要答记者问,一边还在不断的赞叹。早听说这雨辰在中国雄辩算是一流的,现在一个短短的答记者问都给他翻出这么多义正词严的花样出来,当真比北方那个当着大总统,对他们这些洋记者谈话还老打着满清时代留下来的标准官腔的老头子强上不少。 陶定难站起来走到雨辰前面,朝那些才回过神来等着继续发问的记者们笑道:“司令的一个问题回答完了,下面雨司令的日程安排得很满。明天正式大会结束之后,会专门安排见各位记者先生的时间,抱歉!”他又朝库柏微微点头示意,雨辰已经自己转身去小会客室见这些来观礼的外交代表了。只留下这些洋记者们一阵不满的叹息,采访这个雨将军果然比采访北方的那些政治人物有意思多了。 …… 在徐州冠盖云集,为政治上面的事情讨价还价,分斤掰两的时候。这时在河南南部一个叫做泌阳的小县城里,江北军安徽陆军第一师三团二营的副营长陈柏元却在为他们自己的命运担心。 泌阳在泌水的北面,已经江北军掌控的豫南地方最北面的前哨了。他们背水驻守在这么一个小县城里。原来和他们正面接触的北洋军第六师一部。现在他们正面,已经成了白狼军的天下。宋老香,梁滚驴两个出名凶悍的白狼匪军的大队就正对着他们。 而守军不过是一个步兵连和营部的一个机枪排。他们这些江东子弟在河南这个地方作战驻守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不管从生活还是到心理都很不习惯。百姓日子的艰难比起江北来,那是相当吓人的。他是教导系统出身,典型的小康农家子弟。 江北免除农税已经一年,百姓们耕作终日,现在没碰到什么天灾的话,混个温饱没什么问题。江北巡阅使署的农林厅还在各地初步建设什么农村信用社和农技站,也是以极低的价格对农民服务的。农闲的时候到水利工的上面打工,混个一年的零花钱也有点指望,日子正是由窄处向宽处过。但是河南这个地方才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民不聊生,也才知道为什么这里土匪林立,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河南百姓在支粮支差还有军队官吏土匪的三重压迫之下,几乎都快变成了人干。这一切更加让他坚信了自己江北军事业的正义性,和履行自己作为军人以及青军会成员的责任的神圣感觉。 但是面临的局势实在是让他整天的心都提着,这个和雨辰几乎是同岁的年轻副营长没有一天不是皱着眉头。根据情报,北军已经在沙河和汝河建立了防线。白狼军起事之后一时不得北上,就在豫中打转,这些破坏性极强的大队匪军们绝对没有建设地方作为根据的心思。走一处就是山吃海喝,放手大抢,各县脆弱的地方农业经济很快就被他们破坏殆尽。这群蝗虫吃完豫中,豫北又一时行不通,还不是很快要朝豫南淹没而来? 虽然白狼作为首领和袁世凯是不共戴天的,听说他还向江北军投信,说要联合江北军共同造老袁的反。可是现在乱七八糟的杆子在他手底下这么多,已经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控制能力。这帮恶狼可没有什么打算目标,大吃大喝奸淫掳掠的过一天算一天。他每天都在担心吃光了豫中的宋老香和梁滚驴的这二千多土匪朝他这个小小的前哨阵地涌过来。司令为什么就是不过问一下豫南的局势,给咱们增派一些援军呢?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是雨辰的布置失策,只是单纯的认为只要雨辰注意到了豫南局势,百战百胜的雨司令一定能把河南这些匪患粉碎! 陈柏元走在城墙上面巡视着防务,虽然到了深夜了。但是他就是睡不着。看着手下那些朴实的士兵裹着黄色的军大衣不敢睡觉,挤在一起跺脚取暖。几处高大的柴堆都准备得好好的,洋油洋火都专人看管着,时刻准备着点燃报信烽火。他满意的笑笑,士兵们见他过来巡视都朝他敬礼问好。有的士兵胆子大些,还朝这个非常爱兵的年轻副营长抱怨:“陈营长,咱们什么时候回安徽啊!这里的小米全是砂子,吃得胃口都倒了。要是能回安徽吃碗大米饭,加上一条鱼,再上战场死了也甘心。” 陈柏元笑道:“当兵就是二尺半走天下,咱们四团调出去参加安蒙军到外蒙打仗,人家日子不过了?现在离家也不远,就想媳妇儿了?将来咱们江北军还要打遍天下呢!都精神点儿!这些土匪就在面前,比北洋军更凶悍狡猾,咱们守在这里,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不能让他们过泌水!” 听着他们陈副营长这样叮嘱,心里面本来就提着劲的士兵们无声的都回到了自己的作战位置,机枪射手又在检查着机件。枪栓响动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河南冬夜里传出去很远。 眼见得就到下半夜了,干脆和衣在城墙上面打一会盹的陈柏元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就被自己士兵急促的摇醒,才睁开眼睛,就听到一连长的声音:“副营长,土匪大队漫上来了!”陈柏元一下就清醒了过来,霍的一下跳起,几步就窜上了战位。放眼望下一看,面前冬天荒凉的田野远处,在城墙灯火的映照下,大队的土匪正队形散乱的朝泌阳摸了过来。陈柏元大声发令:“给马谷田营部打电话!点起烽火堆,开枪警告他们不得前进!”他擦了一把额头上面冒出的热汗:“所有人员都进入阵地!勤杂人员组织百姓搬运弹药,准备打仗!” 以前都是正规军找上土匪来打,现在可是土匪来围正规军了!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4章 增兵河南 徐州的11月21日,全城都站满了服装整齐,精神抖擞的教导旅官兵。他们沿着会场周围布置警戒。给这一天装点上了严肃隆重的气氛。每个士兵除了佩戴着勿忘张堡之外,教导三团的士兵们还戴着董山战斗纪念章,更加显出威武的气度。 徐州江北巡阅使署的迎宾馆外,现在各省代表已经陆续来到。门外已经有穿着军官大礼服的江北军承启官们含笑迎接他们进入会场。国内外记者们也早早地站在了门口,等待着在入场之前再挖点新闻和消息。代表们在这个场合下,似乎也很愿意展示一下自己的政治家气度,都学着雨辰一贯的样子,拉着手和记者交谈。这个大会,不就是一场大戏么?表演谁不会呀? 但是也有人感觉得到,在整个中国,现在也许只有雨辰才有这个魄力,搭出这么一个公开的大舞台来,让南方各省份将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在这里上演。虽然大家都知道雨辰真正的意图在于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要慢慢的将他们统合在一起,但是他总是能在表面上显得这么光明磊落。 历史不是靠阴谋来推动,但是往往被阳谋所驱赶前行。而掌握这个分寸,就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该做到的事情了。 陶定难站在江北巡阅使署的大门口,雨辰的江四号汽车已经擦得镜亮的等待他的乘坐。陶定难今天也是军服笔挺,佩戴了各色各样的勋章纪念章。雨辰很有发纪念章的爱好,每一次血战或者大胜利之后,都会给参战部队发特制的纪念章。陶定难是一旅出身的,现在细数他的身上,就有固镇迂回纪念章、薛城作战纪念章、南京光复纪念章,这是他的骄傲,也是江北军各参战部队的骄傲。 身经百战的陶副官长现在却拿着今天雨司令的行程单子在仔细核对。上午出席正式大会开幕,并发表讲话。中午宴请全体代表,下午形成决议,组织记者招待会向全国发布。晚上又宴请记者和观礼代久……今天的确是一个大日子呢。 门口一阵靴声响亮,就见雨辰在一群秘书的簇拥下健步走了出来。现在是冬天的天气,他就只穿了一身黄呢子军装,白衬衣的领子在军装上面显得干净得耀眼,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军衔标志和勋章,只有一枚青军会的徽章端端正正的别在左胸前。 他武装带齐全,再加上长到膝盖的马靴,从门口一出来,谁也不会认为这是掌握长江两岸四省半地盘,手中雄兵二十余万的中国最有实力的人物之一,依然还象个才走出军校门的年轻中尉。 在徐州灰色的冬日下面,雨辰眼中闪烁的光芒就像是更加灿烂的阳光。陶定难不由自主的立正,再没有这么标准的行了一个军礼:“司令,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请司令登车出发!” 是啊,江北军的旅程就是不断的出发,今天又是一个新的出发点了。未来如何,还等待着自己一步步的走下去。雨辰笑笑朝陶定难还礼,低头就上了汽车。 …… 这些土匪明显和自己以前交手的部队不一样!陈柏元趴在泌阳县城低矮的垛口下面,急得满头都是大汗。北洋军向来都是拉开架势和你打正规的交手战。发起进攻的时候就是火力准备,然后步兵波状冲锋,有侧攻牵制的部队也有主力冲锋的部队,和操典几乎是一摸一样。虽然火力猛烈,战斗技术熟练,但是陈柏元从来没有怕过。 但是这帮土匪就不一样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样都有。所谓冲锋也是零零散散的,甚至连散兵线也算不上。利用地形地物倒熟练得很,推近了有的就在城墙不远处燃起大堆的火堆,借着风势烟直朝城墙上面灌。夜间本来就是视线不好,大股的烟卷上来,射界更不清楚。自己的重机枪高高架起,朝火光亮处射击。土匪中却颇有些神枪手,已经一连打死了六个射手了!虽然自己的兵士还是沉着脸义无反顾的冲上发射位置,但是这一切却让他感到自己精心组织的守备火力有用不上劲的感觉! 四周土匪的枪声和鞭炮声混杂成一团,加上各种各样的怪叫声。小小的泌阳县城四周就象群魔乱舞一样。听这声势,足有一千数百名土匪,超着浓烟和夜色发起冲锋的话,自己这一个连究竟能支撑多久? 一连长马未名弯着腰直冲到陈柏元身边,一发子弹从他头顶掠过,这个连长马上就趴了下来。他靠着陈柏元的耳朵:“副营长,咱们这样不成!土匪在摸清楚咱们的火力部署,然后就要大举冲锋了!我们一连人防守城墙太过单薄。不如现在就退守县衙门,那里的射界已经清扫干净了,防火道也隔了出来,咱们守到援军来的时候还有些指望!” 陈柏元咬着牙,看着城墙下面那些满面仓惶在朝城门洞运沙土木料的百姓:“宋老香他们打进来怎么办?这些百姓怎么办?宋老香梁滚驴可是出名的打开一处洗一处的巨匪!”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当年何师长一直和咱们说了,当兵的不能不管老百姓,要是把泌阳县城这样丢给土匪,我就算留一条性命,也没脸去见何师长!” 马未名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个学生出身的副营长执拗性子上来了。他这个老兵爬上来的连长还能说什么呢。在他心中看来,根本没有将河南这些百姓等同于江北那些传统地盘的百姓们。他妈的,这里老百姓和土匪根本分不清楚! 他又跑了开去,朝自己一个守备面向泌水南门方向的排长交代了几句,让他抽两个班先到县衙门布防,怎么样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土匪虽然多,只要自己的连能在泌县坚持一段时间。大部队能增援上来,他就不相信能打垮北洋军主力的江北军对付不了河南的土匪!怎么司令就在豫南摆了一师人呢?在江北还有那么多的部队! …… 吴采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整编新部队的事情,现在部队一下又扩充了那么多。他这个主持军政的江北军总参谋长肩头的担子又更加地重了。加上预备会议不少事情还要他和蒋百里参与讨论,这些日子他的繁忙也不下于雨辰。如果说雨辰身边三个最亲信的参谋助手,蒋百里是雨辰身边从战略上面着眼建议,是个务虚的助手。司马湛是一心扑在作战处,专门负责作战事务的人物,而他吴采就是江北军这么一大摊子的大管家。 新部队要调派军官,要补充武器,要理顺指挥关系,要建立后勤补给体系……所以当张志鹤将豫南匪患严重,皖一师拟采取维持地方态势,在新部队增援上来之前不采取积极行动的报告呈上来之后,他马上就批准了。在他心目中,这些一线军官是最了解前线局势的。当豫中匪患传来消息之后,他和司马湛碰了一下头。雨辰现在专心扑在政治上面,反正现在前线也不会有大的军事行动,这些小的事情就是由他们做主。 他和司马湛都不认为在北洋防区的土匪闹事对他们有什么大的军事压力,对江北军一个完整的正规师的战斗力都很相信,认为这个时候就是安定豫南地盘为主。现在江北可抽调的部队不多,老部队都在向新部队抽调军官,自己也有个重新整编的过程。唯一仍保持作战态势的,在武汉的陈山河部队,现在也有进驻湖南和计划增援熊克武的任务。他和司马湛就拍板了,让皖一师严密守备豫南边境,这个湖北外围的屏障,等腾出手来再慢慢清理。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嘛! 今天就在他早起赶着处理了几份公文之后,着装整齐的就准备去徐州迎宾馆参加这次重要的正式大会。临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手下军政处一个专门负责豫南方向军政业务的参谋神情紧张严肃的直冲他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份公文夹。吴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着脸道:“马上不看公文了,你们处长没有和你们说吗?什么事情都等明天来办!” 那个年轻参谋被他吼了一声,却仍然朝他敬了一个军礼:“参谋长,就是我们处长让我急送这份电文过来的。他现在守着电台,等豫南的消息进一步过来,豫南那边出事情了!” 蒋百里一怔,张展空到底是怎么搞的?别人那里负责的方面都顺顺利利,怎么就他独当豫南方面就整天向自己叫苦告急?难道真的是司令身边的副官长出身,又是青军会十二执委之一,就觉得自己不一般了?他压着心中的恼火,伸手将电文拿了过来,心里还想着,不管怎么样,张展空那里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一下,不能让这小子无法无天! “江北巡阅使署,江北军总参谋部及作战处军政处:职部已按照总参谋部作战处马电所开各项,沿豫南展开防务部署。但豫中白狼匪患已转严重。据侦知该部已汇集豫中豫南大部匪伙,人枪一万三四千余,已成立匪复汉军所谓名义。中旬该匪因豫中地方被糟蹋一空,转向豫北发展,北洋军三万余人沿沙河汝河布防,该匪部渡河不成,颇有损失。留豫中之股匪宋老香及梁滚驴两大伙股匪已向豫南蔓延。泌阳于19日夜对外联络中断,并燃起告急烽火。匪众已越过泌水,进入我豫南地界,守军一连附机枪一排下落不明,马谷田及吴城毛集等地驻军已奉调前往增援。据查匪军入豫南境内已有四五千之数,后续大队还在陆续进发当中。职部师部及主力已经向北移动。但匪部地形熟悉,来去如风,避免于我大队交战,专击我布防空虚之处。吴城驻军两连在增援泌阳途中遭匪众伏击,伤亡丢枪百余,退往马谷田。吴城以被匪占领,烧杀甚惨。此股巨匪于豫南之堡砦勾结,豫南将有糜烂之虞。职奉职不谨,丧城失地,剿办土匪不力。当屏息以待雷霆。唯尚未交卸之际,努力督促部队,在京汉线以西形成防线,防止匪众向东继续窜扰。此股巨匪,在河南已经燎原之势,又颇凶顽敢战,其志非小。职一师之力,既要安定后方,又需前沿戒备,兵力实不够使用。此非职推卸责任之言,望总参谋部续调大兵,平息匪患。则河南百姓幸甚,江北军大业幸甚。展,冬。” 吴采拿着那纸电文手都抖了起来。堂堂江北军,才取得和北方大会战的胜利,却连一群土匪都办不下来!虽然白狼是在豫中成了气候,北上不成再南下窜扰豫南的。但是江北军的守军竟然丧城失地,损失不轻!江北军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要是豫南被这白狼军扰乱。湖北的兵力马上就要戒严守备,调兵湖南四川使用上去的大局马上就要被牵动!张展空,你办的好差使!你带的好兵!他几乎是咬着牙向那个参谋下命令:“马上把报告抄给司马处长,我马上去开会,通报给司令。回来之前要司马处长拿一份河南剿匪使用兵力的计划出来。让他决定那些部队可以抽调!另外抄报一份给军法处纪处长,让他知道这个事情,看他有什么处理意见!都听明白了吗?” 那个参谋被吴采阴沉的脸色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将吴采的命令重复了一遍。吴采沉着脸听完,带着护兵和随行参谋就大步地走了出去。 河南这个局面溃决在即,张志鹤既然叫苦了,那真是危险了。但愿在部队抽调增援上去之前能保住匪众不要越过京汉线,不然截断交通,那就是影响极大的政治事件了。豫南还没有开始着手整理,再被流窜的匪众一闹,善后就更加的难办了!这里又是一线的出发阵地,将来的前线重镇,直面北洋军的地方。要是糜烂了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再整理好? 他心里面已经飞快的开始盘算哪些部队能够抽调上去。现在湖北放着原来陈山河支队一部分,主要是江苏陆军第二师抽调的部队改编的湖北陆军第一师和第一混成旅。加上重组的江苏陆军第二师,这是要负责两个方向的军队,抽调不得,只是略微要移动靠近一点豫鄂边界。安徽陆军第二师和安徽陆军混成第一旅是新编部队,江苏留守的陆军第二师和江苏陆军混成第一旅也是新编部队。这两个省的留守部队应该可以抽调不少吧?马上浙江也是不敢动弹的了……江西陆军一师一旅迫切需要修正,而且他们军官调整也是最大的,一时还使用不得。徐州第九师及教导旅已经完全归建,在不防碍津浦路正面安全的情况下,是不是也能够抽调一部分?无论如何,在豫南这次也一定要抽调足够的部队上去,不仅要肃清豫南匪患,并且将京汉线上面的战线向前推!一个师不够,就抽三个、四个师上去!一错不能再错了! 想着又开始自责,对豫南这个地方他们的重视的确不够。会战胜利之后,从雨司令以下,大家都有些志满意得,认为国内军队,没有能经得住江北军一击的,何况还在扩充部队?虽然知道豫南地方事情难办,匪患严重。但是也只是放了一个师在那里,要知道连北洋都放了四师左右的兵力在豫北豫中一线!果然军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轻敌啊!江北军还远远没有到可以安心躺倒睡觉的时候! 本来已经为吴采准备了马车,但是他也不要,带着随从护兵跳上军马,一阵风似地就向徐州迎宾馆会场卷去。紧忙慢忙,南方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北方却有出了这个乱子!成功的道路上面,果然是要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啊! 当雨辰的车子来到徐州江北军迎宾馆会场之前的时候,代表们几乎都已经入场完毕。只有记者们还在等候着他。从车里向外看去,蒋百里的汽车已经到了。他人站在门口,正笑着和几个记者谈话。当雨辰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就是一片镁光灯的闪烁。因为他乐意接受记者采访的态度。这次大会,来的中外记者是分外的多了。 雨辰看起来心情也好得很,频频的向记者们点头示意。但却不回答他们高声提出的问题,只是含笑朝正等着他的蒋百里走去。两人才一碰头,就看蒋百里朝他笑道:“不错,今天精神得很,早些进去吧。念荪他们都已经到了,代表观礼嘉宾全部入席,可就等你一个人了。今天你的报告,怕又是轰动南北的一篇雄文吧。”蒋百里他心里也微微有些得意,南方各省最后艰难达成共识,他居中也做了多少工作!想到自己的工作在相当程度上能够决定中国将来的走向和命运,这个战略大家就觉得江北没有耽误他一身的才学和见识。 雨辰淡淡道:“百里兄,你以为今天大会过后,南方的事情咱们就万事大吉了么?这才是刚刚开始呢。”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就走进了会场。 会场今天布置得是庄严肃穆,一个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大厅,正中布置了一个主席台。两面五色旗交叉作为背景。主席台上面已经坐着了李烈钧、吴采、欧阳武、谭畏三还有特地赶来的闽督孙道仁等等人物。中间空出来两个位置自然是留给雨辰和蒋百里的。主席台的右侧是观礼席,不少从北京特地赶回来的各省参议员,两湖的汤化龙,上海的沈恩孚,还有章太炎等等名流济济一堂。洋人观礼的就是以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库柏为首的一席人,也在低声谈笑。 底下坐了一百多名各省代表,有的神情严肃,有的态度轻松,各式各样都有。预备会议开到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了,今天的决议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各省除了湖南倒霉,被江北军看来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其他各省地盘还是自己的,军队也还是自己的。只是和江北做了点利益交换和让步。下面大可以站在河边看翻船,看江北和老袁继续在全国各种战场上面交手吧。只要将来站对了队伍,荣华富贵还是跑不了的。雨辰想借这次会议安定渗透南方各省,他们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算盘呢。 听着大厅的门被推开,就见雨辰和蒋百里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从观礼席上最先响起了掌声,接着大厅里面就是掌声一片。这些代表们来徐州这么些天,都是和这位雨巡阅使手下的人打交道。今天才是看到他正式出席,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而威名远播的人物。他光复以来的成就,几乎就已经成了一种传奇。 不自觉的,看着微笑着但是很庄重走进来的雨辰,掌声更加的热烈了。 吴采也站起来朝自己的司令鼓掌,但是总还是紧锁着眉头,想着自己的心事还有自己这个参谋长应该承担的责任。司令心思扑在这个大会上面,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我这个参谋长这段时间当江北军的家,没有当好啊! 这个时候的雨辰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参谋长的心思。他只是略微有些感慨而已,从几百败兵起家,到中国的南半部分都不得不看自己的脸色。有的时候想来,真的象一场梦一样。而自己今天就将坐上最中间那个位置。 会议即将开始。第三卷 一统之路 045章 南方的决议 当雨辰的车子来到徐州江北军迎宾馆会场之前的时候,代表们几乎都已经入场完毕。只有记者们还在等候着他。从车里向外看去,蒋百里的汽车已经到了。他人站在门口,正笑着和几个记者谈话。当雨辰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就是一片镁光灯的闪烁。因为他乐意接受记者采访的态度。这次大会,来的中外记者是分外的多了。 雨辰看起来心情也好得很,频频的向记者们点头示意。但却不回答他们高声提出的问题。只是含笑朝正等着他的蒋百里走去。两人才一碰头。就看蒋百里朝他笑道:“不错,今天精神得很,早些进去吧。念荪他们都已经到了。代表观礼嘉宾全部入席,可就等你一个人了。今天你的报告,怕又是轰动南北的一篇雄文吧。”蒋百里他心里也微微有些得意,南方各省最后艰难达成共识,他居中也做了多少工作!想到自己的工作在相当程度上能够决定中国将来的走向和命运,这个战略大家就觉得江北没有耽误他一身的才学和见识。 雨辰淡淡道:“百里兄,你以为今天大会过后,南方的事情咱们就万事大吉了么?这才是刚刚开始呢。”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就走进了会场。 会场今天布置得是庄严肃穆,一个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大厅,正中布置了一个主席台,两面五色旗交叉作为背景。主席台上面已经坐着了李烈钧、吴采、欧阳武、谭畏三还有特地赶来的闽督孙道仁等等人物。中间空出来两个位置自然是留给雨辰和蒋百里的。主席台的右侧是观礼席,不少从北京特地赶回来地各省参议员,两湖的汤化龙,上海的沈恩孚。还有章太炎等等名流济济一堂。洋人观礼的就是以美国驻上海总领事库柏为首的一席人,也在低声谈笑。 底下坐了一百多名各省代表,有的神情严肃,有的态度轻松,各式各样都有。预备会议开到现在算是尘埃落定了。今天的决议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各省除了湖南倒霉。被江北军看来要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其他各省地盘还是自己的,军队也还是自己的。只是和江北做了点利益交换和让步。下面大可以站在河边看翻船,看江北和老袁继续在全国各种战场上面交手吧。只要将来站对了队伍,荣华富贵还是跑不了的。雨辰想借这次会议安定渗透南方各省,他们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算盘呢。 听着大厅的门被推开,就见雨辰和蒋百里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从观礼席上最先响起了掌声。接着大厅里面就是掌声一片。这些代表们来徐州这么些天,都是和这位雨巡阅使手下地人打交道。今天才是看到他正式出席,不少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而威名远播的人物。他光复以来的成就,几乎就已经成了一种传奇。 不自觉的,看着微笑着但是很庄重走进来的雨辰。掌声更加的热烈了。吴采也站起来朝自己的司令鼓掌。但是总还是紧锁着眉头。想着自己的心事还有自己这个参谋长应该承担的责任。司令心思扑在这个大会上面,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我这个参谋长这段时间当江北军的家,没有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