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笑吟吟步上楼来:“梁小姐,看着还能满意吧?” “王爷如此破费,民女受宠若惊。” 刘非先自入座,以手相让:“梁小姐,也请入座吧。” “这怎么可以,民女怎敢同王爷同坐。” “就不要讲那么多礼数了,”刘非叹息一声,“谁让我的儿子不争气玷污了小姐,我这儿亲自赔罪也不能还小姐的清白,宴后还要重金相酬以赎其罪。” 在刘非再三要求下,梁媛不得不侧着身子勉强入座。 刘非为梁媛斟满一杯酒,自己也倒满后举起:“梁小姐,请!” “王爷,民女不会饮酒。” “如果梁小姐对小儿的鲁莽举动能够给予原谅,就请务必将此杯酒一饮而尽。”刘非将酒杯替梁媛端起。 梁媛不得不接过来:“王爷,民女自幼至今,滴酒不曾沾唇。” “今天一定要破这个例。” 梁媛将杯送至唇边,略微舔了舔:“王爷,民女已是尽力而为了。” “怎么,真的不给本王一个面子吗?”刘非半是威逼地说,“在这江都地面,我的话还没人敢不从命呢。” 梁媛皱了皱眉头,咬牙屏气将酒喝下,呛得她咳了好一阵,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刘非也一饮而下,随即又给满上一杯:“梁小姐,好事成双,再饮此杯。” “王爷,民女实在是不能再喝了。” “一杯能喝,两杯也定然无妨。”刘非将酒塞到梁媛手中。 “王爷,我……” “喝!” 梁媛不得已,又饮下第二杯。 “这就对了。”刘非又倒上了第三杯,“梁小姐,来个连中三元。” 梁媛已找不到推辞的借口,又硬着头皮喝了第三杯。 第三部分 江都王的天下第38节 皇位的反对势力 三杯下肚,梁媛粉面泛红,犹如桃花初绽。刘非看得垂涎欲滴,也不管尚未将梁媛灌醉,便抱到床上,趁梁媛七分醉意,无力反抗,剥了个精光,便爬上去欲强行非礼。 刘建久等梁媛不见出来,就不顾一切闯上楼来。他听到了梁媛的哭泣和求饶声,急得用拳将屋门擂得“咚咚”山响:“父王,你不能啊!梁小姐她已是你的儿媳了。” 刘非也不予理睬,到口的肥肉焉肯轻易吐出。在刘建的抗议声中,在梁媛的呜咽声中,刘非发泄了他的兽欲。临下床他恶狠狠地警告梁媛:“梁小姐,老老实实给我呆在这楼上,本王我随时会来看视,不会让你寂寞的。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派人杀了你的父亲。” 刘非将楼门加锁后,心满意足地下楼去了。 刘建还等在楼梯下,扑上来就和他算账:“你还算人吗?还王爷呢,狗屁!你枉为人父。” 刘非就和什么错事也没做一样,沉下脸来招呼一声:“来人!” 几名武士应声走上:“王爷有何吩咐?” “将这个不孝逆子,送到冷牢中关起来。”刘非决心占有梁媛,“到他认错时为止。” “你扒灰,无耻!天理难容。” 刘非挥挥手,尽管刘建又叫又闹,武士们还是将他推推搡搡押走了。刘非也感觉累了,在夜色中回到大妃的宫室倒头便睡。 饱受羞辱与蹂躏的梁媛,越想越没有活路,将白绫打结挂在房梁上,思前想后,头还是伸进了套中。 一阵夜风吹入,梁媛打了个寒噤,头脑清醒了许多。此身已污难再清白,便死又有何益,更不知父亲他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应该活下来报仇啊,哪怕是与仇人同归于尽,也不能这样自缢白白死去。有了这样的信念,梁媛重又打定了主意,忍辱偷生也要活下来。 在这凄风苦雨的寒夜,梁玢家中一片悲凉景象。梁玢面对找上门来的主父偃,听了燕儿的哭诉,想到女儿十有八九凶多吉少,他一刻也忍不住了,拭去眼角的泪花,抽身向外就走。 “梁老先生,你要去何处?”主父偃急问。 “我现在就去王府要人。” “你去不得。”主父偃阻拦。 “难道我就眼睁睁让女儿在魔窟里受尽凌辱吗?” “难道明知是虎口,你还白白去送死吗?” “拼着一死,我也不能丢下女儿不管哪!” “梁老先生,眼下当务之急是设法救出梁小姐,而不是你去送死。”主父偃劝道,“阿明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江都王心黑手辣,惯于杀人灭口,你去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那你说该如何救人?”梁玢又眼中含泪,“动武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告官谁敢动江都王一根毫毛。” 主父偃已经过深思熟虑:“我反复思考过了,要扳倒江都王,惟有进京告御状了。” 梁玢摇摇头:“这御状是那么好告的?就凭你、我,在京城举目无亲,平民百姓想见到皇上,势比登天还难。” “我去!”主父偃斩钉截铁信心十足地表示,“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坚信是会将下情上达圣聪的。” “但愿你此去一帆风顺。”梁玢取出一百两白银,“这是你进京的盘缠,足够你吃住花销,却无打通关节的费用,我的积蓄就这么多了,实在是抱歉。” 主父偃收好银子:“为了告状顺利,我也就不客套了。” “主公子还要我做些什么,尽请直言。” “我有一言奉嘱,就是在这段时间,你主仆二人最好另寻个安身之处,深居简出,莫抛头露面,以防王府杀人灭口。”主父偃说道,“我若能告准御状,你二人就是苦主和证人,万万少不了的。” “那么我们日后如何相见?” 主父偃想了想:“聚宾楼酒家会面。” 三人分手,主父偃马不停蹄日行夜宿赶奔长安,一路奔波,受尽风霜之苦。这日下午,他终于进了长安城的朱雀门。也顾不得找店家下榻休息,他逢人便问,很快找到了宰相公孙弘的府邸。主父偃在马桩上拴好马匹,稍稍整理一下衣冠,随后拾阶而上。 门子早就注意到他,从懒凳上站起身:“你是什么人,受何人差遣,来相府有何公干?” “门爷,烦请通报公孙相爷,我有机密大事求见。” “你……”门子以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几眼,“说说你的来头,姓甚名谁,是何大事?” “门爷,实在是抱歉,这些都不能让你知道。”主父偃特意卖关子,“事关重大,你知道反而有害。” 门子冷笑一声:“不说姓名,不讲来处,恕我不能通报。” 主父偃也回报以冷笑:“耽误了国家大事,你可有灭门大罪,勿谓在下言之不预也。” 门子见他风尘仆仆,言谈举止不俗,心说万一有重要事情被误,自己受牵累不值得,还是禀报一声,让相爷拿主意,脱了自己的干系为上:“你等着,待我进去通禀。” 公孙弘正在书房中批阅全国各地报来的呈文,门子小心翼翼入内躬身说:“启禀相爷得知,门外有一陌生公子求见。” 公孙弘头也不抬:“莫非又是求官求财求助之辈,我说过多次了,无名之流一律挡驾。” “相爷,此人落落大方,不像寻常之辈,且又声称有事关国家的重大机密事,故小人不敢不报。” 公孙弘不觉放下手中笔:“他从何处来,是何人差遣,他的尊姓大名?” “来人一字不肯多讲,道是事关机密,一切不见相爷无可奉告。” “啊,是这样!”公孙弘起身踱步沉思,想了片刻,对门子说,“来人既然一定要见我,说不定真有什么大事,且带他来进见。倘敢耍戏老夫,就将他送长安府治罪。” 门子尊命,很快将主父偃带来。公孙弘劈头便问:“你声称有机密大事,老夫便是当朝宰相,就请当面讲来。” 主父偃看一眼门子:“下人在场,须不方便。” 公孙弘挥手令门子退出:“没你的事了。”待门子走出后,公孙弘绷着面孔,“讲吧。” “此事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实在是干系重大呀!” “什么!”公孙弘有些动怒了,“老夫国之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理万机,国事皆由我做主,没有功夫陪你闲聊,有话快快讲来。” “不是小人不肯明言,只恐说出来您也难以做主。” “既是信不过我,又何必登门求见。” “晚生欲请相爷引见,晋见当今万岁面谈。” 公孙弘鼻孔中哼了一声:“你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一介布衣书生,我堂堂宰相与你见面,已属格外破例,竟然得寸进尺,真是痴人梦想。” “相爷睿智海怀,试想若无极为重大要事,晚生敢冒死求见吗?”主父偃不急不躁,“事关国家前途,望相爷莫因小节而误大事。” 公孙弘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和缓了口气:“你且将事因透露给老夫,以便我做出决策。” “事情委实太重大了,不敢走露半点儿风声,相爷千万见谅。”主父偃心想,如果说出一枝半节,那就休想见到皇上。 公孙弘将了主父偃一军:“你信不过老夫,也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主父偃不退半步,反将公孙弘一军:“相爷当以国事为重,若实在不肯引见,晚生也就只好另寻门路了。”说罢,有意转身就走。 公孙弘迟疑一下:“公子且住。” “怎么,相爷改变了主意?”主父偃头也不回。 “老夫便依了你,即刻随我进宫。” “多谢相爷成全。”主父偃回转身来一拜。 肆马高车载着公孙弘来到未央宫,主父偃步行跟在车后。太监总管杨得意闻报来到宫门迎接:“啊,宰相大人,未经宣召进宫,有何大事面圣?” 公孙弘向身后一指:“这位是主公子,他声称有机密大事要面见万岁禀报,还说事关国家生死存亡,故而引他入宫。” 杨得意将主父偃上下打量几眼:“主公子,有话就同咱家说罢,自会为你转奏万岁。” 主父偃微然一笑,态度一如以往:“杨公公,此事干系重大,除非见到万岁,恕我不能相告。” 杨得意报以冷笑:“你可不要故弄玄虚,当心犯下欺君之罪。” “倘若万岁认为在下是无理取闹,甘受惩处。”主父偃说得斩钉截铁。 公孙弘见状插言:“杨公公,这位主公子不像不知深浅之人,或许有机密大事,还是通报为宜。” “好吧!”杨得意似乎不太情愿,“看在公孙丞相份上,咱家就为你上达圣聪,不过见与不见,就是万岁拿主意了。” “小生恭候。” 杨得意步入内殿,精力充沛的刘彻正伏案作文章,卷首醒目的标题是《秋风辞》。杨得意近前略停片刻:“万岁,奴才有事启奏。” “说嘛。”武帝心思全在文章上,头也未抬。 “公孙丞相引一布衣公子来见,口称有关系社稷安危的机密大事。” “就命他向丞相禀明便了。” “这人特别固执,不见万岁不肯吐露半句。” 武帝心说,一介布衣平民能有何等大事,莫不是危言耸听。反过来又想,普通百姓若无重大事由,谁敢冒险直面龙颜。 杨得意见武帝一时没有态度,便试探问道:“这人十有八九是个愣头青,送到长安府拷问,还怕他再装腔作势。” “差矣。”武帝对人从不看出身贵贱,“此人既是口出狂言,想必是有些来历,待朕见过之后真伪即知,带他来见。” 杨得意没料到揣度圣意给弄拧了,赶紧说声:“遵旨。” 主父偃跟随公孙弘,在杨得意的引领下进入内殿参拜毕,武帝问道:“主父偃,有何要事定要见朕?当面奏来。” “请万岁屏退闲杂人等。” 武帝挥了挥手,身边服侍的太监宫女们识趣地退下:“只剩下宰相和总管了,有话尽管讲来。” “万岁,梁王刘武、江都王刘非、淮南王刘安、衡山王刘赐,他们串通一气,修兵治甲,密谋反乱,已是箭在弦上。” 武帝听着不觉坐直了身躯:“此话当真?” “小民看来,决非空穴来风。” “你是如何得知,又有何真凭实据?” “万岁,容小民从头奏闻。”主父偃遂将路遇梁媛及刘建,被骗入江都王府险些丧命,多亏阿明相救,并把王府招兵买马阴谋作乱的过程讲述一番,“圣上,以刘非父子的作为,阿明之言决无虚妄。” 武帝沉思少许:“公孙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公孙弘对于天下诸王分权早已有意抑制,主父偃所说与他的政见恰好吻合,即不加思索答道:“天下诸王,多行不轨,各自坐大,蚕食皇权。臣以为,主父偃所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你看呢?”武帝又转问杨得意。 “奴才愚见与公孙丞相相同,这些刘姓诸王再不削掉权柄,实为肘腋大患。”杨得意察颜观色附和之后,又为自己留条退路,“不过诸王经营百余年,无不兵精粮足,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武帝今日格外倾听下情:“主父偃,你既奏闻诸王谋反之举,依你所见,朕当如何应对?” “万岁,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应趁诸王羽翼未丰,联手未牢,先发制人,一网打尽!” “说得好!”武帝从御座上站起,双眼中发出灼灼光芒,他要向威胁自己皇位的反对势力发起进攻。 第三部分 江都王的天下第39节 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铜壶滴漏“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响个不停,透户的微风将纱帘吹得缓缓拂动。阳光照在武帝那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越发显出他坚毅果敢的秉性。他是个不愿受常规束缚的人,决策往往都有独创性。少许,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口传圣旨说:“主父偃,你虽为布衣,但能勤劳王事,其志可嘉。朕今即委你为钦差大臣,查办刘非父子抢夺民女阴谋作乱一事,可有此胆量?” “小民蒙万岁信任,敢不以死效命以报皇恩!”主父偃叩谢。 “为了不打草惊蛇,朕要你微服出京私访江州,拿到把柄证据后再亮明身份,以免刘非销毁罪证。”武帝关心地说,“不过这私访风险甚大,那刘非父子独霸江州,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臣明白,”主父偃信心十足,“臣当努力不负圣望,为百姓申冤,为朝廷除奸,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好,朕给你一道密旨带在身上,一旦遇到危险,可以出示应急。”武帝说着,即手书了圣旨。 主父偃领旨出宫,杨得意也回到了自己的总管寝殿中,心中一阵阵不安地骚动。他打开抽屉,一只拳头大的金老虎仰头长啸的姿态令他不寒而栗。这是江都王刘非送他的生日礼物,他是属虎的故送金老虎。当然在收受贺礼时,王子刘建曾提出请他诸事多加关照,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嘛!俗话说,花人钱财替人消灾,方才这件事便令他坐卧不安了。如果通风报信,就等同于参与谋反哪。如果不通个信息,那日后刘非犯事还不把他给攀咬出来,还是脱不了干系。思前想后,他觉得作为皇上的至亲,刘非父子谅无大碍。莫如做个人情,让江都王事先有个准备,平安度过此劫,自己也就无事了,而且还能得到刘非的重谢。打定主意,他当即写好一封密信,派自己的心腹,连夜送往江州。 武帝处理完主父偃的密告,回到御书房中继续作他的《秋风辞》。但是却静不下心来,思绪总是难以集中。他时不时想起主父偃,凭他一介布衣出身,只身一人能否斗得过权倾一方的江都王?虽说身藏他亲笔圣旨,但江都王若故意不认该如何是好?再问主父偃一个假冒圣旨的罪名处死,自己就是追究也是人死不能复生,岂不是枉送了主父偃的性命?他越想越坐不住,吩咐侍从太监速召杨得意来见。 杨得意刚把心腹送走,心中未免忐忑,到武帝面前便有些失措:“万岁唤奴才有何旨意?” 武帝奇怪地问:“你为何举止失当,做了什么错事不成?” 杨得意加以掩饰:“奴才适才偷懒小寐,万岁一传猛然惊醒,故而显得有几分张惶。” 武帝且将疑心压下:“你去传谕金吾将军韩嫣,要他挑选五百铁骑,明日一早随朕出巡。” “但不知万岁要去何地,五百人马是否够用?” “这个不消你多问,只管传旨便是。”武帝不想将行踪告知。 杨得意心中狐疑,遵命传旨去了。 皓月的清辉斑斑驳驳洒在桂月楼上,桂树的身影在夜风中摇曳,映照在楼中更添几分迷蒙的恐惧。梁媛望着那雕花窗棂,心中的苦水在不住翻腾。江都王刘非那粗壮的臂膀压在她稚嫩的胸膛上,已是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轻轻将那胳膊移开,缓缓从床上坐起,揉揉泪花模糊的双眼,再次打量那雕花红木窗棂。看那细细的窗棂,自己一定能够撞破,坠楼而下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她原本不打算自残这如花的生命,她在期待着父亲搭救,因而忍辱偷生。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仍然盼不来获救的奇迹。每日无休止地遭受江都王老贼的摧残,她已是心力交瘁了,这以泪洗面的日子她再也熬不下去了,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梁媛望一眼睡梦中的刘非,酣声大作口水流出。她慢慢挪动娇躯下得床来,到了窗前正要挺身去撞,“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 刘非受惊,腾地从床上坐起,一眼望见依在窗前的梁媛,充满疑虑和警觉地问:“你要做甚?” “我,我……”梁媛不知该如何回答。 房门再次被急促地敲响,楼下服侍的使女打开屋门,是朱大头站在门前。这个朱大头有满身武艺,近日被刘非安排做了保镖,夜间就在桂月楼下值更。他手里掐着一封信,告诉使女说:“快向王爷启禀,京中有火急密信传到。” 刘非已闻声下楼,接过信来在烛光下打开观看。不看则罢,看着看着他脸色陡变,颓然坐在太师椅上。 留意观察的朱大头试探着发问:“王爷,可有要小人效劳之处?” 刘非手掐着密信起身在室内往来踱步,看得出他是在苦苦思索,良久,吩咐朱大头道:“你去将逆子刘建领来见我。” 朱大头说声“遵命”,飞速转身就走。 很快,刘建被带来相见。被幽禁半个多月的他,已经磨去了棱角,变得深沉多了。进房来瞟了刘非一眼,静静等候问话。 “怎么样,还记恨我吗?” “父王,囚居中闭门思过,儿想起了历朝历代许多往事,自古至今,女人最是祸水。儿不愿做被金瓜击顶的密建,甘愿放弃梁媛。” “你还算明白。”刘非将信递过,“你看看京中传来的这封密信。” 刘建看过有些发怔:“这,这不是祸事临头吗?” “幸亏我们在京中安插了耳目,不然就会束手就擒了。”刘非问道,“儿啊,你看该如何应变?” 刘建看看朱大头与使女:“你二人退下。” 两人遵命走出门外,刘建关好屋门:“父王,这信中说要从梁媛一事上打开缺口,依儿之见就将有关人等一律灭口,没有人证,我们身居王位,死无对证,任是何人也奈何不得。” 刘非听着点头:“却也有理,与为父不谋而合。相关人员除梁媛外还有其父梁玢、丫环燕儿,再有就是那姓主的读书人。” “主父偃已死,埋尸在旷野荒郊,父王尽可放心。”刘建显出几分得意,“现在我们撒下人马寻找梁玢主仆就是。” “好,就依我儿。” 于是,江都王府派出了大批家丁在全城搜寻梁玢和燕儿。 聚宾楼酒家在江都是个中档饭店,地处西郭,不像闹市区那样人声鼎沸车马熙来攘往。主父偃选择这里同梁玢见面,应该说是颇费思量的。这里在城外,无须进城门,就免去了一旦情势紧张门军搜查的麻烦。而且此处所二层楼阁地势最高,在楼上凭窗而坐视野开阔,有什么异常都可及早发现。梁玢要了一壶酒两碟菜,自斟自饮消磨时光。每当有车骑在楼下经过,他都要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张望,期待着主父偃能在视野中出现。然而几天下来,他总是失望地在酒店打烊后离去。今日已是第五天登楼了,屈指算来主父偃进京也有二十多天了,女儿还在王府中音讯杳然生死未卜,他作为父亲能不焦急吗?酒家业已熟悉了这位食客,每日都将临街靠窗的位置给他,每日相同的酒菜,看着他吃到夜色袭来离开。他们感到这人情况有异,但猜不透逐日到此饮酒所为何来。 朱大头带着一名家丁晃悠到聚宾楼,连续多日寻不见梁玢的下落,他们已被刘非骂了个狗血喷头。而且刘非业已发出了警告,三日内再无收获,所有人一律要打八十大板,而捉到梁玢者则要奖赏五百白银。所以,朱大头这两天也已眼红了,他怕挨打,他更渴望那白花花的银子。 虽说是普通市民打扮,但朱大头那股掩饰不住的霸气,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来,酒店老板看出来者不是省油灯,急忙上前打躬作揖:“这位爷,要饮酒用饭吗?楼上有雅座。” 朱大头将白眼珠一斜楞:“掌柜的,我问你一件事,你这酒店近日可有一个年约五旬的商贾光顾?” 老板感到茫然:“客官所问,叫我好生糊涂,敢莫您是要找人不成?” “是啊,有没有我说的这个人来过这里?” “这……小人实在是记不清了。”老板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此人有何特别之处或有什么记号?” “废话!”朱大头显出不耐烦来,“老子找的人也不是三只眼一条腿,就是五十岁上下的一个商人。” 老板脸上滚下汗珠,为了应付交差,他嗫嚅着说:“楼上有个客人年龄相仿,连续多日来此饮酒,行为有些怪异,不知是否客官要找之人。” 朱大头一听,二话不说,“噔噔噔”快步踏上楼梯,家丁紧随身后。上得楼来一眼望见靠窗的梁玢正自斟自饮。他也不认得梁玢,觉得年岁相仿,就走过去坐在了对面。 梁玢看他一眼,一言未发,照常喝他的酒。 朱大头决心试探,拱手施礼道:“敢问尊驾可是梁先生。” 梁玢不觉放下酒杯:“你是……” 朱大头已有五分认定,他又来个欲擒故纵:“阁下若不是梁玢先生,恕我打搅,在下告辞了。” 梁玢心中猜测,莫不是主公子脱不开身而委派别人前来会面,若错过机会就失之交臂了。遂起身说:“且慢,先生可是为主公子传话而来?” 朱大头听他说到主公子,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便含糊应承:“啊,是的,如此说你真的是梁先生了?” “那么请问,主公子他在何处?” 朱大头灵机一动:“主公子他道是人多眼杂不方便,他在一处房中等候,先生随我来就是。” 朱大头领着梁玢就走,出了聚宾楼进城向前。走着走着,梁玢感觉不大对头,前面就是江都王府的围墙了。他停住脚步,“先生,主公子他在哪里?” 朱大头继续含糊哄骗:“快了,转过弯就是。” “转过弯,那不是江都王府吗?”梁玢已起疑心,回身退走,“我不找主公子了。” 到嘴的鸭子朱大头岂容再飞走,他和家丁双双扭住梁玢:“此刻想要不去已是晚了,王爷请你去和令媛相见,让我找你找得好苦。” 梁玢已知难以挣脱,又思女心切,急于知道女儿的境况,便不再反对,随朱大头进了王府。 第三部分 江都王的天下第40节 找我有何贵干 刘非闻信喜笑颜开,对朱大头褒奖有加:“好,你为本王办成一件大事,等下去账房支取赏银。” 朱大头自然也是兴高采烈:“为王爷效劳是小人分内之事。” “把那个梁玢和燕儿带来见我。” 朱大头一怔:“王爷,梁玢是抓到了,那个燕儿,小人还没来得及问呢。” “怎么,没有燕儿,这,这不是白费吗?”刘非脸子登时拉下来,“只有梁玢,燕儿不是还会照常给朝廷出证。” 朱大头头上的汗都流到脖子里:“王爷,要抓燕儿还不易如反掌,有了梁玢还愁燕儿的下落?” “好吧,带上梁玢审问。” 梁玢一见刘非,即跪拜在地:“王爷,小人父女相依为命,万望高抬贵手,送还我女梁媛。” “你的女儿在府中好好的,一根汗毛也不少。”刘非打算先行哄骗,“不过她逐日要见丫环燕儿,告知本王燕儿现在何处,派人将她找来,你们父女主仆相见,也好共同还家。” 梁玢心中自有打算:“乞请王爷放我女儿出来相见,回到家中燕儿自会服侍她的主人。” “梁先生,还是先找来燕儿才对。” “王爷,小民急于见到女儿。” “梁玢,”刘非露出不耐烦,“快将燕儿交出来。” “王爷何必苦苦追寻一个丫环。” “不说?”刘非示意朱大头,“带下去给他尝点儿苦头,何时吐出真情,何时停下板子。” 很快,梁玢便给打得鲜血淋漓,臀部血肉模糊。但他清醒得很,明白如果燕儿再被抓进王府,必定难逃一死。因而他咬定牙关,不再讲出片言只语。 朱大头打累了,来回复刘非:“王爷,这个梁玢已是发昏数次,就是不肯说出燕儿下落。” “只要他有一口气,就给我打,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刘非发狠,“打死也不怪你。” 朱大头领命,又开始了第二轮毒打。 刘建走来见刘非气得脸色难看,进前献计道:“父王,那梁玢业已打得血肉横飞还不肯开口,怕是指望不上了。我们也莫一棵树上吊死,应该考虑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你说当如何应对?” “首先将梁玢父女杀死灭口,不给前来办案的钦差留下任何把柄。” “梁玢可以即刻斩首,”刘非还是有所保留,“至于那梁媛,反正在我手心里,随时随地可以要她性命。” “父王莫非难舍美色?须知留下即为后患,早一天灭口早一天安宁。” “也好,我自有道理。”刘非皱起了眉头。 刘建不好再相强:“其次,应派出几名特使,分赴梁王、淮南王、衡山王等处通报消息,大家都能预有防备,一旦皇上要下毒手,我们也能及时起兵。” “此言倒也有理,明日即派人出发。” “再者,密信中言道,那主父偃已为钦差,此人布衣而骤然发迹,人们不知他已飞黄腾达,我们派人在四门秘密严加监视,发现其行踪,即着人尾随将其刺杀,叫他死得人不知鬼不觉,刘彻他也奈何不得我们。” “我儿所言不差,就派府中曾与主父偃见过面的家丁分赴四门把守,只要发现立时擒拿。” 夜幕降临,江都城亮起了万家灯火。燕儿站在巷口,已是站得双腿发酸,依然不见老爷归来。以往几日梁玢去聚宾楼等候主公子,都是天黑前返回住所。如今天色已黑过多时,而主人还不见转来,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眼见得路上行人渐次稀少,燕儿再也稳不住心神,遂沿路径向聚宾楼找去。时近二更,用餐的食客没有多少,燕儿楼上楼下看遍,哪有主人的影踪。便向老板走去,意欲打听一下。 “燕儿。”身后有人叫她名字。 燕儿好生纳闷,转过身打量,却是一位躬腰驼背年过花甲的算命先生,睁大疑惑的双眼:“你是--” “燕儿,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老人凑到近前,“你仔细看看。” 燕儿观察片刻,有些兴奋地:“你是主……” “嘘--”主父偃制止她,“你家老爷呢?” “他连续多日来此接你,今日未见回转,我才赶来寻找。” 主父偃想了想:“说不定他已另路回家,我们快些回转,以免两下里悬念。” 二人出了聚宾楼,燕儿迫不及待地发问:“公子,你的御状可曾告赢,为何却是这身打扮?” “梁老先生的银子我还是没有白花。”主父偃笑吟吟,“等到了住处,你自会知道一切。” 待到得院门前,燕儿望见门上铁锁高挂,心下不觉凉了半截,获悉主父偃告成御状的喜悦也都烟消云散:“主公子,看起来我家老爷他,他出事了。” 主父偃也觉凶多吉少,但他还是安慰燕儿:“莫急,说不定梁老先生遇到故交,被拉去吃酒也未可知。” 二人在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明后,燕儿草草打理了早饭,匆匆用罢,即问:“主公子,老爷失踪,我们该如何是好?” “往最坏处打算,即便梁老先生落入魔掌,有你为见证人,我们也足以将江都王治罪。” “怎么个治法?” “你跟我走,去江都府衙。” “到那儿?府尹还不是和王府一个鼻孔出气。” “你只管跟我去就是。” 主父偃带着燕儿直奔江都府衙,门上衙役将他们拦住:“好大的胆子,这是府衙就敢往里闯,也不怕把你们送到小号里。” 主父偃一副凛然神态:“速去通报你家大人,就说京城上差来到,要他速速迎接。” “你?”衙役上下看了几眼,“就你这身打扮?” “怎么,难道你忘了一句古语,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主父偃将他一军,“误了皇上的大事,你这脑袋还想留在脖子上吗?” 衙役真给吓住了,心说通报一声就没了干系,真要是哪路神仙下凡,自己惹火烧身犯得上吗:“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禀。” 府尹起得迟了,还在盥洗之中。衙役近前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府尹听:“这一大早的,就上来这么两个充大个的,说他是京城的上差,还让大老爷出迎,这不是两个神经病吗!” 府尹放下擦面巾:“你说什么,京城来了两个上差?” “是啊,有一个人自称。”衙役不忘兜售他的观点,“我看不像,纯粹是蒙事来了。” “可万一要是呢?” “所以小人才来向老爷言语一声。” 府尹想了想:“这样吧,你把自称的人带来见我,也许是告状的说话有意扔大个。” “小人照办。”衙役回到门前,对主父偃用手一点,“哎,你跟我走,进去见老爷。” “我们二人同行,自当共同入内。”主父偃要带燕儿一起进府衙。 衙役拦住:“不行,老爷有话只让你一人进去。” 主父偃嘱咐燕儿:“你在这门前等候,千万不要离开,我见到府尹后自然会让你入内。” “公子放心,我不会乱走的。” 主父偃在府衙二堂见到府尹,也不待其招呼,径自在客位坐下。府尹便有几分不悦:“你是什么人,见了本官为何不拜?” 主父偃也不答话,取出圣旨递过。 府尹接过来初时尚且不以为然,待他看过,不觉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再打量一遍主父偃,再从头细看一番圣旨,明明盖着御宝。说话时嘴便有点儿口吃了:“你,你,是钦差?” “然也。” “大人,下官不知尊驾莅临,多有怠慢,万望恕罪。” “让门外的使女燕儿进来见我。” “下官亲自出迎。”府尹忙不迭地来到门前,左顾右盼,哪有使女的身影。 衙役问道:“大人何事?” 府尹急问:“那个女子为何不见?” “大人,小的出来时看见一辆王府的马车把她给拉走了。”衙役答道,“还听见她的哭喊声。” 府尹回到二堂将情况一说,主父偃立时意识到燕儿是被王府掳走,没有了人证不说,燕儿也将是凶多吉少。此时此刻,他又想到了下一个证人阿明,时间紧迫,不容迟疑,他吩咐府尹:“你派衙役去王府,不要打草惊蛇,暗中将车夫阿明约出,引来府衙即可。” 钦差命令,府尹不敢一违,他向衙役交待一番,这里备下香茶小心翼翼侍候主父偃。 衙役来到王府门外,迟疑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守门人深深一揖:“门爷请了。” “哟,衙门的差官,有事呀?” “是个人私事。”衙役赔着笑脸,“烦请将车夫阿明找来相见。” 守门人不愿动:“这深宅大院的,阿明又是长腿的,我可到哪儿去给你找哇。” 衙役摸出一块碎银子,约有半两上下:“门爷,您费心烦神磨鞋底,这些给您买双鞋穿。” 守门人收下银子:“好吧,你等着,我去找找看。” 没有一刻钟的功夫,阿明居然给找出来了。他一见衙役素不相识:“上差找我有何贵干?” 第三部分 江都王的天下第41节 得意的冷笑 衙役拉起他就走:“你一个远房表亲从京城来,在江都府衙等你见面,准定有好事。” 阿明懵懵懂懂:“我怎么记不起京城有亲戚呀?”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衙役拉住他也不松手。 二人回到府衙,阿明一见主父偃,就觉得面熟。主父偃亲切地问:“怎么,不认得我了?” 阿明猛地醒悟过来:“你是主公子?” “正是。”主父偃告知,“今日将你请到府衙,是想让你做个证人,等下将刘非父子传到,你要当面指出他们打造兵器,屯积粮草,治甲练兵的勾当,就如你当初在郊外对我所说。” “你们,就凭你们这江都府,能治了王爷的罪?” “阿明,你哪里知晓,眼下主大人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府尹解释说,“何为钦差懂不?就是相当于万岁亲身到此,生杀予夺,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真的?”阿明透出兴奋,“主公子你当大官了,能为百姓做主,教训一下江都王父子了?” “有万岁做主,江都王自然是不在话下。”主父偃知会府尹,“请大人传唤刘非父子到衙。” 府尹苦笑一下:“江都王可非平头百姓,从无传唤之理,以往即便有事,也是下官过府请教。” “此番必须调虎离山,在王府中他们是断然不肯就范的。”主父偃建议,“大人何妨就辛苦一遭。” “下官效劳理所当然,何言辛苦二字,只是我既到王府,王爷父子更不会前来府衙,他们自然要我当面言讲。” “却也有理。”主父偃想想,“大人就派书办师爷持信去请,言说事关重大,要他们非来不可。” “且试试看吧。”府尹没有信心,但当即写了书信,即令师爷前往。 江都王府内,对梁玢的拷问仍在进行。刘建手持皮鞭已是累得汗如雨下,“老东西,我就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遍体鳞伤的梁玢闭着双眼,口中气如游丝,真个是气息奄奄了。他吐出的字断断续续,比蚊子声大不了许多:“多行不义,老……天……迟早……报应……” 刘建将鞭子丢给家丁:“给我再狠狠打,打死他干净。”他想起梁媛,父王把这个女人藏在桂月楼上,迟迟舍不得处死,留有这个活口总是后患,他决定再去劝说刘非立即下手。 在去往内书房的路上,刘建看到有个人影一闪进了偏院。这是他向来软禁抢掠民女的所在,是何人鬼鬼祟祟到这儿来呢?看那背影又似乎是朱大头,这就怪了,自己一早就派朱大头出去全城搜寻主父偃,怎么又会在府中出现呢?心中生疑,决定过去看个明白。 屋内传出女子的哭泣声,是燕儿在悲啼。朱大头得意地发出淫笑:“你倒是逃哇,孙猴子再有本事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再使迷人的软招来骗老子,今儿个是不灵了。” 燕儿此刻不为自己的安危忧心,她挂念小姐和老爷的生死,她摸准了朱大头的弱点,说一千道一万是想占有她。所以燕儿只是低声啼哭做做样子,并不高声呼叫,她还要利用朱大头实现自己的目的。她抽抽咽咽地向朱大头抛过一个媚眼:“朱大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朱大头还在生气:“你少给我来这儿套,还想骗老子逃之夭夭吗?给我过来吧。”他抓起燕儿摔在床上。 “男欢女爱要的是情趣,朱大哥你这样耍蛮,那和牲口还有什么两样?” “牲口就牲口,现在顾不上消停从容了。”朱大头开始撕扯燕儿的衣裙,“我给你开了苞尝过鲜,就交给王爷领赏去了。” 燕儿一惊,心说看来形势不妙,但它更关心小姐的生死:“朱大哥,在云雨之前我只求你一件事。” “有话快说。” “让我见小姐一面。” “笑话,”朱大头顺嘴就说,“他在王爷的桂月楼上,连刘建殿下都没辙,你不更是做梦。” “你看你真是傻透腔了,连王爷他都霸着美人梁媛不放,你还要把我交出去。”燕儿用纤纤玉指点着朱大头脑门,“把我藏起来做长久夫妻,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朱大头似乎猛然醒悟:“哎,你的话还真有道理,没人知道你在我的手中,我还真的不去请赏了,今儿个夜里就悄悄把你带出王府。” 刘建哪里还听得下去,他狠狠一脚将房门踹开:“朱大头,你干的好事!” 朱大头登时就傻眼了,他语无伦次地不知怎样解释才好:“殿下,是这样,奴才我,原打算,这就去向您禀明。” 刘建左右开弓扇了他两记耳光:“还想骗我,你们这些奴才没一个有良心的!”他越说越气,一咬牙拔出了腰间佩剑! 朱大头吓得躲在了墙角:“殿下饶命啊!” 谁料刘建手中剑一挥,“噗”的一下刺进了燕儿的胸膛。燕儿“啊”地惨叫了一声,一句话未能说出就倒在了地上。刘建好像仍未解气,跟上去又复一剑,将燕儿人头斩落下来。三两把扯下床帐,包上人头提起便走,回头对朱大头恶狠狠地抛过一句:“跟着。” 朱大头怎敢不听,心中七上八下不落底:“殿下,去哪里?” “你跟着走就是。”刘建自顾向外走去。 朱大头有意煞后几步,他担心刘建突然回头给他一剑。 刘建一脸杀气进了刘非的书房,原以为父王又呆在桂月楼上,岂料刘非正在房中焦急地团团打转,看见刘建劈头便问:“你到哪里鬼混去了,府中到处找不见你。” 刘建一怔:“父王何事这样焦急?” “江州府派师爷来传信,要你我父子火速去府衙,说有要事相商。”刘非抖着手中的信,“我看此事是凶多吉少。” “这就怪了,以往都是府尹到我王府中通报消息,今日竟然传我父子,其中必有缘故。”刘建分析,“十有八九还是那梁家之事,父王,不能再犹豫了,梁家父女非灭口不可。” “要杀还不容易,况且那丫环燕儿尚未到手,还得从他们口中撬出藏身之处。” “燕儿在此。”刘建将人头丢在地上,“这个隐患已除,奉劝父王莫再留恋,梁媛不死总是祸患哪。” “燕儿已死,老东西梁玢经不住拷打也刚刚咽气,剩下一个梁媛还不是手到即除。”刘非不认为梁媛存在有何危险,“当务之急是你说该如何回复江州府文办师爷。” 刘建有些不依不饶:“父王,该是打发梁媛的时候了。” “回答我的话,到底怎么办?”刘非瞪圆了双眼,声调也极其严厉。 “这,这事……”刘建迟疑一下,不好再相逼,“父王,此事不难,首先你我父子决不能去他江州府衙,当今多事之秋,到了那里只怕凡事由不得我们,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犬欺啊。” “那就干脆回绝。” “这也不妥。” “依你说如何是好?” “请父王将那师爷唤来,儿自有道理。”刘建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刘非此刻是六神无主,只有听任儿子作为。刘建悄声对朱大头叮嘱一番,朱大头领命走下。不一会儿,王府下人将师爷召到。 师爷对刘非躬身一礼:“王爷将殿下找来,想必是要一同去州衙?” “过来,有话对我说。” 刘建抢过话头,“啊,文办师爷,想骗我父子去你的州衙,可惜是错打了算盘。” 师爷眨眨眼睛:“殿下此话何意,我不过是跑腿学舌的下人,欺骗二字从何说起?” “别再故做糊涂,说,府尹要我父子过衙到底是何用意?” “这个小人怎知,府尹大人只是让小人送信。” 刘建用力拍了三下手掌,左侧帐后应声走出一位美女,穿着半露,妩媚风流,手擎玉盘,琥铂杯中盛满飘香的美酒。而右侧帐后走出的朱大头,则是手握滴血的铁锯,步步逼近。 刘建对师爷一声冷笑:“你是要美酒佳人,还是要锯掉双腿双臂成为肉滚,二者任选其一。” “我真的丝毫不知……”师爷止不住发抖。 刘建一挥手,朱大头上前,不由分说将师爷按倒,铁锯压在师爷大腿上用力锯下。 师爷见是动真的,登时惊叫道:“不要啊不要,我愿实说。” 刘建嘴角浮现出得意的冷笑。 第三部分 江都王的天下第42节 圣驾御江州 门窗洞开,劲风无遮拦地贯入,帘幕被吹得频频摆动。案上的文书,不时被刮下地面,府尹无声地拾起,顺手用镇纸压上。主父偃静静地伫立在迎门处,任凭强风的吹打,其实他的心潮如倒海翻江。师爷能将刘非父子骗来吗,万一被识破怎么办?有幸得遇明主,奉旨荣膺钦差,但若不能整治江都王一伙,岂不是有负圣上隆恩,愧对梁家厚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是师爷回来了。主父偃目睹他进门,迎面便问:“事情如何?” 师爷哭丧着脸:“刘建殿下来了。” “他来也好。”主父偃还想说什么。 刘建已是跟脚进来,用鄙夷的目光扫视一下主父偃:“听说来了个什么钦差,在哪儿?” “本官即是。”主父偃脸色严肃。 “你?”刘建撇了撇嘴,“你不是被杜三打得体无完肤的主公子吗?冒充钦差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建,你要放规矩些,本官是圣命钦差,奉旨查办你江州王府种种劣迹的。”主父偃厉声呵斥,“刘建听旨。” “哈哈哈!”刘建放声大笑,笑够之后喝吼一声,“来人哪!” 一队武士应声涌入:“殿下!” “将这个冒充钦差的江湖骗子与我拿下。”刘建手指主父偃。 “刘建,你胆敢动本官一根汗毛,就是对抗圣旨,犯下谋反之罪。”主父偃警告,“须知将会祸灭九族!” 武士们未免缩手缩脚。 “绑了!”刘建再次发号施令。 武士们哪敢再怠慢,七手八脚将主父偃绑了个结结实实。 主父偃向一旁手足无措的江都府尹求救:“府尹大人,刘建在贵衙撒野,你袖手旁观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这……”府尹双手一摊,“下官也是无能为力呀!” 刘建仰天狂笑起来:“漫说他小小府尹,在这江都州地面,任是何人也救不了你的性命。” “大胆刘建,你公然藐视君命,真是罪恶滔天。本官是御派钦差,谁敢坏我性命?” “主父偃,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实话告诉你,今儿个任你是真钦差,我也要把你当假钦差杀了。就是皇帝他长翅膀飞来江都州,他强龙也压不了我这地头蛇,你是必死无疑。”刘建吩咐道,“押走。” 数十名家丁开道,刘建押着主父偃大摇大摆出了府衙,江都府尹还得赔着小心在后礼送。 刘建一行威风凛凛前呼后拥,刚刚离开府衙就被一队人马挡住去路。朱大头驱马上前用马鞭一指:“让开,赶快滚到一旁让路!” 对方一员将领迎过来:“何人说话这等口气?” “你们莫不是眼瞎,江都王府的殿下到了,谁敢和王府顶牛,再若迟延,非打你个半死。” “叫你家主人过来见驾。”将军发话。 “什么,见驾?”朱大头有几分紧张,但他不相信,“那得是皇上来才能谈到见驾,这种玩笑你也敢开?” 刘建已闻声走过来,他一见韩嫣的穿着便明白对方的官阶,口吻自是和气许多:“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在下韩嫣。” “哎呀,原来是韩将军,”刘建当然知晓韩嫣是武帝须臾不离的亲信,“失敬,失敬!” “想必你就是江都王子了,”韩嫣一眼辨出对方身份,“殿下,快请过去见驾吧!” “怎么,万岁他,真的驾临江都了?” “本将军还会骗你不成?” 刘建在韩嫣引领下,来到一辆驷马锦车前,珠帘业已挑起,武帝刘彻端坐在车中,天子威仪自不寻常。刘建心中由不得打鼓,这万乘之尊突然来江都所为何事,莫不是自家的行为露了马脚,有风声传到皇上耳内。他上前跪倒叩拜:“江都王子刘建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武帝略为挥挥手。 “万岁救我!”主父偃在后面高声呼叫。 韩嫣将被五花大绑的主父偃带到武帝面前,武帝微微皱起眉头:“主大人为何却是这等模样?” “万岁,刘建不遵圣旨,对抗皇命,羞辱钦差,藐视圣上,务请为臣下做主,严惩反贼。” “刘建,主大人所说可是实情?” “绑他是实,但臣怎敢轻视万岁,尚有下情回禀。” “讲来。” “这个主父偃不久前曾与江都无赖杜三斗殴,被打得遍体鳞伤,是为臣救了他的性命。实难相信他不过十数日内摇身一变竟成了钦差,臣以为他是假冒,故要带往府中详细勘问。”刘建毫不惊慌,“若知他真是钦差,就是再给臣个胆子,也不敢如此。”他说着,亲自上前,为主父偃解开了绑绳。 武帝显得非常宽容:“俗话说,不知者不怪罪,此事朕不予追究。” 主父偃却不放过:“万岁,他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圣上圣明不要被他的假象蒙骗呀。” “万岁,臣子岂不知欺君该当何罪,委实不知主大人是真钦差。”刘建丝毫不见惊慌。 “朕已说过,此事不再追究。”武帝将门关死,“自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再提起此事。” 主父偃虽然不服也不敢与武帝顶牛,但他当着刘建的面直问:“万岁,那梁家父女一案可还追查?” “自然要办个水落石出。”武帝的态度倒是毫不含糊。 “万岁,刘建即是迫害梁家父女的元凶,乞请将他绳之以法。”主父偃狠狠斜视刘建,“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刘建,对此你作何回答?”武帝发问。 “万岁,我想主大人是误会了,是为臣挺身而出救了主大人与梁小姐,”刘建冷笑一声,“若非为臣,主大人只怕已不在人世了。” “说得倒也有理,此案也非一时所能清楚。”武帝对刘建的态度极其友好,“刘建,头前带路到你府上如何?” “万岁驾临,蓬荜增辉,无尚荣幸,容臣派个人先行报信与家父,也好有个准备。” “不必张扬,朕此番是不事声张悄然出京,那就不事声张到底。”武帝传令,“打道江都王府。” 刘建也不敢再坚持报信,无言地跟在车辇后面,心中有如悬着一块石头,就是不落地。很快到了王府大门,刘建紧走几步上前,对门子说:“快去报知王爷,万岁圣驾到府,叫他速来出迎。” 门子应了一声:“小人就去。” “慢!”武帝拦住,“朕是微服简从出京,废除一切繁文缛节,不要惊动江都王了。” 车辇一直驶入江都王府,直到桂月楼下,吴妈迎出门来,武帝劈头就问:“江都王在哪里?” “王爷他,”吴妈吞吞吐吐,看着刘建的眼色,“他在桂月楼上。” 刘建在武帝身后狠狠瞪她一眼:“快去叫王爷下楼接驾。” “是。”吴妈转身就走。 “不必了。”武帝喊住她,“朕上楼去见他便了。” 此时正是上午时光,明艳的阳光映照得桂月楼愈显富丽堂皇,刘非拥着梁媛在象牙床上犹自高卧。当武帝带人步上楼来,众人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眼睛未睁生气地训斥道:“是谁如此无礼,不经通禀擅自上楼?” 刘建心说我的爹呀,你还发威风呢,咱家的祸事到了:“父王,快快起床,万岁爷驾临。” “什么,万岁爷?开哪国的玩笑。”刘非动怒了,“滚!都给我下去。” “父王,是我,你老醒醒吧,万岁爷在立等哪。” 刘非这才睁开眼睛,见楼口处站有数人,背着阳光看不真切,坐起身来,揉揉双眼再看,武帝虽说不是朝服,但是那团龙服饰令他立刻心中一惊:“建儿,当真是万岁?” “父王,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骗你不成?”刘建急得跺脚。 刘非赶紧穿衣起床,屁滚尿流地倒地叩拜:“臣不知万岁驾临,犯下怠慢之罪,万望宽恕。” 武帝脸上毫无表情:“起身下楼回话。” 主父偃一眼看见梁媛:“万岁,那女子便是梁小姐,强抢民女已有人证,务请陛下按律将刘非父子治罪。” 梁媛此刻已是明白一切,双膝跪倒在武帝面前:“万岁,为民女做主啊!” “一干人等带到楼下。”武帝率先走下楼梯。 第三部分 江都王的天下第43节 桂月楼行刺