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太郎也被紧急召见了,似乎宫内大臣和他谈了许久,希望他的内阁在这种动荡的局势下集体总辞职,为国内发生的抗议还有交涉不力的事件负责。帝国议会也通过了对现任内阁不信任的动议。这些政界的蠹虫们,似乎在这个时候都一起跳出来了!咱们的事业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田中阁下已经被监视居住,几个支持我们的议员都受到了警告。报界原来联络好的一些舆论工具现在都有不想再为我们工作的意思……近卫师团的一些袍泽受到了军内的训诫,西园寺那个老奸臣已经在全面发力了。咱们要赶紧地奋起起来!” “但是怎么做呢?原来全面的计划都遭到了破坏,六师团已经延迟进入关东参加大演习。近卫师团也受到了密切的监视。如果西园寺奸臣的交涉成功的话。那么民众的支持也会变少。他们毕竟不像我们这些军官一样有着那么坚决的意志!要是西园寺真的成功上台的话,那么帝国就完了!就沦为一个没有日本大和魂的庸碌国家,让一切西方的支那的有毒思想腐朽我们国民的意志。几十年后,明治大帝开创的基业,就要拱手奉送给外国人!” 在座的都是军部的一些少壮派军官,满腔都是悲愤。对现在局势的突然变化,简直是深恶痛绝。原来一直将桂太郎当作敌人的,谁知道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更加老奸巨猾的西园寺公望!在他们心目当中的那个理想的日本,难道真的无法实现了么? 主持召集这个会议的真崎甚三郎中佐只是冷着脸并不说话,同仁们议论不出来一个确实的办法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的脑海当中只是反复揣摩着田中义一对他秘密说的话:“现在要沉住气!局势变化得这么剧烈,西园寺会跳出来,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他对掌握日本的政治局面从来没有死心过!但是现在他风头如此之劲,也不过是一时的事情。过去我们的敌人,现在也许就会变成是我们的朋友!如果说原来军部势力是分裂的。那么在西园寺出来之后,军部又会成为一个统一的整体!日本的未来还是要指望我们这些军人!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牢牢地将我们的战友同仁团结在一起,掌握住可以掌握的力量,等待着局面的再次变化。请相信我的判断,还会有更加剧烈的变化,就在眼前,离我们掌握日本的命运,将这个国家带上正确的道路,并不是太遥远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崎甚三郎其实是眼光非常敏锐的一个人物,但是这个时候也觉得眼前是迷雾一片,田中阁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信心?日本的命运,难道是真的这样变化莫测,前途坎坷? 楼下突然传来了报童的叫卖声音,似乎又是出了什么重大的消息。屋子里面嘈杂得很。真崎甚三郎努力地分辨着报童的喊声,只是隐约的听到山县有朋元老的名字,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推开了临街的窗户。报童的叫卖声音就这样清晰地传进了闷热的小屋当中。 山县有朋元老病逝!!!第四卷 新世界 117章 错不得 历史的风云在滚滚地向前变动。山县有朋元老这位现任日本桂太郎政府最大的靠山,经过了长久的病榻缠绵而最终撒手而去的时候。只有很少的人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在他宅子的走廊,庭院,门外都挤满了他长州派的军官、政客、财阀,大家都心情沉重,而且忧心忡忡。如果山县还健康的话,就算军部还有反对桂太郎的声音。但是在山县的主持下,还能够在他们长州派的体系内解决,无非就是换一个人出来领头罢了!但是后来的山县已经没有精力管这些事情,到了现在又撒手而去。他们这些长州派的人物将怎么样面对现在这个风急浪高的局面?以前是他们内部争来斗去,对桂太郎恨不得取而代之,也是因为坚信日本的政权会掌握在他们手中,但是现在西园寺突然从中杀了出来,并且得到了宫内派的极大支持。他们在这个时候到底何去何从,是和桂太郎争斗到底,还是大家联合起来,应对目前国内国外不利的局面?每个人在这个时候,表情都阴沉到了极点。 山县的房间门终于哗地拉开了,一位戴着高高帽子的神官最先走了出来,挥舞着树枝似乎在进行慰灵的仪式,口中发出古怪悠长的声音。所有在这里等候的人都深深地将头垂了下去,有的虔诚的信徒还双手合十,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谁都知道,当初一手导演了日本走进近代化历史大剧的明治时期最后一位最重要的元老,现在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未来到底这个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谁又能够胸有成竹的把握一切?旁边传来了家属凄切的哭声,山县夫人和爱女都走了出来,最后一位就是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垮了的现任日本首相桂太郎,老人的身子更加地佝偻了下去。他对着停灵的房间深深鞠躬,良久也不愿抬起身子来。对于这个老人来说,这就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底下发出了不满意的声浪,虽然低沉但是也非常地剌耳,多是日本陆军一些阶级很高的军官。田中义一中将也穿了一身正式的黑色和服在军官群的中间。他微微抬手,制止了这些军官的嘘声。冈市之助大将(也是桂太郎内阁的陆相)在前面一排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后面的这些军官团体,苦笑着凑了过来,对田中义一低声道:“田中君,什么时候回军令部复职?现在国事多艰,正需要诸君一起努力啊……”冈市老头子被称为日本陆军历史上最没用的陆相之一,向来为军官团体们所瞧不起,但是他对山县有朋的指示向来严格执行,而且懂得抱桂太郎的粗腿,也让他历经了两届内阁而一直屹立不倒。现在他似乎已经看出了风向不对,长州派的势力受到山县去世还有西园寺得势的影响会重新整合。这个嗅觉灵敏的老头子立刻就象军部的地下势力的幕后操纵者,田中义一中将表示了友善。田中复职的命令,已经在前一天以大陆令的方式发布出来了。对于冈市陆相来说,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现在所拥有地权位。而这一切也正是以田中义一为代表的军官们瞧不起他的原因。但是这个时候,敌人也很有可能再变成朋友。 田中义一看着冈市之助,低声地回答道:“谢谢陆相阁下的好意,但是现在不是谈这个事情的场合。我们还是恭送山县元老成佛吧……”说着他双手合十,虔诚地低下头去,泪花已经在他眼睛里面泛起。在他的感染下,所有对冈市表示不满的军官们都深深地行礼如仪。只留下冈市在那里讪讪地站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人群当中发出了一阵低低的骚动,就看见本来在山县灵房门口的桂太郎,分开人群朝田中义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老首相的脸绷得紧紧的,眼晴里面浑浊的泪水还在那里。所有他经过的人不自觉地闪开了身子,让开了在这个时候显得无比庄重的桂太郎。 他站在了仍然保持低头行礼姿态的田中义一面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而田中义一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庭院里面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重紧张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这里,看着这两个人。 “你仍然坚持要这么做下去么?田中君?” 田中义一终于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平静至极:“桂君,我是天皇陛下忠诚的军官,也是山县君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个时候,我没有必要和阁下讨论这个问题。” 桂太郎不为所动:“是因为西园寺君的原因么?事情真的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了?”田中义一淡淡一笑:“首相阁下,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我们这些军官。所有的目标都是为了维持帝国的国体而已……山县元老阁下才撒手成佛,这个时候,需要我们这些人的精诚合作。我很愿意追随阁下的脚步,而陆军同样如此。其他的事情,对于帝国命运来说,并不重要……至于西园寺君,我和他没有什么交往,也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一种莫名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流动。山县逝去,在他强大影响力统治下的日本政局,终于到了迎来大变动的时候。而且国内和国际的事务纠缠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帝国将究竟将什么方向发展。而在场的两个人,桂太郎和田中义一,都是有着自己心里的坚持。而面临现在这个局面,他们两人早就已经有了确定下来的选择。 “田中君,如果我坚持去寻求办法,维持住内阁的地位。你能够确保陆军不发生什么变故么?相信你还没有忘记,这是皇军!是天皇陛下的军队!” “天皇陛下的军队的全部职责,就是维护国体,发扬皇威。这个职责下官谨记在心,从穿上这身军装开始就无时敢于或忘。对于桂首相现在的位置,我个人倾向于全力支持。因为阁下也继承着山县元老的遗志……下官惶恐。” 他又重新深深地低下头去,表示了这次谈话的结束。而桂太郎仰首向天,只想长叹一声。自己夹在这个中间,竟然是如此的为难,偏偏自己又不能真的撒手不管这一切!山县已经去了,自己要为日本的前途和命运,要为长州派这个团体负责!军方势力必须安抚下去,西园寺的动作必须予以反击,而国际间的关系也必须要维持,还要对天皇陛下有个交代。日本的局势,怎么会发展到这样左右为难的地步?难道帝国从明治以来,在亚洲独占的气数真的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 “臣恭聆圣训,感激莫名,惶恐无地。天皇陛下鹤音,臣一定谨记在心。陛下恩泽,遍及世界万邦……臣告退。” 在座位上面,隔着帘子的里面,大正天皇穿着一身陆军大元帅的军装,板着脸在那里坐着。他刚才捏着日本皇室特有的嗓音,含混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西园寺就象得到了什么宝训一样,身子弯得低低的,表示知道了一切。然后挪着身子向后退出,天皇陛下已经结束了这次会见。他这些日子大概因为事情顺利,看起来比年岁差不多的桂太郎精神了许多,脸上泛出的都是红光,看起来健康极了。 宫内大臣木下陪他退了出来,笑道:“西园寺君,陛下看来对你现在的成绩非常满意啊。今天还进行了正式的特别觐见,组阁的事情,大概很快就要颁下大诏了见……” 西园寺苦笑道:“我这也是为帝国尽一番心力,并不是指望能够组阁或者什么。现在国内局面风急浪高。作为天皇陛下御点的元老重臣,这个时候不敢不出来尽自己的力量……现在的内阁,对于中国的交涉手腕显得太过僵硬了,而且和各国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变得紧张,需要有人采取一种转圜的态度……桂太郎君对于陆海军还是有相当大的影响力的。我愿意作为他事业上面地襄助,共同为帝国的命运努力” 对于西园寺的这些门面话,早就老得成了精的木下大臣只是笑笑:“西园寺君,你的交涉很见功力啊,天皇陛下还有井上元老他们,都表示非常地满意。如果中国真的能够做出以上让步,为国内政局的整理又赢得了一些时间……山县元老实在是太注重维护军部的势力了!现在虽然他的逝去是帝国一个巨大的不幸。但是为政策的改弦易辙也赢得了转机……”听着木下轻松的谈论着山县的死,西园寺还是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严格来说,也是长州派出身的,但是和桂太郎不一样,和军部的联系并不是非常密切。当初山县栽培他,主要是以他为政界和外交界的代言人。后来虽然因为大隈内阁的倒台,他和长州派分道扬镳。但是对山县元老的感情,还是非常深厚的。 木下的神色变得有些慎重:“军部那边,特别是陆军,真的能够维持住平静的态势么?天皇陛下和几位元老就是因为担心这个,才迟迟没有颁发下阁下组阁的大诏。西园寺君,你真的有把握安抚住陆军么?他们对你的意见,可是相当地深啊。” 西园寺淡淡一笑,神色还颇有些神秘的样子:“请大臣阁下放心,这一点在下还是有相当把握的,而且我也一直在和海军保持接触。现在帝国上下都有变革的欲望。并不因为陆军的意志而转移……而且陆军也毕竟还是皇军!” 木下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看着西园寺告辞而去,目光慢慢地转动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问题。西园寺组阁,就真的能够挽回现在混乱到了极处的局面么? 1916年1月30日,桂太郎内阁在山县元老去世后七天,对华提出了新的交涉方案。这个方案一改当初的温和方式,比西园寺的条件有过之而无不及,顿时在国际上面引起了轩然大波。协约国方面都发表声明表示,他们愿意看到中国和日本关于朝鲜事件而进行协商和谈,也将全力促成这件事情。但是同作为协约国成员,希望在欧洲大战正在进行的时候,大家都保持克制理智的态度,而且也希望日本政府能有一个稳健而持续的政策,这才是进行协商谈判的基础。为了这件事情,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再次启程从英国出发,和法国外交部副部长共同进行正式的调停。在欧战正紧急的时候,他们不愿意亚洲这里再发生什么巨大的变故了! 而西园寺组阁的诏书,仍然迟迟没有颁发。虽然他和雨辰已经达成了相当程度的默契。但是只要他一天不在台上,这件事情就不能确定下来。而雨辰对于这个局势的发展,自然不会就坐在那里默默等待。 …… 山顶上面的雪堆突然轻轻一动,一个裹着白色伪装布的八倍蔡司望远镜从上面伸了出来。这是在鸭绿江边朝鲜境内的一处高山上面,已经深入了朝鲜领土二十多公里。天气冷得连人的鼻子都快要冻掉了似的,大风呼呼地刮着。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但是望远镜的主人还是在执着的捕捉着目镜里面的目标。位于咸镜北道的这个朝鲜优质无烟煤矿,山脚下的矿区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自从欧战爆发和日本海军本身的扩充以来,对朝鲜无烟煤矿的需求大大地增加。除了满足自身海军的需求之外,这些无烟煤还大量的出口到欧洲,为日本政府换取了剧额的外汇。仅仅在1915年一年,朝鲜境内日本开采的煤矿,就从四十二处增加到了六十九处,开采的规模也成倍地增加,大量的朝鲜平民被以最恶劣的条件强迫到这些主要分布在朝鲜北部的煤矿当中工作,用他们的血汗和生命为日本帝国政府换取发展日本所必须的资金。对于朝鲜人民来说,这一个个煤矿,就是他们的人间地狱。而对于日本政府来说,现在在朝鲜的这些矿井,几乎就是他们在朝鲜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天气虽然非常寒冷恶劣,当时因为朝鲜复国军前些日子的袭扰行动,神经紧张的日本占领军已经在这里大大的加强了警备。临时搭建起来的岗楼上面,日本哨兵缩在大衣里面不断地在那里跺脚。两三架可以看得见的机关枪架在高处,后面包裹了起来。木头的围墙已经建设了一半,将整个矿区都围在其中。哪怕是这种天气,还有朝鲜劳工扛着木头在雪地里面跌跌撞撞地走着,进行着建设。看来日本人对安全问题,的确是非常的上心了。矿区的外围,还有巡逻队在不断地穿行。在矿区的东北角,还有一群军营模样的建筑,看来临时增加的日本警备部队,怎么也有二三百人的规模。 望远镜终于收了回去,在雪地里面呆久了,张光明上尉觉得自己现在肺里面呼出来的都是冷气。他悄悄地活动着已经变得僵硬的身子,朝下面滑了过去,摸到一个地窝前面,翻身就钻了进去。这是一个在地上掏出来的地洞,上面架着原木盖上了冰雪,只留下一个出气口。在满天的风雪当中,这种地洞既隐蔽又能够保暖。地洞里面早挤得满满当当地都是人,身上裹满了狗皮褥子在那里取暖,地上掏了个火塘出来,虽然闷着火,但是好歹还有些暖意。 张光明接过一杯还有点温度的热茶,大口地喝了下去,似乎才有点缓了过来。他瓮声瓮气地对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那些军官们道:“难!咱们摸过来就已经是千辛万苦了,但是眼前的任务更是比那个还要难!大家轮流去看看地形就知道了。矿区范围这么大,警备力量也足够。还有重火器,咱们才六十个人,想达成上级指示的破坏效果和影响,和上天去摘月亮也不差什么了……鬼子警惕性高得很,好多哨所就直接监视着这座山下来的山路,还有探照灯,夜袭也够麻烦的……我怕的倒不是大家原不愿意牺牲,而是就怕牺牲了自己也完成不了任务!” 几个军官纷纷地在那里低声地嚷嚷:“宁愿打死,也不愿意冻死!咱们冰天雪地的潜伏前进十来天了,再等下去,冻得什么战斗力都没有了!这种天气,鬼子也不见得能发现咱们,只要能混进去,怎么也给他闹个天翻地覆!” “队长,咱们都知道这次是自杀性得任务,早就有心理准备啦……咱们好容易才摸到这里,另外的两队弟兄都被鬼子发现,估计现在也都牺牲了。难道咱们就看一眼掉屁股回去吗?在这里打死算完!队长,你下命令吧。这种鬼天气,呆一天就少一分的战斗力!” 大家的意见看来都很一致,再也不愿意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天气当中再潜伏下去了,可是他们在向目标挺进的途中已经有好几组人马被日本部队发现,这个矿区也一定进行了严密的戒备。到底要怎么样打,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张光明默默地接过一个队员递过来地在灰堆里面煨熟的土豆,几口就吞下了肚子。稍微有点食物下肚,快被冻僵的脑袋也变得灵活了起来。仗总是要打的,这就是他们的使命!他们就是总统派出来的一群死士! 他咬牙拍了拍大腿:“等会咱们再去看一下地形,总有空子能钻进去,明天晚上咱们说什么也要动手。大家就算在雪地里面慢慢爬,也要爬进日本人的这个矿区里面!但愿能等到一个大风雪的天气!” …… 雨辰背着手在总统府的花园里面慢悠悠地晃着。陈卓跟在他的身后,拿着一个拍纸簿记着雨辰吩咐的一些话。现在中日的局势进一步走向紧张。桂太郎内阁又提出了新的交涉要求,而一直在进行联络地西园寺公望,仍然迟迟没有上台组阁的迹象。内阁和议会方面都显得有些紧张,各国的大使们现在在南京一个个都忙得上窜下跳。特别是协约国的那些大使们,欧战正到了最吃紧的时候,偏偏中日之间又发生这种事情!后院要是真的失火了。那么那些调停特使们过来,板子就会第一个打在他们的屁股上面! 可是雨辰偏偏就是不愿意和桂太郎表示接触,他宁愿在同等条件下和现在还没有什么名义的西园寺打交道!这个总统到底是怎么想的?雨辰这个时候却看不来半点紧张的意思,他随口在和陈卓吩咐道:“昨天我已经和钝初先生又商量过了,我们将正式弄一个照会出来。向调停特使还有日本政府表明,我们的谈判对手是西园寺公望公爵。其他人我不愿意谈。你回头马上把这个照会弄个样子出来,再和文爵先生斟酌一下……然后就赶紧发出去。咱们不要那么猴急,现在咱们处于主动的地位,口气要坚决一点。明白么?” 陈卓诺诺连声的点头表示明白,忽然又疑惑地问了一句:“总统,您真的那么确认西园寺能够上台组阁?”雨辰回头看了一眼陈卓,淡淡地笑了:“日本除了军队的那些疯子,上面人明白得很。现在协约国压力那么大,他们乐意打仗?中日决裂了,大家都倒霉,让西园寺上台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桂太郎政府为了朝鲜事件已经是把国内弄乱了。他前面狗一套,后面又狼一套地来进行交涉,手忙脚乱的样子,谁不知道他已经乱了方寸,摆不平这个摊子了?换马他们早就在酝酿。但是就在等机会罢了……不群,只要再有事情推动一下,这点子信心我还是有的。” 陈卓赶紧地拍了几句雨辰的马屁,不过对雨辰将这些复杂势力之间的关系还有心态把握得这么精准,他还是衷心佩服的。到了最后他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日本军方能甘心么?如果最后闹得他们上了台,那会不会真的打仗?” 雨辰看着陈卓,神色中带着一点戏谑:“不群,你怕打仗?”陈卓赶紧道:“当然不怕,有总统领导,还怕什么打仗?”雨辰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怕打仗……所以我才会在打仗之前把能准备的都准备好,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如果真的要爆发什么战事的话,也是为我们赢得二十年的和平……不群,我错不得啊!”第四卷 新世界 118章 牺牲 夜色深沉,而大风雪也如愿降临,这是张光明他们所期盼的。但是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在这么大的风雪里面,在快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面,向自己的目标摸索前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他们这一队精选出还能行动,体质较好的三十五名队员,所有中国特工行动人员都参与其中。而剩下二十六人,则还在山头上面负责接应,他们多半是已经被冻伤不能行动的了。大家都知道,发起突袭的队员,这次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自杀性行动。 张光明已经觉得自己的四肢没有了感觉,自己的体温似乎就和身边的冰雪一样的温度。大风雪劈头盖脸地扑来。又是将自己的头埋在雪中,都感觉到有一丝热度。他的脸已经冻伤了,黑色的冻斑到处都是。他们这些人寻找了一个被大雪盖住的雨裂沟从山上滑了下来,接着慢慢地向前,风雪掩盖住了他们的行迹。探照灯的灯光,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面也照不出去多远。日本人的巡逻队踉踉蹬蹬地在雪地里面走着。但是他们也是在这恶劣的天气里面挣扎,已经没有心思去发现周围有什么动静,估计这些日本士兵也在想。这种天气,还有什么人能够在野外活动?他们将帽子和大衣裹得紧紧的,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矿区军营那里露出的灯光,赶紧结束这该死的巡逻,回到屋子里,离开这个冰雪地狱才是他们现在真正想要的东西!这些日本士兵,是在吃过了热食之后,才轮班出来巡逻的,就已经感觉到完全抵受不住这种严寒,更不要说张光明和他的队员们,两天都没有吃饱东西。而且在野外已经活动了这么久!爬在最前面的张光明,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幻觉。南京自己温暖的宿舍,热腾腾的火锅不断地在他眼前飞舞,身下地雪似乎就变成了温暖的床铺,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剧痛让他的精神又一下振作了起来。他么是完全自愿来到这个地方,执行“壬辰”计划的!离开南京的时候,惠英慈中校还给了他们最后一次的选择机会,但是没有一个人退出。对于“壬辰”计划执行下来,究竟为了什么,他们也有些模模糊糊。但是他们都是军官中的精英,民族武力的先锋,为国家能贡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每个人都觉得乐在其中,而且心甘情愿。这就是雨辰一手创立的这支军队的可怕之处。他们不断的胜利奇迹般改变了整个国家的命运,因此而每个人都有了一种最神圣的使命感。 只建了一半高的围墙似乎还远得看不见,张光明回头看了一眼紧紧跟着自己趴在雪地里面前进的队员们。绝大多数人还在艰难地向前挪动。也有人的影子停在那里没有了生息。他往回爬了几步,自己的副手覃永须中尉正趴在那里,脸涨得通红。想把咳嗽憋回去。张光明拍着他得后背低声道:“咽口雪!”覃永须忙大口地咽了几口雪,似乎缓了过来,他喘着粗气看着张光明:“头,我没有事情!”他的脸在雪地中都是一副病态的潮红,眼见得已经是发烧了。在这种天气发烧,很有可能转成肺炎。但是都到了这个地步,谁还管得了这么多? 张光明更加凑近了他一点:“这样不成!咱们选择的路线是正确的,但是在雪地里面匍匐前进。现在大家都没有这种体力了!风雪大成这种样子,咱们要不赌一下,站起来冲过去!敌人现在绝对想不到咱们能够在这种天气对他们发起突袭!” 覃永须用雪擦了擦自己已经烧得发烫而且昏昏沉沉地头。苦笑道:“没错!再这么爬下去,全部都得死在雪地里面……咱们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而且每人还有二十公斤以上的负重……让军官集合吧!传达命令,分配目标,咱们冲过去算了!反正谁也没指望自己能够活着回去!”咳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雪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这位从安蒙军抽调至对外军事情报局行动处的精英军官,已经到了把自己体内最后一分精力都榨出来的时候了。 军官们都围了上来,周围是那些朝鲜队员们。他们反而比这些中国军官更适应这种天气。虽然也都很虚弱,但是看起来至少还多一些精神。他们就看着这些中国军官的行动,这些中国人干嘛愿意把命丢在这里?他们和日本已经是不共戴天。每个人都有亲属死在日本人手中,但是这些中国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有军官的头都凑在了一起,张光明剧烈地喘息了一下,苦笑道:“弟兄们,咱们已经快死了……就算能够顺利地完成突袭,我也不认为咱们能够撤回基地去……把大家带到这条死路上面,大哥对不起你们。” 几个筋疲力尽的声音也低低地响了起来:“为了完成任务,没有说的。” “自从接受了任务,就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国防军的军官不牺牲。对不起供养咱们的老百姓!也对不起一直领导着咱们的总统!” “下命令吧!头儿!接到电报之后咱们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来世咱们还在一块儿干!” 张光明觉得自己眼眶热热的,和这些弟兄们一起上路,这辈子也值得了!他从怀里摸出了一直珍藏的青军会徽章——其实这是违反纪律的举动,在雪地里深深地埋了下去。周围的军官们也和他一样,不约而同地取出了徽章埋在了一处。六枚黄铜的小徽章放在一起,即是在这大雪的天气里,也在每个人眼中闪烁着最灿烂的光芒。 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话都是多余地了。他们就知道,他们是“壬辰”计划的主力,即使是死,也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弟兄们,离围墙还有大约三百米的距离。六个小队并肩前进,成横队,保持呼应,炸药集中在现在体力最好的队员身上,估计偷偷摸到围墙下面不会被发现。翻越的时候,如果被敌人发现,开枪抵抗!过了围墙就不要停顿。第一小队朝日本鬼子的兵营,尽力将他们压住!第二第三小队交替掩护,炸矿井!第四第六小队任务最重要,日本鬼子的煤油库,只要点着了就是大破坏!第六小队破坏水塔,破坏发电机,破坏一切能够破坏的东西!咱们加在一起有六百多公斤的黄色炸药,足够把这里炸个天翻地覆了!如果干完了大家还能有命,朝山上撤退!我牺牲后,第一指挥是覃永须中尉,第二指挥是周也中尉……就这样吧!马上行动起来!” 军官们的眼光都看着脸色灰白的张光明,他也扫视着他麾下的这些军官们,从胸腔里迸发出了他这一生最后一个命令:“青军会,各自为战!” 这一夜对于台阳里煤矿的日军警备队,还有煤矿的工作人员们来说,绝对是一场噩梦。这个煤矿年产七万多吨的优质无烟煤,是日本德山染料厂的重要供应来源。从1912年开采以来,就受到了相当大的重视。而近期爆发的朝鲜复国军的袭扰行动,也让当地日本驻军尽可能的加强了这里的警备,严密的巡逻。二百多名从正规军抽调的警备队员,一百多名朝鲜矿井,加上在矿上工作的一百多名日本管理人员还有家属,都绷紧了神经警惕着敌人的破坏袭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离中朝边境一百多公里的这里,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面,在呼啸的暴风雪当中。一群筋疲力尽,严重冻伤,而且处于半饥饿状态的突击队员们,在野外潜伏如此之久,就为了在这个夜里发起几乎就是自杀性地突袭! 露天岗楼上面的日本岗哨,头已经缩在了大衣里面,保暖皮靴里面的脚已经冻得毫无知觉,在心里面咒骂着这个时候还要他们坚持执勤的长官。几盏才安装的英式探照灯有气无力地四下扫射着。但是平日夜里那么强烈的光柱,现在扫射出去也只能照到漫天飞卷的雪片而已。三十多个队员趁着日本巡逻队换班的时间,跌跌撞撞地摸到了只建设了一半的围墙前面,平日里可以一跃而过的低矮围墙。这个时候似乎就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他们的体力和精力,实在是已经消耗殆尽了。 张光明在围墙下面蹲了下来,命令朝鲜队员们踏着他的身体翻上去。每个中国军官都这样做了,一个个浑身白色地人影翻过了围墙。探照灯曾经在围墙上面不祥地扫过,可惜守着探照灯地人现在正缩着脖子在那里跺脚呢!风雪掩盖住了他们全部地行迹和声响。三十五个队员几乎都翻过去了。围墙上面伸下来几只手,要拉张光明上去。他无意中向旁边扫视了一眼,就看见覃永须中尉的身体蜷缩在围墙下面,一动也不动了。张光明顿时就知道了,这位诚扑勇敢的中尉,已经耗尽了他体内的最后一点热量,最后一点精力,活生生地冻死累死在了日本矿井的围墙外面! 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翻过去的张光明,这个时候突然从体内的最深处又爆发出了莫名的力量,在几只手的搀扶下,他带着二十公斤的黄色炸药就这样翻了过去。好兄弟,看我们这些剩下来地人怎么完成自己任务的! 六个小队立即疏散了开来,矿区平日夜间就很冷清,朝鲜矿工都被监视居住在他们的窝棚里面,生怕里应外合发生什么破坏行动。往日里只有日本警备队巡逻的身影。但是在这个夜里,就算几支巡逻队,又能看到什么东西?三十几个人影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比在潜伏前进过程当中多了一些精力,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支撑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各自的目标冲过去。第一小队直奔日军的营房,每个人都从怀里取出了锯短了枪托的日本马枪,哗啦地将子弹推上了膛。一个正从营房出来,准备换岗的巡逻队在满天大雪当中。就看见几个人影凶神恶煞地直冲了过来!他们还来不及喊叫,几个手榴弹扔了过来,轰的夹杂着冰雪炸开。风声如此之大,也掩盖不住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啪勾啪勾的日本马枪也打响了。七八个还迷迷糊糊的日本巡逻队就这样被打得东倒西歪!枪声将半个矿区都惊动了。东南角的几个日本岗楼的探照灯刷地转了过来。在岗楼上面冻得够戗的日本哨兵睁大眼睛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营房里面顿时也就是乱哄哄的一片,像是一个蜂房一样! 带第一小队冲击的周也中尉已经再也跑不动了,他陷在雪地里面,只是托着马枪一发发的射击,枪口的火光照得他眼睛发花。他们这里越热闹,就越能掩护那些背着炸药的弟兄!他隐约看见一群群衣衫不整的日本鬼子从营房里面涌了出来。步枪的子弹啪啪地落在他的周围。几个朝鲜队员已经被打中了,还坚持的在日本鬼子扔手榴弹。岗楼上面机关枪大概是冻着了,半晌才有一挺格格地吼叫了起来。营房顶上也被日本鬼子手忙脚乱地架起了一挺机关枪,子弹泼水一般地打了过来。周围从风雪中传来了警报声,各种各样地呼喊声音,而他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些声音离他很遥远。 几发子弹打中了周也中尉,他的身体在雪地上面摇晃了几下,又吃力地给马枪压上了一排子弹。更多的火力集中了过来,日本兵们甚至可以看见那个站在那里坚持射击的敌人身上一发发子弹命中的痕迹,但是那个家伙居然一直都没有倒下!还在那里拉枪栓,发射,拉枪栓,发射。他的身体几乎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他还坚持着站在那里,直到第一声巨大的爆炸在他身后响起,他才丢开手中的马枪,向后倒下。这短短的几分钟里面,后来不相信这一切发生的日本兵,在周也中尉身上数到了五十六个弹洞。而他坚持发射了十七发子弹,打了两枚手榴弹。 第一小队的攻击掩护了几个其他小队的行动,二三小队穿越了半个矿区,将捆在一起的二百五十公斤炸药投下了两个大的矿井坑口,巨大的爆炸让整个矿区都晃动了起来。黄色火焰从几个矿坑口爆发出来,直冲上云霄,连大雪都在似乎被这巨大的爆炸震得停住了!几个矿井顿时被炸得倒塌。特别是一个产量最大的矿井,本来掌子面就不是很安全,竟然引起了内部的塌方!连周围的地面都陷了进去。火焰又引发了煤炭粉尘的爆炸。在台阳煤矿的地下,似乎就象火山爆发一样!尖利的警报声响成了一片,所有人包括那些日本人的家属都被惊动了。朝鲜矿工们想从自己窝棚里面跑出来,蒙头蒙脑的日本兵还有朝鲜矿警就朝挤成一团的那些矿工们开了枪!混乱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十二名军官和士兵,有一半在爆炸当中被彼及殉难。另外一半也在混战当中全部战死。第二小队的指挥官覃永须中尉已经在围墙外冻累而死。第三小队的指挥官方起波中尉的尸体,日本人并没有找到。 随着整个矿区都扰动起来,已经慌了手脚的日本警备队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应付什么方向了。还是守备队的指挥官秋山大尉头脑清醒一些,赶紧分出去一些人手去保护煤油库。那里要是被炸掉的话,这个矿区可就真的完了!那里本来就有日本人的岗哨,再加上煤油库离警备队的兵营正好近一些。四六两个小队在摸向煤油库的时候又被探照灯发现,两个小队被死死地钉在了雪地上面。两位中国军官小队指挥官,江北官校速成二期的两位好友,吴永力少尉和孙凯少尉,双双在冲击途中战死。他们两个小队另外九名朝鲜队员,也被完全打散,大多数被日本人的火力打死。只有一个人逃到了一处日本岗楼的下面,眼见已经无法撤退出去了,就引燃了炸药包和这座岗楼同归于尽。当高高的木头岗楼在巨大的爆炸声当中向下倒去。整个矿区都能听见日本人惊呼乱叫的声音!而张光明上尉他们的第五小队。在矿井被炸的时候。也用几十公斤地炸药炸掉了发电机。他们一路横穿矿区。看见只要是建筑物就朝里面扔炸药。日本人已经被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弄得彻底的混乱了,不是朝有枪声响的地方涌去就是傻呆呆地冲向正在发出巨大爆炸和冲天火光的那些矿井。这个小队居然顺利地冲到了矿区中央唯一的一处二层小楼前面。一个朝鲜队员将身上最后的炸药拉燃了,朝小楼扔了过去。张光明也喘着粗气将自己身上还剩的两块炸药取了出来,雷管早就安好了,只要拉燃就能用!他们已经干得够本的了!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声音。紧接着传出来地却是妇女和孩子地哭叫声音!一块炸药将这座红砖洋灰的二层小楼几乎炸塌了一半。人的肢体和着破碎的建筑物一起崩上了天。趴在雪地里面的张光明清楚地看见了里面还有几个小孩子顺着炸塌下地楼板掉下来,接着就被埋在了地下!更多的人从还剩下一半地楼里面冲了出来。全是披头散发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还有戴着眼镜,脸上流着血,只穿一件睡衣的男子。这是日本矿井的家属楼!另外一个朝鲜队员拉出炸药包从雪地里面跳起来就要拉燃扔过去。剩下几个人也端起了枪准备打一个痛快。张光明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跳了起来,用朝语大声地喊道:“不是军事目标,不是军事目标!” 他不是没有在袭击行动当中伤害过平民。但是那都是攻击军事目标波及的,完全不像其他几个突击队那样大开杀戒过。从始至终,他都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是这样,一直维护着自己作为一个国防军军官的荣誉。哪怕在这么激烈的突袭行动当中,他仍然下意识地跳了出来。 日本矿井管理人员和他们的家属晕头晕脑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涌了过来,哭喊声响成一片。巨大的爆炸吓得他们缩在家里面,没想到自己的家也还是被炸了!张光明努力地制止着已经杀昏了头的朝鲜队员们的举动,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他们的枪口前面,突然两声轻微的枪响,转眼就被大雪吹散。而张光明上尉浑身一抖,摇摇晃晃地转过了身去。两个秃顶穿睡衣的日本中年人傻呆呆地举着手中的防身手枪就这样看着张光明。一个中年人还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啪啪地手枪声又响了。十几发子弹全部打进了上尉的身体。 大雪一下变得无声 张光明上尉,1889年生于江苏常州,1912年考入江北官校速成一期,1916年战死于秘密战线上。他的家人,至今不知他埋骨何处。 1916年2月4日。日本所占领的朝鲜境内台阳煤矿受到朝鲜复国军袭击。矿区遭到严重破坏,预计将停产半年。而日本警备队员和朝鲜矿警伤亡数十人,矿井日本工作人员家属伤亡一百余人。在朝鲜总督的刻意指示下。这次袭击第一时间在日本报道了出来,还附有伤亡的日本平民的照片。消息传出,日本轰动,而整个东亚,也同时随之震动。第四卷 新世界 119章 不甘心的计划 桂太郎内阁在接替了大隈内阁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面,终于走到了这届内阁政治生命的尽头。当初上台时看起来牢固无比的山县——桂太郎组合,接手的摊子本来就处于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当中。因为中国的崛起,对日本地位的挑战,还有中美环太平洋的隐性结盟的压力,再加上几场战争的影响,日本以军部为首的保守势力,已经完全被剌激得疯狂了。他们是桂太郎能够成功重新回到首相宝座的基础,也在挫败自由派的政治对手当中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但是军部所要求的目标,是疯狂进行扩军,然后击败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雨辰统治下的中国政权,重新寻回在亚洲的霸权。他们的口号就是,七千万国民,必须整体武装起来,重新赢得国运! 山县和桂太郎并不是没有统治经验的人物,他们努力地在寻求着一种平衡。因为日本在亚洲这一隅的疯狂扩军,特别是海军的高速发展,已经引起了西方列强,特别是美国的高度警惕。军部经常的一些出格言论还有举动,也让西方列强在平衡中日两国关系当中稍微有了些倾向于中国的表现。特别在雨辰访美成功还有出兵欧洲参加世界大战之后,日本地国际环境已经越来越显得严酷。而日本的发展,还是离不开西方列强的支持的。在他们牵制俄国的使命已经终结之后,怎么样恢复在国际当中的地位,一直是他们努力在进行中的事情。具体表现就在于对中国的举动尽量表现出温和。将比较有国际化视野并且愿意参加欧战的海军尽量派出去加入欧洲现在的战事当中,扩军的调子喊低一点,对陆军中那些过于疯狂的人物加以限制或者打击。 但是当军部的势力已经膨胀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亲手将魔鬼放出来的两个人又怎么能够将魔鬼再收回瓶中?在朝鲜事件的剌激下,感觉受到了冒犯和挑战,而且满怀对青岛战事复仇之意的陆军,要求桂太郎以最强硬的态度对待中国方面的挑战,即使开战也在所不惜。而桂太郎他们知道,在当前国际环境下,在欧洲战事紧急的情况下,西方绝对不会允许亚洲再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他们顶着军部的压力以温和的态度对中国进行了交涉。但是交涉却被拒绝了,雨辰更宁愿和在野的西园寺势力打交道。 当心力交瘁的山县元老终于撒手而去的时候,桂太郎已经彻底地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没有山县对军部的影响力,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基础,就必须要迎合他们的愿望!他一改当初温和的态度,以强硬的姿态对中国提出交涉,甚至隐隐以战争威胁。可是回答他的是朝鲜更大规模的袭击。日本军人平民更大规模的伤亡。已经被彻底惊动起来的日本民气再度掀起了倒桂风潮,军部已经认为桂太郎不再适合出任首相的职位。他已经手忙脚乱,而且毫无成绩了!如果当初能够以强硬的手段对中国进行威胁,说不定现在目标已经顺利达成了!而这次更大规模的袭击事件,正是他们借题发挥的好时候!在他们的头顶,不再需要一个碍手碍脚的桂太郎在那里! 在政界、财界和宫内派当中,对于桂太郎立场摇摆不定,还有压制军部能力的不足,从上到下已经觉得非常厌倦了。现在的日本政界还有宫内派人物,这些老派的政治家们,还没有军部那些少壮派军官那样狂热。欧战给了他们这种政、财结合的团体继续发展的机会。他们也不愿意和西方列强越走越远。这个时候,立场在于自由派,而且有着相当实力可以压制对抗军部的西园寺元老,就成了一个最好的选择!更不用说他已经和雨辰达成了默契,可以在最快时间里平息因为朝鲜事件在东亚引起的风波!大正天皇陛下亲口表示了对西园寺元老的期待,还有对桂太郎的不耐烦。帝国议会已经通过了动议,要求桂太郎内阁总辞职,而天皇正式颁布重新组阁的诏书,也就在眼前了。 “臣深表惶恐,辜负了天皇陛下对臣的期待……从现在起,臣所组之内阁,向天皇陛下提出全体总辞。对于臣之错误,百身难赎,惟愿帝国国运,在天皇陛下神威覆盖之下,继续发扬广大,遍及万国九州。” 桂太郎矮小的身影深深地弯了下去,终于代表了他的内阁向天皇陛下提出总辞。前一天,宫内大臣木下已经私下和他谈过:“陛下现在觉得非常地为难,桂君你的内阁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在帝国议会提出弹劾动议之后。再奉请天皇陛下解散内阁。按照体制,天皇陛下一定会答应的。但是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帝国的面子要紧,因为朝鲜事件而解散一个元老组织的内阁,国际上面影响很坏啊!而且天皇陛下还有各位元老重臣,已经属意于西园寺君组织内阁,他们早一天上台,陛下就早安心一天啊!和中国的争端必须马上结束掉!桂君,这个时候,还是由你们及早提出总辞为好。这也是为了照顾已故的山县元老的面子。强行解散本届内阁的话,这个动静就太大了!” 桂太郎当时只有苦笑,他的最后努力已经被雨辰拒绝,日本大使奉命甑见雨辰,甚至提出了只要照顾日本政府的面子,他们可以在一年后立即交换除了上海之外的日本在华租界,一直拖延没有解决的袁世凯政府时期的对日借款问题也可以全部免除。但是仍然遭到了雨辰的冷淡对待。而借助现在已经狂热地军部势力对抗天皇陛下的旨意,让整个帝国全面军国主义化,也是他绝对不愿意见到的。也许西园寺上台,能够比自己做得更好吧? 他只是低声道:“陆军和海军的意见呢?军方只怕不愿意看到西园寺君上台吧。如果军方不提出西园寺内阁的陆相和海相人选,新的内阁还是组建不起来吧?” 木下微笑着答复:“皇威沐浴之下,陆海军作为天皇陛下的军队,怎么会违反陛下的旨意?皇帝闲院宫亲王已经准备出任陆相,而海军也表示出了合作的意思。西园寺内阁,一定能够顺利组建完成。桂君,现在就看你的了!” 到了这个地步,桂太郎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听了大正天皇的不知道说的什么的几句鹤音之后,桂太郎昏昏沉沉地退出了皇宫。东京城这时已经是满天大雪,矮小的老人站在自己的汽车前面,久久地不愿意上车。当初大隈重信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剌,他多么希望也有人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可惜天皇陛下的美意,专门有近卫师团的官兵对他进行保护。这一点愿望也成为了奢望。桂太郎丝毫不相信西园寺能够在上台后压制住现在已经变得自行其是的军部。而帝国究竟会在将来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在这个时候,西园寺公望正率领着他的内阁成员,在恭聆天皇陛下地圣训,接受组建内阁的大诏,而现在这一切,对于已经万念俱灰的桂太郎元老来说,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了。他踉踉蹬蹬地走上了自己的汽车,挥手道:“回家!” 汽车在满天风雪当中向桂太郎的宅邸缓缓驰去。这样的天气下,东京的街头也满是游行的人群。他们仍然举着反对桂太郎内阁的标语,高叫着对台阳煤矿事件必须血债血偿,皇军必须立刻发兵大陆,膺惩在背后支持朝鲜暴力分子的中国雨辰政权。人群中零星的还有着反对西园寺和雨辰进行交涉的标语。只穿着单薄和服,头上绑着白布条,带着日本刀的浪人们在一个个高台上面发言,语气激烈地称日本已经在国贼的统帅下成为了一个亚洲二流的国家,那些国贼在软弱地出卖帝国的利益,蒙蔽着天皇,压制着皇军的扩展步伐。说到动情的地方,台上声嘶力竭,台下的男男女女哭成一片,负责警备的近卫师团官兵还有警察,也同样眼泪纵横。几声高亢的口号传进了桂太郎所在的汽车里面:“皇军的将校官兵们!你们的战场不在东京。不是把剌刀对着我们这些国民,而是应该在大陆战场上面,和支那人血战到底!赢回帝国的国运!”这样的口号声音顿时就轰响成了一片,每个人都在对着穿着黄色大衣的近卫师团官兵高呼。 而桂太郎只是沉沉地闭着眼睛,日本帝国……他最深爱的帝国啊,将究竟走向何方? 1916年2月11日。朝鲜台阳煤矿袭击事件之后,日本政府桂太郎内阁,终于在军方不表支持,而政界宫内派别纷纷表示反感之后,向大正天皇提出总辞职,并立刻得到批准。在当天,以西园寺为首相的,融合了宫内派,自由派政治家,财界政界代表人物的新内阁迅速成立。日本高层希望迅速解决中日之间纷争问题的决心在这不同寻常的组阁速度当中表露无遗。海军在这次组阁当中表现出了和新内阁的有限度的合作,他们的条件是不希望削减任何的海军经费还有造舰计划。陆军则上下从冈市之助这个老官僚开始表示出了最根本的反对。但是日本亲王亲自上阵,担任了陆相的职务之后,这个内阁终于建立了起来。西园寺在获得了正式的名义之后,立即希望和雨辰的中国政府达成事先商定好的协议。而这个提议得到了雨辰的赞同,还有参与调停本次事件的英美法几国的热切推动。协议即将在上海签署,两国之间的问题似乎就这样云开雾散了…… …… 中国,上海,1916年2月17日。 日本代表团是昨天匆匆抵达上海地,阵容除了一直参与谈判的西园寺平山——现在的首先秘书长,还有日本信任外相加藤周明等人,阵势不可谓不重视。而协约签订的地点,就选择在了雨辰起家的地方,上海高昌庙制造局——现在的中国联合重工上海制造厂。 记者们已经在这里守候许久了,雨辰计划从水路抵达这里。许多人还有雨辰先期抵达的卫队,已经在这里警戒等候。大鼻子的洋人还有穿着刻板西服的日本代表,都穿着大衣等着江风凛冽的码头上面。雨辰这次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和让步,在这里等候表示敬意,也是最起码的一件事情吧!加藤周明外相、西园寺平山子爵、西园寺明子、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美国国务院特使斯文森、法国外交部副部长白立瓦则在码头停泊的“海琛”号防护巡洋舰的船长舱室里面喝着酒,他们舒服的境遇,自然让那些等级比较低,不得不在码头上面挨冻的随员们有些腹诽。 雨辰在前天已经在议会发表了讲话,答应了西园寺公望提出的交涉条件,在国内引起的震动丝毫不亚于日本国内现在的混乱。一些激烈一些的议员,还有国防军的军官团体,以及绝大多数的民众就是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在我们的国威军威连欧洲的强国都认可,现在国势已经在蒸蒸日上的时候,要对日本东洋鬼子表示让步?他们想打仗,那打就好了,在青岛周围现在还有几万鬼子的尸体,国防军的剌刀上面,同样也溅满了世界最强陆军德国军人的血。咱们有总统,有强大的国防军,有国际友人,对小鬼子还有什么好怕的?以至于答应这些看起来相当屈辱的条件? 在议会当中,宋教仁他们已经做了相当的工作,政府和议会是不愿意再爆发一场战争的。虽然觉得有些憋闷,但是还是赞同了府院双方共同做出的这个决定。所以雨辰在议会发表的讲话,更大程度上面,是针对着国防军和国内那些想不通的大多数民众的。 ……现在我们的政府,必须做出一个最为艰难的决定,究竟是准备在亚洲厉兵秣马,迎接一场新的战争,还是平息现在的事态,哪怕忍受暂时的退让?国防军现在正在欧洲浴血奋战,为了世界的公理正义还有未来的和平,为了国家能够尽快的脐身世界强国之林,为了民族气运未来的发展,他们在付出牺牲。同样的,我们的国防军还有民众们也不怕在亚洲迎接另一场牺牲。对,我们不怕!但是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我们现在的最高目标,就是在未来的几年里面,履行我们作为一个文明国家的国际义务,打败最凶恶的德国敌人。为此我们已经加入了协约国。这些义务,就是我们现在的最高目标!因为朝鲜事件引发的中日两国之间的紧张局面,当初拒绝桂太郎内阁提出的交涉条件,是因为政府上下,都对于桂太郎内阁是否能够驾驭日本国内的军方势力而感到不确定。也许我们答应了他们看起来温和的条件,接着胃口被养大而且永远不会感到满足的那些日本军人们,会变本加厉地对我们进行逼迫和凌侮!所以我们坚决拒绝!但是在日本国内。并不是没有温和势力的存在。就比如才上台的西园寺内阁,政府一直在和他们保持着接触,商讨着真正能够进行和解的条件。 当然,这些条件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可忍受,但是这是我们现在必须做出的让步!国家的元气还很衰微,需要长时间地培育。国家不能一直保持着最强硬的态度,让友邦认为我们没有在东亚保持和平的想法。这次,为了让世界不从东到西完全陷入血战和烽火当中,我们做出了让步和牺牲!但是请我们的议员军人还有最最亲爱的国民们记住。这次的条约,没有割地,没有赔款,只是将金九他们驱逐出境,在北满容忍日本和我国共同进行的治安行动,并且确保朝鲜复国军不能再利用北满作为他们袭击朝鲜的基地……与此同时,还有一些经济上面的协约,一条铁路支线的建设,对日关税的降低等等。 我们忍着最大的屈辱做出了这些让步,就是希望日本的温和势力能够借此掌握日本的政权,并且能够在未来的日子里面和我们展开正常的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两国之间,不要再发生兵戎相加的事情,未来的纷争,都能够以协商的方式进行解决!这次条约,如果日本方面不背弃信约的话,换来的将是东亚二十年的和平,而这也是我们最希望得到的和平发展的时间!这样的条约,我们所做出的巨大让步,将得到世界各国的公认和保证! 先生们,同胞们,还有国防军的军官士兵们。我们现在忍受的一切,都需要我们更辛勤的努力在将来进行挽回。是的,我们这次忍让了,但是并不代表我们会一直忍让下去。如果日本方面在未来的日子里面再次回到以前的做法和态度。我们下次将毫不犹豫的选择拿起武器,抵抗到底!记住这次条约的签订,相信我必将和你们一起,赢回我们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曾经失去的东西。给政府时间,也给我时间,给这个民族一些时间!” 因为雨辰巨大的声望,虽然国防军和民间是一片巨大的失望,但是还是选择了接受雨辰对这次政策的解释和说明。只不过每个人的心中,都似乎有一种火焰在熊熊燃烧一样,特别对于那些国防军的将士们而言。 但是对于评论家们来说,这次讲话,更大程度上面是说给世界列强们听的。看,中国为了协约国的事业,为了太平洋地区的和平,咱们做出了多大的牺牲!这种和平,必须要得到你们的确保,看住日本政府未来的行动!对于西园寺的上台,还有雨辰的退让。国际间也的确表示出了最大的热情,从现在在上海的调停阵容里面就可以看得出来。对中国对于协约国事业的忠诚,对维持亚洲和平局面的孤心苦诣,这些列强国家都满意得有些感激了。特别是美国方面,他们现在还没有和日本进行全面对抗的准备,但是又对日本军事力量的扩充感到忧心忡忡。当中国维持住了太平洋上面的和平局面之后,美国就摆脱了未来可能会在两个大洋上面作战的可怕局面。美国国内已经有了加快扶植中国政府力量增长的呼声,新的海军扩充法案也得到了通过。对于英国和法国来说,他们已经庄重的承诺,对于中国政府的让步而达成的东亚和平条约,将得到他们的全力保证。如果日本再有咄咄逼人的举动,将受到协约国方面的联合制裁——当然,还只是私下的保证,外交场合上面说这些话就太过于失礼了。特别是日本还是一个协约国国家的时候。 但是对于亚洲地这两个协约国国家。一个在欧洲为他们浴血奋战,一个在亚洲想着在他们的后院挖墙角,谁的分量更加重一些,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 雨辰的“舞鹤”号座舰出现在水天之际的时候,上海水道内的所有各国军舰、商船、货船都拉响了汽笛,向这位总统表示敬意。在海琛号船舱里面的那些贵客们都鱼贯而出,扶着栏杆看着那艘小小的军舰,两艘新式的鱼雷驱逐舰拱卫着她,向高昌庙码头急速地驶来。西园寺平山用英语低声地道:“东亚二十年的和平,今天终于可以确定了!”而加藤周明微笑着只是点头。 美国那位特使斯文森和雨辰的交情不浅,对日本人的戒心却是很深。刚才短促的谈话当中,一直冷着一张脸,听见两个日本人在那里得意的感慨,冷笑道:“雨辰能够确保中国的政策,他有着和平的决心,但是这决不是单方面的事情。日本政府当再出现什么变故的时候,你们就能够确保能象他一样采取顾全大局的行动么?”两个日本人的神色一下就尴尬了起来。现在虽然西园寺上台,但是国内军部的势力,他们可没有雨辰对国防军的那种操控能力!他们只是希望借用和中国达成协议之后稳固西园寺内阁的局势,慢慢再整理军部的势力。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能够确保,他们可是很明白,日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爱德华格雷爵士慢慢地抽着雪茄,脸上神色不动,只是低声地对法国那位高瘦的外交部副部长道:“今天的上海条约,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比利时?中国的高姿态已经让我们不得不对这个条约背书,将来的事情……只有万能的上帝才能够知道……” 立瓦也和这位老绅士一样神色不动,只是淡淡道:“爵士,现在我更担心的是,现在在我们国土上面德国佬正在发起地疯狂进攻而和我们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是中国人而不是日本人。” 几个人各怀心思地低声谈论着。只有西园寺明子小姐一个人专注地看着那艘舞鹤号军舰。在西园寺平山住在南京总统府两头联络交涉的时候,她有更多的时间去注意那个第一眼就吸引了她的年轻总统。他的威严,他沉默地散步,他这么年轻就拥有的巨大威权,永远坚定的眼神,还有偶尔孩子气的笑容——她曾经看到他陪那个美丽的夫人一起散步的时候展露出来的!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那种全心想着一个人的感觉呢?而这种感觉又这样的突然来到?如果中日之间真的和平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更多地看到他?虽然她绝望地知道自己毫无任何的机会,但是在这么多人当中。只有这个女孩子是最单纯的全心全意地为两国之间的和平而祈祷。女孩子希腊雕塑一般的侧面,让斯文森都忍不住偶尔会失神。这个日美混血的小妞真不坏啊!家世也完全配得上他。可惜,偏偏是个日本人。 码头上面的欢迎仪式短暂而冷淡,不是那些洋人和日本人不想表现得礼貌而热烈一些,仅仅是因为在场的中国人。从雨辰开始到最底下的卫队士兵,都阴沉着一张脸,似乎在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连中国记者的镁光灯闪烁都似孚充满了怒气。虽然没有人爆发出来,但是这种冷硬的沉默,让每个在场的日本人都觉得浑身冷汗。而每个白人都若有所思。 雨辰冷着一张脸和各国调停代表还有日本特使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带头走向高昌庙制造局的会场,那里条约文本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签署换文了。条约全称叫做《中日两国关于朝鲜事件交涉备忘录》,还有一分附加的条约《中日军事互不侵犯条约》。第一份备忘录只是两国之间签署换文,确定已经承诺的交涉条件。而互不侵犯条约,作为一分有效期为十年的条约,是在协约国和美国大力促成下达成的。在雨辰的强烈要求下,五国共同签署确保条约的执行。对于协约国来说,十年的东亚和平是他们需要的,中日两国互相牵制住比什么都好,战后亚洲的格局也可以维持住。两个不战而勉强保持和平的国家互相愤怒地对视,就是他们未来维持住亚洲霸权的保证。 会场的布置简单而肃穆,大方桌拼在了一起,铺上了墨绿色地毯。只有二十几名文字和摄影记者!允许进入会场记录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人发出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板着脸坐在正中,冷淡地等待着条约文本递到自己手中的雨辰身上。 他今天穿着他在上海起兵时曾经穿过的那身旧式的军官服装。从来不配枪的他,武装带上面也别了一支白朗宁自动手枪,腰带上面一圈铜光闪闪的子弹。两名副官站在他的背后,都冷着一张脸一动不动。日本代表加藤周明外相有些尴尬地在备忘录上面签署了自己的名字,想递给雨辰的时候,却发现他还坐在那里没有动笔。加藤周明地手僵在半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气氛一下就凝固了。几个中国记者不自觉地发出了粗重地喘息声音,似乎就希望看到雨辰推翻桌子,大喊一声:“老子不签,想打仗就打吧!” 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雨辰终于从笔架上面取下了一支毛笔,重重地签下了自己名字。他的脸颊上面的肌肉在微微地抽搐,但是他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会场当中突然爆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哭声,一名举着照相机的中国记者突然痛哭了出来,坐在一张椅子上面抱住了自己地头。会场当中,每个中国人,从政府官员到卫队士兵到这些记者们,眼眶中都顿时充满了泪水。只有雨辰在那里,神色坚硬如铁。 备忘录终于交换了,加藤周明还有西园寺平山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会场的气氛有点松动了。那些尴尬地注视着这一切的洋人们终于开始微笑着签署总共五份的军事互不侵犯条约,然后互相握手祝贺。当加藤周明向雨辰伸出手来的时候,却看见雨辰站了起来,看着四周,似乎想说什么。场中本来微微掀起的一点声浪立即就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雨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今天在这里,条约总算是签署了。但是请大家记住,我们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让步,一个在欧洲还在为协约国事业牺牲无数生命的国家。在今天,为了这个共同事业的胜利,又做出了什么样地让步!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我们共同遵循的公理正义的话,请记住这份军事互不侵犯条约!当德国侵犯了比利时的独立,违背了他们签署的条约的时候,整个西方世界庄严地向德国宣战了。而当某一天,这份条约也受到了侵犯之后,请大家同样记住,在这里,也有个比利时!” 说完,雨辰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室的庄重。 当夜,租界的人们发现了上海华界往日那不夜的灯光,都悄然熄灭了,似乎大家都记住了这一天。 而赖文臻副官长在给雨辰送来晚上的公文的时候。就看到这位人前永远坚强的总统,在办公桌上面抱着自己的头,低声地喃喃自语:“我知道这都是我自己的计划,可是我不甘心啊,我真的不甘心啊……”第四卷 新世界 120章 凡尔登(一) 这时在凡尔登的法国前线,正是一片宁静的时候。 从1916年1月中旬开始,德国人就在香巴尼方向,甚至一直延伸到海峡方向。大量的部队对协约国的战线展开了反复的试探性攻击,尤其以香巴尼方向,德国人集结了最多的步兵师,相当多的重炮,飞机,机关枪,发起了声势浩大地攻势行动。协约国军队经过去年一年的苦战,今年年初正整体处于修整的状态,谁也没想到德国人从东线抽调了那么多的生力军和技术兵器过来,反而对他们发起了反攻! 在香巴尼战线,协约国军方几乎是一开始就认定了这里是德国人的主攻方向。这里德国人熟悉地形,而且还保有着突出部,可以很顺利地利用这个出发阵地,向形成一个凹字型的协约国战线发起攻击,保有现在向内凹进去的战线,协约国必须分布较多的兵力。而德国人处于优势的地位,可以随意选择重点发起突破。击破这里的战线之后,德国人就又回到了马恩河。而协约国就必须再举行一次巴黎保卫战,但是天知道会不会有上次那样的好运了!所以他们必须在这里,挫败德国人的反击!大量的部队从各条战线上面抽调了出来,英国远征军也在向法国增援他们的第三个集团军,无数从修整中结束的部队填进了香巴尼的当面战线。按照协约国的估计,德军当面攻击力量达到了二十八个半师之多的步兵骑兵,还有三干二百余门各型火炮。而协约国使用在当面的防守力量已经达到了三十九个步兵师和七个骑兵师,加上三干七百余门各型火炮,完全可以阻挡住德国人地进攻。而且协约国总部还在筹备着一个宏大的作战计划,趁德国人的主力现在深陷于香巴尼方向的时候,以英国远征军,中国远征军,法国一部分军队,集结成一个强大的重兵集群,向德国主力的侧翼索姆河方向发起一次宏大的攻势。一举冲开德国人的防线,形成侧翼迂回,迫使他们滚出法国的领土! 在香巴尼的战场上面,几个国家的军人已经在这个战场上面反复厮杀过许多次了。双方的炮火打得是铺天盖地,毒气在战场上面滚动,空中的飞机遮天蔽日地互相攻击。而步兵们就在烂泥潭一般的战场当中,豁出自己全部的勇气和军人的责任感战斗着。无数的德国士兵倒在冲击的道路上面,也有无数的法国士兵在战壕里被炮弹炸成碎块。伤员的队伍潮水一般向后面输送着,中了毒气的伤员们脸色发紫,用力地抠着自己的喉咙。1916年一开始,战斗依然是这样的残酷!对于正在这条战线上面互相拼尽了全力的几十万大军来说,这条战线就是他们的全部生活,在这里战斗,或者在这里死亡。但是在双方军界的高层,这里却从来都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地点,至少这一次不是。 中国远征军在1月中旬香巴尼战线打响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凡尔登出线。这里的法国守备部队已经被抽调一空,要不就增加到香巴尼战线,要不就重新作为预备队储备起来。这个庞大的筑垒地域,巴黎东北的门户,因为当面德国力量不强,也削弱了绝大多数的技术兵器的储备,大量的大炮从要塞上面拆卸了下来,增援到其他正在激战的战线上面。当远征军四个师及其他附属部队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自己接手得几乎就是一个空壳子!除了钢骨水泥的要塞工事还依旧存在,其他可以用来支援的火力,还有要塞炮兵部队,都走得干干净净得了,甚至连后勤补给线路,凡尔登这一点都成了最不重要的一条战线之一! 在远征军上下,大多数人也并没有把这个事情当作一回事情。现在远征军还有自己建制内的炮兵,五个基数的弹药储备,而且还算有相当坚固的工事。他们到这里不过是填防预备而已,他们肯定将作为一支进攻力量用在反攻作战当中,而不是作为战壕守备部队这样的消耗品。他们是一支攻势力量!所以李睿在部队才抵达凡尔登战线的时候,就坚决主张部队不要全面接防,而是有重点地保持完整的机动力量,有些弹药甚至不必卸车,确保部队随时能够拉出去加入其他战线的反攻。只有何燧认为,当面德国第五集团军的力量虽然不强,但是也难保他们不会发起牵制性的攻击。凡尔登离巴黎也只有五十公里!如果大意轻敌的话,难保远征军不在这里栽个跟头,在他心中也隐隐约约有些担忧,现在香巴尼战线上面已经打成了胶着,德军明显不可能在那里取得重大的突破了。难道德国人真的打算在香巴尼拼消耗,而不转移攻势用在比较容易发展的地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下一个攻击矛头很可能指向凡尔登。在增援部队没有上来之前,远征军可一定要顶住德国人地攻势! 在何燧心目当中,还是认为德国人的确是将香巴尼作为主要的突击方向,只是会将这个攻势可能转移到凡尔登方向而已。如果自己能够顶住了,和他们同时行动的协约国军队会很快地增援上来。在一月份的时候,还没有人料到凡尔登从来都是德国总参谋部这次攻击精心选择的最主要的攻击方向,大量的部队已经在香巴尼的激战下秘密向这个方向集结。何燧还有远征军将面临的处境,将超过何燧最坏估计的好多倍。 所以何燧没有完全听取李睿为首的远征军参谋部的意见,他命令部队立即展开,以两个师保持在第一线。不过是远征军当中比较弱一点的十一师和二十九师还有一个战斗工兵团的力量,努力地和当面德国第五集团军保持接触,随时摸清楚他们的动向。而远征军建制内的炮兵力量,总计三个重炮兵团(两个老的,一个新编成的)。一个配属重炮团,加上师属炮兵总计七十多个炮兵连,连同队属迫击炮、速射炮等等总计五百多门各型火炮全部进入阵地。弹药卸车建立储备基地,做好迎接德国人发起进攻的准备。对于李睿他们的意见,何燧也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安蒙军第一师和二十八师完整地集结在一起,作为机动力量。一旦远征军要紧急调整建制,加入其他战线的话,至少这两个师还有一个战斗工兵团可以最快地拉出去。在何燧看来,这已经是现阶段自己能做到地最好的部署了。 直到他们接到了雨辰从国内发来的十万火急的电报之后。电报很简单,命令他们丢弃作为预备队的思想准备,就要将自己当作凡尔登战线的守备部队!国内新增援上来的部队会很快地加入远征军的建制当中,现在就有十七师已经即将抵达法国。而三十六师也一定会在二月中旬抵达!他们必须尽可能的加强火力,完善工事,至少要有十五个基数的弹药储备还有一千门以上的各型火炮组成的火力支援力量。多派侦察部队,甚至发起试探性的小攻击,一定要提早摸清当面德军的动向!而且电报当中也说,他已经和法国方面提出交涉,让现在在法国的三个陆航中队(一个新组建的)抽调出来,加入他们的战线,直接归属何燧的指挥之下,在空中也要展开最广泛的侦察行动,并且能够在战斗当中对他们进行配合作战。 这份口气非常紧张的电报,简直就是在向他们预告,德国人将对凡尔登发起规模难以想象的主力攻击!但是这怎么可能?整条战线上面有上百万的协约国部队,上千架的飞机。协约国军队一直在和德国人保持接触,各种各样的侦察行动从来没有停止过,无数情报的汇总还有现在战事地进行,已经让协约国上下,包括何燧他们都坚信德国人的主攻方向现在在于香巴尼。而雨辰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就能够确认德国人的主攻方向会在凡尔登呢? 对于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言,科学而理智的情报搜集手段,按照军事原理进行的情报分析判断,才是可靠的情报来源,而不是依靠某个人的什么直觉。何燧和李睿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总统不了解欧洲当面的情况,也许对着地图看凡尔登的位置相当重要就担上了心事,干脆越过总参谋部直接指挥起他们来了。他们立即去电汇报了他们现在的处置,并进行了分析说明。何燧的电报里面还很委婉的表示了。将在外,军事问题上面,也许需要君命有所不受。他相信雨辰是有这个雅量,在单纯的战术问题上面,雨辰对他们一直是相当放手的。 但是这次何燧和李睿都预料错了。几乎在他们电报才发出去没有多久——也许才几个小时,当时正忙于中日之间交涉问题的雨辰立即就给他们回复了一个语气严厉的长电,详细地向他们说明了在凡尔登立即采取坚决防御态度的必要性,而且做出了非常详尽的指示。这可是总参历史上面对独立方面的部队长从来没有采取过的态度!要求他们必须毫不打折扣地完成总参的指示!与此同时,雨辰还在国内就直接和协约国的军事全权指挥部门展开了交涉,甚至直接和英国首相还有法国总理去电联系,说明凡尔登战线远征军可能面对的严峻形式,希望他们能够在那方面增强兵力火力,加大后勤供应,建立足够的弹药储备。 从协约国的军事当局到远征军上下,对雨辰这种异乎寻常的态度,协约国高层多半是一笑置之,什么时候西线的军事行动也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霞飞元帅更是将转来的电报扔到了废纸篓里面,表示了他完全不以为然的态度。他的心思,完全在香巴尼战线上面正在激烈进行地攻防战上面,还要花功夫准备侧翼正在酝酿进行中的规模空前的大反攻。凡尔登现在对于西线战场来说,只是一个次要得不能再次要的方向。德国人不可能在香巴尼维持大规模攻势的情况下,在那里也准备一次进攻!就算他们会从香巴尼转移攻势到凡尔登方向,征兆一定会被提早发现,而那时转用兵力也完全来得及!不过经过几个政治人物的协调,为了照顾中国方面的情绪,还有那位总统的面子,霞飞元帅还是让右翼的预备兵团——贝当将军的第二集团军,略微动用了一两个师的兵力,向凡尔登方向靠近了一点。从第二集团军当中抽调出一个重炮团还有一个野战炮兵团加入到了凡尔登战线上面——反正随时可以抽调出来,并且后勤部队也向凡尔登战线多供应了一些储备,让弹药达到了七八个基数的样子。对于霞飞元帅来说,这样的举动已经是足够的了。 但是对于远征军来说,雨辰的指示既然说到了这个地步,就必须严格执行了。四个步兵师的基干力量,除了保留了不到一个师的预备部队,其他的都尽可能地投入了防线当中,并且所有力量都拿出来进行工事地加固改建,战壕连成了体系。几个重要的据点,如杜利蒙特炮台等等,更是集中加强了兵力和火力。几个配属远征军的野战补充纵队,也做好了随时加入战斗的准备。远征军的后勤管理部门,更是拿出了最大的力气和上级后勤部门争吵,在附近一切的仓库里面搜集弹药和装备,往往在不那么客气地全部端走之后才给上级单位补发一个电报——不得不说,远征军对于做这样的事情倒是相当乐在其中的。三个飞行中队也如期抽调了出来,对于将丁羽觞少校指挥的中国陆航第一中队这么精锐的一支飞行部队被抽调出来,协约国香巴尼战线的军事指挥官也是满腹怨气,同时大量的侦察部队也派遣了出去,和德国人的战线一直保持接触,随时观察着他们的动向。 出于对雨辰的信仰,还有军人铁的纪律,远征军不打折扣地执行了雨辰下达的这个有些不讲道理的命令。但是直到后来最残酷的激战发生之后,他们才知道,自己这样做了是多么的幸运。要不然他们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德国人一开始那种铺天盖地的凶猛攻势!只有何燧和李睿两人,略微觉得自己的指挥野战部队的权力受到了一些冒犯。不过这点不快,在以后也就很快地烟消云散了。 …… 凡尔登周围的森林里面,一片的静谧。晨雾从林间开起,映着从树梢透下的阳光,更显得这里的景象和童话世界里一样。对比起香巴尼那里已经被人类的火力打烂了的人间地狱。这里的和平景象,都有些不像真实的了。让人到了这里,似乎都忘记了就在不远处,人们还在用他们所拥有的全部威力,进行着血腥的互相杀戮。 一队穿着萆绿色伪装罩衣的远征军武装侦察小队正在林间警惕地穿行着。在这一片和平静谧的景象下面,也许就会撞见德国人的武装侦察部队!德国的七九尖头子弹,也许就会突然地飞过来!在远征军抵达凡尔登刚开始的时候,在两军当中的中间地带进行这样的武装侦察,是一件安全而且容易的事情。德国人在战壕当中的兵力都不足。更别说控制这个中间地带了!每天这些侦察力量都会直接压倒德国的战壕防御体系前面。对他们的动向进行观察记录,潜伏抓捅落单的德国兵,有的小分队甚至还渗透进了德国人稀琉的防线后面,抵近了德国的炮兵阵地进行观察记录!但是随着时间来到1916年的二月份,这样的侦察就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德国人明显也张开了自己的威力搜索幕。对任何一支被发现地侦察队进行了凶猛的攻击,他们成日成夜地在这里出没,就是为了防止任何人能靠近他们的战线!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当初对雨辰的命令怀疑最深的军官们都嗅出了不对的味道。特别是当二月中旬到来的时候,远征军战线前面布置地雷区都出现了德国工兵活动的身影之后。他们也觉得,也许真的要在这里打一场真面目的防御战了! 更多的侦察分队被派了出去,更多的情报汇总到了何燧和李睿地案头。这些情报也很快地又向上提交,却是往往石沉大海。协约国总部对已经提出警告的远征军参谋部门的答复就是,这是德国第五集团军采取的警戒行动,他们也担心中国远征军从他们这个薄弱部分发起攻击,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支小分队有一个排的力量。是十一师师属搜索营一个立过相当战功的英雄排。在河南剿匪的时候。他们这个排就长于这种单独的搜索行动,甚至独力地突袭过好几个土匪们守备森严的砦子!不过他们这次面对的可不是那些土匪了,而是武装到牙齿的德国军队,所以他们的行动,也就加倍的小心了。 这个排在夜色最深的时候从自己的战线出发,一路警惕地避过了好几个德国巡逻队,甚至在森林里面潜伏了半夜的时间,就等候一支似乎发现了他们行踪的德国小分队的离开,一直向他们的防线摸过去。他们的目标是两个德国师的接合部,那里也是森林地带。只要能渗透过去,就能多少搞清楚一点现在在德国人的战线后面。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上级对前线部队这些时候的情报搜集工作不满意到了极点,所以逼得他们不得不梃而走险。 森林慢慢地变得稀琉了起来。而他目标所在的那个森林地域,还在一条小河流的后面,那里也是德国人的警戒幕最森严的地方。排长童大海中尉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拉得很长很稀琉的警戒队形顿时就收拢了,大家都围了过来。听着童大海低声地道:“白天我们一定过不去地,现在就地寻找宿营地,建立警戒阵地,等到天黑之后,咱们再想法渡河……”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隐约的马蹄声从森林外面传了过来,所有人都同时趴了下来。童大海停了一下,一招手就带着几个骨干弯着腰向前摸了过去。等花了十多分钟快走出森林的时候,他们又窜上了树向外张望 外面的田野依然笼罩着一层薄雾,而那条他们准备渡过的小河就在一公里外哗哗地流着。但是最让他们讶异地发现不是这个,而是小河地南岸,本来应该离德国人实际控制的战线还有三两公里距离的地方。德国人已经越过了河,在河面上架起了好几座浮桥,一道蜿蜒曲折漫长的战壕正在辛苦地构筑,已经挖了快一人深的程度。只能看到战壕外面露出的一顶顶普鲁士尖顶旧式头盔或者旧沾式新钢盔!土色新鲜的泥土不断地被工兵铲从战壕里面扬了出来,用来加固工事的原木在河岸边上堆得高高地。德国人将战线向前推了!在构筑进攻的出发阵地!而且从一眼望不到头的战壕规模来估计,这至少是可以容纳好几个师的进攻出发阵地!在河的对岸也有施工的声音发出。但是因为雾气的原因,一点也看不清楚。按照常理推断,那里应该是德国人构筑地二线预备阵地,和射程较短地山炮野炮的发射阵地。河对面的树林里面可以不断地听到树木被砍倒的声音,还有马匹拖着重载的火炮或者车辆攒攒响动的声音。德国人在一夜之间,向前推进了!而且人数很多! 几支德国骑兵侦察队已经上马,举着有三角小旗帜的长矛在两军的中间地带张开了骑兵的警戒幕。新的步兵巡逻队也在向这个树林进发。童大海他们刚才听到的马蹄声就是这些巡逻队发出的。德国人要控制这个中间地带。而且看来他们有足够的兵力火力能够向前推进,填满这里。难道就如上级发下来的训令,德国人真的准备在这里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攻势了?而且在白天这么明目张胆的准备,难道这场攻击就在眼前?童大海已经被自己的发现震惊得一时忘记了一切。 同样的,德国进攻发起阵地突然前推的迹象,也被空中侦察力量发现了。几个飞行中队轮番出动,低空侦察。虽然天气情况还不是很好,但是德国的空中力量也突然出现在了凡尔登方向,以前可是难得看到他们的影子!双方甚至还爆发了小而激烈地空战。但是陆航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情报,德国人的确向前推进了!在一夜之间,在可以观察到的地方,就看到德国人行军队列充满在了他们后方的大道上面,暴露在外面的火炮发射阵地密密麻麻,而隐藏起来地还不知道有多少!整个凡尔登战线对面。突然就出现了大量的德国人晃动的钢盔还有闪耀的剌刀,无数的火炮还在仓促地进入发射阵地。如果说2月迟日之前,德国人这一切还是乘着夜色秘密进行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明目张胆地将一切都暴露出来了! 凡尔登战役之前,德国军队在总参谋部的策划下。无论是战略意图的欺诈,还是战术上面调动的隐藏,都已经达到了军事史上面的颠峰。除了用相当的力量(主要是东线抽调的部队)在香巴尼保持攻势之外。大量的有西线作战经验的部队,都加入了第五集团军的战斗序列,这个已经被打残废的集团军顿时拥有了二十一个师的超级建制。在调动过程中,德国人也采取了一切可以采取的手段,调度命令地下达掌握在核心高层,指挥官在上车之前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所有命令严格规定由有线电报、电话或者人力传达,抽调到凡尔登前线的部队,下车地点都在离前线非常远的地方,趁着夜色一点点得非常耐心地开进。构筑各种火炮发射阵地全部在夜间,而且进行了灯火管制,天色还没亮就对这些发射阵地进行伪装。仓储、后勤、工兵、医疗等等辅助力量,也尽全力地进行了伪装调动。 在二月十七日之前,他们已经集中了十四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还有二千干四百门各种火炮秘密进入了前线阵地。这个力量,已经足够他们在二月二十一日的预定时间发起攻击了!这个时候再进行掩蔽已经毫无意义。三天时间不足以让协约国方面确认情报而且调整部署,再采取这样的隐蔽行动的话,甚至会耽误他们进攻时间的发起!于是在一夜之间,德国人的部队和技术兵器,全面进入了阵地,并持续了十八日整整一天。这种规模,让当面的远征军感到了无比地震惊!德国人的航空队也突然开始了行动,甚至对当面的远征军战线进行了空中的骚扰攻击!无数的前线搜集到的情报潮水一般向何燧涌来。远征军上下已经丝毫不怀疑,以前的蛛丝马迹已经变成了确凿无移的事实。德国人欺骗了协约国方面,在凡尔登方向突然集中了大量的兵力火力——虽然具体数字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情报,德国人的大规模攻势随时会突然发起,而且他们在兵力火力上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这一切,在刚开始的时候,远征军不得不独力面对! 协约国相当力量现在在香巴尼方向,在增援到四十个师的时候,他们已经发起了反击,现在正打得如火如荼。大量的预备队主力正集结在西面,离凡尔登的距离还很遥远。可以马上指望的就是贝当地力量并不是很强的第二集团军还有巴黎的少量卫戍部队。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在德国人随时发起的攻击之前赶到!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们仅仅四个师的力量,不足七百门各型火炮来应付,来抵挡! 紧急的求援电报顿时从远征军总部向各个上级单位发出,接到电报的霞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怀疑的先反问是不是中国人太神经过敏了。几个总部的高级参谋军官立即搭乘双座的飞机赶到了凡尔登,在那里他们得知了一切,甚至有个上校参谋还被丁羽觞带上天转了一圈,在即将黑暗下来的天色里面,看到了德国军队那恐怖的正在涌动集结的阵容,还有他们为战斗所做的准备! 当确认的电报连夜发回的时候,协约国最高军事机关上下顿时都炸了营。所有肩膀上带着星星的高级军官们要不就瞪目以对,要不就手忙脚乱,在地图上面寻找着哪些可以及时增援上去的力量。德国人在凡尔登方向突然展露出来的庞大阵容让他们想到了雨辰曾经不祥的被他们当作笑话谈论的预言,但他们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了!凡尔登离巴黎仅仅才有五十公里,而他们现在才知道,1916年一开始就在西线掀起来的战争当中,德国人的眼光一直盯着的就是凡尔登! 贝当将军的第二集团军是在朗旧凌晨接到命令地,命令他的集团军立即以两个最靠近凡尔登地师增援那里,这两个师接受中国远征军总部的指挥,重装备可以不携带,物资弹药能带多少是多少,重要的是先望那里增援一些力量!而贝当将军应立即将集团军总部迁往巴黎。部队在巴黎集结,一方面防止凡尔登被突破之后,在巴黎至少还有些守备力量,一方面也可以利用巴黎便利的交通条件和足够的运输车辆,将他这个集团军全部输送上去!命令下达之后,两个法国精锐师团立即行动了起来。可是大部队行动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们能基本保有战斗力全员到达凡尔登的话,至少需要四十八小时以上的时间!而第二集团军指望全部增援上去的话,至少也需要七天以上的时间! 而德国人即将发起的攻势,已经不到四十八小时了,确切地说,只有三十六小时。 大战在即。第四卷 新世界 121章 凡尔登(二) 当德国人终于大摇大摆地暴露出他们全部的攻击意图之后。从他们的阵容当中,也已经能够看到德国人对凡尔登势在必得的决心。对于第五集团军所属的德国战列部队来说,打垮面前这些黄皮肤的敌人,也是为上次交手,四十五师还有五十九师被基本歼灭报仇!这些普鲁士武士的心中。从来都难以接受他们曾经被中国人打败的现实!而第五集团军的新任指挥官,威廉皇太子更是下达了死命令,必须全部歼灭——不管是用炮弹还是剌刀。一个不剩地收拾掉这些敢于到欧洲向德国挑战的中国人! 在德国人的进攻部队当中。除了他们一贯大量的装备的重炮还有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还根据圣梅朗之战的经验,也组建了他们的突击步兵部队,还有战斗工兵部队,装备了新式的作战武器。对于学习新战术,编练精锐部队,普鲁士军官团体向来都有着最浓厚的兴趣。对于凡尔登之战的最终目标,作为一线指挥官的威廉亲王和总参谋部的法金汉总参谋长,也有着相当大的分歧。法金汉的目标是将凡尔登作为法国人生命的绞肉机,用集中的火力,将必须要据守这里的法国守军逐步消灭。为此他们准备了所有能集中的火炮,重炮,超重炮,以及天文数字般的弹药,还有占炮弹总数三成的毒气炮弹,甚至包括才研制出来的新型的毒气更加强烈的光气炮弹。法金汉有信心先将这里的少量中国守军扫平,然后再消灭任何一个敢于增援这个战场的协约国士兵!但是威廉亲王的想法却和法金汉总参谋长截然不同。 法金汉要求全程以炮火将凡尔登变成让法国人把血流干地绞肉机。而威廉亲王却看到了这里防备薄弱,是他们重兵集群达成突破直接威胁巴黎的好机会!步兵不上去占领阵地,直取敌人的要害,单靠炮战要打到什么时候算完?法金汉那个老军官,也实在太过于想当然了!现在好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打破前线的僵持局面,香巴尼战线的战略欺诈计划又完全达成。难道就这样轻易地错过?更何况他还编练了那么多的新式突击部队,正好在这个战场实验一下!威廉亲王坚决要求进行短促的炮火突击,然后突击部队撕开对手的战线,打开突破口后,趁协约国大部队还没增援上来的时间差,一直向巴黎方向席卷过去,结束这场战争!前线野战部队的总指挥官和总参谋长意见的背道而驰僵持不下,的确在战前为这次战役究竟如何进行下去发生了很大的影响,差点耽误了备战的工作。但是最后还是双方达成了妥协。威廉亲王所希望的短处炮火突击,步兵随之占领阵地的计划被放弃。战斗一旦发起,还是在全线进行炮火的弹幕射击,彻底地将凡尔登战线犁平。而法金汉也放弃了对前线步兵攻击行动的绝对约束,允许在攻击发起第三天之后,步兵向前推进,吸引协约国军队增援上来,然后用优势火力加以粉碎。如果出现协约国军队增援缓慢,进展出乎意料地顺利的情况下,可以继续发展战果,向前推进。 公正地说,这是一个两方面都不满意的妥协结果,最终也将对这场空前残酷激烈的战事造成影响。但是对于还不知道这一切的远征军将士们来说,他们此时感受到的,只有大战之前的紧张和压力。对面德国的攻击部队兵力火力的优势达到了如此之大的地步。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守住阵地,能不能在这场战事当中生存下来!但是上级——包括总统,都已经决定在这里死守。 远征军的阵地上面一片忙碌的景象,战前在刚刚抵达凡尔登地时候,本来有防御作战的想定,但是从来没有想到德国人会以这样的规模过来!每个小时的过去,观察人员的望远镜里面都可以看到德国兵一团一团地进入阵地,马匹拖着大炮大摇大摆的经过。他们的数量让人寒心!原来计划是将部队完全展开,从一线开始节节抵抗,一直打到核心炮台的位置,坚守到底,待机反攻。但是现在看来,将部队摆在开阔阵地的野战工事上面,面对德国人可能的炮弹暴雨,简直就是让他们送死!必须调整部署,收缩部队!而留给远征军指挥官的时间,不知道还有几个小时!何燧和李睿分工明确。李睿立刻拿出调整的计划,而何燧就盯着部队迅速地向后收缩,以完善的要塞工事为骨干,预备队牢牢地控制住,随时准备迎接德国人的攻击! 德国炮兵这时已经开始了骚扰性的射击和试射。一方面干扰对面中国军队部署的调整,一方面为未来的大规模炮击修正数据。同时还企图诱使远征军的炮兵还击,摸出他们的位置,然后以炮兵战歼灭他们。尽管只是试探性的炮击,但是德国炮群地庞大阵容仍然使得这一场大战之前的热身变得是那样的惊天动地!成百门的山炮野炮就放列在暴露的阵地上面,昂首喷吐着火焰和烟雾。而德国人的重炮都狡猾地保持沉默,等待着远征军炮兵的还击。这时远征军的远程炮群已经得到命令,不得还击一发! 本来一线的阵地上面,现在已经满是炮弹炸开的火光,七十五、七十七毫米的山野炮弹,还有从战壕里面发射的一百二十毫米的重迫击炮炮弹,在一线野战战壕地前后左右炸开,掀起了满天地烟雾。一个个军官指挥着部队顺着交通沟朝下撤退。原来已经架设好的机枪迫击炮,全部都拆了下来。朝后面运动。带不走的弹药就付之一炬。劈劈啪啪的子弹爆裂的声音,夹在在炮弹的轰鸣声中,让这个撤退更加显得仓惶。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撤了下去,每隔两百米的战壕里面,还有一个抱电话机的观察员。虽然预计到德国人摆出这么大的炮兵阵容,很有可能一出手就是弹幕攻击,但是也很难预料他们的步兵是不是会立即跟进突击,必须要随时掌握住他们的动向! 在战壕当中炸开的炮弹已经引发了伤亡。不少十一师、二十九师的官兵,连德国兵的影子都还没有看见就倒在了异国地土地上面,没有哀悼的时间。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谁都知道接下来要承担怎样的分量,而他们在相当的时间里面只有孤军奋战! 天空中还传来了发动机咆哮的声音,在德国方面的战线上面,似乎就腾起了一片乌云。几十架双翼三翼的德国飞机也出动了,来侦察轰炸远征军的阵地。之前德国人一直隐蔽着自己的行动,不敢进行空中侦察。在这最后一点时候,他们的空中力量也出动了!为了这次战事。先期集中的德国陆军航空兵就有十七个中队,三百多架飞机,已经超过了香巴尼战线德国陆航所拥有的力量,甚至是德国陆航历史上面在某条战线上最大的集结!几架飞得低的福克式飞机似乎发现了正在向后收缩的远征军官兵,俯冲下来对着战壕一阵疯狂地扫射,更加加剧了撤退过程中地慌乱和伤亡。官兵们都趴在了地上,憋闷不过地就用排子枪还击。德国佬飞得那么低,连飞行员长什么样都看得见!更多的德国飞机还保持在一干五百英尺的空中,他们的目标是进行战前最后的侦察。 这时三架漆成粉红色地索瓦尼埃式战斗机突然从三干多英尺高的一个云层中钻了出来。短短几分钟里就俯冲到了大队的德国战机的头顶。三架粉红色的战机机头两挺机关枪地火舌疯狂地喷吐着,接着就看见两架德国信天翁侦察机冒出了火花,拖着浓烟向下掉落!几架灵活的福克式战斗机反应了过来,立刻盘旋爬开去咬这三架飞机的尾巴。更多的信天翁却象被惊了巢的马蜂,嗡嗡地四下散开。云层中三机一组的编队不断地冒了出来。都是粉红色的机身,一下钻出来十八架索瓦尼埃式飞机。这几乎就是已经名扬欧洲,尤其是拥有三十五架击坠记录这个大王牌丁羽觞少校的中国陆航第一中队的全部阵容了! 刚才他带头发起的偷袭,又让他增加了一个战果。第一中队那些已经成了老手的飞行员们各自追杀着自己的目标。只有丁羽觞的那个分队保持着队形,随时掩护着其他各个已经解散进入狗斗的分队。他那条不知道又是那个法国女孩子送的长长丝绸围巾在座舱里面飞舞,似乎就是第一中队这个王牌中队的旗帜。好些架福克都缠上来想和他来一番单打独斗。但是丁羽觞都狡猾地一闪而过,带着他的分队四下乱窜。稍微一不留意,就有一架信天翁被他抓住机会揍下来。他的空靶射击技术已经是出神入化,似乎从任何角度进入都能准确修正命中!有他在天空之上,没有其他的飞行天才。 几架气疯掉的福克死死追着他不放,似乎就是来找这个中国王牌决斗的。丁羽觞似乎也有些被追得烦了,单独脱离了分队,一个招牌式的“丁羽觞旋转”就抓住了一架福克的尾巴,机头吐出两条长长的火舌之后。那架倒霉的福克左半边的机翼完全被打掉,疯狂旋转着就载向地面。丁羽筋分队的那两个副手也转了过来掩护他们的中队长,而且又击落了一架福克。一场短促而激烈的空战下来,德国人终于有些顶不住了。他们也不是菜鸟中队,但是在第一中队面前,侦察机居多的他们还是不是对手。也许是他们太为自己的优势力量自豪了,下次也许就不那么轻松了! 在地面远征军官兵的一片欢呼声中,德国人的飞机四散而逃,不过已经丢了十几架飞机下来,丁羽觞一个人就干掉三架。粉红中队得意洋洋地向地面官兵们晃了晃翅膀,掉头向机场飞了回去。在这场空战胜利地鼓舞下,向后撤退收缩的速度顿时又加快了,似乎满天的炮火。在这个时候也不再成为障碍。 “八十七团下来了没有?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入了雷蒙利瓦炮台周围地守备阵地?” “三十二团的动作还要加快!磨磨蹭蹭的,以为自己时间很多?派通信兵过去。下午五时,必须进入新阵地!总部工兵六团的三营加强给他们,必须立刻加固阵地!” “法国人那个重炮团呢?转移阵地没有?原来他们位置靠后,现在一收缩,他们的位置就太靠前了!派联络官过去,赶紧撤下来!” “和贝当集团军联系上了没有?增援部队什么时候上来?什么?他们已经撤了电台,现在联系不上?发电报给巴黎卫戍区,请他们找贝当集团军,将他们的位置通报过来!” 何燧端坐在指挥部里面,面沉如水,但是举止依然镇定。他的脑海当中正在努力地全盘掌握住自己部队的分布。并且以简短的命令控制着他们的行动。时间现在对他们来说只能以分来计算,德国人已经在跃跃欲试,随时都可能冲到他们的面前。而铺天盖地的炮火打击,则是躲也躲不过去的一场噩梦!但是他仍然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从不怀疑他们能够守住凡尔登要塞筑垒地域。参谋军官还有传令兵在他身边来来去去。那些守着电话的参谋们似孚都愿意靠他们司令官更近一些。在他镇定如雕塑的身影旁边,似乎就能使自己紧张得要爆裂一样的心情平静下来。 李睿正在巨大的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地图上面标标画画,不断地将部队新的部署位置标画上去。这种工作本来不该他这个参谋长来做。但是他现在完全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必须要有点什么事情做才能平静下来。原因无他,作为远征军的参谋主官,他负的责任实在太大了。战前没有及时摸清德军当面的意图和动向,还要总参来提醒他们。虽然天知道他们在万里之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德军的调动完全瞒过了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年轻参谋长,让他分外感到难以接受。李睿从地图前面转过来身子,走到了何燧面前,沉着脸将红蓝铅笔在桌子上面一扔,低声地问何燧道:“灼然,你看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何燧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淡淡道:“不超过十二个小时。德国人就要来了,只是不知道是持久的炮击还是紧接着步兵攻击。” “灼然,你希望是哪样?” “希望他们能和协约国打阿图瓦——香巴尼战役一样,弹幕射击个几天。虽然部队南面会有沉重的伤亡,但是可以赢得时间!只要增援部队上来,别看德国人集结了优势兵力。西线全面开战过程中,他们后备力量也不足,迟早会演变成惨烈的消耗战。” “要是德国人把我们按在这里,不用步兵攻击,只是用炮火毒气反复狠揍呢?我们怎么应付?” “只有咬牙坚持,这条战线是我们的,我们责无旁贷,这是军人的责任。” “援军至少要有七天左右,才能全面增援上来,这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在这七天里,咱们不能被德国鬼子冲开……灼然,你留守司令部,我去杜利蒙特炮台坐镇,保持联络,前面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及时处理。那里是我们的要点。”李睿咬着牙齿面色平静的要求顶上一线,何燧看了他一眼,知道参谋长的决心已经不可动摇了。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好,你上去统一指挥一线的部队。我也放心。张展空性子软了一点,你镇得住场面,就让他当你地副手。十一师、二十九师才刚刚编军,就归你临时统一指挥。我在后面抓住安蒙军一师和二十八师,协调后续部队。你自己要小心。杜利蒙特炮台在增援部队上来之前。一定不能丢掉!” 李睿向何燧行了一个军礼,而何燧也起来肃然还礼。二十九岁地远征军参谋长带着几个幕僚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指挥部。三十三岁地远征军司令官就这样目送着他的背影。在即将到来地空前惨烈的战事面前,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两人见的最后一面。 何燧预料得非常准确,德国人只留给了他们最后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在二月二十日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全线进行轰击的德国人的试射火力全面地停歇了下来,笼罩在战场上面的只有一片不祥的宁静。在这时的夜空当中,只有无数的无线电波交错穿梭。进攻方在最后的确定着自己的计划,确定着部队是不是进入了进攻发起位置,确定着即将开火的炮群是不是已经完全准备就绪。他们将以条顿民族惯有的精密,冷酷地执行这个他们已经准备了许久的作战计划。而守备方也在声嘶力竭地查询在这最后关头,部队是不是进入了新的阵地,火力编成是不是已经调整完毕,阵地是不是已经加固了,部队是不是有着迎接最大的打击的决心。同时也拼命地向四处询问着增援部队现在的去向。更高一级的协约国司令部更加不放心地频繁发着电报询问这里的情况,命令远征军必须坚守到底,许诺增援部队会最快赶到,满足着他们提出的一切条件。西线在这一刻,在凡尔登战线暴风雨之前地宁静的时候,已经完全喧嚣沸腾了。 …… 二月二十一日零时。 德国人的战线上面掠过了一道将黑夜都几乎变成了白昼闪光。不少紧张地注视着对面黑沉沉的德军阵地方向的远征军官兵都觉得自己的眼睛一下被耀花了。当脑海里还转着这是德国人什么新式武器的念头的时候,一片巨大到无法想象的轰鸣声就在耳边响起,似乎那声声炸雷就是在耳边同时响起一样!德国人的炮击开始了!而且是多达八百六十门重型榴弹炮、加农炮、超重臼炮、一千三百七十门野战炮、山炮,三百二十门有较远射程的重迫击炮在一条并不是很长的战线上面同时发出怒吼!炮弹的弹道顿时在天空中交织出一道道火光构成的巨网。仅仅几秒时间,一群群的炮弹就已经落在了远征军的阵地上面,大地顿时为之颤抖。就象一座巨大的火山就要在人们的脚下爆发一样! 坐在离一线还有十公里远的总指挥部里地何燧,就看到屋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晃动起来,玻璃窗剧烈地颤抖着,电灯忽明忽暗,一阵阵的灰土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尤其无法忍受的,是那种即是隔得这么远也直轰进人心底的,连成一片的巨大爆炸声!让你的心脏剧烈地收缩跳动,似乎随时会爆裂开来一样!这还仅仅是远离战场地总指挥部里面就已经这样难以忍受。而在战场上面看着炮弹就在自己的前后左右爆炸,毒气在壕沟和要塞当中滚动,炙热的弹片密密麻麻地四下尖啸着飞舞的军官士兵们,又将是怎样一种感觉? 这的确是人类历史上最为残酷的一场战争! 数千门大炮的齐声轰鸣,终于揭开了一九一六年世界大战中最惨烈一年的序幕,对比起今后大半年时间里即将发生的血战,德国人年初在香巴尼发起的攻击,更像是一场郊外旅行。而中国远征军,就在这战场当中。第四卷 新世界 122章 凡尔登(三) 兰:现在我在凡尔登战线的掩蔽部里面给你写这封信。德国人发起了持续的炮击,他们大概集结了几千门大炮,昼夜不停地轰击我们。如果胆子够大,敢于探头朝外看的话,就可以看见德国人炮火炸起的火焰墙,慢慢地向我们战线的纵深犁过来。幸好在德国人炮击发起之前,我们灼然司令已经命令我们放弃了一线的野战阵地,收缩了回来。德国人第一天打了许多万发的炮弹,但是都落空了。 他们的远射程的重炮主要打击的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一个个要塞,还想诱使我们的炮群反击。但是我们的大炮一直沉默着没有还击。两天了,德国鬼子没有上来,我们坚决不会开火,就忍受着所有的这一切很难和你形容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下我们是什么样的感受。一开始就觉得天崩地裂一样,那轰轰隆隆的爆炸声音就象在你的心里狠狠敲打,特别是当大口径炮弹命中我们掩蔽部附近的时候。法国人用洋灰钢骨建造起来地强固工事,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一样!爆炸声震得你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不少弟兄都口鼻流血。工事四处都震出裂缝,蓄水池里面的存水都漏个精光。电话接通一次就断一次,而每一次的重新能够联络得上,都是要好几个查线兵弟兄的生命!我们这个排四十个弟兄,据守一个排据点,现在震死了一个,取水取饭的时候死了一个,伤了一个。大家整天都躲在掩蔽部里面,只有很少的水,干粮都变得难以下咽。只有炮火偶尔稀琉一点的时候,才到外面的战壕里面观察一下。东海兄的排据点被一发重型臼炮的炮弹命中,他们的掩蔽部变成了一个直径十多米达的深坑,已经找不到他们弟兄的身影了。这一点是德国人三百八十或者四百六十公厘的重型大炮干的事情。我们弟兄们都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摊上这一发的时候,就是我们进徐州昭忠祠的时候了。 但是从上到下,仍然士气高昂,对每天劈头盖脸的炮击也变得习惯无所谓了。我们是总统率领下的不败国防军,要为中华民族血战出一个天下出来!当我们认识的时候,你的同学嘲笑我们这些才毕业的青年军官似乎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面。是的,的确我们有这种傲气和责任感。这种牺牲,是我们应当付出的。 兰,这封信是我在掩蔽部,借着自己的膝头,在炮声伴奏中匆匆写就的,字迹散乱,你不要见笑。谁也不知道这封信是不是我最后给你留下的话。我们认识未久,却已情投意合。奈何国运未宁,我实在不能伴你左右,消磨青年意气。在南京码头登船之时,我看到你在人群当中扶着我老父老母向我招手,含泪带笑。汽笛一声长鸣,就是天各东西。想起斯情斯景,纵是铁汉,也不能不心如刀割! 我们在欧洲血战,从来都是为地自己的祖国,为的是你这样的爱人!纵死,亦无所憾。家中老父老母,自然有国家奉养,我实毫无牵挂。惟努力在战场上为我国家争荣誉,为军人争人格。兰,如当我没后,万不可牵挂我过久。祖国之大,当另有人如我一般疼你爱你!惟当每年冬至清明,给我烧化一些纸钱,就足以让我含笑九泉了。 军邮员不知何时能到,此信不知何时会到你手中。在满天烽烟当中想着你如百合一般的容颜,想着万里之外的祖国,想着白发老父老母,浑忘记大战牺牲就在眼前。让东海兄地下有知,宁不笑我痴绝焉?” 此信摘自中华民国一战丛书之《战地书信集》1928年出版。写此封信的是林良锋烈士。林良锋中尉在1916年2月27日的德军攻击中,被火焰喷射器烧中殉国,年仅23岁。 德国人持久的炮击给远征军的一线守备部队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德国人以他们一贯的精密,保持着每天二十万发各型炮弹的发射数量,从前到后地反复耕犁着远征军守备的战线。从白昼到黑夜,这里的炮声从来没有停息过。似乎德国人就准备用炮弹将远征军从欧洲抹去一样!而远征军所拥有的炮兵力量,却一直不敢还击,还有几百门远射程的德国重炮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们呢!德国的炮兵观察员占据了他们战线的制高点,一直等着远征军炮兵还击,然后引导自己的炮兵火力打掉远征军的炮兵力量。所以这些远远居于劣势的火炮,必须留到关键的时候才能使用! 远征军——中国国防军从建军开始,第一次是这样在战场上面被敌人的炮火毫无还手之力地按住了狠揍,但也只能咬牙苦撑,等待着德国人可能的步兵攻击。除了空中力量还能努力地在空中激战,压制着德国人的空中侦察力量。现在真的只有干挺着挨揍!远征军上下,作为一支纯粹的攻击力量,建军开始就把攻击精神灌输到血液里面的军队,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窝火。德国人的炮击已经持续了整整的三天。地面被德国人的炮火肆虐,空中交战也打得血腥而残酷,德国人努力地再夺取战场上面全部地控制权,三个陆航中队,仅仅三天就损失了一半的飞机还有二十二名飞行员。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德国人随时会到来的大规模步兵潮水一般地攻击。总指挥部就是每天盯着增援部队到了哪里。不仅仅是他们,协约国总部也焦急万分的注意着这里,全盘的战局都跟着调整,就是担心远征军这单薄的力量挡不住占据绝对优势的德国军队的炮兵力量!以步兵抵抗德国人的步炮联合攻击,谁都知道是肯定支撑不住的! 在协约国上下一片紧张的时候,凡尔登的战事终于进展到了第四天。 德国人的炮火已经完全地集中在了凡尔登的要塞防御体系上面,整个要塞落弹如雨,防御体系被打得千疮百孔,伤亡在直线上开。而德国人已经全面推进占领了远征军放弃的一线阵地,他们的步兵攻击集群,已经推进到了要塞区主防御线的面前。这是一条有五个炮台和纵横其中的战壕体系组成的防御工事。两个师的中国军队分布其中,拱卫着整条防御线的稍稍靠后,地势最高的要点杜利蒙特炮台。在这个要点上面,据守的部队是十一师三十三团这么一支相当老牌的优秀部队,加上配属的战斗工兵二团一营,总部直属唐努乌梁团特遣营。还集中了相当的迫击炮、速射炮、轻重机关枪。炮台前面敷设了宽厚的鹿砦、铁丝网、还有雷区。德国人没日没夜的炮火打击,已经将防御体系的障碍物摧毁得差不多了。部队的伤亡也很惨重,按照在一线掌握部队的李睿估计。现在部队最多还剩下百分之七十的战斗力量!三天的炮击,即是这么坚固的要塞工事保护,也死伤了二三千的官兵!还有不少人的战斗意志被炮击轰得崩溃,只会在掩蔽部里面发抖!而且还从来没有停止炮火给远征军以修补的余地。整条战线,几乎就是赤裸裸面对着德国人的进攻大军。 而步兵进攻,终于在威廉亲王的强烈要求下到来了。 1916年2月24日凌晨。一直在远征军守备部队头顶上肆虐的炮火突然向纵深进行了延伸射击,让那些已经习惯了头顶满天都是弹片飞舞,炮弹爆炸声音地远征军官兵都觉得有些不适应。所有人的眼光都互相疑惑地看着,军官们忙借着这个机会命令通讯兵去查线,让通讯网能够部分的恢复功能。这个时候已经是晨光微露,德国人的战线上面突然开起了此起彼伏的信号弹,各种颜色的信号弹高高挂在天际上面。这下那些已经被震昏了的远征军军官们才有些迟钝的反应了过来,德国人的步兵攻击就在眼前了! 尖利的哨子的声音响彻了整条战线,守备方的信号弹也一发发地升空。在电话网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时候,只有用这种方法通知部队,进入阵地,准备迎接德国人的攻击!灰头土脸的士兵们正涌向战壕的时候,德国人的迫击炮火力还有部分山野炮又是一阵压制性的急袭,顿时又是一片地血肉横飞。然后在微露晨曦的天际背影,就看到一群群的德国兵的头盔在那里闪动!军官们满脸是汗的大声下达着命令,顶着德国人的炮火也要进入阵地!士兵们扛着武器和弹药,冒着横飞的弹雨冲进战壕,要塞里面的各个火力点也各自就位。三天的炮击下来,原来又长又深的战壕体系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的一人多深,有原木胸墙加固得战壕,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了半人深! 在防线前面,几处树林已经被打得光秃秃的了,只有焦黑的木桩还在那里燃烧。地面上全是坑坑洼洼的弹洞,已经成了月球表面一样的地形,障碍物已经被炮火掀得无影无踪。而德国人的钢盔,就在远处不祥地闪动。这是一支多么庞大的步兵攻击力量啊!这些德国兵扛着枪,排成相当密集的队形,大摇大摆地向前运动,估计至少有七八个团的步兵全线展开了进攻!要塞的观察哨还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那条河流上面,已经架起了十几座浮桥,还有大队的德国兵在浮桥上面源源不断地进入进攻出发阵地。三天的恐怖炮击,这么大的炮兵力量使用下来,他们估计中国人已经没有了能够坚持抵抗的力量了吧! 李睿大概已经是协约国军队当中,指挥位置离德国人的步兵最近的高级军官了,他守在杜利蒙特炮台的一处钢帽堡观察哨里面。周围待命的全是通讯兵和传令兵,还有他手下的幕僚们。他和与他在一起的远征军第二军军长张志鹤都守着一架炮队镜。看着德国人宽广而嚣张的进攻阵容,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德国佬真以为咱们夹着尾巴逃跑了?发信号弹,集火杀伤杜利蒙特炮台正前方德军攻击队伍的主力,至少有三个团堆在了这么一个狭小的正面,他当真欺负咱们没人了?同时命令后方炮兵。只要信号弹一上天,集中轰击咱们战线面前一百米区域。冲过炮火线的德国人,咱们就用机关枪招呼他们!炮兵一开始射击,步兵全线开火!另外联系后方总部。预备队随时准备加入战场!防御工事被打成了这样,只要一打交手战,肯定就是最惨烈的伤亡。这里就是一个绞肉机,需要人命朝里面填!” 远征军的军官士兵们趴在已经被打得残破的战壕里面,一架架的重机关枪已经装上了弹带,一门门的迫击炮蓄势待发。天色越来越亮,德国人已经迫得越来越近。迸攻队列哗地拉得更开了,左右翼的前哨阵地已经有枪炮声传了出来。正在紧张的准备开火的时候,远征军的炮兵终于开始怒吼了!一发发的炮弹呼啸而至,带着这几天的全部怨气砸在了德国人密集的进攻队形当中。战场上面一片德国口音的惨叫声音。那些带着尖顶旧式头盔或者旧旧式新钢盔的德国汉斯们吱哇乱叫着散开队形,从便步的前进顿时就变成了全力地冲击。但是远征军的炮兵火力早就经过了严密的编成。这一阵炮火来得又密又急。他们还是遭受了最惨烈得打击!几百门火炮,以超频率的发射,仍然在德国人的进攻队列当中,织成了一片炮火的高墙!步兵的火力也全线打开,重机关枪在整条战线上打出了千百道的火舌,迫击炮沉闷地吼叫着。加入了这场杀戮当中。德国人也许是太迷信他们的克虏伯大炮的威力了。没想到这些守军,在三天半的全力炮击下,还有这样的抵抗烈度! 德国人的步兵在惨烈的伤亡当中,仍然全力冲过了远征军的炮火封锁。他们早就准备完毕的远程重炮虽然不多。但是仍然努力的进行着还击。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保持任何的实力了!这次提前的步兵攻击是威廉亲王强行推动的,他给部队长下达的死命令是今天必须要推进到杜利蒙特炮台脚下,凡尔登战役开始的第五天就必须要占领这个要点!所以攻击的德国步兵在这样大的杀伤下,仍然吼叫着前赴后继的向前冲锋。这些穿着大衣的灰色家伙,同样是一群优秀的军人!整条战线从前到后,已经完全开了锅。 失去了障碍物和雷区掩护的远征军,几乎是一开始就和这些德国步兵打起了交手战。封锁的炮火虽然密集,但是从炮火后面涌出来的德国步兵似乎就是无穷无尽!机关枪超频的发射着,一群群的德国步兵滚倒在地上,但是后面的人越过他们的尸体,扭曲着脸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仍然在拼命前进!灰色的人潮似乎就要把凡尔登战线淹没似的,迎着战线上面喷吐的火舌不断推进。在有些战线,德国人已经冲进了战壕,双方的步兵的刺刀和工兵铲就拼杀在了一起!个子高大的德国兵,还有相对而言矮小结实的中国兵扭打在一起,互相要置对方于死地。当一条战壕被德国兵的浪潮淹没之后,逆袭的中国兵也顿时就涌了上去!炮台的火力也全部向这里集中。每一处被突破了,就被杜利蒙特炮台指挥协调的火力封住,然后再全力夺回来!步兵的交手战一开始就是最惨烈的局面。德国人势在必得。而中国兵也决不后退。双方的炮火都打发了性,甚至交错的在步兵混战的战线上面落下。弹片四下飞舞着,无差别的割倒每个中国和德国士兵。有的德国士兵已经越过了中国军队据守的掩护战壕线,向各个炮台发起了攻击。但是这种无组织的疯狂举动,也只能让这些步兵在炮台前削出来的斜坡上面死得一堆一堆的。杜利蒙特炮台的一个重机关枪组,后来统计,倒在他们机关枪射界内的尸体,就有五百多具! 李睿还有各个部队的部队长,手头掌握的一点预备部队,分批地填了进去。德国人的攻击浪潮从天色微明的时候一直持续到下午。他们所有的预备队终于都填了进去!而从后方向上运动的预备部队,在德国人凶猛的炮火封锁下,能上来的也只是少数。一个德国步兵营和一个中国步兵营增援杜利蒙特炮台方向,穿过炮火之后,德国营还剩128个囫囵的人,中国营也不过才200多号人,其他的不是变成了尸体,就是成了伤员丢在前进的道路上面。后方的炮群也打成了一锅粥。压制、反压制、火力支援,德国人的炮火已经打垮了好些炮兵连,但是其他的炮兵连也仍然在横飞的弹雨中坚持装弹,以最高的频率射击。一个炮兵倒下了,一个预备炮手就顶上去。有的炮班只剩下了一个带伤的炮手和一个装弹手,但仍然在坚持着射击! 德国人的攻击浪潮似乎今天铁定了心要夺取炮台前面的掩护阵地。但是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和不断反突击让他们根本在掩护阵地当中站不住脚。而且他们的队属火力隔得较远,对步兵交手战得支援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中国方面以几个炮台的永备火力点为骨干,他们支援步兵的重机关枪和迫击炮火力,几乎就是横扫整个战场!德国兵多少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团队了上来,以为可以轻松的步行占领整条战线,结果在这里就遇到了最顽强的抵抗!双方在战壕里面死得尸山血海,一个又一个德国的攻击团,所属的步兵连很快打光,狼狈地撤了下去,而新的步兵团又填了上来。他们无数次的被打了出来,特别是杜利蒙特炮台前面的那段掩护阵地,三十三团的官兵一致屹立不摇。而在他们的前面,好几个经过特别加强的德国步兵团都被打残废了!阵地前面,阵地里面的德国军人尸体堆起了一人多高。而三十三团经过今天一天的血战,也只剩下了编制内不足百分之三十的力量! 打到夜色降临的时候,德国人终于认输。大规模的步兵攻击在凡尔登战线上面碰得头破血流,本来预想的一次轻松攻击后来变成血腥的赌面子的攻击作战。德国人分外不能接受他们在优势的力量下还不能打破东方劣等民族军队的现实!持续一天的高强度投入,让前线的几个主攻师当夜就撤了下去,他们可需要相当的时间去恢复元气了。德国人的重炮又开始全线射击,表示着这一天步兵攻击战的结束。 而十一师和二十九师一天的血战下来,在这么高强度激战的战场上面,伤亡过半,而且还不能撤退下去换防,他们只有顶在这里。直到自己和阵地一起被粉碎。增援部队,增援的重炮,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上来?这样的强度,这样的伤亡,他们可坚持不了几天!但愿他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而观战了一天的威廉亲王同样在战线的另一方大发雷霆,今天的伤亡让力主进行步兵攻击的他同样无法接受:“明天让鲁尔突击步兵,还有特种工兵上!一定要把中国人粉碎!”第四卷 新世界 123章 凡尔登(四) 大队大队的戴着阿德里安钢盔,穿着黄绿色军大衣的法国士兵跳下了军用列车。拥挤在巴黎地车站上面。东北方向传来地隐隐约约地炮声加剧了车站混乱紧张的气氛。现在车站里面已经满是军列,工作人员都是军人。哨子的声音,口令的声音响成了一片。车站上空飘着浓浓的白气,留着神气小胡子的法国军官,戴着他们传统的圆筒军帽。急得满头大汗地调度着拥挤在车站上面的部队。这些士兵身上都佩戴着第二集团军白色的识别符号。大多数人都是满眼的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何止是这些士兵,就算第二集团军的高级军官还有参谋们,都不知道拿眼前这个混乱的局势该怎么办! 第二集团军接到霞飞从总部直接下发的最严厉的命令,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部队输送到巴黎,然后由巴黎卫戍区组织交通工具,再将他们输送到凡尔登方向。但是现在协约国军队的后勤资源现在都在更西面的地方展开,确保香巴尼方向的防御作战,还有拟议中的年中大规模的侧翼进攻。巴黎卫戍区,现在哪里有这些军用的运输力量!前面两个布置得比较靠近凡尔登的师是用急行军赶往前线的,也只有轻步兵力量总算在限定时间内赶到了。但是他们手中也只有步枪剌刀,派不上太多的用场。而凡尔登前线,现在除了更多的步兵,更加需要的是大炮还有充足的弹药!第二集团军又是个重装备集团军,加上临时抓到的一切直属重炮兵部队,没有充足的交通工具,没有充足的骡马大车,怎么能够运到前面去?凡尔登前线单薄的中国守军,还不知道能够抵挡多久!军列上面的马匹长声地嘶鸣着,烦躁地踢着车厢地板。一门门的重炮捆绑在平板车厢上面,弹药箱堆得老高,但是谁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装卸工人把他们卸载下去,又怎么运上前线去。连夜赶过来的军官士兵已经是饥肠辗辗,拿着饭盒水壶涌在车站上面,以为这里应该已经有完善的兵站会组织伙食供应。但是站台上面只有寥寥几口大锅,几十个戴着白色厨师帽子的军人发呆的看着满车站几万名军官士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饿急累极的官兵们一个哄抢,满地就全是脏兮兮的炖菜。所有军官们都在咒骂着巴黎卫戍区的高级长官。 一个少将卫戍区副参谋长带着寥寥几个幕僚被二集团军的部队长和参谋围在中间,又急又快地法语在他们耳边响个不停,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们的脸上,中间自然夹杂着几句问候他们老娘的话语。但是现在他们又有什么办法?西线保持攻势以来,巴黎作为马恩河战役时候的守备重点的重要性就不断地下降,部队不断地抽调出去。原来在巴黎还有一个大规模的后勤司令部,但是现在除了列车军运调度力量还在,其他野战后勤力量都大量地抽调到了西面去了!巴黎是还有很多很大的仓库,可以支撑十几万,几十万大军作战的物资供应。但是他们的人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野战运输力量也薄弱得几乎没有了!原来大家都以为在1916年的西线,巴黎不过是个部队的中转基地,还是一个后勤仓储区域。但是谁能想到马上就在巴黎的东北大门口,发生了这么一场关系着法国生死存亡的战役!凡尔登战役开始才几天,后勤部队还有高级指挥机构都在朝巴黎增援。但是就是现在,他们所有仅有的一些野战运输力量都在全力保证那现在正在苦战的几个中国师的供应,哪里还有力量顾得上以最快速度增援上来的整个第二集团军? 车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更高的声浪,似乎一大群人还有汽车突然也来到了车站门口,就看见大队大队穿着各个工厂不同颜色制服的华工们,整齐地涌进了车站。一辆法国自己制造的潘哈德轮式装甲车开在最前面。车子上面站着一个穿着中国军队黄色军服,戴着中校肩章,英气勃勃的青年军官,手中还拿着一个铁皮卷的喇叭。这个场面一下吸引了还在争吵混乱的法国官兵的目光,大家都看向了那个中校军官。 就听见他在车头上面用法语大声地喊道:“二集团军的官兵们!在贝当将军还有高级指挥部没有在巴黎建立起来之前,现在巴黎后勤调度事宜,由中国远征军暂时全盘负责!我是中国远征军总部后勤部参谋主任张翔中校!现在巴黎车站的军运事宜由我暂时接手!请大家服从我的调度!一切为了凡尔登!我已经得到了巴黎卫戍区司令长官的授权,请在场的部队长、铁路军运人员、还有二集团军后勤部门上前,共同协商调度!” 在场的人似乎就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在一切为了凡尔登的口号下,一群军衔比张翔高得多的法国军官们都涌向了他。车站里面现在是大群大群的华工,怕不由二三万人,每一百人都有一个胳膊上面绑着白毛巾的小队长率领,正摩拳擦掌地等着卸车。一会儿又开来了二十多辆马拉的炊事车。一百多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冒着诱人的香气,大桶大桶的水也被华工们搬了过来,几十名精悍的中国士兵端着上了膛的步枪在那里维持着秩序,一时还真没有人敢涌上去。天知道这个小中校怎么在巴黎搞到这一切的!二集团军先期抵达的三个多师的师旅级别部队长,还有巴黎车站的军运调度人员,二集团军后勤管理部队在场主官,围在这位中校身边立即开始了紧急的商议。而卫戍区的那位副参谋长反而被丢在了一旁,瞪目结舌地看着这位中国军官侵犯着他的职权。 战局紧张,一切必须从速进行。在场的法国部队长又何尝不想早点上前线,保卫他们的首都,张翔高一个个命令下达下来。这些高级别的军官们都全部接受。抵达车站的人员以团为单位就地休息,也以团为单位就餐补充饮水。在场的二百多个小队的华工——张翔把在巴黎各法国兵工厂服务的华工全部拉过来了!配属给各团,立即卸载武器弹药装备,立即将站台空出来!车站仓库全部腾空,暂时作为这些装备的转运场。而运输车辆马上就到,立即组织起来向凡尔登输送部队,先用完餐的部队先走!当贝当将军赶来的时候,就马上可以有现成地输送上去的部队,也可以和远征军总部组建临时的联合指挥部了! 命令立即的得到了执行,车站乱哄哄的景象凡乎是马上就得到了改善,一切调整都在车站就地举行。得到了军官们有目地的命令之后的士兵们,立即服从的开始行动起来。大军如果一旦合理的调度起来,马上就可以变成一部精密的机器!车站外面这个时候又来了新景象。一辆辆的巴黎市区的公共交通车辆开向了这里。一抵达车站外面,就按照车型编组成运输队,小型的出租车还有大型的公共汽车都负责运兵。而运输卡车负责装载物资和弹药,一个个戴着帽子穿着便服地法国司机们静静地服从着中国军官和法国军官的共同调度。不少人将自己的私家车辆都开了出来,甚至还有穿着长裙地淑女!巴黎市区里面的公共马车立即被全部征用,一个个马车车厢被推倒在站台上面,顿时这些马匹就套上了运载山炮野炮重炮的车辕。仅仅在三个小时之后,第一个团就穿过了巴黎市区,在全城百姓地欢呼下向东北方向的凡尔登战线增援上去! 张翔中校,这位在远征军当中一直默默无闻的参谋主任这次在凡尔登战役才开始初期。巴黎后方的短暂混乱期间,毅然挺身而出,立下了大功,为凡尔登战役赢得了时间。战后他获得了法国颁发的荣誉勋章,也被授予巴黎的荣誉市民,在国内获得了一级青年荣誉勋章。若干年之后,一路顺风地登上了国防军后勤部部长的宝座。在他的回忆录当中,记述了他是怎么出现在巴黎,怎么组织起这一切的。他不过是何燧派在巴黎的联络员,督促增援部队尽速抵达凡尔登地,同时汇报援军进展情况。但是这位训练有素的后勤中校看到巴黎卫戍区对临时组织增援力量束手无策的无能状态。在前线紧张的情况下,终于自己行动起来。他跑到巴黎卫戍区总部获得了已经筋疲力尽的司令的授权,立即在全巴黎征集华工同胞,带着有限的一些中国官兵,几乎是从那些工厂当中强行抢过来这几万人。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己的同胞最靠得住!他们打开了仓库,筹集了食物。中国人本来就是好厨师。这下抵达的部队饮食也能够有保障了,接着他们就在巴黎全市强行征召公共交通车辆还有马匹,都编组起来抵达巴黎车站紧急向前线输送人员和物资!这位中校鲁莽的行动不知道遇到了多少麻烦和波折,但是他还是克服了一切,创造了二集团军大部队迅速抵达前线的奇迹!在整个凡尔登战役时期,张翔中校都坐镇巴黎,负责统筹调度一切后勤运输事宜。而法国官兵,不管级别如何,都对这位从某种程度上面也是挽救了凡尔登,挽救了巴黎的中校服从有加。霞飞更是感叹,为什么这个能干的中校不是法国人!当然,这些都也是后话了。 …… 凡尔登前线,新的一天,攻势却更加地猛烈了。炮火从午夜过后就开始轰鸣,转移一阵又轰击一阵。每次炮火转移,守军都以为是德军要发动夜袭攻击上来了。但是每当部队进入战壕,迎接他们的还是调过头来铺天盖地的火力。几次伤亡过后,筋疲力尽的守军在德国人每次炮火转移之后,只在野战工事里面——如果那些工事还能称得上野战工事的话,放一些战场观察人员,他们不能承受更多的损失了,部队的战斗员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后方同样遭受着德国人的火力绵密地轰击。昨天一天炮战,本来远征军还有六七十个支援炮兵连。在德国人空前的优势下,一天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炮兵连,特别是靠一线较近的那些山炮野炮,损失程度更加的惨重!安蒙军一师的炮兵主任魏大河上校在检查炮兵射击情况的时候,中弹殉国。但是德国人的炮兵依然不依不绕,对前方后方一概进行着狂轰滥炸。克虏伯的大炮肆意地挥洒着他们的威力,继续压制住远征军的支援火力,同时防止着他们的预备队向前运动。看这个架势,似乎等到天亮,就是决胜的时候,他们铁了心要在下一个白昼拿下杜利蒙特炮台一样! 李睿丝毫没有要休息一下的意思,在这种地狱般的战场环境里面,也没有人能够休息。他和他的手下士兵一样,显得异常的憔悴。但是两眼中如电的眼神,并没有稍稍能够收敛的样子。他整个白天都蹲在杜利蒙特炮台的钢帽堡里面,到了晚上仍然不下去,一次次地仔细观察着战场。天空已经被德国人打得通红,炮弹此起彼伏地在周围爆炸着,照明弹惨淡的白光下面,战场上面昨天一战累累地伏尸,已经有被十几万的炮弹扫荡一空。杜利蒙特炮台已经是伤痕累累,但是他没有半点想到安全的地下隐蔽部的意思。他仔细地转动着炮队镜,向着左翼方向观察,那里德国人的炮火已经再次向后方转移了。他哑着嗓子对身边同样和他一起守着地张志鹤道:“展空,八十六团守备的埃雷蒙炮台,德国人的炮火又转移了。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注意一点!” 张志鹤早就疲倦得双眼通红,只能靠着水壶里面的烧刀子提神,他也将自己的望远镜转向了那个方向,低声咒骂道:“他妈的,第六次炮火转移了。德国佬搞什么鬼名堂!参谋长。要是有部队,能不能把八十六团换下来?补充两次了,现在八十六团最多还有五百人。新部队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啊!” 李睿冷冷道:“哪里还有兵?送上来一个预备队就要死两个,大家都准备战死在这里吧。没有什么其他多想的!赶紧通知八十六团,让他们提高警惕。德国人随时可能会摸上来,他们也知道法国部队在朝凡尔登拼命地赶!” 这次德国人在左翼的炮火转移是真的了,昨天他们的攻势集中在中央杜利蒙特炮台这个要点上面,以为几天的炮击下来。这样的炮火地狱当中,什么样的部队都会跨下来。几乎步行就可以占领这个要点了。谁知道那些中国人比岩石还要顽强,仍然坚守在那里!两面集中的步兵火力横扫整个战场,集中在中央攻击的德国步兵的密集队形。死人都是成建制成建制地被打光!要占领坚固地杜利蒙特炮台,必须先拿下他左右翼的支撑!这些中国人再顽强,也不可能再守住整条战线!为了今天的攻势,威廉亲王将他精心训练的鲁尔突击部队,还有预备突击工兵部队都拿了出来,这些部队多少是有些仿效中国的强袭步兵集群还有战斗工兵,不过规模更大,装备更加的精良! 一群群戴着旧旧式钢盔的德国步兵在炮火打成的高墙后面稳步地向前推进。天还远远没有到亮的时候,虽然照明弹不断地升上天空,但是这些德国步兵仍然毫不担心地在战场继续推进。现在凡尔登战线上面,对手的炮兵火力已经被打残废了!这些突击步兵还有战斗工兵散开成了广大的正面,每个人都装备着马枪、工兵铲、爆破筒、炸药还有加重手榴弹。有些工兵还背着一个黑沉沉的箱子,手里拿着一根铁管,身边有两个步枪手掩护。每个人都壮健精悍,而且充满了决心。在他们这样精锐的突击力量面前,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抵抗! 炮火在左翼终于进行了真正的转移,而其他地方仍然被炮火拼命地压制着。埃雷蒙炮台的观察哨终于发现了这些涌动着的德国步兵,在爆炸的闪光当中,黑压压的成群成片!守军团长朱灵上校大声的命令着自己手头已经不多的士兵立即进入掩护阵地,炮台所有的机枪迫击炮火力立即开火,同时派出了传令兵请求增援,要求炮火进行支援的电报也发了出去。德国人冲着他这个炮台来了! 憔悴疲惫但是坚韧的中国军人们涌出了掩蔽部,飞快地进入掩护阵地,但是德国人也就在眼前了!架起机关枪开火的时间都没有了,第一时间内发生的战斗场面就是手榴弹的互相投掷!民元式手榴弹还有德国的长柄手榴弹在空中互相飞舞。战壕里面外面的爆炸声音响成了一片!双方的士兵都被炸得东倒西歪。但是数量更多的德国人已经涌进了被打得稀烂的战壕!肉搏立即在掩护阵地上面展开。其他炮台的支援火力也拼命的开火,试图阻挠德国人后续力量地投入。但是在德国人的炮火压制,专攻一点的策略下,受到火力压制干扰地他们,能够提供的支援也非常的有限!后方炮群也接到了从杜利蒙特炮台下达的火力支援的命令,十几个炮兵连顿时开火,但是这些火力只能落在掩护阵地的前面。而德国人已经在掩护阵地里面了。几个营的突击步兵工兵将埃雷蒙炮台的掩护阵得几乎完全淹没,只能听到不断发出地沉闷爆炸声音。看到炸药的闪光,还有双方士兵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一条条的火龙从德国工兵手中地铁管子里面喷出,经常就是一条战壕里面的中国官兵就被烧成了火人,跳出战壕跑了没几步就倒在了地上。一发发绿色信号弹从天空中开起,那是掩护阵地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前线在呼叫同归于尽的炮火轰击,而这也是国防军历来的传统,尽管二十九师是新部队,但是国防军的历史,仍然就在他们的血液当中! 朱灵上校红着眼睛命令炮台的迫击炮集中轰击掩护阵地,而且请求炮群同样对这里进行覆盖。他摸摸身上的自来德手枪,张开了机头,匆匆拿过一张纸在炮台剧烈地震动当中写下几个字:“德军突击职部阵地,敌兵力火力居于绝对优势,八十六团即将全团殉国。望立即抽调兵力反击夺回职部所失之阵地,左翼动摇则全线不保。来生再见,八十六团朱叩。” 从他自己的位置看出去,德国人的突击步兵已经越过了掩护阵地,支援炮火已经交错地打在他们头上。无数德国步兵从战壕当中翻出来,又被炮弹压了回去。德国人的阵地方向又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闪光。远射程的重炮炮台从头顶轰轰地掠过,这是对开火的远征军炮群进行压制。优势的德国炮群一旦将远征军支援炮火压制下去。那么单靠埃雷蒙炮台的火力,是保不住炮台的!而且这些德国兵的顽强也炯异于其他地普通德国步兵,在满天的炮火还有战场上面纵横交错的机枪火力下,他们仍然不断地跃出已经被他们占领的掩护阵地,张开正面向炮台发起仰攻,然后一排排地被割倒。几个德国士兵被弹片击中,浑身顿时就爆发出巨大的火龙,连周围的人都一起跟着燃烧起来了!朱灵命令传令兵立即将信带到李睿那里,红着眼睛就进入了一个机关枪发射点,自己操纵着马克沁机枪疯狂地扫射起来了。八十六团就算全军覆没,德国小鬼子也要有几倍的人命来殉葬! 左翼突然爆发的战事自然被居中调度的杜利蒙特炮台观察到了。德国人对其他方向进行压制,重点突击一翼的战术,让本来火力就占据绝对优势地他们一下就冲到了埃雷蒙炮台的面前!看着埃雷蒙炮台的掩护阵地已经被德国兵淹没,后方的支援火力在德国人的压制下越来越稀琉,其他方向的支援火力拼了命也不能阻挡德国人的攻击。他们的工兵已经开始一层层的爆破向前推进,炸药和爆破筒的巨大闪光当中,一个个的机枪巢被掀上了天。一条条的火龙抵近了向炮台工事喷射,即使远在这里也可以感觉到那些顽强的中国士兵在火焰当中痛苦挣扎的样子!张志鹤已经急得一拳拳地打在了墙上。看着一个团的弟兄就在眼前这样被消灭,哪个司令官也接受不了。朱灵还是从他十一师出去的最优秀的营长啊!他转向冷着脸在那里观察地李睿:“参谋长,抽调预备队向左翼反击吧!丢了埃雷蒙,全线就动摇了,只有等着德国鬼子一个个的来收拾咱们!现在必须反击!” 李睿只是冷冷地道:“德国人的火力太猛,出去也是送死。”张志鹤大声道:“守在这里也是送死!只有让他们堵在炮台里面一个个烧死!现在反击,还有希望稳定左翼。参谋长,不能再犹豫了!。张志鹤的话打动了李睿。他一下转过身来:“好,展空。现在杜利蒙特炮台这里还有三个不完整营地预备队,全部向左翼发起反击。我给灼然去电,德国人的炮火再猛,增援部队也要上来,就算要耗尽咱们的力量,也要撑过这几天!” 反击部队在十一师参谋长何雪松上校的亲自率领下,跃出了掩蔽部,向左翼运动反击上去,沿着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战壕,上千弟兄向左急进。但是他们运动的痕迹,早就被德国战线的观察员牢牢地抓住,大群的炮火立即转移了过来,几乎覆盖了整个反击部队。何雪松上校在第一轮炮击当中就被炸得尸骨无存。在各自营长的率领下,部队仍然在坚持向左。但是德国人的炮火实在是太密集了,一轮炮击过来,反击部队前后左右几乎同时腾起几百上干个炸点!一个个忠勇的战士在横飞的弹片当中倒下,将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半人深的战壕填得满满地。而埃雷蒙炮台,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三个营的反击部队蒙受了惨重的伤亡之后,只能退了回来。而埃雷蒙炮台所在的左翼方向,仍然在进行着最后的抵抗。而这个时候,已经无能为力的李睿还有张志鹤,只能看着他们的八十六团在德国人的攻击下全军覆没! 埃雷蒙方向的最后一声枪响,是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当中结束的。这时天色已经放亮。德国人坚持着他们的攻击步骤,由左向右。一口喘息的机会也不给远征军留下。继续发起了突击。阵地一步步地被德国人占领,直指向杜利蒙特炮台。何燧坐镇后方,不断地将增援部队运动上去,而又不断地死伤在前进的道路上面。德国人的绝对优势炮火,将凡尔登真正地变成了远征军的绞肉机!何燧去电给霞飞元帅:“……增援部队在哪里?增援地大炮在哪里?远征军已经竭尽自己最大努力,而整条要塞线被德国人占领,已经就是眼前的事情。当德国人获得要塞线掩护。协约国大军集中反击,比较遭受最惨重的伤亡!在远征军还在要塞线坚持的时候,增援部队必须马上抵达!我们即将流干最后一滴血。但远征军上下,必将与凡尔登共存亡!” 霞飞看着电报,沉着脸回问左右:“贝当的部队,还有重炮,最快需要几天才能进入阵地?”回答是惊人一致的:“最少还要三天!主力才能抵达凡尔登战线!” “……我们最坚定的中国战友,协约国需要你们再坚持三天,法兰西需要你们再坚持三天。你们身后就是巴黎,这也将是你们的第二祖国!全协约国上下都注视着你们最英勇的行为。全体协约国共同事业的成员都感谢你们的艰苦战斗。而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祈求你们在凡尔登坚持三天。保住整条要塞线!协约国万岁,法兰西万岁,中国万岁!”——《霞飞元帅重要文电集》第一百六十九号。 1916年2月25日,德国人采用重点突击战术,一举突破凡尔登要塞线左翼。远征军在德国人新战术的打击下,伤亡惨重。整个二十五日一天,德国人都在不断地向要塞线其余要点发起突击,坚定地指向杜利蒙特要塞。当天威廉亲王就在火线授予了数十名官兵不同等级的铁十字勋章,并且鼓励他们再接再厉,完成一举占领凡尔登的使命。远征军上下,虽然处于最为恶劣的作战环境当中,仍然在坚持抵抗。杜利蒙特炮台,当天遭到了德国人从左翼,从正面发起的两面夹击。左边的阿瓦森掩护炮台,又被德国人夺取。但是三十三团官兵在德国人的绝对优势火力下,竭尽了一切力量进行了最顽强的抵抗,混杂着四五个团建制的中国士兵,还有少量的法国士兵,用机枪迫击炮火力,还有他们地血肉一次次地打垮了德国人疯狂的攻势。到了下午,德国人几个精锐的突击营还有几个工兵营也打得元气大伤,不得不以普通步兵接替攻击。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仍然没有停止。凡尔登前线,一片的尸山血海。第四卷 新世界 124章 凡尔登(五) 通往凡尔登的道路上面,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大队大队马车、马车载运着一切能够装运的武器和物资向远处炮声密集的方向疾驰。成群结队的步兵们低着头向前步行涌动。整个第二集团军还有配属的辐重、炮兵等等部队。前进的方向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的中国战友正在浴血奋战的地方。而作为向凡尔登方向增援的后方总基地。法国的首都巴黎。现在已经完全是一片战时的气氛。就象回到了1916年,法国人现在还不能完全搞清楚德国人的企图,并不明白德国总参谋部打的主意是在凡尔登方向尽力地消耗法国的步兵力量,而以为他们想再次达成突破,一举占领法国人的首都。巴黎响起了一个响亮的口号:“把德国佬打回去!” 整个城市没有了1914年那种以为天即将塌下来的惶恐感觉,而是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一切都为凡尔登前线服务。所有的交通工具,所有的通讯工具,所有的需要在市民当中紧急征用的食物物资,全部都动员了起来。戴着贝雷帽的漂亮巴黎女郎,加入了紧急设立的各个野战医院,充当义务护士。穿着讲究的巴黎中产阶级们,出现在了火车站,和那些华工还有大兵们一起,用手卸载着军列装运来的物资。在这段时间里面,黄色面孔的人,哪怕是那些身上全是煤灰的华工,都得到了巴黎人全心全意地赞美爱戴,更不用说那些在这里组织军运协调的中国军官了。以张翔中校为例,他在巴黎街头为各种事宜奔走的时候,不知道接受了多少束鲜花,得到了多少法国女郎的热吻! 通往凡尔登的道路,本来只是一条级别很低的公路。但是中法混合的工兵,让这条公路在军运这么繁忙的情况下仍然保持了畅通。法国国家宪兵,也派到了这条道路上面,没日没夜地协助疏导交通。尽管人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凡尔登方向越来越密集的炮火,仍然让每个军人还有平民都忧心忡忡。大部队运动上来,集结成为一个有战斗力的团体还需要时间。在此之前,那些黄皮肤的军人,能不能抵挡住凶狠的德国人的进攻?要是凡尔登要塞已经被德国人占领,有了良好依托出发阵地的他们,可以开始更大规模的进攻。而即是能够集结起足够兵力进行反击,那么占据了地形的德国人,不知道要杀伤多少的法国子弟,不知道要多付出多少的鲜血,才能抢回凡尔登!巴黎的报纸连篇累牍地追溯着中国远征军在圣梅朗的辉煌战绩。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万里之外的那个国家派出来的军队上面。这个时候,在凡尔登的中国军队,似乎就成了法国人的民族救星。而这种地位,并不是中国军队幻想能够得到的,因为战争的变化莫测,让一切都成为了可能。 巴黎火车站,一列警戒森严的军列呼啸而至。吐着沉重地粗气,停在了已经繁忙不堪的站台上面。车站上面满是涌动的人头和车马。列车才停下来,一个中国军官和一个法国军官组成的小组就拿着拍纸簿站在了车头,大声地询问:“这是不是八十九号军列?谁是这节军列的最高指挥官?你们装运的物资是多少?军官在二号食堂集合用餐,士兵下车到东北角休息,那里有炊事马车提供热食……” 两个人没头没脑地叫了一阵,却没发现这节军列非常短,只有六七节的车厢,而且没有装货的平板车。这几天这些后勤军官们实在熬得够钱,麻木的大脑已经让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看着列车进站,跟着他们的八个小队的华工也挤向了站台。大家都是没日没夜地在这里卸载物资。饿了炊事马车供应点热食。困了就地倒头就睡。这些华工们拥在了列车的旁边,有些人还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等待着他们地又一场战役。 列车第二节上面下来的一个服装整齐的法国上校,小胡子修饰得非常的精致。他招呼过来那两位军官。看着他们已经通红的双眼问道:“这里最高负责长官是谁?我们的司令长官需要交通工具,需要通讯工具,他立刻要在巴黎建立指挥部!” 那个中国上尉军官横了他一眼:“你们不是八十九号军列?他妈的法国军运部门!这个时候还搞错!现在谁有那么多时间应付你们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快点将站台让开,我还要打电话去催问八十九号他妈地到哪里去了!上面有一百多门大炮!现在每门大炮都比一打上校管用!”那个上校被中国人生硬的法语冲得一愣,脸上顿时就变得有点怒气冲冲:“我们这是第二集团军的指挥专列!贝当将军是凡尔登前线的最高指挥官!你不要耽误了军情,不然军事法庭等着你这个混蛋!” 这辆军列是贝当将军搭乘的专用列车,他终于在凡尔登开战的第五天上面来到了巴黎。一开始,作为将军本人,是非常怀疑凡尔登前线德国人的攻击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主攻方向的。对于法国总部霞飞元帅一再将他的部队调出建制,紧急向那个方向增援。他就觉得有些不乐意,这等于是分散他的集团军的整体力量,特别是让法国师团归属中国人指挥!但是随着德国人展开了步兵攻击。本来有点不情愿的将军也焦急了起来。立即带着指挥机构搭乘军列赶赴巴黎。按照霞飞元帅的指令,他要迅速抵达这里。掌握住这里所有的协约国部队,将这里作为一个主要的战区!贝当将军很怀疑中国人那点力量——四个步兵师,最多加上两个增援上来的法国师,能不能在要塞线挡住德国人的攻击。他要做好在巴黎前方另外形成一条防线的准备!同时还要掌握增援上来的其他预备部队,做好反攻的准备。他将从一个集团军司令官,变成能够担负起战区全局的角色! 个子矮小的贝当将军看自己的副官下去半天没有动静,车站上面还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声音。按捺不住的将军终于走下了列车,将双方喝止住了。他扫了一眼这个车站的场景,作为有着丰富经验的将军顿时就理解了这里繁重地转运任务被组织得很好,预料当中的战事才开始时候的混乱完全没有了踪影。大家都在有条不紊的紧张工作。他还特意将自己的后勤管理部门全部带上,来收拾他预料必然会出现的烂摊子!对于眼前的这一切,他满意当中又稍微有点异样的感觉。没有自己出现,他们看来也做得很好么! 他淡淡地对着那两个差不多已经累垮了的中法军官道:“我是贝当将军,凡尔登战线的最高指挥官……我需要打个电话,这里的所有事情,现在全部听我的命令…或者我授权的人的命令……明白了么?” …… 何燧自然也收到了霞飞元帅转发来的紧急电报,除了询问前线战况之外,就是告诉他,现在凡尔登组建一个独立的战区,由二集团军的司令长官贝当将军全权负责一切。他和他的部队也要听从贝当将军的指挥。现在他们全部的任务,就是在预备队集结增援上来之前,牢牢地在那条吞噬了太多人命的要塞线上面堵住德国人的攻势,不惜一切代价!何燧现在才不在意他到底归谁指挥。他只知道自己几万忠勇的将士现在在德国人的优势炮火下浴血奋战,伤亡惨重。而贝当将军抵达这里后,到底要多长时间才有大部队上来稳定住整条战线?三天?五天?霞飞元帅坚决命令,他们不许后退一步。何燧也完全知道据守住整条要塞线军事上面的重要性,但是每一天下来,远征军就有几千条人命的消耗!在这里,也许最先将血流干的,不是法国人,也不是德国人。而是这些中国军人!但是既然作为军人,就必须坚决地将任务执行下去。他们就是为了这场战争,才来到这片土的上面的,他们别无选择。 何燧脸上的胡子已经老深,似乎一下就苍老憔悴了十岁。他一直守在和李睿直接沟通的电台还有时断时续的军用电话前面,等着前方每一点消息。然后根据情况变化,调整手中的火力,将不多的预备部队运动增援上去。 德国人的步兵攻击从二月二十四日开始,试探性的攻击之后,二月二十五日的重点进攻,一下就占领了整条要塞线的左翼!战斗从白天一直进行到深夜,德国人的攻势从来没有停歇的样子,炮火越来越密集,白天是精锐的突击步兵和战斗工兵的轮番进攻,晚上则是普通步兵接替。一波波的从两个方向向杜利蒙特炮台夹过来,似乎就是要用尸体来堆,也要把这个炮台淹没一样!前线本来是两个步兵师和一个战斗工兵团的守备力量,两天打下来,八十六团已经全军覆没,八十七团现在大概还有三四百人。八十五团在右翼,现在力量也许多一点。整个十一师,都拱卫着杜利蒙特炮台,两天的激战下来,反复争夺阵地。炮台前面和左翼的掩护阵地已经快被打平。而十一师同样也伤亡惨重!安蒙军一师还有二十八师都抽调了一个多团。法国轻步兵三十九师,和步兵五十五师也都动用了一个多团的兵力向上增援。四五个团的步兵增援上去,被德国人的炮火反复隔断覆盖,差不多有一半的人丢在了向前运动的道路上面!剩下的人也在前线惨烈的战斗当中建制混乱,损失奇重。李睿在电报里面还显得沉稳,这位参谋长估计是豁出去了,大不了死在前线上面。但是何燧知道,他还要统筹全局,还要稳定住战线!但是在德国人如此优势的兵力火力前面,如此的疯狂攻击面前,远征军作为一个光荣的战斗团体,在圣梅朗之战赢得了协约国尊重的优秀军队,他们到底能不能够完成任务?凡尔登失守的严重后果,霞飞已经一再向何燧分析过了,他发来的电报有时都带着一点哀求,希望他们能够顶住。何燧自然也非常明白,但是他也无数次地想过,将部队撤下来,远征军的种子,不要在凡尔登把血流干!他们都是未来国防军建设的精华和希望所在!直到他接到了雨辰在二月二十五日发来的电报,非常简短,也非常无情:“你部须死守凡尔登要塞,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任何后退举动将被视为叛国,这是为了你们身后的祖国,所有青军会会员必须发挥带头作用,为了民族未来的事业,你们必须死战到底。” 何燧已经没有多的精力去想凡尔登地血战和民族未来的事业有什么必要的关联。但是他是个标准的军人,上级下达了命令,这样就够了。他将在这里死战到底,他麾下的所有将士,也都会这样。 他沉沉地向亲自上机的远征军通讯参谋主任吴文卓上校下达命令:“给纵云发电报,不计一切代价,必须死守到底……尽力筹集力量,下半夜向左翼发起反击,争取夺回左翼各炮台及掩护阵地……他要是死了,我上!” 战斗仍然在杜利蒙特炮台的周围展开着,照明弹还有炮弹爆炸的火光,已经将战场映照得一片通明。德国人似乎没有停止的时候,而他们似乎也有使用不完的部队,一批批的步兵团被打残废,而新的步兵团也立刻就顶替了上来。在威廉亲王的指挥下,第五集团军的各个德国师似乎也发挥出了最大的蛮劲。德国人的高级指挥官好像一副不可理解的样子,在成百万炮弹砸过来,几万步兵反复攻击之后,应该已经是一片废墟的凡尔登要塞,怎么那些中国人还能在血火弹雨当中坚持到现在,对于一些一线指挥官来说,这场战斗似乎就成了证明德国人军队是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陆军的一种赌气行动。 李睿原来坚持指挥的那个钢帽堡,已经被一发三百五十六毫米的重型臼炮炮弹打坍了,十几个参谋幕僚都被炸得尸骨无存。而当时正好不在的李睿将自己位置转移到了另外一个钢帽堡当中,继续指挥着作战。何燧的电报拿到他手上的时候,正是德国人一个新锐步兵师向杜利蒙特炮台发起正面的夜间强攻的时候。一波波的德国步兵组成密集的人浪,冲向了杜利蒙特炮台正面密集的火网。而从左翼也压过来了德国人的战斗工兵,他们的新式武器——火焰喷射器将已经几乎被打平的掩护阵地烧成了一片火海。重炮炮弹还在炮台左右咚咚地响着,张志鹤吊着一支胳膊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参谋长。 李睿突然将抄报纸揉成了一团:“他妈的!老子就没想过撤下去!但是德国人攻得这么紧,哪里有余地让咱们反击?灼然也是昏了头了!现在能守住就不容易了,还谈什么恢复左翼阵地?展空,你自己心里有数,现在你手头还有几个兵!” 张志鹤只是摇头:“这下咱们远征军打残废了……这下咱们这些种子都打掉了……参谋长,真的没有撤下去喘口气的可能么?这场仗是白人打的,咱们非要和他们陪葬么?参谋长,我不怕死,但是我们这几万弟兄啊!咱们生挺在这里让德国人的优势炮火揍,下去喘口气让咱们的炮兵上来,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 李睿看着夜色中那些德国士兵的人影在火网当中翻滚,看着掩护阵地上面不断进行地肉搏。中国士兵们在一个个弹坑当中坚持抵抗,现在战壕都已经不存在了,被轰平了!炮台的所有火力都在开火,全力阻止着德国人的步兵朝这里靠近,尸体已经将整个战场铺满,中国人的和德国人的。而这种惨烈的激战,还完全没有休止的时候。炮台在重炮的轰击当中剧烈地振荡着,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一样。 季睿脸上露出了苦笑,摇头道:“总统已经发电报来了,要咱们坚持到底,撤退就是叛国……凡尔登背后就是巴黎,被德国人突破了这里,要是直逼法国人首都的话,稍微有什么变故,咱们就算白来欧洲了,白死了那么多人……总统要咱们的牺牲,将来把这些列强绑在咱们对日开战的列车上面啊……这些你不明白,我明白。”他突然振作起来精神,对着张志鹤吼道:“我就不相信德国佬能攻个没完没了,他们的神经也快顶不住了!我看今天晚上德国人是扑不到咱们面前啦。展空,你去尽量搜罗一点部队。只要德国人停止进攻,咱们就朝左翼反击。不然咱们太被动!大家就准备死在这里吧!” …… “步兵攻击必须停止,必须停止!这样下去,不是让法国人把血流干,而是让我们把血流干!我们只需要用炮火将他们增援上来的步兵慢慢消灭干净就可以了,五集团军不能再承受如此大的伤亡。这是命令!”电话里面传来了并不清晰的德语,经过许多交换站的转接,一百多公里外那位总参谋长的声音几乎都快被淹没在静电的杂音里面了。 威廉亲王有一种将手头电话甩掉的冲动。从老毛奇时代形成的普鲁士总参谋部的传统当中,就从来没有一位总参谋长会对野战部队的司令官的具体战术行动指手画脚!法金汉所谓的将法国人的血流干的战略,对于这位亲王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现在还来干涉他具体的指挥!他们已经达成了协议。五集团军可以占领整条要塞线,然后再视情况自由行动。但是现在这么一些伤亡,就让这位有点神经质的参谋长变卦了!现在是多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从双方再在西线形成了战壕对峙以后,德国军官团梦想的突破就在眼前!之前的一系列的欺骗行动是那么成功,现在他手头也有足够的兵力。只要尽早突破凡尔登战线之后,德国陆军又可以回到机动攻击作战的传统当中!巴黎就在他眼前不远处。也许这样就可以决定战争的成败!只要那个胆小害怕伤亡的总参谋长不要干涉他。相信面前那些顽强得有些过分的中国军队很快就会被他粉碎,很快! 他按捺住性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一下,就很快挂掉了电话。这个时候他不想和总参谋长发生无谓的争吵,只是叫过了自己的参谋长:“进展如何?” “战役开始第五天,占领杜利蒙特炮台的计划看来是不可能实现了……部队伤亡非常重。一个个师填进这个绞肉机里面。敌人仍然在顽强抵抗,他们的阵地已经被炸平,但是他们火力从未停歇过,在弹坑里面和我们的步兵展开肉搏……法金汉总参谋长既然下达了命令,我们是不是稍微停止一下喘口气?调整一下部署?炮兵再轰击几天,中国人就要都变成尸体了……步兵也可以一边散步一边占领整个凡尔登糕……”参谋长是持重的,前线那巨大的伤亡数字,让他的脸色一直发白。 威廉亲王断然地否定了参谋长的意见,他用力地跺着脚:“法国人也在加速行动!我们的攻势仍然要维持,只要能尽快占领凡尔登。谁也不能说我们什么!现在我们就是在和法国人抢时间,只要达成突破,就有可能取得开战以来最巨大的胜利。我们的目标是巴黎!继续进攻,不要停止,也不允许停止,皇帝陛下在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消灭那些该死的中国人,我不要俘虏,我要让那些黄皮肤的猴子知道顽抗的下场到底是什么!” 整洁的指挥部当中,亲王陛下的双眼因为激动而一片的血红。第四卷 新世界 125章 凡尔登(六) 战场上面的军事行动,有些时候并不能因为指挥官的意志而转移。经过几乎是一天一夜地血战,德国人的攻势终于有些维持不下去了。野战炮兵打光了炮弹,而新的弹药补给还没运上来,出发阵地里面全是被打垮下来的各个德国步兵团,他们拥挤在战壕当中,建制也同样混乱了。每个人都因为耗尽了精力在炮声中就昏昏入睡,谁也不能把他们吵醒。部队需要调整,弹药需要补充。新的攻击,需要时间才能再次进行。 冷静下来的德国高级指挥官开始了和他们总参谋长的新一轮协调。对于亲王殿下坚决要求的继续攻击——他甚至将电报发到了宫廷,寻求德皇陛下的支持。而德皇陛下对于任何可以威胁法国首都的作战行动,都是很有兴趣的。在总参谋部当中,也有相当多的人支持威廉亲王的决定,认为战前的战略欺骗达成了超乎想象的成绩。而现在是一次绝好的突破机会,就算不能达成突破,占据了整条要塞体系的德国军队,在迎击法国人肯定会进行的反击作战行动当中,也同样可以让法国人把血流干。尽管谁都没有预料到会在这条战线上面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但是占据整条要塞线,已经成为了一个必然要完成的任务。 法金汉总参谋长终于勉强同意,继续新一波攻势。在战役发起八天之内,占领整条要塞线。但是对杜利蒙特炮台的正面进攻,由于伤亡已经不可忍受,必须加以调整。二十五日战斗当中卓有成效的中央牵制,侧翼攻击的方式可以再次使用。但是这次攻击的方向转向了右翼,得到上级认可的威廉亲王。终于让部队先撤下来,调整部署,准备向右翼发起攻击。相信两翼都被占领之后,中国人将再也无法抵抗下去了。尽管在几天的战斗当中,这些中国军人已经被称为了黄魔鬼。 杜利蒙特炮台前面,终于平静了下来,就连炮火都比平时稀疏了许多。在一颗颗高高升起的照明弹的映照下。在一片惨白的大地上,只能看到一层层一堆堆的尸体。第二天大规模炮击开始之后,这些尸体将再次被清扫干净,就象这些军人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掩护阵地已经只剩下连成一片的弹坑。原来一人多深,有着胸墙的战壕、铁丝网体系、鹿砦、雷区、全部都被德国炮兵扫平。血战余生的中国官兵们,抱着枪和尸体们一起沉沉入睡。连续的血战下来,从精力到体力,这些官兵都已经完全透支了。他们已经不企望能够活下来,就算最有热情的军官们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只希望能有一点短暂的睡眠。不管明天会变成什么样子,已经被打得残破不堪的杜利蒙特炮台,就在他们的身后。这个坚固的炮台,已经是千疮百孔,但是仍然屹立不摇。 一个个人影从炮台当中悄悄地摸了出来,一个弹坑一个弹坑地寻找还活着的官兵。命令只有一个:“集结起来,准备向左翼反击!”在炮台后方,好容易运动上来的安蒙军二团的两个营官兵,还有战斗工兵第二团一个营的官兵。趁着这难得的炮火间隙期间,也完成了集结。他们趴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战前那么完整的防御体系,居然被打成了这样的人间地狱!而他们还不断地填进这个地狱当中。 张志鹤挂着胳膊的身影,在几个手下的陪伴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三个营的营长,还有安蒙军二团团长武异文上校都自发地向这位军长靠拢。张志鹤的少将肩章已经被扯掉了,身上的军服一片烟熏火燎的样子。国防军的少将阶级的军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的样子!他身上已经负了两处轻伤,看着这几个手下嗓子哑得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任务了……德国鬼子已经滚下去喘口气。咱们就要利用这个机会发起反击!咱们国防军从来不会死等着挨揍。咱们要恢复整条战线!霞飞老头子要咱们坚持三天,鬼知道三天后大部队会不会上来。咱们能够依靠的就是我们自己!前面的部队打得差不多光了,这次反击就要全靠你们了……部队运动上来伤亡情况如何?有没有信心完成恢复左翼阵地的任务?” 武异文上校看了一眼归属自己指挥的三个营长,代表他们答复道:“军长,你放心吧。这次德国鬼子的炮火封锁并不是很凶,大部队都拉上来了,手榴弹炸药带得足足的。咱们抱定了一个心思,替这几天牺牲的弟兄们报仇。这次就指望咱们吧!三天,打三年咱们也干到底!有咱们的英勇,就没有敌人的顽强。咱们安蒙军还没打过败仗!” 多余地话已经不用多说了,张志鹤一挥手:“展开队形!分散小群,利用弹坑朝左翼摸,天亮之前拿下左翼阵地!把德国鬼子都炸死在战壕里面,出发吧!” 三个营的部队,立即散开朝左翼开始运动。但是部队一离开杜利蒙特炮台地掩护,一颗颗照明弹就和发疯一样升上了天空。德国人也从来没有在这么惨烈的战场上面放松过警惕!左翼被德国人占领的阵地的步兵火力立即开始发射了,紧接着就是德国人的后方炮群开始发威。一阵阵的炮弹又呼啸而至,但是以老牌安蒙军劲旅为骨干组成地反击部队,在战场上面就从来没有过后退的念头!何燧在后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断地增援部队上去,也要把左翼阵地恢复。让命运不要寄托在援军什么时候抵达的希望当中,而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整个战场才增援上来的法国炮群也开始吼叫,一发发的炮弹落向德国人的阵地还有他们的后方纵深。战斗和牺牲,在凡尔登这个地方没有停止的时候! 士兵们呼啸着向德国人的阵地冲去,而德国兵在睡梦中被惊醒。这些中国官兵就已经扑进了他们的弹坑,亮出了剌刀。连绵不断的手榴弹和炸药的爆破向前开路,将德国人一个个火力点掀上了天。更多的德国兵从掩蔽部和炮台当中涌了出来,向中国人发起了反冲锋。两次获得青年二级荣誉勋章武异文上校在打退德国人的反扑当中战死,三个营长也阵亡一个重伤两个!但是更多的官兵不可阻挡地向前涌动,炸药和爆破筒的闪光照亮了整个战场。当官兵们扑到了埃雷蒙炮台脚下的时候,德国人的野战炮终于不分青红皂白地在双方混杂肉搏的战场上炸开!一团团的血肉肢体飞上了天空。但是埃雷蒙炮台仍然在连续爆破当中颤抖。一个工兵用加重的爆破筒整个的炸塌了一个掩蔽部,里面甚至还有大半个德国人的步兵连!据守左翼阵地的德国步兵第八师的师长求援的电话就没有停止过。夜间没想到中国人也发起了这么无畏地反击,他们在连续几天的残酷作战当中居然还有这样的战斗意志! 如果不是安蒙军这样的王牌部队,荣誉感和攻击精神已经渗透到骨髓当中的精锐之师。其他任何一支国防军的普通部队,是不会给占据优势的德国人造成这样大的震撼的。攻击行动整个地动摇了德国人辛苦夺得的阵地。一支支计划用来明天发起攻击的德国步兵部队被从战壕当中踢了出来,向左翼增援了上去。早已准备好的远征军炮兵部队地拦阻火力就在他们的队列当中炸开。短促而猛烈的炮火,让德国人从战斗开始以来终于感受到了被人狠揍的感觉!整个战场都震动了起来,炮火以更大的规模更强地烈度互相猛射。而李睿站在杜利蒙特炮台的钢帽堡里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作为一个军官,一辈子经历过这样一种场面,此生已经毫无遗憾。如果不是他胸中还有更加远大的目标,也许他也将追随着反击部队,冲向德国人的火网,直到战死。这么多人已经在这个战场上牺牲,他们这些高级军官欠麾下官兵的,也只有一个死而已! 左翼阵地的反击作战,从一开始就打成了胶着。双方不断地向前调兵遣将,似乎都准备决一死战一样。何燧从暂时归自己指挥的两个法国师的残余部队当中抽调出了四个步兵营,继续向前运动。安蒙军一师已经被他抽调到了极限,现在在师长王挺手中,不过还有一个团多一点的兵力而已。法国步兵都默默地服从了命令,中国人在为他们的国土牺牲,他们这些军人更应该为了他们的民族献身。德国人的优势火力又开始整个地到锁住了战场,甚至比前些日子还要疯狂。一个法国步兵营在运动上去的途中,居然整个地被炮火轰光,一个抵达前线的都没有!而指挥带领这些不断投入战场的反击部队的,已经是远征军第一军军长兼十一师师长张志鹤少将了。这位雨辰的第一任副官长。以温和谨慎而极受袍泽们爱戴的高级军官,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手带出来的十一师在凡尔登战线被打得凋零殆尽。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能从这里活着回去,他死也要和自己的十一师死在一起。反击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不计成本的意思,似乎也是为了向面前的对手展示他们在这里死战到底的决心。任何军事上面的考虑现在都变成了士兵之间的殊死肉搏,尸体再一次地不断铺满了整条反击路线。照明弹的光芒下一层层的人头沿着弹坑不断地向前运动,双方的士兵每一次接触必然爆发出剧烈的射击和爆炸。炮弹交错着落下,烟尘火光笼罩住了整个的战场,直到更大的爆炸将它撕开。双方增援部队前进的通道上面,更是炮火连成了一片。几乎是有多少人上来就有多少人被横飞的弹片割倒! 埃雷蒙炮台在剧烈的战斗当中颤抖,不断渗透进来的战斗工兵用炸药一层层地消灭炮台里面的守军。周围的德国步兵不断地过来试图重新建立一条战线,又被中国步兵和法国步兵的剌刀和手榴弹赶走。张志鹤守在一个弹坑里面,手头掌握着仅有的几个排的预备部队,随时派往某条德国人已经显得动摇的战线,活着的德国人正在蜂拥过来的方向。他身边全是子弹形成地火的河流,炮弹爆炸的烟柱此起彼伏地在他周围起落。当一声最巨大的爆炸声从埃雷蒙炮台方向传来,这个炮台所有的射击口都向外喷吐着火花的时候,张志鹤兴奋地从弹坑里面站了起来,刚想大喊一声拿下来了的时候,好几发七十七毫米德国野战炮的炮弹不分先后地在他身边落下,弹片顿时撕开了少将的身体,气浪将他高高地抛了起来,又重重地落在他死去的弟兄们身边。 1916年2月26日凌晨,远征军少将十一师师长张志鹤少将,战死,年三十四岁,死后追晋中将,颁发青年特级荣誉勋章。张志鹤少将出生地安徽潜山县大树乡,被命名为志鹤乡。这位少将是国防军内的温和派,闲暇时候只爱钓鱼养花而已,在离开雨辰身边下放担任师长之后,并没有太受到雨辰重视。但是在凡尔登战线上,他以他的战死回报了雨辰曾经赋予他的一切。 埃雷蒙炮台终于在天亮之前,被远征军顽强地克服。这次夜间反击行动大大地出乎了德国指挥官的预料。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他们居然还能发起反攻!威廉亲王为左翼地失利大发雷霆,他也损失了他手下的一个师长,双方在这次夜间反击站当中,估计伤亡都在数千人以上,最大的变化就是远征年已经得到了紧急运送上来加强的野战炮火。虽然重炮群方面还是德国人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野战炮火的数量,在后勤部门的艰苦努力下,已经在慢慢地弥补曾经绝对劣势的差距。 更大规模的进攻作战在天亮之后展开。德国人特别是威廉亲王也被中国人的顽强抵抗逼到了绝境。要是再反复地和中国人纠缠下去,那么在法国人增援上来之前,不可能拿下整个凡尔登!他们这次战役,特别是威廉亲王的最大梦想——达成突破,就永远只能是一个梦想了!德国人的第五集团军调集了全部的力量,从二月二十六日开始,开始了不停歇,不计伤亡地反复攻击,而威廉亲王和法金汉总参谋长达成的妥协,已经被这位红了眼睛的殿下抛到了九霄云外。但是这次反击的确严重挫伤了德国人的锐气,也让他们的野战部队指挥官第一次开始怀疑能不能在法国人赶上来之前,彻底击败这里的守军。时间每分每秒都在流逝,凡尔登战役也许真地会因为中国军队出乎意料地顽强抵抗和威廉亲王的一意孤行,变成德国和法国的绞肉机! 一辆汽车停在了何燧所在的指挥部门口,门口的哨兵看着那辆飘着上将旗帜的汽车,赶紧立正行礼。没有人出门来迎接才从车上走下来的贝当将军,轰隆作响的炮声已经说明了这里的人到底在忙着些什么。一大群法国军官簇拥着神色有些矜持的贝当将军走进了何燧的指挥部。一进指挥部里面,就闻到里面一股人身上浓烈的体味。所有人都钉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对着电话大声地吼叫着,有人在地图上面做着标记。贝当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凡尔登那条以红色标记的要塞线,现在仍然是在许多远征军团级单位的番号守备之下。但是任何人都知道。这些团级单位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实力。除了杜利蒙特炮台之外,每个要塞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针眼,看来都是已经反复争夺过。双方的小旗帜在地图上面不断地插上取下。每一个针眼,也许就代表着上干条的人命。 那位中国远征军的司令官完全没有注意到贝当将军他们走了进来,虽然他在上午的时候已经接到了后方的电话,将军要到前线来视察。何燧正背对着他们,对着一个法国联络官用中文在怒吼:“我们已经打了七天了!部队已经山穷水尽,能拿枪的人都派上了前线,怎么二集团军才上来四个师?这点部队远远不够稳定住战线。大部队早就已经输送到了巴黎附近,怎么还没有拿上来?贝当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搞的?非要把部队全部集结完毕了才整个向前运动?看他们在那里挤成老大一坨!我们的战斗力不是无限的!老子已经死了一个师长,四个团长,其他的军官士兵已经数不清楚了!” 何燧的确已经急上火了,他拼尽全力在这里稳定战线,部队反复和德国人在整条要塞线上面展开厮杀。所有阵地都被打烂,所有建制部队几乎都打残废了。但是除了陆续上来的四个法国师,其他的十几个师都被贝当掌握在了后面,说什么要调整建制,组成预备防线。当优势炮兵增援上来之后再整然向前运动,整个的接替这条防线。他去电和霞飞争论,同时对贝当在电报里也没什么客气的。远征军在七天的作战当中已经立下了大功,顶住了德国人的第一波攻势,挫伤了德国第五集团军的锐气,维持了整条战线的完整。部队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但是看着战线稍微有些稳定下来了,这位贝当将军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这位一向深沉冷峻的司令官,也再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更何况战斗打响之后,他就没有睡一个完整地囫囵觉! 这里的确有贝当的一些私心,中国军队实在太出风头了!圣梅朗战事攻击的锐利表现。凡尔登守备挡住了德国人出乎意料的强大攻势,以前后不过八个师的兵力,还有绝对劣势的火力抵挡住了十七八个德国师的轮番进攻,打得一片地尸山血海而死战不退。法国上下包括整个协约国对中国远征军一片感恩戴德的声音。何燧还有在前线的李睿一下成为了西方世界最耀眼的明星,凡尔登的守卫者,还有巴黎的1916年的拯救者。他贝当本来应该是凡尔登战线最重要的人物,只有更大的胜利才能让光环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努力地派遣部队填补远征军的损失。所有炮兵都紧急增援上去。他毕竟是法国人,是个军人,不会因为这一点点私心而伤害战役的进展!但是当战线在二十五日,二十六日激战的高潮过后。德国人明显锐气受挫之后。他还是更加的宁愿将后续部队掌握好,然后将战线全盘接管过来,对疲惫的德军施加打击,取得更加辉煌的胜利,那时凡尔登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而现在,他已经准备接手整条战线了。对于中国人来说,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法国人会感谢他们的付出,但是也仅此而已。荣誉和胜利,还是要归属于法国军人身上。而何燧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亲爱的何将军,法兰西第二集团军已经全面向凡尔登方向运动,计划在今明两天全面接受凡尔登的战线,法国人民感谢你们为法国所做的一切。现在,我将接手这里的指挥。你们可以换防修整啦……谢谢。” 何燧通红的眼睛看着贝当。有些麻木的脑子还在努力地思考着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之后,这位中将突然腿一软,几乎倒在了地上。这噩梦般的七天,他的远征军啊!第四卷 新世界 126章 凡尔登(七) 法国应该感谢他们,感谢那些在噩梦中都不会出现的场景当中,坚持抵抗了德国人全部能够拿出的威力七天之久的中国官兵们。 当他们来到欧洲的时候,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对他们的战斗力持一种怀疑甚至嘲笑的态度。我们小小的远征分队,曾经一再地打垮他们庞大帝国的正规军。一个白人士兵,抵得上一百个中国士兵,似乎成为那个时代对中国有所了解的人们的公认。虽然他们新兴的共和国,学习着白种民族的经验,建立起了一支新式的国防军,在亚洲的历次冲突战争当中建立了他们的名声。但是我们仍然不相信,一个同等规模的中国师团,可以抵得上英国的或者法国的一个普通师团,哪怕他们哪些被称为亚洲第一流的安蒙军所属的师团。但是,我们错了。不过幸运的是,我们错了。 在圣梅朗的夜空当中,这些中国士兵呐喊着向德国人的机枪火力点发起冲锋的时候。我们已经认识到了他们的攻击能力。但是当时我们可以忽略了这些勇敢的中国士兵所经受过的良好训练,和所采取的新式战术,只是认为这不过是人口众多的东方民族敢于承受战场上面的消耗而已,完全忽略了他们取得的交换比和成功突破,直到凡尔登。那个曾经差点成为协约国的噩梦的地方。 德国人欺骗了所有的高级军官,协约国上下。他们突然集结非常有战斗力的重兵出现在被我们轻视的凡尔登方向。十八个德国师,三千五百门大炮,在巴黎东北五十公里外。而当时横在他们面前的,只有四个中国步兵师,他们每个师只有三个步兵团,还有七百门火炮。没有人能够设想他们能够在协约国大军赶来保卫凡尔登之前能够坚持得住,但是人们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在那噩梦般的七天当中,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小小的要塞线上面,而他们奇迹般地坚持住了。在这里我不想指责德国人在进攻当中的不协调,在战后我们才了解,这是因为前线野战指挥官威廉亲王和德国总参谋长法金汉将军之间的对这次战役如何进行的深刻矛盾而引发的,所以使得凡尔登的攻势,他们的优势步兵力量先浪费了三天时间,然后一直在收兵运用大炮轰击还是全力突击的两个极端摇摆不定。但是没有中国人的顽强抵抗,他们不会有这个矛盾发生。因为他们在第四天,就应该全部占领了凡尔赛的要塞线。而在他们和巴黎之间,只有第二集团军几个单薄的师,还有巴黎卫戍区那一点可怜的部队。 几百万发炮弹的耕犁,威廉亲王训练出来的精锐突击部队、毒气弹、炸药、火焰喷射器的使用,还有后续大队大队步兵地连续攻击,炮弹将要塞线完全孤立,让后方向前线补充人员弹药物资变成了一种要付出最大代价的行动。德国人先全面突击,然后重点突击,接着又是全面攻击。一个个素有声望,能征惯战的师加入战场,填进这个可怕的绞肉机当中。但是就在这一片世界最强大的暴力肆意展现他们威力的战场上面,中国远征军对他们喊出了不许通过!他们沿着要塞线,进行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最顽强的抵抗。中国远征军的参谋长,二十九岁的李睿少将,就一直坚持在第一线当中。而三十三岁的何燧中将,离前线也不过十多公里的距离,而且他还一直希望自己的指挥位置向前移动。中国远征军第二军的军长,张志鹤少将更是加入了阵地反击作战当中,献出了他三十四岁的生命。这一场反复争夺的战斗下来,凡尔登要塞线岿然不动,但是中国人的鲜血在这里撒满了田野河流。让我们记住这个伤亡数字,中国人在七天的作战当中,一万五千七百六十九名官兵阵亡,三万一千七百五十七名官兵负伤,另外有一千零四十名官兵失踪。四个师的战斗兵员,几乎伤亡殆尽。残存下来的,包括他们的两个战斗工兵团和一个独立支队,总计不过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力量。当一个师团损失到了百分之三十就宣告崩溃的时候,这些损失了百分之八十的中国师团,却一直还在战斗,勇敢地,毫不退缩的战斗。 这次防御作战,除了勇气之外,他们的战术也可圈可点。在战前他们就尽可能地加固了工事,弹药物资的储备尽可能地集中到了一线,而且收缩放弃了比较远的一线阵地,在要塞线只布置了两个多师的守备力量。其他的作为机动预备部队储备起来,利用坚固的工事节省兵力,在一开始的德国人的弹幕射击当中保存了尽可能多的有生力量,炮兵也完全保持沉默。空中力量在王牌丁羽觞中队的带领下,尽可能地保证了自己空中的安全,自己的后方调动不为德国人所掌握。在七天的空战当中,七十架中国陆航战斗机损失了五十九架,三十七名飞行员,而他们打下了一百一十三架德国飞机。 在德国人的第一次全面攻击失败之后,对于德国人采取的重点攻击战术,他们很快地丧失了比较薄弱的左翼。对于一支力量比较单薄的野战力量而言,也许后退收缩才是现实的选择。但是他们仍然没有后退,而且利用德国人疲惫。或者攻击后进行调整的间隙,从后方不断的运动部队上来,向德国人占据的阵地进行反击,迫使德国人和他们进行混战,而尽可能地削弱德国人的兵力。当野战炮兵逐渐增援上来之后,双方对对方预备部队增援的杀伤力就几乎持平了。但是小群运动的中国步兵,损失一定比过于密集的德国人少很多。德国人除了几个精锐的突击营和工兵营之外。他们普通步兵在凡尔登战场上面,显得太过于密集了。 通过这样守备部队顽强坚守,失去的阵地以小群步兵凶猛地反击,以劣势兵力整整地坚守了七天。他们使得德国人在惨重的伤亡和顽强的抵抗面前手足无措。他们维持住了一条残破的战线,哪怕他们只是从一个弹坑跳到另外一个弹坑,坚持射击和投弹。当贝当将军的第二集团军赶上前线的时候,他们发现,要塞可以说已经被抹平了。骄傲的贝当将军也由衷地赞赏这些在这里等到他的部队来到的中国人。 霞飞元帅本来计划以贝当将军在巴黎和凡尔登之间展开一道仓促的防线。阻挡德国人很快占领凡尔登之后的继续突破。但是凡尔登守住了,法国人不需要在巴黎门口和优势的德军激战了,他们的战线到最后都是完整无缺。香巴尼战区的法国人不需要受到德国人的侧翼压迫了,本来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会发生。凡尔登战役从此演变成一场漫长的消耗战,而这场消耗战我将在下一个章节当中详细描述。 是怎样一种精神让这支军队坚持到了最后?当那些负伤的士兵淹死在弹坑当中的血水的时候,当活生生的肉体被德国人的火焰喷射器烧成焦炭的时候,当炮台内的守军被德国人的重型炮台埋葬在掩蔽部的时候。当他们向德国人的炮火发起冲锋而且亮出他们手中的剌刀的时候。我想在他们的心中,不是对法国的感情,而是对他们身后祖国地热爱。是一个积弱已久的民族在一向蔑视他们的白人面前的爆发。是他们坚信他们的一切付出会让整个民族更加强大。‘凡尔登的中国人’、‘凡尔登的何燧’、‘杜利蒙特的李睿’、‘巴黎车站的张翔’……就因为如此,这些名字便成为了人类军事历史上面一颗颗璀璨的明星。 法国将感谢这些在1916年地春天在巴黎东北浴血苦战的中国人,他们换防下来之后。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面得到了巴黎市民们发自内心的欢呼。他们成了1916年协约国战斗精神的代表。一次攻击,一次守备,中国远征军终于成为了协约国军事版图当中极其重要的伙伴。中国从这一仗之后,正式地成为了协约国近乎平等的军事合作伙伴。当他们的国家在面临以后的风波,而德国欧洲大陆国家特别是法国近乎无条件的支持的时候。他们的国家将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例在凡尔登的战士。那些憔悴、疲惫、但是坚不可摧的战士。 凡尔登拯救了巴黎,凡尔登同样改变了中国。” ————J·C·富勒《西洋世界军事史》 “维公元一千九百一十六年。我中国国防军官兵,为膺惩暴德,保卫世界公理正义和平。十万远征军将士血战与此,抵抗数倍德国军队之凶狠进攻。孤军奋战越七日,杀伤敌人倍之,伤亡过半。后人过此,请为此地长眠之官兵传信于祖国。他们已经尽忠职守,完成使命,无负军人荣誉。中华民国赴欧远征军总司令何燧陆军中将谨题。”——凡尔登中国远征军纪念碑碑文。 “无愧祖国,无愧民族,无愧世界。”——雨辰至远征军慰问电。 …… 李睿从来没想到过他自己能够活着离开杜利蒙特炮台。在夜色当中,收拢了全部官兵的远征军残余将士们蹦跚地冒着德国人的炮火向下撤离。所有的后方炮群都在全力压制德国人的炮火,掩护着这些英雄们归来,衣衫槛楼的将士们沿着一路地弹坑撤了下来。这些残存的官兵,包括远征军所有团级单位和战斗工兵单位,不分建制的一路向南。每个人都憔悴得直打晃,都神经质得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步枪。不愿意撤下来的官兵也大有人在,他们太多的战友已经倒在了这片土的上面,为什么他们不能死在一起? 李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背着一支德国马枪一瘸一拐地奋力前进,浑然忘记了一直伴随着他们撤退的德国炮火。远征军实在是伤亡得太惨重了!剩下来的种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建立起一支同样骄傲而善战的远征军!四个师两个战斗工兵团五年辛苦培育之精华,几乎一战而空!当这些民族的先锋武力元气大伤的时候。当这些最坚决的战士倒在了欧洲的时候,剩下的人是不是还能继承他们的使命,完成改造整个国家的重任?先去者已藐,活着的人还要坚决地前行。他既然从这个地狱活了下来,那么他就没有再退步的余地! 部队终于撤到了安全地域。这里已经全是野战医院的卫生员和护士,一队队的马车和卡车等着接上他们运到后方集结地域,伤员迅速得到抢救救治,热腾腾的饮食还有供水马车都排得整整齐齐的。但是除了喝水之外,尽然没有一个官兵有胃口吃点东西。虽然他们最后的一次热食,已经是五六天之前的事情了。 何燧站在迎接队伍的前面,身后左右全是总指挥部的幕僚们,那些年轻而易于激动的参谋们已经是满眶热泪,看着这支幽灵一般的残存大军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每个人虽然都是摇摇晃晃的样子,但是在他们的总司令面前,却仍然下意识地挺起了胸,维持着自己作为一支光荣的武装力量地自尊。大家都在人群当中寻找着熟悉的人,当发现了一个朋友还活着,就发出欢喜地惊呼。当谈起另外熟悉的朋友的时候,更多的情况下却是黯然地摇头。四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只有他们连长半截烧焦的身子。不管丧葬人员怎么劝他们,他们都不愿意放下担架。围在周围的同连士兵甚至还暴怒地拿出枪来。劝解他们的野战医院的那些女孩子护士,早就哭得双眼通红。何燧默默地走了过去。那些士兵终于认出了他们的总司令,更有可能是何燧肩膀上中将的肩章提醒了这些士兵。 “弟兄们,你们已经做得很好啦,放下你们的官长吧。他也苦战了那么久,该好好歇歇了。”何燧按着士兵的肩膀,低声地道。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哭声终于从已经变得如同嗜血的猛兽的士兵那里响起。这种哭声都是典型的军人式的,压抑而低沉,但是里面蕴涵的巨大伤痛,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那是我们连长啊!他带着我们掀了好几个火力点,却被德国鬼子地喷火枪烧成这样……司令,我们真不愿意下来啊!准备和德国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咱们这样牺牲,真的对国家有帮助么?司令,国家还有总统知道我们远征军打得这么惨么?” 何燧无语,只能静静地点点头:“都知道,全国都知道,我们的祖宗也都知道我们没丢他们的脸……”他亲手拿过了一床白被单,盖在了那个连长半截焦躯上面。士兵们止住了哭声,看着丧葬队员默默地接过了担架,一起肃立向他们的兄长,他们的指挥官行了最后一个军礼。当何燧将手放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李睿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纵然是两人以前很有些隔阂,这个时候也早被何燧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一把抓住了李睿的肩膀:“纵云,你总算是下来了!我就担心你,回来的路上德国人还在射击,我总是担心……这次你顶在前面,多亏了你了!要不是你在前方指挥调度一切,咬牙苦撑,咱们也不能坚持到现在,有伤没有?快下去休息……” 李睿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那种庆幸的感觉,似乎就是才从郊外远足回来一样。倒是何燧的心情激荡,说起话来竟然有些一反常态的婆婆妈妈起来了。他也拍了拍何燧的肩膀:“灼然,在前面打了七天,国内有什么消息没有?开战前说要和日本谈判签约,现在敲定了么?新部队什么时候上来?我们远征军要赶紧重建,这次真的是有些伤元气了。” 何燧哪里还让他继续谈下去,这位老搭档平日里都是一副衣冠整洁,马靴锤亮的军人姿态。虽然现在眉宇间的傲气依旧,但是已经瘦了一大圈下来。衣服破烂褴楼,脸上胡子老深,身上到处是血迹,腿上和手上还缠着绷带,忙招呼野战医院的卫生员将担架抬过来,硬把李睿按上去。 “纵云,现在这些事情你都不要管!安心将自己的伤养好要紧。我还要给总统去电报,让你回国内调养!远征军不管怎么样都垮不了。我们的背后是国家!将来还有的是仗让你打。展空的后事我还要去料理,你赶紧下去休息……” 几个卫生员想扶李睿上担架,安排他上医疗马车。参谋长却突然地暴怒了起来:“灼然,告诉我现在国内的情况怎么样!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休息。只有一闭上眼睛,全是在炮火中倒下的弟兄们!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再不多做点事情。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他的声音几乎在咆哮,眼睛睁得老大。谁也没想到一个七天没有合眼休息的人居然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何燧默然地看着他,还是把他按上了担架。低声道:“总统已经发来了电报。为我们的表现自豪,慰问全体官兵……日本西园寺内阁已经上台,前两天已经签署了和约,缓解了国内面临的紧张局面……” 李睿冷笑道:“是不是那些西园寺内阁的交涉条件全盘接受了?是不是又是内阁和议会的家伙压迫总统同意这些条件的?我们在前线浴血苦战,他们就在后面想着出卖国家的利益保住他们的权位,好让他们继续发战争财?” 何燧的脸色严肃起来了,他和李睿总还是有些不可调和的东西存在。他低声道:“纵云!这些话不是我们军人说出口的。我们浴血苦战,也是为了国内能够和平发展!军人不应该干涉谈论政治!你已经累垮的人了,早点下去休息。远征军还等着你和我一起重建!” 李睿再不和何燧争论什么了,他拉过军毯盖住了自己的头脸。让卫生员将他抬了下去。上了他一个人专用的医疗马车之后,跟着照料的卫生员才发现毯子下的参谋长的肩膀剧烈地挤动着,他却死死地抓紧了军毯不让人掀开看到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每个为卫生员都知道,这个铁面冷心的参谋长在哭。军毯下低低传来了李睿的声音:“凡尔登……凡尔登……” …… “……凡尔登……凡尔登……”才签署完毕了对西园寺政府和约并没有多久的雨辰背着手站在总统府的办公室里面,面向着窗外,喃喃地自言自语。何燧发来的汇报战况的长电就摆在他地桌上,告诉他这支由他亲手创建的军队打了怎样一场惨烈的战役。虽然对于整个战役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他亲手将这几万子弟送上了战场,又埋骨在异国他乡。位置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就过了为生命牺牲而感慨不已的阶段,但是如此惨烈的战事,他仍然不由得会问自己,如果自己辜负了这些忠勇将士的牺牲,他将怎么有脸面对他们在天上殷切注视的目光?世界的局势已经随着他的努力而变动了。但是未来就能够如他所想的一样么?沉默良久。雨辰霍然转身按响了唤人的电铃,脸上已经是一片的杀气腾腾。第四卷 新世界 127章 密约 如果说在1916年度,东亚政治格局变数最大的因素。还是西园公内阁利用政界和宫内的支持,一举跃上了大正年间日本政治舞台的中心。在山县元老故去之后,桂太郎已经无力平衡军部对国内国际政治的进一步野心,失去了山县支持的他,在元老重臣当中也失去了相当的根基。而西园寺公望公爵,默默的积蓄了很久之后。在日本政府上层普遍对军部的野心勃勃感到警惕的大环境下,以一举解决了对华紧张局势的显著劳绩。作为平衡军部,重新和西方列强国家修补关系的代表,推上了前台。而老人这个时候,感到的只有踌躇满志。 失去了山县之后,在奥公爵站在他这一边的时候。本身内部就意见不十分统一,而且没有山县这个具有巨大号召力的人物所在的陆军,还有什么难对付地?更何况海军还倾向于他这一方,陆军更加是天皇的军队!前些日子陆军的拼命扩张,二十五师团建设计划吃掉了开战以来日本通过贸易获得的绝大部分的财政盈余,加上海军同样也在大量的建造新锐军舰——同时有四条主力舰摆在船台上面,还有两条在等待开工!这样的军备水准继续维持下去的话,在日本财政的负债没有得到根本改善的前提下,迟早有一天要么经济崩溃。要么走上在亚洲大规模扩张的道路。而这些道路,都是西园寺公望需要极力避免的。 他的目标就是建设一个更加西方化的日本,经济强大、人民安居乐业、拥有威慑力,用日本先行一步所拥有的经济政治军事优势,以英国对欧洲大陆的操纵手段一样,拥有对亚洲大陆潜在的统治能力。当然,采取着一种比以前温和的手段,和西方各国保持好关系,哪怕暂时共同分润亚洲的霸权也可以忍受。而军方所秉持的态度,就是现在这个政府发展的阻碍!上台伊始,在众多高层势力地默默支持下,西园寺几乎是立刻就大张旗鼓地挥舞起了对陆军的刀子,一方面是为了削弱自己的反对力量,另一方面也是向西方列强,特别是协约国家表明他们安于东亚和平的态度。 陆军二十五师团计划,在桂太郎内阁期间建设的八个师团,只保留两个师团。其余六个已经搭起架子的师团,裁撤番号,限期复员。原来已经拨发,积累到了数千万日元的扩充陆军特别费用,被西园寺公望通过帝国议会冻结,准备用作外债的偿付准备金。 本土以外驻军,同样缩减规模,已经扩充成战时编制的东北两个师团,朝鲜两个师团。一半的力量需要缩减为平时编制,多出来的重装备和技术兵器立即运回本土,而不许在战区就地储存。几个最为桀鸯不逊的师团,比如现在在冲绳整备的第六师团,被命令调回驻地整肃。大量的将官被要求提前转入预备役,包括那位曾经在大隈内阁和桂太郎内阁都屹立不倒的冈市之助陆军大将。许多中级的少壮军官,还有军令部的参谋们,都被调离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分发到后勤部队或者驻外地基地,免得他们在中枢兴风作浪。至于少壮派军官的精神领袖,田中义一中将,因为他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虽然还没有让他转为预备役。但是也一直没有恢复他军令部军务局局长的身份,就让他在自己的家中悠闲度日。当然,少不了最严密的监视。 与之相对的,却是西园寺公望对他们的盟友,帝国海军的宽容。主力舰队的建造计划依然不变,而新的两艘追加的无畏级别战列舰的预算已经开始讨论,甚至拟议让海军同样具备海军军令部,拥有和陆军在中枢抗衡的权力。铃木海军大将甚至还和西园寺公望公爵秘密讨论,是不是让海军特别陆战部队,接替近卫师团在东京的卫戍任务,直到近卫师团整肃完毕之后。但是因为碍于传统,这个计划没有执行下去。 这些举动,让那些在山县——桂太郎时期被牢牢压制住的日本政治家们欢欣鼓舞,将西园寺公望视为了挽救大正年间国运的英雄。但是在日本陆军内部,不满和即将爆发的气氛,却酝酿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真崎甚三郎冷着一张脸在那里收拾着自己的办公室。他在军令部军务局训练监察课的职位随着一纸调令宣告结束,命令他前往台湾,担任总督府的陆军参谋。谁都知道,这等于就是流放。而且上级给他下达的命令,只能利用三天的时间整理在东京的家务,然后就必须到台湾就职。高层都知道真崎中佐是田中义一最心腹的爱将,是陆军当中一个一直在熊熊燃烧的危险火种,必须让他立即从东京消失!训练监察课的其他年轻参谋们就围在他办公室的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这位精神领袖。陆军难道真的要在西园寺挥舞的屠刀下面被阉割了么?难道从明治时期起,一直就作为国家中坚,为创建帝国奉献出了他们全部的陆军。在日本的中坚地位,就这样结束了么?有些参谋,眼睛里面已经全部都是眼泪,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 真崎甚三郎慢慢地转过了身子,一个个的和自己手下的那些参谋课员握手敬礼。 “新平君,你平时有些软弱,但是这个时候需要振作起来!陆军的精神和理想就要靠你们在东京坚持发扬……有的时候你要敢于将上面不合理的命令扔回去!” “久保君,没有什么太多的话向你交代。听说你弟弟妹妹已经来东京打工了?你一家十五口人,都靠你的一点薪水养活,实在是太艰难了。这里有四百元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是让你的弟弟回家读书去吧,让他将来也继续考陆军。你们久保家出来的军人,陆军都是非常乐意接收的!” “大河田君,六师团调驻关东,希望你能够尽力维持。在训练监察上面,不要让上面的人抓到什么把柄。现在陆军的元气,保留一点就是一点……” 他一一地在那里向军官们温和地叮嘱,一反平日冷硬严肃的态度。那个拿过装钱的信封的年轻军官,更是将信封放在额头上,大声地哭了出来。真崎中佐也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哽咽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陆军和他深爱的帝国,他寄托了全部热情和理想的对象,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样子?骄傲坚强的大和男儿被贬斥到无足轻重的地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国贼窃据高位。对内解除自己的武装,对外向着那些白鬼还有低等的中国人摇头摆尾,以为这样就能祈求来国运?帝国的国运,在于陆军军人手中的剌刀,还有一门门的大炮!在于国民精神的重新锻造,在于整个帝国在中国和西方形成的对日包围圈当中浴血突围而出!中国军队现在在大幅度地扩充着,装备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而且还在欧洲得到了大规模战争的锻炼。当欧洲战事结束之后,将达到百万规模的中国军队,对日本在大陆上面的利益是一个多么重大的威胁? 真崎甚三郎自认为理解雨辰这个人物,这个比他还小七岁的中国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的绝对统治者,他的威望和统治基础都来自于他真正地掀起了中国民族主义的浪潮,带着他的国家逐步改变百年来中国的屈辱历程。而满蒙大地,毫无疑问将是他下一个动手的目标。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用自己军队的生命去结好西方列强,让他们陷入一场又一场尸山血海的血战当中。当欧洲战争结束之后,西方列强忙着舔伤口的时候,谁又会为发生在东亚的中日两国的决战多付出一滴的鲜血?失去了满蒙的生命线,就等于失去了日本的帝国之梦,帝国的陆军,也就失去了他们存在的基础,而必将沦为海军的附庸。 至于那个得到西方国家背书的和约,作为一个纯粹的只相信实力的军人。从田中义一到陆军广大的少壮派军官们,都觉得不过是一张无足轻重的纸片而已。虽然自己马上要离开了。但是日本这个火山,真崎甚三郎相信一定有一天会突然爆发的。 这个国家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一个国家了?西园寺上台之后,财阀和政阀们更加紧密地勾结在了一起,以偿还外债的名义加重了税收,他们在沿海设立的工厂,为西方人的战争生产着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但是那些从乡间来到城市的农村子弟和少女们,得到的却是最为恶劣的待遇和最菲薄的工资。资源都在向工业集中,而农村投入不足,工业品价格越来越高昂,使得大批大批的日本农民在破产的边缘上挣扎。城市的年轻人追求西方人的奇装异服,腐朽败坏的生活方式,甚至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也变成白颜色的。自由派的政治家们私下嘲笑着天皇陛下的智力,认为对明治时期的宪法需要修改,内阁要拥有更大的权力。如果西园寺的政策代表着日本的未来的话,那就意味着神国绵延将近二千五百年之久的国本彻底地动摇!而现在他们更是对帝国的根基,保卫着整个帝国国运的陆军挥起了屠刀! 不管局势怎么变化。真崎中佐已经决心在这条道路上面走到底了。他相信民间对现在局势的不满意,认为政治家们出卖了日本的利益,囊渎了天皇陛下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爆发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帝国就必将重新恢复他们在明治时期所拥有的全部荣光,而陆军将成为这个帝国的守护神! 一句中国古话突然浮上了正在告别地真崎中佐的心头:“吾心之所善,虽九死犹不悔。” 一个身材矮小结实的中尉参谋,突然用肩头一路撞开了拥挤在办公室排队告别的那些人们。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真崎君!福州先生到了东京,正在等候你见一面!” 真崎甚三郎的神色一下就变得兴奋起来了。他猛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那些参谋,低声而急迫地问道:“福州先生?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那个中尉眼睛亮闪闪的,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真崎甚三郎走了出去。他是真崎最心腹也知道机密的手下。他派他出去办理一些离开东京的秘密事情,没想到却带给他这么一个消息,黑岛一夫已经来到了东京! 黑岛一夫等候真崎甚三郎的地方是他们的一个秘密联络点。真崎的妹夫以他的名义租住的一个小宅子里面。当真崎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黑岛一夫正盘腿坐在客厅里面,悠然自得地用一副中国的工夫茶茶具在那里喝茶。小小的客厅里面热气隶娜变幻。这位华族出身的情报机关长却没有半点风尘仆仆的感觉,身上的衣履整洁,身边还放着一个医生用的小提箱,似乎就是一个上门出诊的医生。 真崎一头冲了进去,刻意按捺住自己的心情,低声问道:“黑岛先生,你怎么突然来到东京了?六师团的调防行动需要一些秘密经费的支持,这些都已经解决了?现在东京并不安全。西园寺手下的狗腿子到处在嗅咱们的行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黑岛一夫洒然站了起来,朝真崎甚三郎微笑着鞠躬,淡淡道:“真崎君,怎么还是这么大的火气?看来西园寺给你的磨练还不够啊……这次险是我应该冒的。我得到了一些东西,也许就是引燃东京脚下火山的好机会……你要不要看看?” 真崎盘腿坐了下来,但是又很快站起来走出去,检查了一下门外的穿着便衣的心腹的警戒情况,直到发现一切正常才走了回来。而黑岛一夫已经将自己那个手提箱摆在了茶几上面,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敲打着皮箱。在他平静的眼神的深处,闪烁的光芒让人都有些不能逼视。毫无疑问,这位机关长的内心,正激动万分。 真崎慢慢地打开了皮箱,里面堆得满满的都是文件的翻印版,每份文件的题头都精美地压制着中华民国的十八星国徽。页角注明着翻印的数量,只有九份。这是连中国民国部长一级都看不到的机密文件!黑岛一夫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东西? 黑岛一夫只是淡淡地在旁边道:“应该给第六师团的秘密经费支持,我全部用来换取了这些文件,我算了一下,差不多一个字十元钱的样子……”真崎甚三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说些什么,他的心思全部都集中在这些有着中日两国文本的文件当中。 这是雨辰和西园寺会谈的备忘录!还有和约背后,雨辰和西园寺秘密签订的密约!记录的单位是民国外交部。这一份翻印的文件也是归外交部收藏保管备案的,雨辰和西园寺秘密接触的全部材料都在那里。一份份详细的谈话记录,每份的后面都有雨辰和西园寺平山的签名表示确认,最后就是在公开签署了中日和约之后藏在阴影中的《雨辰——西园寺秘密协定》!秘密协定当中明确了双方一定紧密合作,互相支持,牢牢地捍卫中日之间的和平。具体的协议事项有很多,重点尤其引人注目。 欧洲大战中中国出动陆军,日本出动海军。而中国将以低廉价格向日本提供国内扩大生产所需要的资源,甚至以中英美货币平准基金帮助日本担保外债利息。但是日本要做出的回报是裁撤对中日关系而言显得危险的陆军势力,逐步地交还满洲的割让土地。但是要保证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在满洲的特殊经济利益。中日在大陆的分界线今后以中朝边境为准,中国不得对台湾和冲绳再提出领土主权要求。而日本也将满足于成为一个海洋国家。 中国将协助日本疏通正日趋紧张的日美关系,最后签署一个泛太平洋的,得到国际公认的太平洋和约。中日将共存共荣,签订关税同盟,加深政府交流和民间交流,成为亚洲体系的新的创建者和维护者。 这一切的一切,特别西园寺公望正在对陆军所做的一切,都是这份密约当中他对中国的承诺! 震惊的真崎甚三郎抬起了头。西园寺敢于承诺放弃满洲?放弃日本在大陆的全部光荣和梦想所在?这是任何日本政治家也不敢做出的自杀性举动!虽然密约后面有着雨辰和西园寺的亲笔签名!甚至还盖上了两国的国玺。但是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这份文件全部都是伪造的!尽管是如此的逼真! 他看着黑岛一夫,低声地问道:“你酬你是怎么得来的?” 黑岛一夫耸耸肩膀:“汪兆铭的团体内部,在外交部有一位机要秘书。汪兆铭被清理之后,中国的情报机关正在追查他的党羽。而这位秘书先生需要钱在国外的流亡当中也过着一种奢华的生活。于是他联系了岛机关,而我就将文件买下来了。” 真崎甚三郎在文件上面重重一柏:“假的!这是中国人伪造出来的!没有一个日本政治家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他们就是想搅乱日本的政局……这都是雨辰的阴谋!” 他站起来想走,似乎就想以告辞的方式对黑岛一夫这样冒着危险赶来,而且胡乱使用了他们的秘密经费表示非常深的不满意。黑岛一夫却一下按住了他的肩膀:“真崎君!这也许是假的,也许是真的。但是我们可以就把这个当成真的,国民也会把这个密约当成真的!现在反对西园寺的倒行逆施需要武器,而现在我们就有了这个武器!托西园寺政策的福,现在言论自由。这些都是舆论和媒体需要的天大的新闻!日本国民需要什么东西鼓动他们起来反对西园寺内阁,反对这帮国贼!我们需要这份文件,而且完全可以让它成为真的!” 真崎甚三郎不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是他训练有素的大脑一经考虑,就觉得变化太过于复杂,不是自己的势力能够控制的东西,而且对于这么一枚重磅炸弹,也有着下意识地害怕。使用出去了,日本也许真的就要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了!可是看着黑岛一夫按着他的肩膀,眼睛里面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顿住了自己的脚步,僵在那里默默无言。 “真崎君。我们再不做些什么,就只能让西园寺他们将陆军分割之后再一口口地吃掉!现在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田中阁下越来越受到他们的包围!挽救帝国就只能采取激烈的手段。我来到东京就是希望你能够尽快向田中阁下进言,拜托了!” “……我会找机会面见田中阁下的……黑岛先生,这次真的是要点起一把大火了啊……也许局势会变化得复杂到连我们也预想不到……” …… “总统先生,西园寺明子小姐在会客厅等候您。她要启程回日本了,为了感谢您和您夫人这些日子的招待,特地来面辞……总统,您要不要见她?” 赖文臻在正埋头披阅文件的雨辰耳边轻轻地汇报了西园寺明子的求见。雨辰从文件堆里面抬起了头,一下就想起了这个日美混血的漂亮女郎。西园寺平山在签署完和约之后就离开了南京,他的女儿却坚持留下来游玩了一阵子。作为总统府特别招待的一位来宾,似乎李媛还陪她在南京游玩了两三天的样子。这两个女孩子似乎交情还处得不错。 现在自己这么忙,去听一个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女孩子的告别?如果放在以前,自己还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单身汉的时候,说不定对这个美女还有点猎艳的兴趣。但是现在的自己,身上堆得满满的都是责任,而且有着更大的目标等着自己去追求。更何况,还有深爱自己的小媛。他正准备摇头拒绝这次会见,突然又叫住了赖文臻:“让西园寺小姐等一下,我马上就去,你先招呼一下。”毕竟是现在日本首相的孙女,好歹要表示点礼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